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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2章 瓦全

官居一品 三戒大师 6543 2021-10-18 14:35:24

听说沈默得了那传位至宝,兄弟们全都震惊了,连吃饭的心都没了,强烈要求去看看那宝贝……

沈默和徐渭面面相觑,最后才道:“这可是个至宝,不能随随便便就看了,非得挑个吉日,摆上香案供一供才能看。”

“还得这么麻烦?”孙铤和陶大临都撇嘴道:“看看嘛!又不会看坏了。”

“当然了!”徐渭赶紧帮腔道:“看是看不坏的,不过咱们在京里,还是谨言慎行的好,以免给拙言添麻烦了。”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大家只好打消了念头继续喝酒,沈默看一眼徐渭,心说啥都知道,就是非得干个两样出来。

大伙边喝边聊,话题不自觉的扯到今日的王世贞事件上,气氛马上低沉下去,每个人都面色难看,心里愤愤不平,却不愿破坏了这接风宴的喜庆气氛,所以都憋着不说。

见大伙兴致不高。沈默苦笑一声道:“今天本该欢宴一场,结果发生了那档子事儿,知道大家心里都不舒服,强颜欢笑就没意思了,”说着举杯道:“来,喝了杯中酒,咱们就各自回去吧!等过几日我再回请大家。”

众人心说也是,又喝了几盅,便散伙了。

徐渭跟着沈默若无其事的回到家,把正在教儿子知书达理的若菡叫到里屋,然后关门上闩。

“什么事儿,神神秘秘的?”若菡被他俩唬得一愣,问道。

“咱们收拾收拾跑路吧!”沈默坐在那里,咕嘟嘟灌了一肚子凉水道。

“跑路?”若菡吃惊道。

“是啊!弟妹,”徐渭苦着脸道:“我把你们害惨了,为今之计,还是赶紧跑掉吧!躲得越远越好,最好能出海,去南洋那边吧!”

“到底发生什么事儿了?”若菡被吓得手脚冰凉,颤声追问道。

“今天陛下赐我一柄黄玉如意。”沈默低头道。

“然后被我失手打碎了。”徐渭也低头道:“当时我们正在车上把玩那如意,突然一个疯丫头从斜刺里杀出来,惊了拉车的马,那马一个猛窜,就把我俩给闪倒了。然后也不知怎么地,就把那如意摔成三段了。”

若菡一下子呆住了,难以置信道:“不是开玩笑吧!你们又不是阿吉和十分,怎能干出这种……不着调的事儿呢?”

“谁知道呢?简直是鬼使神差,”徐渭唉声叹气道:“就算重复一百遍,也不可能把它打碎了。”

“但现在你已经把它打碎了,”沈默一想就生气道:“再没有第二件可以让你打了。”

“我去自首吧!”徐渭起身道:“如意是我打碎的,与你无关。”

“你想害死我啊!”沈默一把拉住他道:“这事儿本来谁都不知道,你非要弄得尽人皆知啊?东西是赐给我的,你能把责任全揽过去?”

“哎!”徐渭一屁股坐下道:“那怎么办?咱们能一直瞒下去吗?”

“这事儿当然不能声张,”沈默摇摇头道:“能瞒多久瞒多久吧!”

“可要是别人要来看呢?”徐渭问道。

“你想办法,帮我推掉。”沈默白他一眼道:“不管你用什么理由,总之要把一切看客拒之门外,还不能太过分。”

徐渭自知理亏,闷闷点头道:“我尽力而为吧!”

沈默又看看还在愣神的若菡,轻声道:“能不能想办法,再找跟一模一样的?”

若菡这才回过神来,伸手道:“拿来给我看看。”

徐渭便从怀里。掏出那三截如意,一股脑递给沈默,沈默又转给妻子,若菡拿过来仔细端详片刻,轻声道:“这玉如意的工艺虽精湛,但毕竟线条简单,却也能找到匠人打造,只是这黄玉色泽纯正,是最名贵的一种玉材,材料极其难得,又是这么大一块,恐怕是可遇不可求的。”

“用钱砸呢?”沈默道:“豁出去了,就是上百万两,我也认了。”

“不是说了,可遇不可求吗?”若菡叹口气道:“这种东西太罕见了,恐怕拿钱也买不到第二件了。”

“那我们只有跑路了。”沈默叹口气道:“准备准备,见事不好就赶紧开溜吧!”

“啊……”徐渭大张着嘴巴道:“你不是开玩笑吧?”

“当然是开玩笑,”沈默郁闷的哼一声道:“走一步看一步吧!你帮我拦着看客,若菡让咱们的人拼命找找,不惜一切代价,能找到最好,找不到的话……咱们再另想办法。”他也确实是没咒念了,怎么来到京城就这么不顺呢?难道以往的好运气用完了乎?

他正在懊恼,却听若菡轻声道:“其实,也可以蒙混一阵子的。”

“怎么蒙混?”两人齐声问道。

“你们看,”只见若菡将三截如意拼到一起道:“把三段拼起来,就是个完整的如意了。”

“那是当然啦……”徐渭苦着脸道:“我说弟妹啊!这本就是一柄如意断成的三段啊!可咱总不能这样拼吧拼吧!就给人家看吧?”

“为什么不能这样给人看?”若菡道:“这是什么东西,钦赐的黄玉如意,自然无比珍贵、可远观不可亵玩啦。”

“对呀”沈默一下子恍然道:“咱们不能就这么搁着吧?得弄个宝石雕花的檀木座吧?铺上天鹅绒、系上红丝带吧?有这些东西打掩护,就算用金箔把如意接起来,也没人能看出破绽。”

“若是他们非要凑近了看呢?”徐渭问道。

“无妨,”若菡为丈夫帮腔道:“我们可以打造个透明的水晶匣子,再上上锁,小心保管、无可厚非吧?”

“那倒是,”徐渭点点头道:“如此一来,谁也不好说打开瞧瞧,咱们就更好蒙混过关了。”

“好吧!也只有先这样了。”沈默点点头,最后拍板道。

京城这地方,消息传得那是相当快。不一日,陛下将那柄黄玉如意赏了司经洗马沈默的事情,便已经传遍了全城,立刻成为人们热议的话题所在。

严府中,严嵩问严世蕃道:“你说陛下把那东西给沈默,是个什么意思?”

严世蕃向来自信满满,这下却不由踌躇道:“不好说,实在是不好说,那东西的意义。皇帝不可能不知道,却将其赏给了那小子,实在是说不通。”说着对父亲道:“我看,还是先派个人,去他家看看,到底是不是那柄如意再说,可别咱们在这想破头,最后发现根本不是就成笑话了。”

严嵩颔首道:“这话老成持重,就让胡植去吧!他面圣的次数多,定是见过那东西的。”

“当然听父亲的。”严世蕃笑道。便让人传话给胡植,请他方便的时候过来一趟。

而此时的徐府中,也进行着一场对话,一脸热切的张居正对徐阶道:“老师,您看到了吧!这就是陛下对拙言的认可,都把那么珍贵的玉如意赏给他了,您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呢?”说着加重语气道:“有了他的帮助,我们的倒严大业就更有把握了!”

徐阶沉吟道:“沈默这个人,虽然对我很客气,但与严党中人同样是暧昧不清……”言外之意,都搞不清他的立场,这种人怎么用?

张居正知道老师说的,是沈默与胡宗宪的关系……在朝中大臣看来,这两人狼狈朋比,焦不离孟,所以徐阶有这方面顾虑也是正常。但张居正不同意老师的偏见,他辩解道:“朝堂是朝堂,东南是东南,虽然都是大明的一部分,但各有各的主要任务——在朝堂上,主要矛盾就是铲除严党这颗大毒瘤,所以大家得亮明立场,白就是白、黑就是黑,泾渭分明的斗一场;但东南,主要任务是抗倭,为了抗击倭寇,不管是白是黑,都必须携起手,同心协力,若是谁还秉持着门户之见,那肯定不是真心的爱国为民。”

徐阶闻言缓缓道:“你说的也有些道理,不如这样,你替我去探探口风,看看他愿意跟我们一路不?”

“遵命。”张居正面色一喜道:“我正好借着赏鉴玉如意的机会,去他家里一趟。”

“如此甚好,”徐阶颔首道:“只是记住一点。不管他何去何从,我们都应该从容处之。”

“学生晓得。”张居正正色道,他已经今非昔比,知道适可而止了。

因为事不关己,所以严嵩与徐阶对那玉如意的兴趣,仅仅停留在探究的地步;但对于某人人说,可就是关心则乱,小鹿乱撞了。

比如说景王,甚至是裕王……

西长安街处处王侯府邸,其中规制最高的,却不是严阁老家、更不是徐阁老、甚至不是陆太保家,而是裕王府和景王府两座亲王府邸。

裕王和景王,也是嘉靖帝在世的唯二两个儿子。因为嘉靖帝的皇位是拣来的,所以他十分渴望有个儿子,但因为身子骨比较弱,一直没捣鼓出儿子来。为此没少服仙丹、练洞玄子、祷告上天,后来在龙虎山道士邵元杰的帮助下,在嘉靖十三年八月,有了第一个儿子朱载基。

什么叫载基?承载国家基业的意思,这个名字除了太子那是谁也承担不起的,可见嘉靖对这个皇长子的喜爱,惜乎小娃娃没有皇帝命,仅二月便夭折。

嘉靖帝陷入巨大的悲痛,问卜苍天,如何才能保住自己的继承者……有正德老兄的前车之鉴,相信他的这种感情是强烈而真实的。

此时,嘉靖朝的两大天师之一,邵元杰的继任者陶仲文,提出了一条臭名昭著的谶语‘二龙不相见’——皇帝是天子真龙,而太子则是潜龙……虽然潜在那。但早晚是要接真龙班的,所以皇帝与太子天生犯冲,最好不要见面,否则不是真龙克死潜龙,就是潜龙克死真龙,反正总有一个会倒霉。

聪明绝顶的嘉靖皇帝,迷信起来却比愚昧的村妇有一拼,听到算卦一向很准的陶真人这么说,登时便害怕了,于是两年之后,他接连有了三个儿子,朱载壑、朱载垕、朱载圳时,欣喜之余,想起那条‘二龙不相见’的谶语,他决定没事儿不见这仨苦命的娃娃,而且也不封太子……虽然冷酷了点,但毕竟还是他和儿子的命重要。

大臣们不知道皇帝的苦衷,只知道早立储君才是根本国策,尤其是道君皇帝酷爱修炼,长期服用各种仙丹……从秦始皇开始,历代皇帝中的长生爱好者,用一次次中道崩殂,证明了这项爱好的风险之高。

因此大臣们无分派别,在这件事上都立场一致,纷纷上书要求嘉靖早立储君,奏疏雪片般的飞来,御书房那宽大的案台都盛不下。

实事求是地说。嘉靖一开始对‘二龙不相见’还是有些将信将疑,虽然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在太子的问题上开始出现一些反常的避讳,但对自己能有太子可立,还是深感欣慰的,毕竟他的正德堂兄,就是因为没有儿子,才把皇位留给自己的。

所以在一番扯皮之后,他最终还是封二皇子朱载壑为太子,并在在十四岁出阁讲学……太子出阁,其实就是太子的成年礼,老百姓家的孩子行冠礼,还有一套仪式呢,更何况为天下礼仪表率的皇家?

所以嘉靖按规矩主持了太子的出阁大礼,避无可避的与久违的儿子见了一面,还说了几句‘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之类的鼓励话,然后太子朱载壑便病倒了,没多久就一命呜呼了……

嘉靖帝事后一次次地想起陶仲文的话,悔恨之余,写个条子给陶仲文道:‘早从卿劝。岂便有此!’自此不问苍生问鬼神,终于彻底迷信了……他已经死了两个儿子,还剩下两个,这让嘉靖不敢再做任何冒险的事情,无论是为了儿子,还是为了他自己,总之,他要采取一切尽可能的措施,来避免和这个两个皇子见面与接触,更不会让他们其中一个做储君。已经神道了的嘉靖帝,是不会再允许出现一条龙的。

于是,无辜的裕王和景王,遭到了长期的冷漠对待,就像爹不是他们的亲爹,奶奶也不是亲奶奶一样……生活上无人问津、上学也没人管、甚至结婚这种大事,嘉靖都不闻不问,能拖一天是一天,直到把两个儿子靠成大龄青年,再不结婚就要耽误第三代继承人了,才勉强让礼部,给他们在‘京里小户人家’,则良淑者婚配。

要知道,在他们那个年龄,就连沈默这种自认晚婚的,都成了三个儿子的爹……

不仅如此,两个儿子想见自己老子一面,比朱棣想抓建文帝还难,即便是见了面,他也少有言语。仿佛唯恐儿子们跟他开口借钱似的。

相较而言,景王的情况要好些,因为母亲靖妃卢娘娘十分得宠,在皇帝面前说得上话,有枕边风吹着,景王的府邸、课业、婚姻各方面,都还能像个亲王的样子,比母亲备受冷落的裕王殿下,要强之百倍。

幸又不幸的裕王朱载垕,便经年累月的过着一种悲惨、压抑、郁闷、拮据、孤独的生活,娶了一个小地主的女儿,彼此还没有共同语言。他在西长安街的府邸,从外面看上去,高大恢弘,规制森严,一派天家子弟的高贵华丽,完全不给他爹丢脸。

可要是进去看看呢?就会震惊的说不出话来,除了正殿还算敞亮之外,其余的百多间房舍无不低矮逼仄,用料简陋,许多房间的门窗,甚至用的是寻常人家的木料,在上面刷一层黑漆。尽量营造点肃穆的感觉。

走进里面,同样是让人瞠目结舌,内里的摆设极为简朴……或者说是寒酸,家具桌椅一律用枣木,若不是大量的盆栽植物,和只有亲王才能用的明黄纱绡妆点,真会让人以为,这是误入寻常百姓家了。

说句落寒碜的,就连一般的富户家里,也要比这阔气的多。

但这确实是大明亲王,当今皇上的最长子。法理上的皇位第一继承人,裕王朱载垕的唯一王宫。

其实原先也没这么寒碜,当初裕王出宫开府,嘉靖赐给他的这座宅邸,乃是他爷爷兴献帝未就藩时的府邸,虽然年久失修,但从内到外气度辉煌、总能让人感受到皇家的富贵。无奈数年前一场大火,将裕王府烧成白地,待重建时又赶上国家经济紧张,户部实在拿不出银子,满打满算拨给他五万两银子修王府。

要修的是亲王府邸,那是有极高规格的,这点钱哪够用的?工部表示这点钱干不了,户部说多一个子都没有,双方吵得不可开交,迟迟都没有动工。

还是苦等新居的裕王殿下仁厚,请人给两部的堂官传话,说先用这个钱把门脸修修,再把大殿建起来,其余的地方可以等以后有钱了再说。

两部的尚书心说:‘早就等着您这一句了!’便将裕王府修成了现在这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鬼样子。

裕王起初还安心等着,后来听说朝廷在江南开埠,挣了很多钱,便请人去户部说和,看看能不能不把下一阶段工程款给拨了,可户部回话说,朝廷这十几年欠下的窟窿太大了,市舶司那点收入,用来还债还不够,根本没钱干别的。

结果几年下来,王府还是现在这副磕碜模样,裕王这才意识到,跟那帮精通厚黑的官场老油子比起来,自己实在是太傻太天真了,早知道朝廷的体面丢不起,就不该答应先把个外皮修起来……当初自己应该坚持,要么残垣断壁、要么恢复原样,现在铁定已经住上崭新规整的亲王府了。

现在可好。外表光鲜了,对外人有交代了,那些老家伙也就不着急了。裕王殿下只得委屈在这狭窄逼仄的王宫里,不知何年何月是个头……

古人云‘相由心生’,常年生活在不如意中的裕王殿下,相貌显得比实际年龄大不少……其实他跟沈默同岁,但面容愁苦,身材瘦小,原先便望之似已过而立之年。

原本他的身体就不是太好,最近第二个儿子的夭折,又给了他沉重的打击,自数月前,便一直在病中。经过一段时间的调养,他逐渐能下床了,但头发竟出现了些许斑白,身形也有些佝偻,动作迟缓,活像个小老头似的。

此时此刻的裕王殿下,正对着墙上一副宋人所画的《悲秋图》静静出神,口中轻声吟道:“风急天高猿啸哀,渚清沙白鸟飞回。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

这是杜甫《登高》的上半部,下半部是:‘万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独登台。艰难苦恨繁霜鬓,潦倒新停浊酒杯。’裕王虽然没有吟出来,但那种苍凉苦闷的心境,却展露无疑。

这让在一边陪伴他的中年官员皱起了眉,那人四五十岁、身材魁梧、相貌瑰奇,国字脸、络腮胡,双眉间有个深深的‘川’字,嘴角薄且下垂,显得孤意昂直,一看便让人凛然不敢亲近。

此乃何人?大明太常寺卿,管国子监祭酒事,高拱高肃卿是也。此人与朝中主流的南方书生不同,乃是膀大腰圆的燕赵男儿。他的祖父高魁,成化年间举人,官至工部郎中;父亲高尚贤,正德十二年进士,历任山东按察司提学佥事、官至光禄寺少卿,乃是地地道道的书香门第、官宦世家。

在这样的家庭中,高拱受到了严格的家教,‘五岁善对偶,八岁诵千言’,头悬梁、锥刺股,十七岁便以‘礼经’魁于乡,以后却在科举道路上蹉跎了十三个年头,才考中进士,选为庶吉士。嘉靖二十一年授任翰林编修,九年考满,升翰林侍读。三十一年裕王开邸受经,高拱被选为首席讲官,进府入讲。彼时皇太子已殁二年而新储未立,裕王与景王都居京城,论序当立裕王,而嘉靖却似瞩目景王。裕王前途未卜,朝廷上下,猜测种种、议论纷纷。

在这种风雨飘摇之下,本来就性子柔弱的裕王殿下,每日惶恐欲死,几次甚至想到要出家以求安宁,好在这时,高拱出现了,他以自己强大的人格魅力,赢得了裕王的信赖,为他出入王府,多方调护,给裕王很大宽慰,成了他的主心骨与顶梁柱。

高拱在裕王府里一干就是九年,在这九年里,他讲授经筵,敷陈剀切,谨慎用事,使裕王深受教益。虽然高拱年初升任太常寺卿,不再担任王府讲官,但二人已经建立了深厚而牢不可破的王臣、师生关系。

乃至于高拱离开王府后,府中事无大小,裕王必令太监前往问询,对他的信赖已经到了依赖、甚至是依恋的地步。这次裕王说有事,他便匆匆赶来,丝毫不避嫌疑,便听到了这位殿下的‘悲秋’之音。

身为殿下的老师,高拱有义务为他排忧解惑,便清清嗓子道:“殿下,您春秋初盛,还有大把的青春,纵使一时遇到些磨难,却也不能太过悲伤,早晚会过去,希望也一定不会破灭的。”

师生俩相处十年,对彼此已经了解到了骨子里,裕王自然明白师傅的潜台词,闻言轻声道:“孩子我可以再生,可一旦我那弟弟夺了位子去,必然将我处之而后快的……”

高拱摇头道:“陛下并没说要立景王为皇储啊?”

“也许是我杯弓蛇影……”裕王笑笑,转过身来道:“可四弟最近生了世子,那可是我父皇唯一的孙儿啊!”

“殿下是怕景王以子而贵?”高拱明白了裕王的担心,他摇头否决道:“自古选择储君时,都是立长立嫡的,现在没有嫡子,您身为皇长子,便是法理上的储君,满朝文武都会誓死维护您的!”

“誓死维护?”裕王苦笑一声,指一指家徒四壁的王宫道:“您看看,这像是一国储君的寝宫吗?父皇又不是不许给我修宫殿,户部和工部对我的怠慢,怪不到他老人家头上去!”

望着面前的裕王,高拱无语了,谁都知道他是理所当然的储君,但是嘉靖对他的冷漠,和立储上的固执,导致了朝野间猜测四起……难道皇帝有立景王为太子的意思吗?

如果在嘉靖年间以前,这种担心完全是杞人忧天、是杯弓蛇影,是荒谬无比的。因为那个时代,朝堂中立满了誓死维护祖制、道统的死硬分子,这些人会不顾个人安危的捍卫裕王的储位,除非太子复活,谁也没法撼动。

但现在是嘉靖四十年,经过了长达二十年的大礼议,嘉靖帝已经把那些直言敢谏、‘国家养士一百五十年,仗节死义,正在今日’的硬骨头,全部挫骨扬灰,换成了以严嵩为首的柔媚之徒。

有道是上欲下所好,在嘉靖帝的口味变化下,如今这个朝堂上,坚持原则的大臣固然大有人在……但大都是些不得志的小官,而真正的权位,多被一些利字当头的小人所把持,他们都在掂量着,这个时候应该支持谁,站在谁的一边,为谁摇旗呐喊。支持裕王自然不会被唾弃,但也有些个投机惯了的,想要在这场储君之争中跟着景王混。

原因很简单,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而已。很显然,跟着景王殿下混,如果成功了,所带来的收益,必然大于跟着裕王。这种思想起先并不浓厚,但随着严世蕃与景王眉来眼去、过从甚密,开始给严党一个信号——在经过长期的掂量之后,他们父子似乎要跟景王混下去了。

这几乎是严家父子必然的选择,因为他们需要更大的功劳,来让未来的皇帝,保住自家的荣华富贵,更重要的是不被清算。在这一点上,向来老实巴交的裕王,当然不如一肚子坏水的景王,更加与他们情投意合。

而仅比裕王小一个月的景王,也终于在这种大好形势的鼓动下,真的做起了皇帝梦,想要和他同父异母的哥哥,拼一拼这太子之位!

当裕王的儿子夭折,景王的儿子降生之时,所有人都认为胜利的天平已经向后来者倾斜,在这个追涨杀跌的时刻,裕王被彻底的不看好了……事实上,这是高拱在卸任王府讲官后,第一次踏足裕王府,就是为了给他信心!让他不要还没有开战,就先被心里的压力压垮了。

所以高拱无论如何也要让裕王振作起来,想到这,他微微一笑道:“我想到一个人,如果能让他归附殿下,则万事无虞了!”

“什么人?”裕王的眼中,放射出难得的光彩,就像溺水之人,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紧紧攥住高拱的手道:“快说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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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戒大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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