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臣觉得这件事情不是耿贵人做的。”
“为什么呢?你是觉得她看起来老实本分,所以不会害人?”
“也不全是,杀害一个不受宠的皇子,对于一个得宠的贵人来说,是得不偿失的。”
“恩。”郭氏很高兴刘彊没有被表面现象所蒙蔽,“是这么个理儿,你的父皇也是看透了这一点,所以不管阴氏怎么闹,他都没有要审问耿氏的意思。”
“那到底是谁要害那么个小孩子呢?”
“刘衡这个病,注定与皇位无缘,宫里在怎么争斗都扯不到他的身上,可是偏偏他死了,你说这不是很有意思吗?”
“母后是说是有人故意要嫁祸给长秋宫吗?”
“那个人的本意也许不是这样的吧,但是你的父皇一定会让事情这样发展下去。”郭氏很清楚,在那个人的眼里,长秋宫已经都是死人了,并不要她出手去对付,但是那人没想到的是,她所做的这一切,最后都会被刘秀用来对付长秋宫,而最终被成全的,却是她真正想要陷害的那个人。
刘彊觉得有些不可置信,“难道父皇就不想找出杀害衡儿的凶手吗?”
郭氏犹豫着说道,“他应该也想,只不过有更重要的事情的时候,他也就会把这些放下。”
刘彊脸色暗沉,不再说话。郭氏看着心疼,“你父皇不是不爱儿子,只不过更爱皇位。不管是你还是宫里任何一个做了太子,有了今天的功绩,他都会一样对待的。”
刘彊知道他母亲是在安慰他,如果换了刘仓做太子一定不是这样,但是他也不会傻傻的说出来,让他的母亲跟着伤心。
“辅儿和庄儿回来了。”
刘彊说完果然听见外面有人通报,二殿下和五殿下到了。
“怪道沈风不住口的夸你,还真是进益了。”
“雁南姑姑备了定惊的汤水吧?”刘辅一进门就嚷嚷起来,“庄儿吓坏了,赶紧给他用上。”
郭氏听了也有些紧张了,“快过来我看看。”
“哪儿他说的那么要紧,母后不要听他吓唬人。”刘庄的确是吓着了,但是跟刘义王又不大相同,他不过是瞬间感觉到,即使是皇子,命也不比蝼蚁贵重到哪儿去。
“还说不要紧呢,这脸煞白的。今天哪儿也别去了,还回之前你们俩住的后殿吧,雁南出去叫个人,去把二殿下和五殿下的嬷嬷都召过来。”
“母后,这三更半夜何必劳师动众。儿臣们就是过来看看母后,过一会儿就回去了。”
“哪有什么劳动不劳动,都吓着了还折腾什么。”
雁南赶紧把热汤热水给端过来,郭氏同着几位殿下一起喝了,母子四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刘庄的脸上才有了些血色。
“辅儿陪着下去安置吧。”
刘彊见他两个走了,也准备回去,“儿臣告退,母后早点休息吧。”
“还休息什么呀,你就在这儿陪着母后坐着吧,我想用不了多久,就有人来传咱们了。”
刘彊往外望了望,果然夜色已经不是那么重了。
第二天一大早,阴氏也不管刘衡的后事,直接就去了广德殿,刘秀虽然厌烦她,但毕竟是丧子的苦主,也不能置之不理。
“臣妾敢问陛下,昨日夜审,可有结果?”
刘秀当然也想有结果,但是问来问去,都没有他想要的结果,甚至,跟那人一点关系的扯不上,要想得到他希望的结果,还是要费一番手脚。
“执金吾现在还在审问,有了结果,朕会马上告诉你的。”
刘秀想把事情支吾过去,但是阴氏却打定了主意要把耿氏拉下马,她可没那么容易放弃,“陛下,昨日之事,最大的嫌疑就是耿贵人,陛下只要把她抓住,一审便知。”
“够了,你既然敢攀诬贵人?”
“陛下,臣妾何曾攀诬与谁,她是贵人,臣妾也是贵人,她的儿子是皇子,难道臣妾的衡儿就不是皇子了吗?”
“放肆。”刘秀从来不曾被女人顶撞过,阴氏这回可是豁出去了。
“陛下,我衡儿死的太惨了,求陛下给臣妾一个公道!”
阴丽华正在哭嚎吵闹,刘礼冲了进来,“父皇,请看在我母妃痛失爱子的份儿上,原谅她胡言乱语吧!”
刘秀认真的打量着刘礼,他似乎是第一次用心的观察这个孩子,“带你母妃下去吧,衡儿的事情朕会差个水落石出的。”
“不。”阴氏哭着不肯走,刘礼也不好硬拉她,只能在一旁小声的劝说。可是阴氏铁了心要置耿氏于死地,坚决不肯放弃,刘礼急的满头大汗,“父皇既然还没有审完,咱们在这儿也是影响父皇,不如赶紧回去,也不要耽误了父皇的时间。”
“真凶还在逍遥快活,我不能回去。”
让阴氏恨得咬牙切齿的女人,此刻却素服淡妆的到了她的面前。刘礼使劲儿的拉着,阴氏才没有扑过去。
“你怎么来了?”
“回禀陛下,臣妾昨夜想了一宿,心中不安,特地来请罪的。”
“你总算是肯承认了,还我儿子的命来。”
相对于阴氏的歇斯底里,耿氏只是一脸的愧疚,“陛下,阴姐姐。臣妾绝对没有害九殿下,但是昨日的饮食,都是臣妾负责,衡儿出了事情,臣妾责无旁贷。陛下如何处罚臣妾,臣妾都没有怨言。”
“你起来,有些事情防不胜防,这不是你的过错。”
阴氏听了几乎昏死过去,她儿子的一条命,难道就这么白白的牺牲了吗,“你这贱人,竟然巧言蒙蔽皇上。你还我儿子的命来!”
阴氏挣脱了刘礼朝着耿氏扑了过去,刘仓虽然就在一旁,但是绝不出手相帮,“阴母妃,九弟的事情,我母妃却有疏忽,但是绝不是我母妃指使,请你原谅我母妃吧,赶紧找出真凶要紧。”
刘秀见他最心爱的儿子跪在地上痛哭流涕,对阴氏的不满一下子有提升了好几层,刘礼眼见着大事不好,也赶紧跪地磕头,这广德殿上可是热闹的很。
这个时候,怎么可能少得了郭氏,她左等右等不见有人来提她,又听说阴氏跟耿氏都往广德殿去了,于是带着刘彊过去凑热闹。
她一进殿门就听见刘秀怒吼着要把阴氏拖出去,赶紧快走了两步,“陛下何故发这么大的火,阴贵人正是伤心的时候,有什么话慢慢说吧!”
刘秀现在看见她更是气愤,但是刘彊跟在身边,他总的收敛点脾气,大概是觉得亏欠吧。刘彊昨天痛心刘衡,安抚弟妹,他都看在了眼里,他知道自己这个儿子跟郭氏不一样,只可惜他是郭氏的儿子。
“你们还不快点把两位贵人分开,礼儿和仓儿照顾好你们自己的母妃。”
中常侍很自然的听命于郭氏,把之前刘秀要将阴氏赶出去的话忘了一般,郭氏也找了地方随意的坐了下来。“耿贵人和仓儿看起来也是一夜没有休息,雪儿和庄儿也吓得不轻。皇宫大内,竟然有这样歹毒的人,陛下还是要早日将他绳之以法,才能让孩子们安心哪!”
“朕何尝不想将那人碎尸万段,只是现在还没有充分的证据罢了。”
“奸人作恶,总会留下蛛丝马迹的,加派些人手细心查访,想来那人根本无所遁形。”
“陛下,害人的人此刻就坐在殿上,还请陛下跟娘娘明察!”
阴氏突然插话,让刘秀很是不满。“礼儿还不带你母妃回去!”
“且慢。从昨日开始,阴贵人就直指耿贵人是那下毒害人之人,今天当着陛下和本宫的面儿还是这般说辞,若是不让她把话说个明白,只怕阴氏心中不忿,耿氏也要受人猜疑,恐怕会谣言四起,对皇室的声誉有碍。”
“你倒是想得周全。”
郭氏好像没听出来刘秀的讽刺,坦然的说了句。“多谢陛下。”
“既然是这么着,阴贵人,你就好好说说为什么一口咬定是耿贵人下毒。昨天本宫怜你痛失爱子,你说了什么都不曾计较,今天你要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这诬陷的罪名可是逃不掉的。”
郭氏既然肯让她说,那她也就顾不得刘秀的脸色了,“回娘娘,自从太子出征,娘娘生病,宫里的大事小情,都归耿氏掌管,宫中的奴才们,也没有一个不听从她的指令。大宴是她一手操办,饮食更是重中之重,膳食出了御膳房,都是她的奴婢在旁监督,现在衡儿中毒身亡,怎么可能跟她没有关系。”
这理由虽然牵强,但是也不是全无道理,郭氏对这耿瑶问道,“耿氏,你有何话说!”
“娘娘,臣妾冤枉啊!”
“谋害皇子,可是株连九族的大罪,你要是没有办法证明你的清白,本宫也只能把你交给执金吾审问了。”
“父皇,母后,请容儿臣僭越。”刘仓听着皇后每一句都偏袒着阴氏,他的母亲又只知道流泪不敢辩驳,眼见着他的母亲就要吃亏,他只好自己替母亲说上几句。
耿氏听他开口心中大急,这孩子还是沉不住气,有陛下在,皇后并不能把她怎么样的。
“这里哪有你说话的地方,还不退下。”
“不要紧的,仓儿也大了,让他说吧。”
“谢父皇。阴母妃直指我母妃谋害皇子,请问动机是什么?”
阴氏一时被他问住,只得巧言诡辩,“我若是知道你母妃图的是什么,我都会给她的,哪怕是我这条命,我也会给她,只求她能放过我的衡儿。”
刘仓听阴氏胡搅蛮缠,于是不再问她,“父皇,母后,请恕儿臣无礼。九弟身患恶疾,原本就是朝不保夕,我母妃绝对没有理由害他。”
刘仓这一句话,直接就刺中了阴氏的要害,她疯狂的哭喊起来,“你身为兄长,竟然如此诅咒衡儿,你安的什么心!陛下,这对母子其心何其狠毒,一定是他们谋害的衡儿!”
郭氏心中冷笑,刘仓,还是年纪太轻了,有些话即使是实情,也不该从你的嘴里说出来。
“陛下,请原谅仓儿都是为了臣妾着急,所以才一时口不择言。”
郭氏不等刘秀开口,怒冲冲言道,“够了,衡儿就算是有病在身,那也天潢贵胄,也是你的亲弟弟,你怎么敢如此小觑于他。刘仓回自己的寝宫闭门思过,抄写百遍孝经。不孝不悌,简直有辱陛下的教诲!”
郭氏给刘仓扣了顶不孝不悌的大帽子,刘秀可是不能同意,“他也不过是口不择言,何需如此重罚。”
“若不罚他,如何对得起我衡儿的在天之灵!”
“陛下,仓儿年幼无知,要罚就罚臣妾好了。”
刘彊冷冷的看着这场闹剧,不知道自己应该作何表示,而他的父亲却把目光转向了他,看样子是要让他开口求情。他进殿已经很久了,他的父亲第一次看他,竟然是为了这个。
“母后请息怒,仓儿毕竟年幼,只宜慢慢引导,还请母后从轻发落。”
刘仓此刻是真的后悔了,他的母亲一直提醒他要当心皇后,可是他还是小看了她。他本以为此时皇后自身尚且难保,必定要顺从他的父皇。却不想,这个女人,抓住了他的痛脚,半点也不肯放松。如果真的被她扣上了不孝不悌的帽子,那他还有什么面目立于朝堂之上。
“请父皇、母后原谅儿臣情急失言。”
“也罢,日后不可如此,兄弟之间,要互敬互爱,你要多跟太子学习。”
郭氏说完不再看他,反而叹息着对耿氏说道,“耿氏,陛下将宫中事物交托与你,原本是看重你沉稳持重,却不想竟然出了这样的事情。多年的姐妹,本宫也不希望此事与你有关,但是衡儿去的可怜,本宫也得给他一个交代,说不得要委屈你几日了。”
“这件事情跟耿氏无关,不必审问。”
“陛下既然确定跟耿氏无关,应该就是已经有了怀疑的对象,还请陛下告知。”
“证据不足,朕不能打草惊蛇。”
“就算是证据不足,陛下也该将此人抓住审问,这样也好让宫里上上下下都能安心。”
刘秀注视着郭氏,阴沉着脸问道,“你真的希望我将此人抓起来审问?”
郭氏毫无怯意的看着他,缓缓说道,“那是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