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秀好像真的把阴氏忘了,这些天,耿弇大败延岑,岑彭大胜秦丰,盖延生擒刘永,好消息是不断的传过来,可把他喜得是成天都合不拢嘴。也许正是因为这样,对于任氏的一些个小性子,刘秀也都是甘之如饴。
郭氏成天守着俩儿子,依依呀呀的说些个大人都听不太懂的话,根本就不理会刘秀到底宠爱了谁。而宋氏一计不成,还失了个得用的丫头,再也不敢轻举妄动,把全部的心思都放在了肚子里的那块肉上。许氏原就是个透明人儿,有她没她都没什么差别。这么一来,宫里面倒是异常的平静。
“娘娘,这些日子陛下宠爱建德殿那位可是越来越过了。”红宛趁着给皇后研石黛的时候悄悄的说道。
“你又听说了什么?”
“任贵人不是受了惊吗,夜里就睡得不是很安稳,陛下让太医想了多少办法都没用。这不,刚从库里翻出了一个玉枕给送过去了。”
“这有什么,不过就是个枕头,你要是想要,开了箱子自己找去。”郭氏故意的打趣道。
“娘娘,那可是前朝留下来的宝贝。”红宛见皇后还是云淡风轻的样子,不由的急的直跺脚。
“管它什么宝贝不宝贝呢,跟咱们都没关系。搞不好,任贵人还得觉得不定是什么腌臜人用过的呢,咱们的皇帝陛下又得碰一鼻子灰。”
郭氏一想到那个场景,不由的笑了出来,弄的几个大宫女更是跟着着急。“娘娘!”
“且不管这些,让他们闹去吧!阴贵人这两天可好?”
“估计是好不了。巧心的首饰可能是送光了,守门的人都没帮忙他们请太医。”
“走吧,咱们过去看看。”
“娘娘,去那儿干嘛,不够晦气的。”
“阴贵人虽然说被收了金印紫绶,但好歹也是贵人,她病了这么些天了,本宫当然得去关照关照。”
“娘娘,好歹也把这胭脂弄好了再去啊!”
许氏教了新法儿制胭脂,长秋宫里现在人人都争着摆弄。郭氏一时起意,也跟着凑凑热闹,这才刚弄了一点点,倒是想起那阴贵人来。红宛瞧着费了半天劲儿做的,这会儿要是放下可就全废了,心里不由得可惜起来。
“你在家好好弄,回来我试颜色,紫苏跟着去吧!”
“诺!”紫苏屈膝应了,瞧着郭氏笑着说道,“自从许美人制出了那个什么胭脂、粉儿的,这帮丫头都快要魔怔了。娘娘您是不知道,上苑一些不打眼的地方,已经看不见颜色鲜亮点儿的花儿了。”
“要是能制出来许氏那个样子的倒也值了,让她们好好弄吧,横竖咱们也不缺那几朵花看。”郭氏说笑着带着紫苏出了殿门。
西宫守卫一看见皇后来了,立刻收起了此前的骄横模样,齐刷刷的跪倒行礼,“参见皇后娘娘!”
“都起来吧,本宫路过此地,过来瞧瞧。”
皇上只有旨意不准西宫的人出来,可没说不让别人进去。皇后娘娘既然开了口,几个人连犹豫都没有,赶紧闪到了一边。
巧心忐忑不安的迎了出来,郭氏见她都到了这个地步还是那样忠于阴氏,心里倒是有些敬意,“紫苏在长秋宫就一直惦记着姑娘,说你一个人在这儿伺候实在是辛苦,你们就好好聊聊吧,本宫进去看看贵人。”
“娘娘,贵人现在有些神志不清,只怕冲撞了娘娘,还是奴婢跟着伺候吧?”巧心急急忙忙的说道,不过她也很清楚,皇后面前没有她置喙的余地,仅仅算是尽人事罢了。
“说什么冲撞不冲撞的,本宫与贵人亲如姐妹,哪里还会在意这些。”
郭氏举步进了正殿,巧心还想跟上却被紫苏一把拉住,“姐姐何必这样不明白事儿,娘娘既然来了,自然是有体己话儿要跟贵人说,咱们就在外面候着吧!”
贵人得宠的时候没少给皇后娘娘使绊子,这会儿失了宠,皇后可不是都要找补回来。巧心现在也只能认命了,唯一的指望就是皇后心有顾忌,不要把事情做绝。
郭氏打量了一番阴氏的寝宫,虽然少了人伺候,然而巧心半点也没让她受委屈。
“姐姐好福气啊,外面闹成了什么样都跟姐姐没关系。”
郭氏自顾自的在阴氏的床边坐下,像是没发现她眼底偶尔流出的恨意。
“本宫知道姐姐一向福大命大,这么点子事情是不会把姐姐打垮的。这儿也没外人,姐姐也就别拘着了。”
阴氏的眼睛微微转了转,还是不予理会,她知道郭氏是来看她笑话的,又怎么会自取其辱。
郭氏却也不在乎,仍然对着她自语道,“哎,本宫也知道姐姐这次受了大委屈,可是皇上不信本宫又能有什么办法呢。你这样折磨自己,皇上可是看不到的。姐姐可能还不知道,建德殿现在是夜夜笙歌,皇上一天都离不了任贵人呢!”
果不其然,一提到刘秀,阴氏的眼底就闪过了一抹哀伤。郭氏在想,自己当年是不是也是这样?不过,谁又有资格同情谁!
“瞧我,光顾着说话,差点儿忘了正事儿了。”
郭氏打袖子里取出个帕子,层层叠叠的也不知道裹了什么,她似有些嫌恶,远远地拿着抖开,一缕朱红色的头发掉了下来。“这东西姐姐看着眼熟吧,有人托本宫给姐姐带来的。”
阴丽华看见那缕头发心里猛地一震,也不再装什么失语失意的了,她厉声问道,“你把兴儿怎么了?”
“兴儿?这世上哪有什么兴儿,不过是尘归尘,土归土罢了。已经死了的人,就不该跑出来吓人,姐姐,你说对吧!”
阴丽华起身就朝郭氏扑过来,看那架势是恨不得要同归于尽。只可惜,她装了这么些天的病,到底是气力不济,被郭氏轻巧一闪,就躲了过去。
阴丽华跌在床上,尤不甘心,狠狠地盯着郭氏,“你有什么本事能谋害兴儿,不定是从哪里弄来欺骗我的。”
“信不信由你,看这样子姐姐可是大安了,回头本宫让太医再过来瞧瞧,横不能总是这么拖着。”
阴丽华明显是不能相信,她把那头发远远的甩到了一边,冷冷的问道,“任氏的毒是你下的吧,你为什么要这么害我,现在还拿缕假头发来骗我,你到底是何居心?”
“居心?你问得太好笑了。你不是一向都很明白事儿吗,怎么问出这样愚蠢的问题。”郭氏死死地盯着阴氏的眼睛,沉声说道,“阴丽华,你可不要让我平白小瞧了你。”
“你,你,怎么能如此歹毒!”
“歹毒,比起你,比起你们阴家,我差得太远了。这辈子我本不想与你争斗,是你一步一步在逼我。你的心既然大到连西宫都容不下,那也就不要怪别人心狠。”郭氏顿了一顿,目光却愈发的狠厉,“就凭你,也配让我的儿子喊你母亲!”
阴氏让郭氏说的莫名其妙,她的儿子什么时候喊过她母亲,她是无时不刻不想着把她赶下后位,可毕竟只是想想。
郭氏好像看穿了她的心思,“想想是吧?想你都不配。我不会让你死的,我会让你在这宫里好好看着,看着你的秀儿给我的儿子打下万里江山,再让你看着你的秀儿把我的儿子一步一步扶上帝位。”
阴丽华看着如此陌生的郭圣通,突然笑了出来,“哈哈哈哈,你真确定我的秀儿会把皇位传给你的儿子?”
郭氏被她突然的尖笑吓了一跳,还没开口,就听阴氏继续说道,“你要是确定,之前就不用陷害我;你要是确定,现在也不用上我这儿来。郭圣通,你心里很明白,你的儿子,从来都不是陛下认可的太子,不管他将来是愚还是贤。”
阴氏继续狂笑道,“哈哈哈哈,真正可悲的还是你,不管你做到什么程度,永远都不是他心中的皇后。”阴丽华笑的眼泪都快流出来了,“哈哈哈哈,你以为她真的那么喜爱任缳,告诉你,那是因为她是任光的侄女儿,是南阳人的女儿。”
郭氏也不理会她的疯狂,冰冷的说道,“你未免对南阳太自信了,不管他愿意不愿意,他只有这一条路可走。而你,我可以保证,连儿子都不会有!”
郭氏不再与之纠缠,抬腿出了寝宫,就见巧心低着头,恨不得找个地方藏起来,而紫苏一脸的担忧,“娘娘,您没事儿吧?”
“阴贵人的话你都听到了?”
紫苏点了点头,“我们也就能听个只言片语,侍卫们应该听不清,也许能听到点笑声,您可别跟个罪人一般见识!”
“我没事的,你去叫侍卫传个太医过来,就说贵人肯说话了。”
“娘娘?”
“放心吧,她惜命的很,不会再乱说的。”
等到皇后娘娘离了西宫,巧心赶紧回了寝宫,贵人刚才的言语,可是把她的胆子都给吓破了。当然,贵人总算是肯开口了,她多少觉得安慰一些。
“娘娘,您这是?”
阴丽华不知何时把那缕头发捡了回来,正对着它默默地流着眼泪,她的神色再不复此前的张狂,看起来是那么多脆弱无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