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主可不像皇后那样自信,如果产妇身上都敢动手脚,还有什么能是安全的。她急忙出了宫,让郭守去查土地田庄,竟还真的有一块不大不小的地方,忙让郭况安排人过去。郭主心里不住的祈求那一家要平安无事,这样至少能证明皇后的猜测还有商量的余地,要是他们家出了什么状况,那可真就是板上钉钉儿了。郭主对后一个结果是充满了恐惧的,就好像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她女儿的咽喉,随时准备要发力。
没过多久,金水村一个富人的庄子上,来了一家四口投亲的。虽然与普通庄户人家的打扮没什么区别,但是细看之下,这一家四口无论男女,都是目露精光,跟那些颓然困苦的百姓截然不同。不过这几个人深居简出,轻易不见外人,村民们倒是注意不到。然而那庄子上的其他人,跟村子里的往来倒是更多了些。
第二天,郭况派人把卓旭请到了府上,他知道皇后已经应允了婚事,自然不介意再等上一段时间。他心里着实的感激郭氏母子,对郭况是更加的近亲了。郭主瞧卓旭这样上心,倒想把紫苏认个义女,一来是抬抬紫苏的身份,二来也可以帮衬帮衬皇后。因为还没跟女儿商量,便只是存着这么个主意,等到下次进宫商定了再说。
可能是因为皇后帮着说了几句好话,郭主渐渐的放宽了对郭况的管制。郭况得空便悄悄的跑到了洛阳令的府上,梁萧此刻也是闲的发慌,两个人偷偷摸摸溜出了城。因为也没什么事情好做,郭况倒是想起太平村的方伯,就让郭堂回城就买些粮食给送过来。
“你还真是上了心了,可是天下这么大,你能帮得了多少?”
“碰上的都不管,哪里还能谈得上其他。”
梁萧见郭况很是坚决,也就不再阻拦。虽然他觉得这样做很有些妇人之仁的意味,但还是对着梁焕说道,“你跟着一起去吧。”
郭堂早就发现少主一踏出家门,他的生意就做不成,现在更夸张,还得做些扶贫济困的买卖。不过,他也不敢多说什么,吆喝了两个家丁,跟梁焕一起认命的打马回城。可是,等他赶到太平村的时候,就看见一片焦土旁边,呆呆的站着少主和梁公子。
郭况这会儿傻了一样,让郭堂十分担心,“公子,奴才去打听打听出了什么事儿,您先回城吧,这里看起来可不是善地。”
郭况摇了摇头,他直觉是他们一行人的到来,给这个村子带了灭顶之灾。他对着梁萧言道,“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儿,京里居然一点消息也不知道,这未免太奇怪了?”
“不可能没人知道,也许是有心人压下来了而已。等我回去问问我父亲就明白了。”他父亲向来不太管他,这回居然让人把他看起来那么长时间。梁萧可不觉得他是突然之间父爱发作,看来父亲应该是早就知道了什么。
“这里应该没人动过,如果官府得了消息的话,不可能不掩埋尸体。”
梁萧细看一下,觉得郭况说的也有几分道理,这样的话可就更为诡异了,他赶紧让人回城报信。
“咱们是不是先清理一下,找找看方伯是不是在里面。”
“官府还不知道,咱们最好不要动,等他们来人之后再说吧!”梁萧突然想起来那个巫医方望,他急忙说道,“你们到村东头去看看方望还在不在?”
他们现在目力所及的地方都已经是一片焦土了,方望的那里基本上也是没什么指望,然而,梁萧总觉得那个人很奇怪,绝不会轻易的死掉。他们虽然只有数面之交,不过他总是有一种莫名的感觉,只要有方望在,这个村子就不会有事。
很快就有下属过来回报,方望那个草庐已经烧的只剩下瓦砾了。“你们一路过去可有人迹、或者是尸骸?”
“回公子,奴才什么也没见到。”
这就奇怪了,这么大的村子,不可能同时被烧成了灰。村民也不会都坐在家里等死的,那外面怎么会这么“干净”?梁萧虽然疑惑,但是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先把人撒出去打听消息,剩下的就等官府的人到了之后再做打算。
郭况听着梁萧和他家仆的对答,心里多少也生出点希望,也许他们在灾祸降临之前就都逃走了。
两个人在瓦砾旁边站了很久才看见路边扬起了尘土,梁统听说一个村子都给烧没了,吓得亲自赶到了现场。等他看清楚自己儿子又是跟郭况在一起,已经不止是脸黑了,他也不知道这两个人是谁的运气那样的好,总是能让他们赶上这样的事情。不过现在说什么都没意义,他先是让军士们清理瓦砾,如果不是一个村子的人都死了,也许还好交代一些。
梁萧偷偷的问父亲是否知情,梁统感到很奇怪,“这么大的事儿哪儿是压的住的,谁向天借胆了敢隐瞒不报?”
梁萧郁郁的答了声,“哦!”
“我不是说过不让你天天跟郭家的小子在一起嘛,你们怎么有凑到一块儿去了,再说你们哪儿不好去玩,到这儿来干什么?”
梁萧现在哪里听得进去说教,没心没肺的又“哦”了一声,气得梁统一甩袖子走到一边去了。
军士们在废墟中清理了半天,并没有发现一具尸骸,这让大家的心都略微的宽了宽,而梁萧派出去打听消息的人,也陆续的回来了,遗憾的是,他们并没有得到任何有意义的信息,就连什么时候起的火都没有人知道。
梁萧瞧了瞧周围的地势,果然是这个村子要低一些,周围都是土坡,每个村子之间又相距遥远,如果火是在夜里着起来的,可能真的不容易被人发现。再加上这兵荒马乱的年景,亲戚之间也不大走动,也许这样阴差阳错的耽搁到了现在。
当今天子时时标榜爱民如子,现在京郊出了这样的祸事,他都不知道该怎么上奏章,而这些村民去了哪里,一时也没有半点线索。梁统无奈,只得一边派人搜寻村民下落,一边琢磨怎么跟皇上请罪。
而此刻,已经入土为安的阴兴,却正跪在地上,蔫头耷脑的听着长兄的训斥。
“你为什么不听冷尘劝告,一意孤行?”阴识的怒瞪着弟弟,两眼都要喷出火来。
“不过是一时之气,没想到竟然是郭家的小子坏了大事。”
“你一味好勇斗狠,不服管束,我都不知道你到底露出了多少马脚,这些天你去了哪里,赶紧给我仔仔细细说个明白!”
阴太夫人有些心疼儿子,在一旁劝道,“你也别那么大的火气,他既然回来,有什么不能好好说。”
阴识把满腔的怒火往下压了压,“你还不快讲?”
“当天晚上卓旭被人救走,我就一直埋伏在城门附近,以为他们一定会立即回城,结果等到天快要亮了,也没见到踪影。后来冷尘见到了李通,我们赶紧在山里躲了起来。是我一时冲动没考虑后果就往宜阳去追卓旭了,追了好几天也没追到人。听说他已经到了御前,我们就往回赶了,再后来派回来的人就听说我死在了河内,当时大哥不在家中,我又得知他们曾经落脚在太平村,一怒之下就把村子给烧了。因为村子里一个人都没有,我们去山里找了几天,没什么结果这才回来。”阴兴尽量说得简单一些,但是阴识已经是怒火滔天。
“你烧村子干什么?”
阴兴自知有错,也不敢强辩。当然在他看来他错的不是企图害人性命,而是惹下了麻烦。
“你倒是说话啊,你不是胆子很大吗?”
“我不过是一时不忿,一群升斗小民,竟然坏了我的大事。”
阴识真的很怀疑这个蠢货到底是不是他弟弟,他是生怕别人不知道这一切都是他阴家做的。然而,事已至此,骂他也没有什么用了,而那个村子里的人,竟然走的干干净净,只怕也是祸患。
他无力的说道,“你回新野去吧,记得,以后阴家没有二公子了!”
“大哥!”
“次伯!”
阴太夫人和阴兴同时惊呼了一声,他们没想到阴识一直没有上报阴兴的死讯,现在竟然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你要是没做下那么多的错事,我就算是拼得让皇上怀疑,也去请个错认尸体的罪过。但是,你现在做下这样的事情,不等于是昭告天下,我阴家行事不端吗?”
阴兴傻愣在哪儿,而阴太夫人很明白,如果二公子就这样没了,他的儿子就算是活着,以后也没有任何的前途可言。“次伯,这些事情毕竟没有证据,皇上不会轻易怀疑阴家。毕竟,咱们宫里还有娘娘。”
阴识冷笑一声,“娘娘,母亲可能还不知道,娘娘前日已经小产了。”
“什么?怎么我一点都不知情!”
告诉你有什么用,阴识心里冷笑着,“我昨天还打算趁着皇上怜惜贵人,把兴儿这件事情圆过去。可是现在,根本就没可能了。”
“为什么没可能?”阴太夫人兀自不信。
“贵人小产跟新任的任美人多少有些首尾,但是,皇上没治任何人的罪,而且这些天都是任美人侍寝,最主要的是她根本就没出正殿。”
“丽华!我苦命的女儿!”阴太夫人听到这里再也忍受不住,失声痛哭起来。
“所以,阴家现在不能走错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