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禀陛下,奴才在刘简家中搜查的时候,曾听那老仆说起过救过一人性命,那人还留了些钱财与那老伯。邻居也可以证明曾有一个年轻人在刘简家中住过几日,可能就是刘张氏所说的恩人。”
刘秀此刻就是想定阴识的罪,还哪管什么真假!“这么说来,刘张氏所言倒是极有可能是真的。阴识,你可认罪?”
阴识平静的说道,“微臣着实冤枉,也不知道是谁定下此等毒计,还望陛下明鉴。”
刘秀冷笑道,“阴乡侯贤名远播,朕倒是想不出有人非要故意陷害你呢!”
刘秀也确实是不能单凭刘张氏一面之词就定了阴识的罪,但是,也绝不会轻易的放过他。他正想让中常侍带他去暴室吃点苦头,就听到殿外有人通报。
“启奏陛下,武强侯王梁求见!”
王梁很清楚殿上在审问什么,应该不会无故上殿,刘秀正苦于没有切实的证据,这么一来赶紧高声喊道,“宣。”
“启奏陛下,末将与洛阳令今日下午在城郊发现了一栋废宅,看似无人居住却有护院把守,末将等将护院拿下,解救出一家老少十余口。经过询问,正是此前陛下下令搜寻的楚昭的家人,而他们供述是被阴乡侯囚禁,末将等已经将他们带来,请陛下发落。”
刘秀听说找到了他的老丈人和丈母娘,心里还是很高兴的,不过,要在这么多人面前相认,他也做不到。
“阴识,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话说。”
阴识心知大势已去,却仍想拼死一搏,“陛下,楚昭的家人微臣从未见过,愿与他们当面对质。”
刘秀勃然大怒,“朕看阴乡侯也不用急着对质了,还是先到暴室里想上一想吧!”
“你们全部退下,带楚氏上殿。”
楚氏二老已经是垂垂老矣,然面貌依稀可辨。楚家的大儿子刘秀也还有些印象,现在也是做了父亲的人了。
“小老儿叩见陛下!”
“快快请起。”刘秀走下御案,亲手将其搀起。
他虽然对楚父礼敬有加,但是岳父二字却是不肯叫出口的。“多年不见,老人家一向可好。”
楚父本就没指望皇上能认他,能够做到这样,也很知足了,“多谢陛下挂念,小老儿一向健壮。”
“朕已经命人去请楚昭进宫,你们很快就可以一家团圆了。”
“多谢陛下,小老儿万没想到我们一家还有逃出升天的机会啊!”楚父这会儿是老泪纵横,原本平淡无争的人家,突然就卷进皇家的是非之中,这些日子承受的煎熬,也是不难想象。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老人家不妨仔细道来。”
“我一家原本安居在山阳的一个小村庄,不想数月之前,来了一伙强人,将昭儿和小孙子掳走,小老儿没有办法,只能跟随他们上路。一路之上,全家分在两辆马车中,中途也不准下车,并不知道去向何处。后来在阴府见到了阴乡侯,他说这些都是为了我家长女。小老儿不得不听命于他,只不过后来出了些变故,他让小老儿做的事情也没做成,又把小老儿全家都关到了乡下。”
“他让你做了什么?”
“这个?”楚父觉得此事实在是难以启齿。
“老人家但说无妨!”
“回陛下,按照阴乡侯的安排,只待小女入宫之后,便由小老儿出面讨回长女名分。陛下明鉴,小老儿绝无此意,实在是形式所逼啊!”
刘秀虽然恨阴家行事阴险,但是仍然不能承认楚氏,“老人家,立后之事错综复杂,楚氏一向远离纷争,就不要牵涉进来了。”
“小老儿明白,只想带着全家回到山阳,请陛下开恩。”
“恩,等你们见过楚昭,朕就派人送你们到广阳王府上,至于去留,你们自己做主也就是了。”
刘秀当然希望他们越早离开京城越好,但总不能张口赶人。放到皇叔的府上,应该是不会引出是非的。
刘秀解决了这边,还有阴家需要处理。然而到底该怎么处置,他心中还有些犹豫。这场风波,早晚是要传到皇后的耳朵里,与其让别人搬弄是非,还不如他亲自跟皇后讲个清楚。况且四皇子还养在了长秋宫,不管怎么说也是自己的儿子,不能让皇后心里留下芥蒂。
他现在已经开始后悔不该把阴氏的孩子让皇后抚养,可是现在,话已出口,木已成舟,皇后身为嫡母又没有过错,怎么能把孩子在挪走!
此时,许美人带着三皇子也在殿上,两位母亲看着四个孩子,说不尽的安静闲适。
“参见陛下!”
“免礼。”这次不用许美人自己逃跑,刘秀就先把她赶走了。
“陛下是不是有什么为难的事儿?”
“通儿如何知道的。”
“陛下向来是看见了辅儿,有多少烦心事都能抛到脑后的,可是现在,都进来半天了,眉头却还是皱着的,所以臣妾猜着陛下是遇到了为难的事情。”
“你们把三位殿下都带下去吧。”
刘秀把奶娘跟孩子都支走了,这才对郭氏说道,“这件事情可能你也知道一些,哎!”
“究竟是什么事情,能让陛下这么为难?”虽然如今宫里发生的任何事情,她都是了如指掌,但是,还是当做不知道的好。
刘秀还真觉得有些难以启齿,自己成天夸奖阴氏贤良,阴家忠义,如今却接二连三的出事。实在是不给他这个皇上做脸。
“还不就是燔柴祭祖那次的事情,你宫里的尹善发现的。”
“哦!”郭氏做恍然大悟状,“这件事情臣妾都听说了,不是那刘简不够谨慎,所以才湿了柴的?”
“哪有如此简单,朕慢慢跟你说,不过你可千万别着急,也不要多想。”
“恩,陛下说就是了,臣妾听着呢!”
刘秀见郭氏这么毫无戒备的样子,心中有些凄然,也不知道听了实情,她能不能受得了。“这件事情背后不是那么简单的,刘简供出了宗正卿,宗正卿供出了阴乡侯和钦天监。阴识跟刘正虽还没有招供,不过,事情应该是他们主谋的了。”
“怎么会牵扯出这么多人来?”
“是啊,这是他们布下的一个阴谋,就是要给阴氏造势,说来说去,为的也就是皇后之位。”
郭氏故作惊讶,“怎么会这样,即使目标是在臣妾,也万万不该拿祭祖这样的大事做手脚啊,不敬先祖,那是要遭天谴的呀!”
“这帮没王法的东西朕自会惩治,过来跟你说只不过是怕你从别处听来心中郁郁,上次就给气出病来,这次万万不可如此。”
“陛下!”刘秀居然开始为她着想了,郭氏可是受惊不小,不过,她面上儿还是要做出感激的姿态,“陛下如此惦记臣妾,真是让臣妾无比惭愧,陛下放心,臣妾再不会为了些无关紧要的人而伤神。刚才美人过来的时候,我们还谈起阴贵人,这样母子分离实在是可怜,本想等着过几天陛下消了气再把孩子送回去,现在也不敢求情了。”
“你总是心太善,却不知有人真的是要害你。旁的都不要理会,只管好好带着几个孩子。老四虽然是阴氏所出,但是总是朕的骨肉,不要为了她母亲的事情另看了他。”刘秀自己把儿子分成了三六九等,却不愿意别人慢待一分。跑这一趟长秋宫,其实还是为了儿子。
郭氏这才明白刘秀说来说去是为了什么,她郑重的言到,“陛下无需多虑,臣妾身为嫡母,对所有的孩子自然是同样的看待,再说四殿下生的就是伶俐乖巧,臣妾喜爱还来不及呢,怎么能另看了她。”
“朕何尝不知道你的心,只是他母亲实在是令人失望,等他将来长大成人,有这样的母亲也是脸上无光。”
“有道是儿不嫌母丑,四殿下长大了也会是个知事明理的人。其实都是权势害人,阴贵人得了陛下如此的恩宠,还有什么可不满足,怎么就是死盯着这么一件不放呢?”
“哎,人心不足啊!”
“既然他们是冲着臣妾来的,也不是存心要危害社稷,陛下就不要烦心了。”郭氏见刘秀始终都是阴沉着脸,赶紧的出言相劝。
“通儿,难得你竟然如此豁达,但是你的心里就真的不生气吗?”
“怎么会不生气呢,只不过比起算计了陛下,臣妾倒是宁愿他们是在算计臣妾。”
“通儿!”
刘秀觉得得妻如此,实在是祖宗庇佑,却不知道,他从来没有看清楚身边的女人,阴氏如此,郭氏也一样,就连他自以为最容易看透的任氏,他有明白几分?
“通儿好好休息,朕去处理剩下的事情。”
“陛下可是要处置阴乡侯他们?”郭氏犹犹豫豫地问道。
“恩。”
“臣妾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通儿有话直说就是了。”
“陛下如何处置他们臣妾本是不该过问,但是,宗正总是宗亲,还望陛下能够从轻发落。”
“如果他们知道这样害你,你还要为他们求情,可不是要羞愧死了。”
郭氏慨然言到,“臣妾身为皇后,自然也要多为宗族考虑,毕竟都是骨肉至亲。”
“朕心中有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