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够忍人所不能忍,的确是不简单。李通哪里知道,皇后看起来轻飘飘的一句话里到底下了多大的狠心。绵蛮侯郭况,她的亲弟弟,也是郭家唯一的希望,差点就不明不白的死了,她怎么可能善罢甘休。此刻,坐在金根车里的郭圣通,双目中几乎能喷出火来。
刘秀还是阴丽华?郭圣通猜不到,不过可以肯定的是绝不会有第三种可能。但是,不管是谁,你们都得付出代价!前一世是儿子,这一世是弟弟,这让郭圣通明白她根本是退无可退。
“既无《关雎》之德,而有吕霍之风。”郭圣通恨恨的想起刘秀废后的诏书,自己在宫中没有半点行差踏错,却偏偏要蒙上这样的污名。她慢慢的记起,刘衡刚刚故去时,刘秀到长秋宫的情形。他的眼神像寒冰一样,而她一句话也不为自己辩解。那时候,她就是要看看刘秀对她能有几分信任,她傻傻地以为她的丈夫绝不会无凭无据的定她的罪。
前一世的故事是那么遥远,远到郭圣通似乎觉得那个故事里,她只是一个看客而已。而这一世的事故就在眼前,况儿失踪这些天母女俩的恐慌和煎熬到现在都让她觉得锥心刺骨。但是,现在的情况怎么会跟从前完全不一样,是况儿的莽撞给了他们机会,还是有人在处心积虑?不管怎么说也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谁敢保证郭家下一次还有这样的运气。如今她也顾不得追究到底是什么起了变化,只是绝不能坐以待毙。“刘秀,是你逼我做吕雉的。”
但是,郭况在军中的事情,她自己事先都不知情,他们是怎么知道的?郭圣通百思不解。
“娘娘,”红宛隔着车帘低声说道,“前面好像是阴家的车子,远远的看见咱们就往北边的小巷子里去了。”
“你可看清楚了?”
“不会有错的,阴夫人的车奴婢见过几回。而且阴家就住在步广里,要是从宫里出来,正是该走这条路的。”
“这是哪条路?”
“上东门大街,咱们再往西走,很快就到苍龙门了。阴家的车从西边过来,一定是从宫里出来的。”
“没听说今天有命妇入宫啊?”
“所以奴婢也觉得奇怪,不过回去查看一下宫门的出入记录也就可以知道了。”
“不必理会他们。咱们现在到哪儿了?”
红宛也只知道他们现在是在上东门大街,其他的也不大认得,赶紧把赵普叫来。
“回禀皇后娘娘,现在是在上东门大街。在往前南北向的就是平城门大街,车驾的北面是永和里,公卿们大都住在附近。车驾南边就是金市,是以前最繁忙的市场,现在虽然商客少了许多,但也是最热闹的所在了。”
郭圣通并没有怎么出过宫门,即使出宫的时候也是坐在车中,她甚至不知道洛阳到底是个什么样子。此时听赵普这么一说,心里渐渐有了些模糊的影子。直到进了宫门,才收起了思绪。
“娘娘,绵蛮侯情况如何了?”
许氏和阴氏一起在长秋宫里等着皇后,看上去很关心的样子。
郭氏赶紧堆起笑,“让你们跟着担心了。都是况儿不懂事,自己悄悄跑到城上,结果让流矢给伤了,搞出了这么大的麻烦。等他好了,只怕是逃不了一顿家法。”
阴丽华小心的问道,“听说君侯伤的不轻,不知道现在可有大碍?”
“已经没有什么事儿了,过不了几天就能活动。只是他的性子太野,恐怕要拘上几天,姐姐费心了。”
阴氏忙称不敢,就要派人前去探视。
“姐姐快别忙了,他现在宁平公主府上,已经很是打扰。要是宫里再这么人来人往的,只怕公主那儿片刻都不得安宁了。等他好了,让他亲自来谢姐姐的关心。”
郭圣通嘴上说的亲热,眼里却没有一点高兴的样子。阴丽华不是那种没有眼色的人,她现在也清楚郭圣通很得刘秀的心,在朝野之中更是威信大涨,再不敢像从前那样肆无忌惮。略说了几句场面话,也就回西宫去了。
阴丽华走后,许氏赶紧忙问道,“公子的情况到底怎么样?”
“不都说了没事了?”
“娘娘刚进门的时候神色凝重,可不是没事儿的样子。”
郭氏看了看她,觉得她也不会有什么恶意,于是沉声说道“况儿伤的不轻,现在还昏迷不醒。”
“怎么会这样。”许氏惊问道。
“背部中了一箭,好在救他的人处理的不错,这才捡回了一条命。”
“既然没有性命之忧,为什么人还是昏迷不醒啊?”
“唉,伤势太重了,需要慢慢调养。”郭圣通说着眼睛就有点红红的,况儿从小是娇生惯养,没吃过半点苦头,这回竟然受了这么重的伤。不过能够死里逃生,也算万幸了。
看郭圣通心情沉重,许柔然轻声劝道,“娘娘也不要太过忧心了,君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
“但愿能够借你吉言。”
许氏找不出别的话来安慰,只好转移了个话题。“对了,娘娘今天出去的时候,皇上重赏了大长秋呢!”
“为了什么呀?我到没听说过。”
“说是犒赏大长秋劳军的辛苦。”
郭圣通笑道,“这也是我长秋宫的体面。”
大长秋,劳军,郭圣通似乎找到了答案。郭况进京的时间不长,而且深居简出。现在京中的人多是河南宗室,并没见过郭况,但是,这可不包括大长秋!看来是自己害了况儿。周轶,还真是条毒蛇,竟然防不胜防。
许氏也觉出郭况负伤的事情必有隐情,但是以她现在跟郭氏的关系还不能打听太多,只得慢慢留意。郭氏对她的确是多了几分宽容,她们之间说话的时候可以不用那么等级森严,不过,也就仅此而已,距离推心置腹还差得很远。
许氏觉得这件事情只怕跟阴家脱不了关系,以郭圣通对弟弟的维护,阴家这回可是捅了马蜂窝了。她觉得自己的目标可能很快就要实现了,但是奇怪的是,她非但没有那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反而更加的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