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子二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左等右等也没见刘辅几个回来,蔡嬷嬷过来回禀已经把住处收拾停当,郭氏就命了太子先过去休息。正好前面刘秀问完了话,郭氏就命人把梁萧请了过来。还不等他参拜,就深施了一礼。“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谢你才好。”
没等郭氏说完,梁萧赶紧还礼,连称不敢。
“你也不要说不敢,抛家舍业这么些年,我都不知道拿什么补偿你。”
“娘娘言重了,能够追随太子,是微臣的荣幸。”
几年不见,郭氏倒也没有太多的变化,但是对梁萧来说,却有些恍如隔世的意味。这几年帝后的感情不见得好,但是也没有差到哪儿去,而他心里的隐痛,对任何人都无法宣之于口。
“坐下来说话吧!”
“诺!”
“我已经派人给梁大人送信儿了,他这回可该高兴了。你走的时候谁也没有告诉他去向,他其实很担心,况儿那里不知道去了多少趟。到最近才猜到了你是跟着彊儿走的,实在是忍不住了才到我这儿来求证,他年岁已经大了,你们之间有多少恩怨也都放下吧。”
梁萧听了也有些伤感,当时他是故意半点讯息都不透露的,离家这么多年,仇恨什么早就淡了,如见听皇后这么一说,也有点后悔。“为了太子的安危,当时我也不敢说实话,等到安定下来,也没觉得他会惦记我,都是我的疏忽。”
“这也不能怪你,要怪的话就怪我好了。如果不是因为我,也不会让你们父子分离这么多年。”
“这怎么能怪娘娘,如果没有这件事情,我心里很多东西也难放下。”
“若果真是这样,我还能稍微安心一点。”
“娘娘本来就不需要多虑。”
梁萧那么微微一笑,倒是让郭氏想起了很多年前,似乎也有一缕阳光照进她的心里,她赶紧收敛了心神,“先生此次回朝,陛下有何旨意?”
梁萧微微撇了撇嘴角“还是侍中之职。”
“我料想也是如此,先生之才虽然足以担当太傅之职,但是皇上一定不舍,总的要争斗几回,才能有个定论。”
“对陛下来说有些东西似乎成了一种惯性。”
“不足为虑。陛下现在颇为宠信阴侍中,再说你跟了太子这么多年,就算是没有他只怕你在陛下心里远远比不上从前了,你可要多加提防。”
梁萧学着郭氏,淡淡的说了句,“不足为虑。”
郭氏难得放开心笑了这么一回,两人又说了些朝中的局势,虽然有些险,但是总不至于太难受。
“微臣听说皇上宠爱六殿下,不知宫中的详情如何?”
“现在还没有太过分的迹象,不过是随身教导着。主要还是年纪太小,再过两年搞不好就有随朝听政的旨意了。”
梁萧有些吃惊,这种事情怎么可能绕过太子,“陛下应该不至于如此吧?”
至于不至于的郭氏心里最清楚,当年的刘阳还不是轻易就绕过了太子,若非如此,也得不到那些个贤名儿。“过两年再看吧。”
梁萧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太子既已回朝,有些事情是不是先准备起来。”
“不必,陛下现在警觉得很,现在做什么都容易跟他起冲突,先静观其变。”
刘秀虽然不愿刘彊做太子,但是郭氏心里清楚,彊儿行事从没有半点差错,只要自己守住后位,刘秀就奈何不了,现在的危机只怕是在后宫了。宫里目前受宠最盛的也就是那母凭子贵的耿贵人了,但是耿氏为人低调的可以,在皇后面前从来都是谨守着本分,就算是在刘秀面前也不曾有半点逾越,有时郭氏都觉得看不透这位贵人。
“娘娘,二殿下和五殿下回来了。”
郭氏眼前顿时一亮,赶紧说道,“快请进来。”
梁萧与两位殿下见过礼,就退了下去,郭氏急忙的问道,“早就派人去宣你们了,怎么才回来。”
“儿臣接着旨意就要赶回来,可是当时正是午间,日头那么大,就是坐在车里也是闷热的不行,庄儿哪里受得了那个暑热,直等到太阳稍微下去一点,我们就拼命往回赶了。”
郭氏心中闪过一阵的不安,但仍然是笑着望了眼刘庄,“本宫倒是忘了庄儿最怕热的。”
“太子哥哥回来,本就应该第一时间回宫来的,倒是为了儿臣耽搁了不少功夫,还请母后恕罪。”
刘庄越大越像任缳,有时候那一双凤眼似笑非笑的看着你,竟比任缳还要勾魂摄魄的,然而刘秀最不喜欢的,就是这双眼睛。
“哪有什么罪不罪的,去跟你二皇兄一起见见太子吧。”
郭氏把这两儿子打发走,心里面就有些不自在了,雁南瞧在眼里,赶紧过来劝。“太子殿下离开的久了,那时候二殿下又小,懂事儿了以后就一直是跟着五殿下一起,又没有人提过五殿下的身世,等到知道的时候,感情就已经很深了,难免有些分不出亲厚。待等到日子长了,还会跟太子亲近的,毕竟是血浓与水呀!”
郭氏若有所思的言道,“我心里对庄儿有愧,见辅儿对他好也高兴,今儿突然觉得辅儿对他好的有些过了,竟连自己的亲兄长都越过去了,我怎么能不担心呢。”
“娘娘,奴婢看着太子出去这几年,性情可是没有大变,很快二殿下就会记起太子的好来的。”
“我是担心辅儿给我宠坏了。”
郭氏正在同雁南讲话,就有个小丫头进来禀报,说是四殿下来了。现如今长秋宫的老人儿就只剩下雁南,其他几个虽然不大乐意,但是后来也都是按照郭氏的安排出宫生活去了,只有这个雁南抵死不从,郭氏看出些名堂,也就是随她去了。
“请进来吧!”郭氏淡淡的吩咐道。
片刻,小丫头打了帘子,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信步进来。刘秀的儿子大多数酷似母亲,这刘礼也不例外,阴丽华在这宫里虽然算不是顶尖的美人儿,但是刘礼也算是个眉清目秀的俊秀少年,“儿臣给母后请安。”
“起来吧。”郭氏笑意盈盈的看了眼刘礼,然后吩咐雁南亲自去准备茶点。
“谢母后!”
刘礼应声跪坐到一旁,郭氏有几天没见过他了,于是问道,“礼儿从哪里来呀?”
“回母后,儿臣去找桓先生请教些学问,刚刚听说太子回来,特地来恭贺母后。”
“你倒是个有心的,他们兄弟几个都去太子那边了,你也过去吧!太子出宫的时候你才刚刚记事儿,过去看看还认不认的出来。”
“儿臣是从那边过来的,听见丫头们说有些物件需要整理,有些摆设太子也用不大惯,所以就没进去打扰,想着母后应该最高兴的了,所以就先到母后这边来了。”
郭氏叹道,“宫里这么些个孩子,就只有你最贴心。辅儿若是有你一半的好处,本宫也就知足了。”
“儿虽非母后亲生,但是承蒙母后抚养多年,母后的恩情片刻也不敢忘怀。”
刘礼的眼睛微微有点泛光,郭氏不明所以,“母子之间何必说这些,你们都是本宫的孩子,哪有什么分别!你从小在长秋宫长大,情分更是不同寻常,如今你大皇兄回来了,你们兄弟正是要多多亲近才好。”
“诺!”
郭氏试图从刘礼的眼中看出点什么来,不过却没有任何的线索,“本宫听说衡儿最近身体不是很好,你可去看过了?”
刘礼的眼中闪过一丝黯然,“去过了,时好时坏的,母妃很是担心。”
“恩,你要经常过去看看,为了衡儿,你母妃这几年也挺不容易的。”
刘礼搬出长秋宫的时候,阴氏已经生了刘衡,自以为有了依仗,对于从小就不在身边的刘礼基本上是不闻不问。刘礼也知道谁是自己的亲娘,刚搬出去那会儿没少往阴氏那边去,而阴氏对他不过是客气而已,跟刘衡是完全没法比,这时间一长,刘礼的心也就淡了。三年前刘衡发现了癫痫,阴氏一心一意的照顾着他,就更是把刘礼放在一边了。
“衡儿的病症的确是让人心焦,原本半年没有发作,以为彻底好了,不料这一犯竟然更严重。”
“那太医那边怎么说啊?”
“太医令如今年纪大了,已经久不入宫,再说就算是他来了,我母妃也是不大相信。原来的孔太医在现在这些太医里面是医术最精的,但是皇姑母病了,还没从方城回来,其他太医的方子也都寻常。”
“孔太医去方城有三个月了吧?”
“差不多了,听说皇姑母已经能起身活动了。”
“既然是这样,怎么不奏请陛下把孔太医请回来?”
“儿臣并不敢因为幼弟的病痛就无视姑母,只好在京中寻觅良医。”
“你这孩子实在是过于迂腐了,等本宫去问明了你皇姑母的病情,然后在做道理吧!”
“多谢母后!”
刘礼谢过郭氏就往太子宫而去,郭氏却还是有怅然若失。
“刘礼这孩子本宫是越来越看不透了!”
“四殿下跟几位殿下都不大一样,他总是把自己藏起来。之前也不敢放开了亲近阴贵人,以至于阴贵人就算是把希望放在了病秧子身上,都不会多看他一眼。”
“总是想面面俱到,那肯定是要顾此失彼的。”
“娘娘何需操那份心,过会儿几位殿下就回来了,娘娘只管好好高兴这一日,把这些烦心的事儿都往后放放吧。”
是啊,对于郭氏来说,太子回朝只不过是一个开始,她要做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