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秀手里拿着了那个所谓的罪证,他倒是可以马上动手把郭氏以及邓奉一干人等全部抓起来,但是,太子领兵在外就是最大的祸患,他到底应该怎么处置呢?不得不说,刘秀年近五十了,的确是少了年轻时候的杀伐决断,也有可能是一帆风顺的日子过得太久,突然之间祸起萧墙,让他一时之间难以应付。
邓奉就要出兵,他的时间也不多了,可是他左右权衡,就是没有个万全之策。刘秀几乎一夜都没有合眼,天要亮了都还没有下定绝心,不过他打算先看看郭氏到底写了些什么,打开那个锦囊时,感觉却好似被郭氏戏耍了一般。
锦囊里面的确是一张缣帛,字迹娟秀清俊,一看就是郭氏写的,不过内容却跟刘秀想象的完全不同。
刘秀看了几乎没被气死,大意是这样的:太子,我的儿子,你出征在外你的娘我很是惦记。你在外面要吃饱穿暖,盔甲坚硬你细皮嫩肉的可能受不了,要多让赵普给你准备活血的东西。蜀中闷热,你最好穿素纱,赵普带的要是不够,我让人做好了给你送去。除了这些娘还有些话要嘱咐你,行军打仗不是闹着玩的,你虽然是太子也要老实听话,邓奉是你长辈,就是打了你,娘也不能替你出头。你在军中要守纪律,我知道你大了应该给你娶个媳妇,不过贾媛年纪还小,得再等两年,你娘我已经给你挑了几个漂亮宫女在太子宫放着,所以你在军中不能胡来,否则丢的不仅仅是你的脸,还有你当皇帝的爹和当皇后的娘。
刘秀敢肯定这个郭氏故意戏弄他,又急又气,竟然一口气没上来晕倒在了案上,等他醒来的时候,邓奉已经离京很远了。
“陛下总算是醒了,可吓死臣妾了。国家现在正是多事之秋,陛下可要好好保重啊!”
郭氏在床前垂泪,刘秀觉得心烦,大喝了一声退下,把所有人都下了一跳。郭氏却丝毫没有感觉到难堪,反而平静的说道,“那陛下好好休息,臣妾晚些在来看望陛下。”
郭氏退下了,耿氏跟着也要退下,刘秀想把她留下,又觉得留下她也没有用,阴氏在那里哭的好像是他已经死了一样,更是晦气的很,他索性谁也不叫,自己在哪里闭目养神。对他来说,当务之急是要筛出这宫里有多少是郭氏的人,否则,一场大祸就在眼前了。
中常侍原本是他最信任的人,在太子上殿请命的时候,他对他就有所怀疑,然而昨天他顺顺当当的把邓奉手里的那个锦囊拿来,把他的疑虑打消了不少。可是现在想想那个锦囊上写的东西,他的疑心又蹭蹭地往上窜。然而要换一个中常侍,他也没有合适的人选。暂时就只能这么挨着,但是机密的事情,他已经不可能再让他知道。
身边的人不可信,心爱的儿子又那么小,年纪稍微大一点的都资质平平,大多数还都是郭氏养大的,真的对立起来,不帮倒忙就不错。刘秀突然之间觉得有些焦头烂额的!
“宣阴侍中觐见。”
“诺!”
中常侍这边应着,那边悄悄的把消息透露给了长秋宫。他是再明白不过的人,这个时候如果三心二心,只能死得更快。
“爱宣谁宣谁去吧,只要太子一天还没回来,他就一天拿我没有办法。”郭氏好像正在想什么事情,听了密报不以为然的应了一句。
“可是娘娘,阴家的人对咱们是恨之入骨,只怕他心生毒计。”
“阴就要是有办法,咱们早就死了多少回了,他们阴家想要把我拆骨剥皮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了,可我还不是好好的活到了现在。”郭氏眼里流露出一种淡淡的不屑,阴就跟阴识不一样,他从来就不在郭氏的视线之内。
“娘娘,现在情况可不一样,陛下的心意变了。”雁南有些担心郭氏一时大意,反倒招来杀身之祸。
“陛下的心意从来都不在长秋宫,变不变的有什么区别。”
“娘娘!”雁南急得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了,“你以前可从来没有跟陛下作对过啊,这一次的事情陛下肯定不会轻易的放过咱们。”
“放心吧,陛下绝对不会对阴就说皇后要谋朝篡位,他丢不起那个脸。我想他最多是让人提前做些布置罢了,况且阴氏的那个孩子也不是他属意的,不会给阴家太多的权利。”
“万一陛下退而求其次了呢?毕竟六殿下太小了,太子是可立可废的呀!”
“你倒是提醒我了。”郭氏皱着眉头沉思了片刻,“但是太子出征在外,陛下不能出事,我们也只能忍耐退让,静观其变。”
“娘娘!陛下现在正病着,只要除去阴就,陛下就会断了跟外界的联系,咱们在太子回来之前把朝廷控制在自己的手里,那么等太子回来之后,一切不就水到渠成了吗!”
雁南的提议非常的诱人,郭氏过了这么多年如履薄冰的日子,也早就够够的了,但是她还是断然拒绝了。“不,咱们一有动作只会激起陛下更强烈的反击,一个不好京城就会乱起来,那时候太子就会受到影响,我不能冒这个险。”
“可是娘娘,咱们如果什么都不做的话,陛下未必会留情啊!只怕太子还没回来,咱们就……”
“我相信陛下现在跟我想得是一样的,那就是要稳住大局,所有的问题都会留待灭了公孙之后再解决,所以,他绝不会动长秋宫。”
“娘娘!”
“放心吧,咱们一定不会有事的。”
中常侍派人去宣召阴就的那一会儿功夫,刘秀倒是慢慢的冷静下来了。谁也不知道他跟阴就说了些什么,只知道阴就当时匆匆忙忙的出了宫,就连他姐姐那里都没去。
“他应该是去见李通了。”天气有些阴暗,正衬着宫里的气氛,郭氏站在窗前,似乎是在自言自语。
“驸马病成那个样子,他还能做什么呢?”
“如果我没有猜错,明天李通就会上奏章,请求扩大贾复的封地,赐奉朝请。”
“那么陛下就会另外选派执金吾掌管禁军,咱们可就危险了。”
郭氏微微笑了笑,“王梁身为廷尉,在宫里经营了十五年,想要短时间内把他的势力拔出,谈何容易!”
“但是王将军毕竟不是执金吾啊,陛下如果在把他调往别处,咱们就没有半点保障了,执金吾也换了人,咱们岂不是任人宰割了吗?”
“不会的,王梁主卫做玄武,在这个时候,他不会自断臂膀。”
“娘娘,奴婢怎么听不明白!”
“你进宫晚,有些事情不知道,这句话是陛下从‘赤伏符’当中悟出来,说王梁是天上的水神特意下来辅助他的。况且明面儿上王梁也几乎没怎么跟长秋宫交往过,我想陛下不会动他。”
“如果陛下要清洗整个皇宫,咱们该怎么办呢?”
“就算是要清洗,我们也什么都不能做!”
“娘娘!”
“我们只有做个无能为力的姿态才能麻痹他,给太子争取时间。你想办法转告中常侍,以后任何事情都不要向长秋宫禀报,咱们就关起门来做聋子瞎子。”
“娘娘!”雁南听了心里直发苦,本来就已经是身处险境了,这么一来岂不是把自己置于绝境。
“我们就来堵这一场,看我们的皇帝陛下是不是更想要天下一统。”
“奴婢这就去办。”雁南仍然觉得这样做实在是太冒险了,但是她能够清晰的感受到郭氏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决心。
“你再找个人告诉王梁,让他派沈风和冯舸保护太子,这事情要快,如果换了执金吾,王梁做事也要束手束脚了。”
“可是冯舸也没办法进宫领命啊?”
“王梁不会介意这些的。让他名义上随着太子去了,这样不管回不回得来,都能有个好一点的说法,这也是我唯一能为他做的是事情了。”
“娘娘何必说这些,您尽心尽力的照顾着宛儿,他会感激您的。”
郭氏转过身,坐到矮榻上,她似乎很疲惫,“宛儿从小跟着我,有没有冯舸我都会照顾她。但是冯舸因我而死,是我无论如何都弥补不了的。”连着两天都没有冯舸的消息,郭氏彻底绝望了,沈风跟着刘彊走后,一直都是冯舸在宫里帮她,如今却被邓奉给杀了,她想帮他报仇都不行,这件事情她很难不责备自己。
“把这两件事情办完了,你就转告告诉王梁,让他全力配合新任执金吾,直到太子回来。”
“诺!”
“还有,叫两个医女进长秋宫,让辅儿和庄儿也过来侍疾。”
“诺!”
郭氏在拿自己的命做赌注,雁南也只能舍命陪着,当然,陪着她赌的还有很多完全不知情的人,他们将在这场豪赌中献上自己的命运和前程,但是对这个过程却一无所知。
这是她人生中最大一场赌注,输赢就在那个人一念之间。
“刘秀,你可千万不要让我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