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可儿跪坐在长秋宫的大殿上,心中有些忐忑。没一会儿紫苏把她请到了内室,就更加的不知所措,她已经记不得有多久没跟皇后这样近距离的讲过话了。
郭圣通见她惴惴不安,也懒得兜圈子,打量着把该说的都说到,剩下的就让她自己去拿主意吧。“我听说昨天阴太夫人刚进宫就要请你过去,可知是为了什么?”
“回娘娘,臣妾不知。”宋可儿规规矩矩的答着话,心中也不是没猜疑过,她跟阴贵人早就不是最初进宫时姐妹和睦的样子了,为争宠几乎已经可以算得是撕破了脸,太夫人一进宫就来请她,还真是令人不解。
“那你就不妨回去仔细想想。阴贵人这一次怀象十分的不好,太医现在也是尽人事而已,我念在多年姐妹的情分上,提醒你一声,要怎么决定全看你自己。”
宋可儿既不傻也不呆,一句话就能点透,她没想到皇后平时对她敬而远之的,关键时刻还能拉她一把,一时情绪有些激动,不由的喊了声,“姐姐。”
郭圣通并不想给她顺杆爬的机会,也没有兴趣跟她叙什么姐妹情谊。毕竟,有些东西,一旦破了就再也修不好,而即使修好了也是有裂痕的,不定什么时候就又破了。趁着宋可儿呜呜咽咽的当口,赶紧叫紫苏伺候她下去梳洗。
“娘娘莫要难过了,妆都糊掉了。请跟奴婢过来梳洗一下吧,您这样子出了长秋宫又得让有心的人议论了。”紫苏一边说一边拉着她往外面去。
宋可儿也知道跟皇后的关系一时不好修复,顺从的跟着紫苏退了下去,待整理完毕,很有眼色的回了玉堂殿。
宋可儿这一声姐姐让郭圣通有些惊醒,她是早就不把她当自家人了,可是在外人的眼里,她们仍然是一同长大的表姐妹。现在根本就不是留着她对付阴贵人那么简单,而是,绝对不能让她出一点状况。她要是有什么不妥,是一定会连累到长秋宫的。郭圣通心里暗叹,这阴太夫人果然好算计,这一点自己差点就疏忽了。
“赵普还没有出宫吧?把他叫过来。”
红宛见皇后娘娘找的急,赶紧回到,“娘娘,他们还在私库呢,奴婢这就过去。”
她匆匆忙忙下去宣赵普,迎面碰上许美人往殿上来,“美人怎么这么早,娘娘还没有梳洗,要不您在殿上等会儿?”红宛猜着郭圣通急着找赵普是有要紧的事情吩咐,许美人在场恐怕多有不便。
许柔然的确是想到了点事情,但是,也不是非要马上见到皇后不可,于是安心的殿上等着。没过一会儿到看见红宛带着赵普进了内殿,以为不过是为了湖阳公主家的丧事,倒也没在意。
之前郭圣通让赵普安排了几个人在玉堂殿,一直以来都没什么用处,这会儿为了保着这个累赘,必须要知道她的一举一动。等赵普退下了,郭圣通才把许氏招了进来,“你一大早过来,是有什么事情要说吧。”
“娘娘,昨天映月去浣衣局取蔚然的衣服,耽搁了很久。后来一问才知道,是被阴夫人绊住了脚。阴邓氏罗里吧嗦说了半天,映月记都没记住,最后只记得是要请蔚然出去叙叙旧。”
怎么又是阴家?这家人也太有精力了些,好像怎么折腾都不够似的。不过这也奇了,阴邓氏居然能打听出来谁伺候着许蔚然,看来长秋宫也不是那么稳当了。
眼瞅着皇后脸色越来越差,许氏赶紧解释道,“应该是跟长秋宫里的人没什么关系,很有可能是浣衣局的人。映月说这次去取衣服的时候,她们就托词没有弄好,让她等了半天,结果出了浣衣局就碰上阴夫人了。”
这倒也说的过去,宫里面每个人的衣服都是不同的,许蔚然尤其特殊一些。郭圣通有些头疼,这阴家怎么无孔不入。“算了,随她去吧,我估计许蔚然知道阴邓氏请她也不会去的。”
“这倒是让你给猜中了,不过我想去。”
郭氏疑惑的看着她,不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
许柔然恨声说道,“我想要扮成蔚然去会一会那个阴夫人,看看她们到底想要搞什么把戏。”
“你妹妹都快胖成个球了,你跟她现在一点也不像,快息了这个念头吧。再说,她们打什么主意有什么难猜的,不就是杀人灭口那一套,犯不着你去冒这个险。”
许柔然这会儿是满腔的激情,哪里会那么容易听劝,“娘娘,你就让我去试试吧,说不定能有收获呢?”
郭圣通无奈的摇了摇头,“能有什么收获?你别忘了,皇上现在不在宫里,到时候你有理都是说不清的。难道你能指望我给你做主?只怕还要被那位反咬一口的。”
郭圣通的话让许柔然有些黯然,谁都知道刘秀的心已经偏的没有边了,只要那位一哭一闹,他就什么都信。可是,她还是有些不死心。“要是众目睽睽之下谋害皇嗣呢,皇上能连所有的人都不信吗?”
郭圣通一时也无法回答,估计还得看这众目的分量。要是寻常的宫人再多都没用,如果是刘秀信任的人可能就会有所不同,只是,这要怎么安排还是个难题。
“娘娘,还是我再想想办法吧。只是,我要是陷在了西宫,娘娘记得叫人去捞我。”
“捞?”郭圣通有些听不明白。
许柔然尴尬的笑笑,“就是救。”
“你最好不要轻举妄动,也绝对不能接近阴丽华,否则,到时候谁谋害皇嗣可就说不清了。一个搞不好救回来的都不一定是活人。”
以郭圣通前世的经验,这绝不是危言耸听,许氏是有些小聪明,但是,论起心机来,绝不是阴氏的对手。而最主要的是,她的心还不够狠。可是,许柔然明显是没有死心,不过,不能接近阴丽华这一点她还是听进去了。
且不说过郭圣通和许柔然各自思量着,却说那宋可儿回到玉堂殿,马上叫绿竹去打一大桶凉水。绿竹吓了一跳,“娘娘,这么冷的天儿,您要做什么呀?”
“先顾不上说那么多了,保命要紧。”
听贵人说的那样严重,绿竹更害怕了,“娘娘!”
“别说了,快去!”
绿竹见主子频频催促,只得依言而行。等都准备好了,宋可儿咬着牙就要往水里跳,吓得绿竹一把拉住,“娘娘,这可不是闹着玩的,这么冷的天儿可是要做病的。”
“不做这场病,你主子我就没命了。”宋可儿回来的路上是越冷越清醒,之前不知道阴贵人的“病”那么严重,还以为她不过是争宠的手段呢,皇后这样一说她也就彻底明白是被人惦记上了。阴家的老太太没有任何理由在这个时候跟她示好,她就算是闭门不出,只怕也难躲过这场祸事,要是大病了一场,皇上回来也怪不到她的头上。
绿竹虽然是郭家的奴才,但是从小就服侍宋可儿,现在眼看着她这么折腾自己,急的眼泪都要下来了,“娘娘,您这是何苦呢?”
“你不知道,阴贵人的孩子十有八九是保不住了,她们家老太太现在找人垫背呢,估计就是我,现在只有这么一个办法保命了。”宋可儿倒是不怕跟绿竹说实话,她知道绿竹对她好,只不过父母兄弟都攥在郭主的手里,要是跟皇后起了冲突,她一定是心向着皇后的。可是,她从来也没有那个当皇后的野心,当时要来绿竹和绿蕊,也是表示愿意跟郭家绑在一起,只不过,看起来没什么效果。
绿竹听她这么说,也不敢再拦着了,“娘娘,这样给冷水激一下,只怕是要坐下大病的,不如添些热水,等它慢慢变凉。”
“没那个时间了。”宋可儿狠了狠心,一步步走进了木桶,没过一会儿人,她就冻得脸色发青,看的绿竹直流眼泪。她心里不住的替宋可儿难过,放着百依百顺的大公子不嫁,偏偏要到深宫里受这份儿罪。只是她不知道,宋可儿在坚持不住的时候,眼前看见的也是郭家的大公子。
宋可儿很快就发起了高烧,西宫听到消息的时候很是不敢相信,阴邓氏亲自去了玉堂殿替阴贵人探视。本来绿竹是不想让她进到内殿的,奈何她言辞恳切,等看到宋可儿果然是烧的糊里糊涂的时候,还陪着掉了几滴鳄鱼泪。绿竹强忍着怒气陪着笑脸,心里恨不得一顿大棒痛打出去。
等消息传到长秋宫的时候,众女心中也是一阵唏嘘。“映心去把中宫仆和谒者令都宣上殿来。”
没过都久,长秋宫就四门紧闭了,只有手持中宫符令才可以出去。中宫仆和谒者令亲自带人各门巡视,宫人们都不得擅自与宫外接触。许柔然心中愤愤不平,这哪里是一代贤后,简直就是满门的瘟神。可是她的心里更厌恶刘秀,要不是他偏听偏信,何至于到这个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