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风怎么想也不知道皇后到底有什么不为他知的过去,他认识皇后的时候她不过六七岁,现在十几年了,她在宫里的日子过的是不算开心,但是也不至于那么痛苦。他不知道她那种哀伤是从何而来。
“娘娘,您这是怎么了?”沈风迟疑着再问了一句。
“我没有事的,你多注意一下任缳的动静,还有任光那边,这两个人之间问题多着呢。”郭氏暗想着,切让你先乐一乐吧,乐过了之后,总有哭的那一天。
“娘娘有什么打算?”
“时机不到,再等等。”
是的,还要等一等,等一个能够一劳永逸的时机。没了刘庄,他们也还会再有孩子,她要的是让刘秀永远都不想再见到任氏的孩子。
彊儿,不是只有先帝才能保得住你,母后也一定可以。
沈风觉得这一瞬间郭氏有些不同了,虽然说不上来哪里不对,但是,他能够感觉到一种透骨的阴寒。他想帮她,却无处下手。他想疼她,却不敢开口。
郭氏送走了沈风,在心中默默的谋划了一夜,一早起来,便把红宛叫了进来。
“宛儿,今天的药你要盯着熬。”之前煎药的事情都是紫苏在做,紫苏走了以后交给了红宛,不过,红宛并不用真的去管。
“娘娘终于肯服药了!”红宛惊喜的说的。
“是的,你记着看好药材。”救命的东西也能要命,郭氏可不敢有半点大意,即使是在长秋宫里。
紫苏出宫之后,郭氏就不没有真正用过药,太医虽然常常过来诊脉,长秋宫也按时熬着药材,但是,郭氏如果不是觉得特别的不适,根本就不会去喝。昨天突然之间想起来淳于恭说的话,她不能再这么任性,借着身体不适疏远刘秀,最终受害的还得是她跟她的孩子。
“从今天开始,每天都按时煎药,你亲自看着,不可以出半点差错。”
“奴婢明白。娘娘肯用药就太好了,赶紧把身体调理好,宫里哪还容得下那些狐媚魇道的横行无忌。”
“不要胡说。”郭氏轻声地叱了一句。
“诺。”红宛挨了训还是很高兴,“奴婢这就去请个太医,来给娘娘改个方子。”
见她这么紧张,郭氏不由得笑了,“不用的,这方子也刚改过没几天。我总觉得太医令早就发现了我没有用药,所以每次的方子也都差不多。”
“那就更应该让他好好诊脉,重新开个方子了。”
红宛对这个事情是异常的坚持,郭氏拿她没办法,也就由着她去。
今天原本不是太医令当值,还是尹善特意把他请了进来。涂太医早就看出来郭氏没有用药,这次急活活的把他找来,看来是皇后改了主意。
他认认真真的请了脉,重新写了一个方子。末了还是忍不住提醒了一句,“微臣这次换的方子必须要按时服用,负责娘娘身体很难调理好。”
郭氏笑着言到,“太医令放心吧,本宫会注意的。”
郭氏还不能说服自己继续跟刘秀一起,即使她一想到自己的几个孩子可能要叫别人母亲就心如刀割。但是,她还是要做要做好准备,这么拖下去,对自己没有半点好处。
“娘娘,宁平公主求见。”
“刘伯姬?她来做什么?”自从阴氏彻底失势,刘伯姬就很久不没进宫了。虽然她自己也想要亲近长秋宫,但是,跟皇后之间就像是隔着什么,很难亲近。
雁南能看出来宁平公主的异常,于是说了句,“是不是跟驸马有关?”
郭氏这才想起来前段时间就听说了宁平公主和李通不合,不过这样算不得什么了不起的事情,她也就没有放在心上。这会儿刘伯姬都跑到宫里来了,这可就不像是小事儿。
“请她进来吧。”
伯姬眼睛红红的,就好像是哭过的样子,郭氏跟她没那么深的交情,只当做没看见。她笑着问道,“今儿是什么日子啊,公主怎么想起进宫来了?”
郭氏的说笑不知怎么就刺激到了伯姬脆弱的神经,她忍不住哭着喊道,“娘娘,要为臣妹做主啊!”
刘伯姬这一上殿就鸣冤叫屈的,可把郭氏闹了个措手不及,“公主是怎么了,有话慢慢说!”
“娘娘……”
刘伯姬呜呜咽咽的也说不清楚,可把郭氏急的不行,“到底是谁让公主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公主快说出来,本宫这就请皇上给公主做主。”
刘伯姬听了心里更难受,他皇兄如果肯做主,她又何必求到皇后这里,“娘娘,就是皇兄不肯帮我啊!”
“公主啊,有话慢慢说,本宫如果能帮得上忙,一定不会推辞的。”刘伯姬已经去求过刘秀了,难道不是夫妻吵架?
刘伯姬心里一酸,哭的是更厉害了,郭氏无奈,也只能好言相劝。
“公主,光是哭也解决不了问题,说出来本宫才可以帮忙想办法啊!”
“驸马他……”
刘伯姬一时冲动进了宫,可是话到嘴边又觉得说不出口,有道是家丑不可外扬,她这么一闹,只怕想回头可就难了。
她迟疑着想要不说的,但是郭氏可是合格的皇嫂,怎么会让自己的小姑子哭的天昏地暗而自己无动于衷呢。等到她哭得累了,郭氏才又问道,“公主是从广德殿来?是皇上让公主受了委屈?”
“不是的。是驸马他,他置了外室。”刘伯姬好容易才把气喘匀了,说明了这几个字。
这算什么事,驸马现在无儿无女,就算是要纳妾都是合情合理的,刘伯姬也是嫁过人的,那时候的三姑爷也不是没有纳过妾,这会儿怎么反倒看不开了。
“公主,驸马如果要纳妾自然应该先通过你的,偷偷摸摸的置外室的确是不对。但是,这也是难免的事情,女人都是要经历这些的。驸马不把她带回府中,可能也是为了公主的颜面,公主就不要太过在意了。”
“娘娘,臣妹怎么会在意这些,臣妹知道了之后就把那个女人接进来府里,虽然不太喜欢她,也没有刻意为难过她。可是驸马却对我意见越来越多,我也都是一直忍耐了下来。但是,昨天她却小产了,驸马直说是我做的!”
刘伯姬说着,又忍不住呜呜哭了起来,看样子还真像是受了委屈。而她是头一次在郭氏面前自称臣妹的,郭氏还有点不太习惯。
这样的事情,刘秀还真是不好管,就算是皇后,也没法说一定跟伯姬没关系。郭氏对刘伯姬了解并不多,这个女人有些莽撞,也有些目中无人,至于会不会对小妾下毒手,还真是不太好说。
刘秀的姐妹当中,倒还是刘黄更贤惠一点,但是她的命却不好,苦恋宋弘到现在都没个结果。而这位刘伯姬,早早死了丈夫,很快就嫁了李通,原本也是夫妻和睦,令人羡慕,现在却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儿。
李通这人是很清楚自己要什么的,金钱、权势、地位,名望,可能什么都有,但是,绝不会有爱情,他居然会为了一个小妾苛责公主,这让郭氏怎么也想不通。
“公主跟驸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不如本宫把驸马请进宫来,也许可以帮忙说和说和。”
话说了个开头,后面就容易了,刘伯姬也顾不得什么颜面不颜面了,“娘娘有所不知,驸马与臣妹早就貌合神离。臣妹不管做什么,驸马他都视而不见,现在为了那么个女人,公然的给臣妹没脸,这日子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过下去了。”
刘伯姬边说边哭的,弄得郭氏心情也很糟糕。
“公主先不要哭了,你准备怎么解决这件事情啊?”刘伯姬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总得有个诉求,说个明白,郭氏才能决定是不是帮她。
但是,她高估的愤怒中的女人。
刘伯姬还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解决,她自己一怒之下进了宫,但是皇兄不理会,皇后也不像是要庇护她的样子,她彻底的慌了神儿,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才好。
刘伯姬只是摇头不说话,郭氏无奈的言到,“公主,光是哭也不是个办法,还是要跟驸马把误会解开才是。”
刘伯姬心里想要的,是驸马李通低声下气过来求她,然后主动把那个狐狸精赶出府去,可是,她进宫这么长时间了,驸马一点动作都没有,看来根本就不会顾念他们之间的情分。
“驸马一直都是偏听偏信,他根本就不听我的解释。事情真的不是我做的,但是驸马就是不肯听啊!”
“公主!”
刘伯姬现在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别人说什么她也都听不进去。郭氏也不在劝她,让她哭个够好了。
过了许久,伯姬渐渐的止了哭声,郭氏才问道,“公主,那女子到底是什么来历,怎么就能让驸马对她这么死心塌地。”
郭氏问这个纯粹是好奇,当然,这也是了解一件事情的必要程序。
“她自称是良家女子,是在驸马巡视城郊的时候被救下的。家里无亲无故,驸马就安置她住在城里,我是两个月前知道的,跟驸马吵了一架,但是,为了不让人看笑话,还是把那女子接进府里了,谁成想,她进府之后,是非就更多了。”
“公主即是皇妹,又是主母,何至于让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拿捏住?”刘伯姬可不是那好脾气的,能容忍一个女人兴风作浪,郭氏可是百思不得其解。
“她怎么可能拿捏得我,她拿住了驸马,驸马倒也不至于为了她跟我吵闹,可是我就是能感觉出来驸马越来越冷淡。”
夫妻之间,可能不是很怕吵,就怕不吵,什么都憋在心里,早晚是要憋出病来。李通其实一直都没有把伯姬当做妻子,心里面想什么都不会跟伯姬讲。伯姬也是个被宠坏了的,哪里知道去揣摩男人的心意。弄成现在这样,也没什么可奇怪的。只不过,前世这对夫妻并没有这么严重的问题,这一世怎么会突然冒出个妾来?
郭氏前世虽然跟刘伯姬相处不多,但是,向驸马纳妾这样的事情,也不可能不知道。那时候她跟阴氏交好,这世其实也差不多,只不过是在阴氏彻底失宠的时候才断了往来。
怎么会变的这么多?
刘秀色令智昏,李通难道也是这样。“那个女人很美吗?”
伯姬恨恨地说道,“如果她很美我倒也甘心了,可是她就是个普通的不能在普通的女人,驸马竟然被这样的女人迷住,我的脸都给丢尽了。”
这么说那个女人的本事可不一般,难怪刘伯姬不是对手。
“她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应该是没有大碍。”刘伯姬不情不愿的说道。
“这样就好,驸马也应该就是一时之气,过了就好了。”
“娘娘,现在不是驸马生不生气,是臣妹受了委屈呀!”
刚才皇兄也是这样,现在皇嫂也是这样,他们怎么就只知道息事宁人,没一个考虑过她的感受。
“公主,夫妻之间,没有什么说不得的,有话摊开了讲,说清楚也就可以过去了。公主心中不忿,回家再让驸马给你陪个不是也就是了。”
正常的夫妻是这样的没错,她以前跟阿寒在一起的时候就是这样。可问题是,她跟李通之间,隔着的不是一堵墙,而是一座山。
“不是这样的,李通就没把我当妻子。”刘伯姬终于忍不住了,把什么都说了出来,“李通跟我成亲也好些年了,但是,他心里始终都惦记着那个死了,我做什么都比不上她。”
“公主!”郭氏觉得刘伯姬这是钻了牛角尖,她都有些无奈了,“你也说她都已经去了的,为什么还要跟她比呢。再说李家的事情你也不是不知道,她死得那么惨,驸马心中怎么可能轻易忘记。但是把话再说回来,驸马就是在惦记她又能怎样,现在的日子是你们俩个再过。”
“我不觉得是我们俩再过日子,我觉得驸马还是在跟她过日子。再说,我就是不服气,我哪一点比不上她,难道一定等我死了他才能想起我的好来!”
“公主这是说什么傻话,驸马也就是念旧罢了,你们这么多年的患难夫妻,怎么能够为了一个已经去了的人和一个没干系的侍妾坏了情分。”
“娘娘,现在不是我想坏了情分,是驸马根本就不顾念情分了。”
夫妻之间的事情,永远都是一巴掌拍不响的,郭氏对这一点体会甚深,但是,她并不像跟刘伯姬说那么多。“公主,我看驸马不过是一时糊涂,过几天自然会想明白了。要不公主先在宫里住些日子,你们都好好冷静冷静。”
“不行。”
刘伯姬还没说话,就被一个人粗暴的接了过去。
“陛下!”
“皇兄!”
郭氏和伯姬见到来人都很惊讶。
刘秀大步走了进来,大声的嚷嚷到,“朕就是太惯着你了,所以你才无法无天,等会儿你就回府去,跟驸马好好的道个歉,以后也不要在为难那个女人了。”
“皇兄,说来说去你就是不相信我!”刘伯姬没想到刘秀再来还是那几句话,气得满脸通红。
“你让朕怎么信你,你从小就骄横霸道,朕封了你做公主之后就更加肆无忌惮。李家为了朕惨遭灭门,娶了你之后多年无嗣也没有半句怨言。现在,一个成了形的男婴就这么被你打了下来,朕都觉得无颜面对李通。”
“皇兄,怎么连你也不相信我,我真的没有做过,我要是做了我不会不敢认的!”
这话刘秀不信,郭氏倒是信了几分,毕竟刘伯姬的个性要强,还真不至于敢做不敢当。
“陛下先消消气,好歹也听听公主怎么说。”郭氏夹在他们兄妹中间,可是够为难的。
“娘娘不用劝了,皇兄的眼里我就是个恶毒的女人,那我也不在这儿碍你的眼。”
刘伯姬气冲冲的就往外,郭氏见这样也不是个事儿,赶紧拉住她,“公主,有话好说,陛下也是关心你。”
“通儿不用管她,让她回去好好想想,这么大的人了,也该懂点事儿了。”刘秀给她气得不轻,也不让郭氏再管她。
郭氏也不能眼看着他们兄妹这么闹僵,赶紧从旁劝到,“陛下!臣妾瞧着公主是真的受了委屈了,公主的脾气别人不了解,陛下还能不知道,她不会做了不认的。”
“通儿你不清楚,李通府里人口简单,除了她,就是那个妾自己了,谁也不会害自己的孩子吧!”
“陛下,就算是再简单,公主府也有上百口人,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可能真的需要查证。”
“还查什么查啊!”刘秀的表情看起来有些痛心,看来他心里已经认定了。
“陛下,不管怎么样,陛下也应该听听伯姬说的,她毕竟是您的妹妹呀。”
“我当年没管二姐救了她,却不想她这么让我失望。”
“你一直在后悔救了我吧,如果当时救得是二姐,那就天下太平了!”刘伯姬听他这么一说,马上高声的嚷了起来。
兄妹二人都气得越说是越离谱,把当年小长安的事情都扯了出来。刘秀脸色发青,眼睛瞪得几乎都要凸出来。
“伯姬,住口!”郭氏厉声喝道。
“快给你皇兄道歉。”
刘伯姬口不择言,说过了也有些后悔,但是她脾气向来倔强,低头认错的话也说不出口。
她梗着脖子站在一边,刘秀看着就更来气了。
“你看她现在这个样子,哪里有半点像皇家公主。”
郭氏被着兄妹俩弄的一个头两个大,“要不陛下先回去,让臣妾慢慢劝劝公主。”
“你如何劝得了她,还是赶紧让她回府去吧。事情再闹大了,朕的脸也没地方搁。”
刘伯姬之前还很强硬,听了刘秀的话,跪坐在地上就哭了起来,“为什么你要这样,不管是不是我做的,你是我哥哥,不都是应该帮我的吗?你以前很疼我的,为什么现在这么对我?李通不信我也就算了,连你都不相信我,那我还活着干什么!”
伯姬哭的像个孩子,实在可怜,刘秀的怒气渐渐的也下去了不少,毕竟是从小疼到大的妹妹,他缓了缓语气,“我们信不信你有什么用,关键是李通心里怎么想的。你这么闹下去,最后受伤的还是你自己。”
刘秀有多疼爱伯姬,从小长安那一战就可以看的出来,当时刘元带着三个女儿他都忍心没救,只带走了伯姬。这件事情,他一直都很自责,恨自己没有能力救二姐和三个外甥女,但是,他从来没有真的后悔救伯姬。
郭氏递了个帕子过来,“公主,在这么哭下去要伤身体的,有什么话跟陛下好好说就是了。都是一家人,何必真的生气。”
刘秀确实从来没有想过事情有可能不是伯姬做的,真的害怕郭氏给她做主,最后打得是自己的脸,还不如就这么含含糊糊过去,反正那个女人也没事儿,孩子还会再有的。李通也不会揪住不放,现在只需要伯姬低个头。
“伯姬,朕欠了李通很多,这件事情真的不能偏帮你,皇后也不可以。”
“皇兄,我没想让你偏帮我,我真的没有做过,李通冤枉我。”
“就算是他冤枉你了,这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看在朕的面子上,他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我不想妄做恶人。”刘伯姬是半点委屈也受不得的,以前在家做姑娘的时候就是这样,现在做了公主,就更是不知道什么是委屈求全了。
刘秀真想敲开伯姬的脑袋,看看里面装的什么。不想做恶人,那你做事就隐蔽点啊!你是当家的主母,有什么做不来的!
这样的话他也不能在皇后面前说,又觉得跟伯姬实在是讲不通了,他相信郭氏可以领会到他的想法,“通儿,你跟伯姬好好说说,朕先回去了。”
刘秀是走了,可把麻烦丢在长秋宫,郭氏不能不管,也不能多管,还真是左右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