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氏让雁南在门口守住了,才把准备送太子出去的话一一的告诉了青染,“太子离了这里,日后好就回,不好了就不回。跟着师傅们学文习武,以后的事情自己也有计较,我也就可以把这宫里事情略放放了。”
“娘娘这话可是不妥,太子这么小的年纪哪儿能就离开亲娘。”
“你当我就真那么舍得?可是我能教给他什么,是治国之道还是处世之谋?”
“娘娘莫不是糊涂了,这些东西自然有太傅教导,何需娘娘操心?”
“如果真的能有太傅教导我还用得着这么着?太子现在也不小了,就算是不马上把属官配置起来,人选上面也该斟酌了不是,但是你看看陛下,哪有半点意思。”
“这事情急不来,娘娘也该慢慢劝着,横竖太子现在还小,有大把是时间谋划,何至于就要把太子送出去?”
能劝郭氏早就劝了,那时候朝中奏请的也不在少数,储君关乎国运,谁敢疏忽,然而结果怎样呢,刘秀还不是把东宫改成了寝宫,广德殿都不住了。虽说这一世生出了不少的变数,但是刘秀对太子的心大抵还是一样。郭氏一心要给刘彊另开出一番天地,越发的不肯去求刘秀。
“娘娘,太子在咱们跟前儿,七手八脚的还怕照顾不过来,送出去哪怕有一边半点的闪失,那也是后悔不迭的。”
“哪有什么比现在还后悔的,我只是巴望着把这两个孩子安顿好,就算是没有白走这一遭了。”
青染听着这话里的意思透着不祥,于是劝道,“现在的日子比以前好得多了,那年阴贵人刚来,真定府又出了事儿,那才是真的艰难,即便如此,娘娘的心气儿也不是这样的。这会儿宫中的事体大都平顺,只不过一两起儿兴风作浪的事情,搁在谁家都是难免的,娘娘怎么反倒说起这样灰心丧气的话来。”
郭氏有些不大记得自己心气儿足的时候是个什么样子了,只是淡淡的说道,“那才是不知道天高地厚呢,我现在算是什么都想明白了,能在陛下的眼皮子底下把两个孩子安顿好,就算是不白活。”
“娘娘莫不是给气魔怔了,旁的且不说,就是陛下那关,娘娘就过不了。”
“谋事在人吧!”郭氏不由得想到梁萧,这人眼下虽然不大显,但是郭氏相信他的能力。说服刘秀并不是容易的事情,但是他肯定可以办到。
“娘娘?”
青染实不明白皇后娘娘何来的这么大决心,回去急得一宿也没睡着,那么大的事情又不敢跟别人说,只得自己挨着。等到后来想着事情只怕没有皇后想的那么容易,这才把心略宽了宽,照旧每天服侍刘辅,只不过看着太子的眼光时常有些不同。郭氏瞧在眼里,就有些后悔,也是那天她心中茫然,就想把找个人说道说道,却不想把那老实人吓着了。
却原来郭氏那天得了信儿,刘秀派去的人就要找到严光,沈风觉得时机还不是很合适,让人拦了一拦,郭氏觉得这样也好,虽然说即便是刘秀的人找到了他,他也不会马上就来,即便是来了也不会马上就走,但是郭氏仍然觉得还是在晚两年的好,毕竟太子现在实在是太小了些。就这么着,郭氏那天把这些话说告诉了青染。
青染虽然觉得这是儿及难如愿,但是郭氏相信现在差的就是一个能让刘秀喜爱的皇子,五皇子是废了,好在还有一个耿氏,只要她能生个儿子出来,刘秀的注意力马上就会转移,要说郭氏是这宫里最盼着耿氏生儿子的人,其实一点都不为过。
日子就这么不咸不淡的过着,转眼就到了冬天,郭氏整日里都忙着祭祀的事情,半点不得闲。好在这些个女人们都算安分,一些微不足道的小动作,郭氏也只当是看不见。刘秀屡次接到邓奉的战报,都十分高兴,时常过来跟郭氏絮叨,郭氏也只能打起精神来应付她,这可能是生活中最不如意的事情了。
“这是今年内廷供奉的祭礼,陛下看看可有什么不妥帖的?”郭氏没话找话说,拿出了一叠缣帛给刘秀看。
这样的事情,郭氏从来没有办不妥的,刘秀也不用细看。他人虽在长秋宫,但实也有些灰心,郭氏谨慎守礼是有的,但是心里头疏远他,他也不是觉不出来。他常想着刚成亲那会儿两人的亲密,却是怎么也找不回来了。
刘秀这个皇帝虽然没做多长时间,但是皇帝的架势已是十足的了,雷霆雨露可都是君恩,他从来都不觉得郭氏有什么资格跟他置气。然而时间长了,他还真是品出几分不对味儿来,郭氏的确是样样周全了,但是对他却是疏远的紧,他刻意讨好了几天,半点不见回转。可是每每心灰意冷的时候,宫里总是出一些不大不小的岔子,让他觉得还是郭氏比那些人都强。
他那点灰心就连雁南都瞧出来了,有些担忧的劝道,“娘娘何苦来要远着陛下,他当真恼了,只怕又有风波。”
“他就是真的恼了,也不会把咱们怎么样的。再说他这样子,一边踩着我儿子,一边对我献殷勤,没得让人恶心。他打量着女人都该是傻子,生来就是以夫为纲,由着他要圆就圆,要扁就扁呢?”
雁南万想不到一向循规蹈矩的皇后娘娘能说出这么一番离经叛道的话来,一时也想不出女人不这么着还能怎么着。“娘娘想是听许美人的故事听多了,她掰的那些哪里做得准!”
“也不全是这个,反正你也不用怕,陛下是最看重大局的,长秋宫只要不谋朝篡位,他是不会把咱们怎么样的。”
郭氏原本也不想这样,不过每每事到临头都觉得十分的为难,她跟刘秀只能是公事公办,多一分都不成。而她这会儿心里有了几分底气,再不是刚回魂儿那会儿如履薄冰的,又因为打定了主意要送走太子,培养势力,更去了几分畏惧之心,便只肯跟刘秀在面儿上周全,绝不多行一步。
“娘娘行事可是越来越让人看不明白了!”
“你不明白就只管看着,这一回,可由不得他们!”
雁南觉得这皇后娘娘不仅是行事让人看不明白,就连说的话也是难明白了。好就好在她是训练有素的死士,虽不及那几个从小一起的忠心,但是却多了几分执着。
郭氏忙忙叨叨的过了年,简简单单的给刘辅过了生日,然后就把先前禁足的美人李氏弄了出来。这李氏被关了几个月,倒是去了几分浮躁之气,整个人看起来沉静了不少,再加上郭氏特意帮她调养着,倒是有几分珠圆玉润的意思。
刘秀在长秋宫总是不得意,却时常在殿上撞见她,原打量着她不过是有意邀宠,但是次数多了她也总是中规中矩的,这倒让刘秀心下狐疑起来。那一日正好有空,刘秀便把她召到了广德殿。
“你这脾气倒是改了不少,早这样,也不用受那些罚了。”
“全赖皇后娘娘教导,奴婢才得以知事明理,自然不敢再任意妄为。”
这李氏低头答着话,竟然一眼都不往上面瞟,刘秀突然觉得郭氏不但自己乏味的很,就连她调教出来的人都是这样,心中就有些不喜。然他一个人在广德殿住的久了,这李氏有着实有几分姿色,也就留在了身边伺候。
李氏言语虽然恭谨,但是心里从来都没忘记如何取悦刘秀,温存体贴之意,自不待言。就这么着,在广德殿一住就是一个多月,直到耿氏生产的那一天。
耿氏原是没到日子,那天雪融了,阳光十分的好,她就想出去透口气。不过她也没有敢走远,只是在殿前的空地走走,宫女们前呼后拥的伺候着,即使是这样,还是滑了一跤,好在柳儿死命的拽住了,不过也是动了胎气。
郭氏虔诚的求着神,无论如何也要保佑耿氏生个儿子出来。但是,儿子也不是那么容易生的,刘秀从前殿赶过来的时候,耿氏还在哪里撕心裂肺的哭号。
“娘娘咬着这帕子,省点力气吧,孩子太大了,本就不容易生的。”
耿氏听了心中越发的害怕,喊的更大声了。郭氏虽然盼着她生儿子,但是也不愿意再进产房,这个声音,在外间听着就够渗人的了。
“赶紧去把耿夫人接过来。”
这原也不是宫里的规矩,然而郭氏要格外给耿氏做脸,刘秀也没有反对的道理,小黄门忙忙的去了,郭氏勉强定下神来喝了口茶。刘秀已经有了五子一女,这种场合有些惯了,虽然不时的打发人进去问问,倒也没见有焦虑之色。
这两个人稳稳当当的在外面坐着,就等着瓜熟蒂落产婆出来报喜,但是一直从中午等到了傍晚,耿氏都喊得要断气了,也没见有生下来的意思。
“怎么这么长的时间?”
“产婆说孩子大了,有些困难。陛下如果有事,不妨先去办理,这边一有消息,臣妾立刻派人过去禀报。”
妃嫔生产刘秀其实也没有完全陪着,然而耿氏的确是有些特殊,刘秀不得不在西宫坐住了,就算有事也只能放到一边。
郭氏的煎熬可是比刘秀多得多,她想起许氏前儿跟她说的,只怕是这个肚子太大,有可能难产的。耿氏七个月的时候就看的出来比正常大的不是一点半点,许氏悄悄地跟她提了,然她也并不方便干涉,只怕一个不好,反倒落一个苛刻的名声。现在看耿氏这般情景,心中倒是有些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