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化一死,邓羲果然溃不成军。堵乡很快就被拿下,邓羲也仓皇的逃往淯阳,刘秀的大军现在全部都在往淯阳集结。而叶县一战,董虽然把刘秀逼得狼狈逃窜,但是最后被耿弇和岑彭前后夹击,也是一样的溃不成军。邓羲现在完全是孤军奋战,败亡不过是早晚的事情。
刘秀觉得这些都是郭氏带来的福气,如果不是她一再的请求给邓奉一次机会,事情也不可能这样发展。对于邓婵请求入宫服侍皇后,他是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陛下怎么就准了呢?”郭氏郁郁的说道,“不管怎么说她也是功臣家眷,入宫为婢不太合适吧!”
“这有什么,能够服侍皇后也是她的福气。”刘秀不以为意的说道。
“这福气臣妾可是觉得消受不起,在邓奉的事情还没个定论的时候倒也没什么,现在邓奉都是吴房侯了,再让邓婵进宫臣妾可是害怕朝野议论。”
刘秀觉得皇后真是谨慎的过了头了,就算是功臣贵女又能如何,能够入宫服侍,那都是天恩。不过,看她愁眉苦脸的样子,刘秀笑着说道,“你要是真觉得不舒坦,就像那杨氏一样,让她做个女史也就是了,过个一两年就放出宫去,这有什么可为难的!”
“陛下英明,臣妾怎么就没想到呢!”
郭氏目的达成,恭维的话自然是不要钱似的往外掏,可是把刘秀哄得心花怒放,他柔声说道,“你什么都不用想,朕会替你想好的。”
郭氏不知道刘秀以前是不是也这样哄着阴氏,也不知道阴氏听了会是什么感觉,反正她是觉着有点冷,我要是敢真的指望你,到最后可能连骨头都剩不下。
京里送来的邓晨的奏章,郭氏赶紧借机退下。邓晨请罪不是一次两次了,但是刘秀始终都没有什么动作,想来也是顾念着刘元的情分。不过,郭氏估计邓晨应该就要来京了,只不过这次跟前世会有很大的不同。毕竟,侄子谋反和儿子谋反,还是有区别的。
邓婵在哥哥那里哭了半天,弄得邓奉很是摸不着头脑,人家虽然心疼马,但是也没打你没骂你,至于这么委屈吗?
“这个事儿,虽然咱们事出有因,但是到底是人家的宝贝,心疼也是正常的,回头我给他赔个不是,你就别哭了。”
邓婵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回事,就是觉得憋屈想哭,对于她哥哥的劝解,一点儿也听不进去。
邓奉让她哭得直抓狂,他这个妹妹向来是沉稳大度有主见,前些日子跟着他吃糠咽菜、担惊受怕也没掉过一滴眼泪。刀尖上的日子都过来了,怎么现在会这样。要不是欠着皇后的人情,他还真想揪着郭况好好问问,你到底把我妹妹怎么了。
“我的好妹妹,我可求求你别哭了,你跟我说实话,他是不是欺负你了?”
邓婵一边哭一边摇头,眼泪鼻涕抹了邓奉一身。
邓奉被她弄得没了法子,只得问道,“现在可是快到晚膳的时候了,你不去皇后身边伺候了?”
邓婵这才点了点头,好容易挤出几个字来,“你给我打盆水来。”
邓奉一愣,他可从来没伺候过人,不过看着妹妹这个样子,只好出去打水。
邓婵让冷水一激,倒是精神了不少,“以后我在宫里,你自己要多保重,赶紧娶了嫂子,家才能像个家。这次邓羲必死无疑,咱们是知道他早有准备,只怕别人不是这么看呢,可能叔叔家的关系也不好相处了。”
邓奉心说,这不是挺明白的吗,刚才至于哭成那样。“这些我自己有数,你不用操心。好在除了余化那个祸根,那些抄家灭族的话也不会传出来。我自己问心无愧,别人怎么看也管不着了。”
“皇后现在是今非昔比了,我在她跟前,倒也能帮你说说话,不过你还是要凡事小心。”
邓奉一想到妹妹要进宫去伺候人,而起因又是在他身上,心里就特别的难受,“哎,我说你也是的,怎么就那么死心眼,虽然以前说了是要报答皇后,可是咱们现在也是立了功的,也不用非得进宫为奴为婢。咱们家再不济,也没让你干过伺候人的活,你让我以后怎么有脸去见爹娘呢。”
“以前我是感激她给你争取了一个机会,就只有这么一种方法可以报答,话都说出去了,难道因为现在立功了,就可以收回吗?”
“皇后都不一定记得,你又何必呢?”邓奉叹息着说道。
“可是我记得!”
邓婵收拾利索,赶紧去了郭氏那边。郭氏现在能进的东西也是不多,刘秀那边又总是有军情需要处理,所以夫妻俩虽然住的很近,但是极少一起用膳。
邓婵给郭氏行了大礼,现在开始她只能自称奴婢了,要说心里完全不难受,那也是骗人的。
“你虽然坚持要入宫服侍,但是本宫也不能亏了你,本宫跟皇上那里讨了旨意,你以后就是宫中女史了。”
“谢皇后娘娘。”由奴婢到女官,邓婵自然是满心欢喜。而她除了谢自己那份儿,还得带上她哥哥的。
郭氏听她说邓奉要过来谢恩,觉得大可不必,皇上就在旁边看着呢,邓家还是记着刘秀的恩典吧!“陛下当时更多的还是看了新野长公主的面子。邓将军真的要谢,不如等到战事结束,在新野给公主建个庙,做几年祭祀的事情。”
邓婵并不能理解皇后的用意,长公主虽然待他们恩重如山,但是,毕竟还有她亲生的儿子邓棠在,祭祀怎么也轮不到她哥哥啊?她见皇后说的很是郑重,觉得还是有必要回去跟哥哥好好商量商量才是。
郭氏见她明明不解,却不贸然动问,心里的好感有多添了一层。
“姑娘上次去寻解药的地方,离这儿远吗?”
“路程倒不算远,只是那东西很是不好找,要多费些时日。”
郭氏反复思量着,怎么才能不动声色的去找这些药呢?她现在有了沈风的帮助,并不需要这种害人的东西,但是青木香总是神出鬼没的,却是不得不防。如果能多找到一些药材,说不定太医能够配出更合适的解药。
刘秀的信任虽然多了一些,但是,她的感觉依然是如履薄冰,一步走错仍然可能万劫不复。她必须时刻提醒着自己要谨慎再谨慎。
“姑娘有所不知,宫里又出了件青木香熏过的衣服。”
“娘娘!”
“你不要紧张,事情已经过去了。不过,本宫还是希望能再配出点解药来以防万一。”
“可是我们上次用了半个月的时间才找到那么一株,现在只怕时间上来不及。”邓婵觉得有些为难,再说那解药也不是那么有用的。
“这样吧,这几天你跟绵蛮侯在附近碰碰运气。”郭氏递给她一张药方,“这是此前太医给本宫开的药,少了最后这两味,况儿曾经带人去找过,也没什么收获。明天本宫会跟陛下请旨,让你再去找找看。”
“诺。”跟郭况一起,邓婵心里很是不情愿,好在郭氏想着心事,并没有注意到什么。
邓婵从皇后的房间里退出来,先去找她哥哥把新野公主的事情交代明白。邓奉琢磨了半天,渐渐品出一些味儿来,现在隐退,虽然看似错过了一些建功立业的机会,但是却化解了眼下重重的危机,可以说是一举数得。
“你回去禀告皇后娘娘,我会按照她说的做的。”
“这样不好吧,是不是有点越俎代庖了?”
“棠儿现在年幼,再说我也不是一辈子留在新野,你就安心做你的女史吧,那件最重要的事情我会拜托宁平公主的。”
“哥哥!”邓婵顿了顿脚,掩面跑了出去。
邓婵这几天早出晚归的跟着郭况在山里找药材,之前的尴尬渐渐地缓和了不少。不过,皇后要的那件东西,始终都没有见到影子。
这一天,梁萧跟皇上那里告了假,也跟着出来凑热闹。现在前方节节胜利,刘秀也习惯了坐在传舍里发布命令。邓禹和耿弇都已经被派到了淯阳,而这几个整天在皇上面前晃进晃出的人,其实并没有什么大的用途,严格来说,都不如那些传令兵,能给皇后娘娘找点药材,也算是物尽其用了。
梁萧其实就是来看热闹的,郭况十分宝贝他那几匹马,但是却能借给邓婵,这女子到底是何方神圣,他怎么能不来弄个清楚。可让他失望的是,这两个人看起来是泾渭分明,连一点眉来眼去的意思都没有。
不过,梁萧瞧着瞧着,却还真的给他看出一些门道来。太医要的两种草药都喜干不喜湿的习性,可是邓婵去总是往阴湿之地去找,而且看起来十分的认真,并不是故意敷衍,这样梁萧的心里生出了大大的疑问。
梁萧把自己的怀疑悄悄地跟郭况说了,郭况仔细一回想,还真是有些不太对劲,“她这几天好像都是专门去一些树下比较潮湿的地方,之前没想那么多,还多亏你发现了。”
“如果天天如此的话,那可真是有古怪。”
“咱们应该怎么办?”郭况遇事儿很少能拿定主意。
“先看着吧?据说这位姑娘武艺不俗,可是我观察她半天都没一点反应,可能她要找的东西真的十分重要。”
两个人于是悄悄地盯着邓婵,看她到底想要找什么。而邓婵那边心急如焚,哪会注意到有人在偷偷的观察她。皇后话里的意思也许过不了几天就要回京去了,可是那东西却一点着落也没有,她并不想让皇后失望。
邓婵在那些杂草里仔细的搜索着需要的东西,天可怜见还真让她给找到了。
“她就是要找那个?”郭况瞧瞧的问梁萧。
“看来是的。”梁萧神色凝重的点了点头。
“那是什么呀?”
梁萧有些为难,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她。邓婵是皇后的女官,如果是皇后要这东西,他们还是应该装不知道的好。但是,如果不是皇后要的,那可就大大的不妙了。
梁萧还没想好要怎么说,郭况倒有些着急了,“你倒是快说啊,她这么小心,一定是要紧的东西,可是这不是太医让我们找到呀?”
“这个我也不知道啊?”
“你怎么会不知道啊,你刚才那么惊讶,不知道你惊讶什么?”郭况难得也有脑袋灵光的时候。
“那个东西是一种非常罕见的草药,古书上的记载叫做茈筶。”
“我管他叫什么,你先说它是用来做什么的?”
梁萧想了想,还是告诉他的好,“这个东西最大的用处就是让孕妇神智不清。”
郭况听了心中大急,这样的东西可是害人不浅,他就要冲过去,却被梁萧一把拉住,“你最好先别冲动,她毕竟是皇后的女官。”
“我姐姐不会要这害人的东西的。”郭况坚决的说道。
“不管是谁要的,你要想弄清楚真相最好不要打草惊蛇。”可惜,梁萧还没说完,郭况就跑过去了。
邓婵小心的把全株都挖了出来,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听有人在旁边冷冷的说道,“不知姑娘拿的是什么药材,在下竟从没见过。”
邓婵被他吓了一跳,慌忙答道,“这是小女家乡的一种常用的草药,对于体虚气弱最是有效。”
“常用?不见得吧?姑娘找了这么些天就只找这么一株,怎么会是寻常的草药。”
邓婵故作轻松的说道,“是啊,这东西在新野很常见的,但是谁知道这里竟然这么难找。”
“这东西在新野常见,那我倒要问问了,新野人常用茈筶干什么?”
被郭况说破名字,邓婵有些心慌,她不知道该不该说出这是皇后要的东西,可是谁能相信害人的是它,救人的也是它呢?然而,她也不能装聋作哑,只能解释到,“这东西并不是只能害人,也可以救人的。”
郭况对这些东西是没有半点认识,他转头看了眼梁萧。
“这我到没听说过。”
邓婵见二人明显不信任她,不由讥讽道,“天下之大,大人没听说的恐怕还多着呢!”
“姑娘说的也有道理,不过这个东西,在下还确实不知道能有什么正用,还请姑娘告知。”
梁萧用词虽然是彬彬有礼,但是气势却咄咄逼人,邓婵眼圈一红,气得把东西扔给郭况,“我说什么你们也不会相信,那你自己带回去给皇后娘娘吧,她会告诉你真相的。”
邓婵负气跑掉,郭况赶紧把那东西扔了,还是梁萧捡了回来,“我看邓姑娘不像说谎,可能还真是皇后娘娘让她弄的东西。”
“不会的,我姐姐不会做这样的事。”
梁萧可不会像郭况那样信任无条件的相信皇后,后宫之中,有多少血腥和阴暗是外人永远都无法知道的。“邓姑娘既然说了这东西是有益处的,也许真的是我们不知道呢?她之前那么紧张,也许真有大用出,你还是应该去问问皇后娘娘”
“你读了那么多的书都不知道,她区区女子能懂什么?”
梁萧这会儿真有点后悔自己多了这么一句嘴,还不如什么都不说呢?这事儿如果不掰扯清楚了,邓婵回去再告上一状,郭况是没事儿的,他可怎么办啊?
“你不是相信皇后娘娘吗?那就直接去找她不就得了。”
郭况从皇后那里回来,一直是神情呆滞,梁萧以为他是受了刺激,就拉他出去骑马。
跑了几圈,他还是半死不活的,梁萧好意劝道,“其实宫里吧,没有手段是很难活的,皇后娘娘也是有苦衷的,你可不要想不开。”
“可我还是心理难受。”
梁萧觉得郭况可能是实在接受不了纯洁善良的姐姐变成杀人不见血的恶魔,心里头默默地同情着这个如同大白兔一样的男孩儿。可是,这世上的阴暗谁能躲得过去呢!
“人不为己是要天诛地灭的,你就别想太多了。”
“你说为什么人人都要这样不顾死活的争斗呢?”
这个问题太深奥了,梁萧也弄不清楚,“可能是因为人有无尽的欲望吧!”
“你说为什么人要有这么多的欲望呢?”
两个人鸡同鸭讲说了半天,明明用意都不一样,话语却偏偏严丝合缝的。
郭氏打发走了郭况,赶紧命人把邓婵找来,“我知道你受了委屈,改天一定让况儿给你赔礼。”
“奴婢不敢,只是当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也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实言相告,所以才把问题推给了娘娘这边,还请娘娘原谅。”
“这没什么的,有些话之前我不愿意跟他说,是不想让他担心,现在他也该明白些事情了。”
皇后可以说自己的弟弟,但是她却不能说什么,邓婵只好低下头,努力降低存在感。
“今儿你受了委屈,下去好好休息吧。”
郭氏瞧着手里的青木草,渐渐低改变了主意。她把这株草药放在阴凉通风的地方,等着它慢慢变干,脸色却浮起了一层厉色。
“娘娘,中常侍求见。”
“请他进来。”
“娘娘,宫里出事了。”
郭圣通首先想到了孩子,吓得魂不附体,“出什么事儿了?”
“回娘娘,王梁送来了急报,任贵人昏迷了好几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