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氏一个晚上都惦记着这件事情,几乎就没怎么入睡,第二天一早,果然就听到了任氏要随军出征的消息。现在宫里头,五个孩子都平安的生下来了,郭氏怎么也想不出任氏是拿什么理由说服刘秀的。
其实,任缳的理由很简单,她只是告诉刘秀,离开了皇上她是寝食难安,这样就可以了。这话别人是不会相信的,也不知道怎么的,刘秀就信以为真了,并且爽快的答应了下来。等到事后想到要耽搁多少行程,后悔的话也说不出口了。
这个消息一传出去,军中有些哗然,行军打仗是何等大事,怎么能如此儿戏的带着一个妇人,而且还是一个随时都有可能生产的孕妇。然而,虽然私底下议论不少,但是,也没有人敢到刘秀的面前说半个不字。
而郭氏如今名声甚好,人们只会议论任氏妖姬误国,并不会牵涉到郭氏。然而即使是这样,郭氏也不能坐视不管,毕竟,她还是中宫皇后。
刘秀见郭氏上来,就知道她要说什么,这件事情确实有些不太合理,但是,他既然已经答应了任氏,怎么也不能反悔。“朕知道皇后是为了任氏一事,但是,朕已经决定了,皇后还是不要管了。”
郭氏其实还真的不想管,任缳跟当年的阴丽华不一样,阴氏有她的两个哥哥在外面给她造势,黑的也能说成白的,但是,任光却并不理会宫中的事情,而任贵人的名声一向不怎么样,这样的做法,也只能让她更糟而已。郭氏更在意的是命运的轮回,没想到任氏不仅仅继承了当年阴氏的宠爱,而且,还跟她走上了同样的路。
“臣妾只是担心贵人这个身子实在不适合长途跋涉。”
刘秀也正担心这个事情,任氏万一在路上有个好歹,那他可就后悔莫及了,“朕也知道不太合适,但是任氏说朕前次出征,她担心得是夜不能寐,现在北征彭宠,更是非同小可。她留在宫里,只怕是昼夜都不能安心的。这样一来对身体也很是不好,所以朕考虑了再三,还是要带她出宫,路上多加点小心也就是了。”
郭氏这是头一次听到完整的贵人从军记,都不知道应该哭还是笑,上次刘秀出征,那任贵人成天找任光夫妇的麻烦,生生的把任夫人逼出了京城,那时候她上窜下跳可是精神的很,这会儿又开始担心刘秀了,可真够荒谬的。
“既然是这样,那臣妾也就不再多言了。”郭氏突然之间觉得兴味索然,也不想继续装扮贤妻,她给刘秀行了礼,就回了长秋宫。这样一来刘秀反倒有些过意不去,这件事情毕竟皇后的面上不是那么好看。话虽如此,他并没打算改变主意。
因为突然多了这么个插曲,很多东西就得重新准备,这工作自然是由中常侍负责,王远可是忙的焦头烂额。但是任贵人的事情,又不敢有半点马虎,上下人等无不是敢怒不敢言。
北征的行程因为多了个孕妇,在路上走走停停的拖了一个多月,直到任缳实在不能在往前,才留在了元氏县。
刘秀对于不能继续陪伴任缳很是愧疚,在元氏传舍里又多留了两天,这么一来,不管是幽州的彭宠还是涿郡的张丰,都做好了充分的准备。刘秀仗着兵精粮足对这个倒是不以为意,而这一次对于彭宠他也不是志在必得。他很清楚彭宠的实力,幽州并不是一时半刻能够解决的,而他最先要做的,不过是断其羽翼而已。
他安排好兵将,就安心的住在了传舍。任缳经过这一番辛苦,可是憔悴了不少。
“你不多休息,跑出来做什么?”
“臣妾没有什么,听说陛下刚刚处理完政事,就送点汤水过来。”
“这些事情,宫女做就可以了,何必你亲自动手。”刘秀扶着任缳坐到榻上。“你看你的脸色这么憔悴,何苦来跑这一趟。”
“陛下,宫女怎么能代替臣妾的心意。再说现在为了臣妾已经耽误了大军的行程,如果臣妾在不能为陛下做点事情,不是罪上加罪。”
“胡说什么,你做这些都是为了朕,别人不知道,朕还能不明白吗。这些天正好给朕排兵布阵的时间,你且看着我怎么取下张丰的头颅。”
“臣妾恭祝陛下旗开得胜。”
“恩,你乖乖回去休息,不要胡思乱想的,朕等会儿过去看你。”
刘秀其实并不像他表现的那么轻松,要收复幽州,除了涿郡的张丰,还有五校的贼兵。而五校,离元氏已经不远了。他已经想到了一个诱敌深入的策略,但是这还需要冒一点险,他不打算让任缳知道。刘秀对任缳的宠爱已经彻底的超过了一年前的阴丽华,他只希望她能够安心的产下麟儿,却不能让她受到半点的惊吓。
任缳真的是关心刘秀吗,好像除了刘秀本人,其他人都能看得出来,特别是贵人身边的几个宫女,成天看着面目狰狞的任贵人,想死的心都要有了。
月影还是任氏身边的第一人,而她对这个差事的感觉是越来越苦,贵人除了上次训斥了几句之外,倒是没有对她做过旁的,就是贵人总是阴晴不定的样子,让她一直都是提心吊胆的。这不,贵人刚从皇上那里回来,脸色沉得就跟锅底灰一样。她反复的琢磨着刚从皇上说的那几句话,贵人实在是没有理由生气啊!
如果是以前,月影一定是要温言相劝的,但是现在恨不得能有多远躲多远。
任缳独自想着自己的心事,并没有注意到身边这几个宫女的表情,而她为什么这么不高兴,只有她自己最清楚。
任缳莫名其妙的跟着刘秀出征,刚开始只不过是为了试探她在他的心中到底有多少分量。一直以来,她都想借着皇上的手好好惩治任光一番,因为很清楚任光的功劳和地位,所以就没有贸然动手。现在试出结果来了,反倒高兴不起来。因为,她再也没有借口拖延整治任光的时间。
任缳对任光完全是由爱生恨,她需要通过那个更有权势的男人来打击他。不过,她想了千万条毒计,却迟迟下不了手。她总是欺骗自己说,害怕任光在皇上的心中不容动摇,轻举妄动反而不美。可是现在,隗嚣已经投靠了公孙述,任光是他的姻亲,对于他来说,立场已经是十分尴尬了,刘秀现在虽然没有什么表示,但是,任缳已经觉察出来,他对任光的信任变得很是薄弱了。
这样一来,任缳渐渐的有些忘了她对任光的报复之心,暗地里还有些为他担心。她也曾暗示过他跟隗氏划清界限,但是,却被他毫不留情的拒绝了。任贵人恼羞成怒之下,不得不加快对付任光的脚步。而刘秀对她的宠爱,让她连最后的借口都没有了。
任缳闷闷不乐的样子,落在刘秀的眼里反而是忧心忡忡,他对着几个宫女吩咐道,“你们要好好的伺候贵人,不能有半点闪失知道吗,特别是前方的战事,一个字也不许透露给贵人知道。”
月影几个赶紧认真答应下来,不过在她的印象中,贵人从来就没问过跟战局相关的事情,哪怕是皇上就在前方拼杀。
刘秀劝了任缳半天,就是怕她担心这个那个的,任缳本来想换个笑脸的,但是见他这样误会,也就乐得顺水推舟了。刘秀越发的感慨,宫里这么多女人,竟没有一个像任缳这样待他的。可见,即使是块冰,也有融化的一天。
刘秀心里正美着,郭氏已经听说了他们停在了元氏。那个地方她虽然没有去过,但是却在熟悉不过了。阴丽华的儿子,未来的天子不就是在那里出世的!
阴丽华就是在元氏的传舍生了四皇子刘阳,现在换了任缳,也是在那里生了五皇子刘庄。
郭氏现在尚且不知道刘秀给任缳的儿子赐名为刘庄,如果知道了,只怕是要后悔当初的一时心软。
任缳生产的时候,刘秀已经到了临平,在那里遭遇了五校贼兵。他原本计划着要将这些人一网打尽,听说任氏生了儿子,也就不在关注战事,留下了大司马吴汉,自己赶回来元氏县。
刘秀抱着儿子乐得合不拢嘴,当场赐名为刘庄。郭氏如果能看到这一幕,一定会觉得眼熟。前世,刘秀只有抱着阴氏的儿子,才会露出这样满足的笑脸。
任氏的这个儿子可真是在他的日夜期盼之下才有的,自然跟别的孩子不一样。他虽然没有为此就打道回宫,但是放下了要紧的军事,已经够匪夷所思的。好在有吴汉在也不需要这位皇帝陛下做什么,少了谁他都可以很顺利的击败敌军。而刘秀在元氏也没待几天,很快就去往了卢奴,派了祭遵等四将讨伐张丰。没几天,张丰的脑袋就献到御案之上。刘秀直说这是庄儿带来的福气,也不知道浴血拼杀的将士们听了会作何感想。
一个月以后,刘秀带着小妾和孩子高高兴兴的回了京城。至于彭宠,他是连面儿都没见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