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太夫人并不知道宫里现在的情形,不过女儿小产她要进来探视,那也是没什么不妥的。皇后看见她的奏章,想都没想也就允了。如今,阴邓氏回了新野,阴兴“死”了,皇上眼里多了别人,宫里的奴才也大都安分,阴丽华可用的人已经越来越少,她并不介意阴太夫人在关键的时候来帮她一把。不然,前生最大的隐患太早退场,她都不知道后面该如何继续!
巧慧瞧着太夫人沉着个脸,吓得赶紧跪在了地上,也不为自己辩解什么,就安静地等待着太夫人的训示。阴丽华此时正是用人之际,并不愿意母亲开罪与她,于是,抢在前头开了口,“这事儿跟慧儿没什么关系,一切都是命。”
“丽华!”太夫人也有些哽咽,谁的儿女谁自己心疼就是了。
“娘!”阴丽华靠在太夫人怀里,委委屈屈的哭了起来。
看见女儿流泪,太夫人赶紧把自己的感伤收了起来,拿出帕子细细地替她把泪水拭去,轻声的劝道,“现在可不兴掉眼泪,我儿要放开心胸,好好将养才是正路。”
可是阴丽华现在半个字也听不进去,反而哭得更凶了,弄的太夫人也跟着直落泪。
“娘娘万万要好生保重,可不能自己糟蹋身子。”
“是啊娘娘,就算旁的都不为,也不能让老夫人跟着伤心呢。”巧心倒是更了解阴氏几分,知道她还是比较在意太夫人的。
太夫人和两个巧儿连哄带劝地说了半天,阴氏才渐渐地止了哭声,但是,这并不能减轻她心中的委屈。这么些年来,她小心翼翼的应付着兄长和嫂子,好容易熬到了出阁,可是,偏偏在距离成功最近的一刻功亏一篑。她并不害怕从头来过,然而努力这么久,却离那个目标越来越远,她的心已经万难平静了。
“娘,皇上现在完全被那个任缳迷住了,女儿该怎么办才好?”阴氏失神的喃喃自语,似乎也没打算听母亲的回应。
太夫人无奈的叹了口气,“这个我都听说了,皇上现在正在兴头上,我儿不可与她争一时的长短,凡事都要忍耐克制。”
“我就知道娘要这样说!”
“我都是为你好,在还没有什么完全把握的时侯,只能避其锋芒,这也是次伯让我带给你的话儿!”
却原来阴识听说了任缳盛宠,生怕他这个妹妹一时忍不住做出什么再落下把柄,所以才没有阻止太夫人进宫,也一并让她过去提个醒儿。
“次伯还说兴儿的事情是你莽撞了,但是他也没怪你。好歹皇上还是给了爵位,也许并没有疑心什么。”
“兴儿?我知道他什么都不让我说,可是我弟弟死了,都不去讨个爵位,怎么能甘心。这对皇上来说不过是区区小事,有什么可疑心的,我倒觉得他是谨慎过了头了。”
“哎,”提起兴儿阴太夫人就头疼,那孩子也不知道是犯了什么倔,非要认到冷尘的门下。不过,这事情还是以后慢慢在想办法吧,“你有所不知,次伯一直以来都觉得兴儿的死安排的不够严密,所以担心皇上看出破绽。结果你这样误打误撞的,皇上还真的就给了爵位,也许没他想的那么严重。”
阴丽华久居深宫,对外面的事情不过就是知道个大概而已,现在听来可是有些心惊。等把前后都了解清楚了,她的感觉可是比阴识还要严重得多。皇上如果不是怀疑了什么,不会对兴儿的死表现的那么冷漠。虽然当时皇上还是好言安慰了她,但是,女人的直觉告诉她,他的心里根本就是不以为然。
太夫人见女儿沉默不语,还以为自己说的话吓到了她,“你也别担心,这不是都过去了吗?”
过去?阴丽华可不敢这样想了!“娘,兴儿现在人在哪儿?”
“次伯让他回新野去了,现在应该还在路上。你们姐弟这一次也没能见上一面,以后更是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相见。兄弟姐妹之中,兴儿与你最是亲厚,现在却弄成了这样!”太夫人有些怀疑阴家是不是流年不利,怎么一件好事儿也没赶上!
阴丽华向来很疼爱阴兴,不仅仅是因为一奶同胞,这姐弟俩确实更为投缘一些,只不过,她也没别的办法,“让兴儿以后不要轻易露面了,他太容易让人认出来。”
“他自己也是这样说的,前儿回府的时候都是偷偷摸摸的。”太夫人忍不住又落下泪来。“我儿,你弟弟以后能不能再见天日,可就全看你的了,所以,你无论如何也不能失了圣心。”
这么重的担子压下来,阴丽华还能再说什么?“我知道了,母亲回去跟哥哥说,任缳连着几日住在正殿,已经是于礼不合。而且,她的那个样子,实在是红颜祸水,这上面一定可以做些文章,让他好好想一想。”
“次伯已经在想办法了,现在比较能用得上的就只有钦天监的人,他也不敢轻举妄动。你现在务必要把这些全部都抛开,外面的事情自有我们给你安排,你就只管把自己照顾好,其他的不用担心。”
娘儿两个絮絮叨叨说了半天,阴丽华的心思好歹的收了一收,而太夫人出了西宫,却显得心事重重。阴识已经派人去打听楚家的消息了,这对丽华来说,可能是致命的打击!不行,她一定要去阻止他!
阴太夫人心事重重,并没有注意到旁边的路上过来一个少年。那少年伫立在那里,等她走了也没挪步。
“君侯?”赵普小声的喊了句。
“那位夫人是?”郭况感到很奇怪,那位夫人的装束看起来主不主,仆不仆的,可是偏偏引路的内侍十分的恭敬,他想不到宫里还有这么一号人物。
“刚才过去那位?”赵普看了眼郭况,见他没有否认,连忙说道,“是西宫阴贵人的母亲,今天一早就进宫了。估计是心疼女儿,所以有些失了态。”
郭况听了不置可否,继续往长秋宫走去,他已经接到皇上的旨意,对于出征一事,他心里其实并不排斥,相反,还有些隐隐的期待,那个骑走了乌云的女子,也许马上就能再见到。
他也知道姐姐和母亲的担心,不过黄门侍郎,都是跟在皇上的身边,其实并没有太多的危险,而他也不觉得皇上有必要大费周章的来害他这么个无职无权的外戚。
郭圣通瞧他眉开眼笑的,就知道皇上这个旨意是正合了他的心意,只不过她还不知道有邓婵的因素在里面。
“看你这样子我就是想拦也拦不住了!”郭氏故意沉着脸。
“娘娘,大丈夫志在四方!”郭况说这话的时候明显有些底气不足,让紫苏几个不由得掩面而笑。
眼瞧着他都比自己高出半个头了,郭氏再也不忍心笑话他不过是小孩子,“那你知不知道黄门侍郎要做些什么?”
这个郭况还真没想过,笑嘻嘻的说道,“还请姐姐教我!”
“你这几日出门,带上郭堂还有郭兴。仔细看着他们做什么,那就是你日后该做的事情!”
“不是吧?”这些太夸张了!在郭况的意识里,黄门侍郎不过就是站在皇上的身后充当背景就可以了,如果皇上出了什么危险,他们就得挺身而出,当然这样的事情不会经常的发生。可是,他怎么也想不到还要扮演一个小厮的角色。
“你都不知道黄门侍郎要做什么,我只好让你好好看看,你要时刻都记着自己的身份。”
“我保证不会忘的,我都随时注意着别人怎么做可不可以,不要让我去做这些小厮的事情。”郭况苦着脸,哀求的看着郭氏。
郭圣通看着他可怜兮兮的,忍不住笑了出来。她试着想了一下,她的弟弟在刘秀出门的时候给他垫路,进门的时候擦座椅,自己都跟着一身恶寒。不过,阴兴就是这样做的,而且做了十几年,丝毫没有世家公子的架子,“你日后经常跟在皇上身边,我是怕你一时得意忘了自己的身份,你必须时刻记着,他是皇上,不是你的姐夫。”
“我记着呢。”
“还有一事我要问你,上次你跟我说的那个梁萧,是不是真的很有才能,如果是的话,我可以跟皇上举荐,让他跟你一同出征。”说到底郭氏其实还是不放心,把自己的弟弟跟刘秀放在一起,就跟送羊入了虎口也差不了多少。有个相熟的聪明人跟着,也许还能保险一点。不过她也知道这不过是掩耳盗铃的办法,皇上要真的想动手,即使聪明如韩信又能如何?
郭况可没她姐姐那么多心眼儿,只觉得如果能跟梁萧在一起是再好不过的了。马上拍着胸脯保证,这个人是多么的满腹经纶、学富五车。
郭圣通赶紧把这件事儿应了下来,生怕他再说天都黑了,“还有两件事儿你的给我办妥了,金水村的曹婆子那边一有风吹草动的赶紧给我送信儿进来,还有你得把文非哥哥给你的人带上。”
前一件事情好说,后一件郭况觉得有些为难,不过皇后郑重其事的,他也不敢大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