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容易熬到第二天中午,阴丽华赶紧让巧心去请刘秀。长秋宫的事情宫里的人也都知道了,并没有人为难她。刘秀其实昨天就想过去,还是皇后给拦下的,这会儿巧心过来请,也没有不去的道理。
阴氏虚弱的躺着床上,脸色苍白的吓人,刘秀的心里泛过一阵阵的苦涩。“你受苦了。”
“陛下。”刘秀很久没有跟她这样温言细语的,阴氏的眼睛顿时就湿了。
“这个时候可不能哭,眼睛要落毛病的。”
刘秀扶着阴氏躺好,顺手给她捋了一下散发,“杜太医来给诊过脉了吧,药也用了吧?”
阴氏点点头,“杜太医来过了,臣妾也用了药,多谢陛下惦记。”
“朕最近事情多,对你多有忽略,竟让那姓杨的蠢材把你耽搁了。”
阴氏明白这是皇后已经把事情禀报过了,不过她还是疑惑的说道,“杨太医对臣妾也算尽心,有些事情并不是他的错。”
“你也不要替你那个蠢材担待了,皇后已经都告诉朕了。”
“臣妾倒不知道皇后娘娘跟陛下说了什么,昨天娘娘一来就带走了杨太医,到现在臣妾还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
阴氏的说法跟皇后大相径庭,刘秀觉得很是奇怪,“今天一早中常侍就跟朕说,杨琼对你疏于照料,才酿成了昨日的大祸,皇后把他押了起来,朕正命人审着呢!”
“可能是皇后娘娘误会了吧,杨琼对臣妾很是尽心,至于这喜脉,也不算是他的过错,是臣妾自己疏忽了,才没让他查的。”
“他身为太医,就有他的职责,皇嗣这么重要的事情都能疏忽掉,朕不知道留着他还有什么用。”
“陛下,这事情确实与他无关啊!”
刘秀其实也知道这事情归到杨琼身上很勉强,但是耿氏遭了那么大的罪,总不能一句意外就完了,皇后的用意他明白。“你就不必求情了,朕自有主张。”
“陛下,杨琼虽然有过错,却比不得有人居心叵测。”
“你这是什么意思?”刘秀突然觉得,阴氏今天请他过来,只怕是要牵出大事。
“陛下,臣妾并不是意外失足的,而是有人袭击了臣妾。”
刘秀听了可是大惊失色,他迟疑的问道,“你说详细点。”
“臣妾猜着自己有了身孕,故意跟宋贵人和耿贵人拉开了距离,本来走的好好的,下台阶的时候被一样东西打中了小腿,然后就摔了下去,陛下如若不信,臣妾的腿上现在还有伤痕呢。”
刘秀沉着脸不说话,阴氏也静静的等着,过了一会儿,刘秀拉开被子,果然见到阴氏腿上的伤痕。阴氏觉得他心里已经信了七分,才继续说道,“这分明是有人想要借刀杀人,既能害了耿贵人,又能把责任推到臣妾身上,她的用心何其歹毒,陛下要为臣妾做主啊!”
阴氏说的那个人是谁,不用猜都知道,刘秀虽然不愿意相信,但是这件事情确实可疑。
“传皇后。”
巧心一直在旁边伺候着,听到皇上的命令赶紧吩咐人去请皇后娘娘,这个时候她当然不能离开半步,外面自有宫女争这差事。郭氏在长秋宫忙着查麝香,并不知道阴氏那边的动作,一个耿氏就够让她烦心,自然就疏忽了阴氏。
“阴氏跟陛下说了什么?”
“娘娘,阴贵人防的紧,除了巧心谁也不知道说了什么,只不过那丫头说巧心出来传话的时候面带喜气,请娘娘务必当心。”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咱们走一趟吧。”
阴丽华吃了这么大的亏,不可能悄无声息的,只不过郭氏一时想不到她能拿什么做来文章,等她听明白了,不由得冷笑出来,“听贵人的意思,竟然是长秋宫的人做的了,或者不如直接说是本宫指使的。”
刘秀见郭氏怒气冲冲,并没有半点心虚,他心里头也有些打鼓,“朕并没有怀疑你的意思,但是长秋宫那么多的下人,难保没有一个半个背主的,把事情查清楚了,对皇后也没有坏处。”
雁南用的是巧劲儿,又打在了穴道上,绝不可能留下这么明显的伤痕,郭氏知道这个不是她滚落台阶的时候造成的就是她自己后弄上去的,但是这些都没办法说出来,“陛下,长秋宫的奴才都是听命于臣妾的,如果有哪个伤了阴贵人,那也一定是臣妾的命令,只要陛下查出来,臣妾甘愿受罚。如果连臣妾也要查的话,陛下就尽管宣宗正大人进宫好了。”
郭氏向来识大体也知道进退,今天这个态度如此强硬,刘秀倒是觉得她受了大委屈了。“你先别急,朕什么时候说过跟你有关系,把宗正扯出来干什么。”
阴氏瞧着刘秀的心越来越松动,大为着急,“陛下,都是臣妾的不是,跟皇后娘娘无关。”
阴氏这句话郭氏感到无比的熟悉,只不过现在听起来大不一样,曾经她只会越解释越乱,如今索性不解释了,“贵人既然觉得跟本宫没有关系,那昨夜本宫来探望的时候为什么不说。既然巴巴的把陛下都请来了,就不必再说这种话了。昨天夜里本宫反复问了贵人是怎么摔倒的,但是贵人一直坚持是体虚脚软,也正因为这样本宫才觉得杨琼照看不周,将他关押了起来。这才一宿的功夫,贵人的腿都伤了,既然已经怀疑到本宫头上,当然是要查个清楚才行。”
刘秀从来没见过郭氏如此的咄咄逼人,即使阴氏刚进宫的时候,郭氏也不过是使些小性子罢了。等她做了皇后倒是越来越贤德,对上对下多是宽厚体恤,看来今天这是被逼急了。然而这件事情,不查是不行的。“这件事情皇后就自己查问一下吧!能在殿上伺候的总共也没几个,看看哪个有嫌疑再报给朕知道。”
“陛下既然下了旨意,臣妾一定是要查的,只不过在此之前,臣妾还有几个问题要问贵人。”
“你说吧。”
“贵人摔下去的时候先是扑到了耿贵人,宋贵人抱着耿贵人跌坐在了台阶上,而阴贵人却滚落下去了的,当时是这样的吗?”
“正是。”这些都是不少宫人亲眼见到的,阴氏不知道郭氏说这些想要证明什么。
“贵人当时还扯下来耿贵人的一块衣角?”
“是的。”
“耿贵人并不是在阴贵人正前方,宫女们描述中间至少隔了三尺,可是实情啊?”
阴氏的脸色就不是那么自然了,“娘娘,臣妾也是一时惊慌,看到前面有人就想扶住的。”
这倒也算是情理之中,并不能证明什么,郭氏也没那么蠢,她继续说道,“长秋宫前不过九级台阶,耿贵人当时已经走到中间。贵人没有扯住耿贵人,于是跌了下去,还滚到最低层,手臂和头部都有伤,贵人是不是可以确定没有伤到小腿。”
“这……”
郭氏这么一问,阴氏可真是不好回答了,也许是衣服穿得厚了,受力又都在手臂上,她的小腿还真就没有受伤,否则,也不用再遭那二遍罪了,但是,她怎么能肯定的说没有呢,陛下都不会相信。
“娘娘,臣妾手臂上的伤是都有斜着的划痕,但是巧心说腿上的伤并没有。”
阴氏既然这么确定不是跌倒所致的,郭氏反而更加明白了。“贵人既然这么肯定,本宫倒是有个办法。贵人的血衣当时就送去浣衣局了,拿回来看看也就明白了。”
郭氏也是赌一把,万一衣服上的痕迹说明不了问题,她还得想别的办法。不过,只要这件事情是阴氏自己做的,她相信一定可以找到破绽。
阴氏竟不知道皇后刁钻到了这种地步,她也不知道自己那件衣服到底破成什么样了,现在就看老天爷站哪边了。
没过多久,中常侍就捧着衣服回来了。他一进门,郭氏就松了口气。
“陛下,奴才仔细的检查过了,这衣服后下摆的右侧并没有破损的痕迹。”
阴氏这件衣服并不是上好的绸缎,此前那么一番折腾也是面目全非了,也正因为这样,可以很清楚的看到一些划痕,而后下摆却几乎是完好无损的。
刘秀的脸色十分的难看,郭氏却不管这些,“贵人腿上的伤可是不轻,如果是在长秋宫造成的,那这件衣服上一定会有些破损,现在什么都没有,应该是贵人误会了。再者隔着四五层的衣服要把贵人的腿伤成那样,一定得有大力气才行,长秋宫里不是宫女嬷嬷就是黄门内侍,也找不出有这能耐的人。”
阴丽华怎么也没想到天公这么不作美,她都伤成这样了,衣服竟然没事儿。皇帝现在怒瞪着她,她实在是想不出什么合适的说辞。
“陛下如果没有别的吩咐,臣妾就告退了。”
“通儿!”刘秀心中既有对郭氏的歉疚,又有对阴氏的失望,他不知道留下来该如何处置阴氏,只好跟着郭氏一起出去。
“这件事情通儿打算怎么处置。”刘秀虽然知道郭氏没打算追究,但还是忍不住想要问一问。
“贵人不过是病糊涂了,有什么可处置的。臣妾只要陛下心里明白也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