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氏想起儿子眼泪就在眼圈晃悠,倒让旁人认为是在忧心皇上,“娘娘不必担心,奴才会伺候好陛下的。”
王远奉命把皇后送回房间,眼看着娘娘泪盈于睫,不由的出言相劝。他以前也算敬重皇后,但是现在是实实在在的感激,如果再拖上几天,皇上万一有个三长两短的,他们这些人的下场那是可想而知的了。
郭氏被王远说得一愣,随即明白他是误会了什么,现在想来满朝文武都是要这样误会的吧,不过也好,郭氏嘴角微微翘了一翘,“有劳中常侍了。”
“娘娘言重了,都是奴才分内之事。”
“陛下不宜劳累,你在身边要多劝着点,本宫现在虽然有心无力,但是有什么事情你都可以随时过来找我。”郭氏索性把这贤妻一扮到底,将一些个琐碎的事情不厌其烦地嘱咐着王远。
“奴才领旨。”
等到把郭氏送了房间,王远恭恭敬敬的行了大礼。
“中常侍这是干什么,快快请起。”
王远并不起身,跪在地上说道,“奴才知道娘娘甘冒奇险来救陛下,完全是出自本心,轮不到奴才来谢。但是奴才还是想给娘娘磕个头,娘娘有所不知,陛下的腿要是再晚点可就危险了。”
“本宫知道你一片是忠心,还是赶紧起来吧。”
“娘娘日后但有驱策,奴才万死不辞。”
王远这话说得倒是掷地有声,郭圣通也相信他此刻是出自真心,但是以后,可就不那么好说了。等回到宫中,一旦起了什么冲突,他最终肯定会回到刘秀的立场上去。这个人最大的特点,可能就是识时务了。
不过,刘秀最信任的内侍有意投诚,郭氏不会傻得把他拒之门外。将来是不是可用,虽然还得看刘秀对长秋宫的态度,但是,宦官们想要什么,还是比较容易猜的。比如说,权势!这个在宫里宫外都让人趋之若鹜的东西,对宦官的吸引力却远远大于常人。
映心重新把被子摞好,让娘娘靠在上边。“这些被子硬得很,要是把美人做的那个靠枕带出来就好了。”
“咱们也不是出来享福的,能这样就算不错了。你看这一路过来,多少饥民流离失所的。”
“是啊,真是可怕。这离洛阳还没有多远呢,不知道其他地方怎么样!”
“想家了?”郭氏见映心是一脸的愁苦,轻声地问道。
“哎,哪有家可想啊!”映心失神的说道,“奴婢从小就进了宫,根本就不知道家在何处,也就是有那么一点点的记忆,总归是贫苦人家就是了。”
“你也不要难过了,说不定他们现在过得很好呢!”郭氏也知道自己这话没什么可信度,现在到处都是兵荒马乱的,不是豪强地主就是劫匪强盗,哪里老百姓的活路。虽然明知如此,也得劝上一劝,这丫头一路劳苦,却一声不吭,也着实是不容易。
“奴婢真该死,娘娘正虚弱,奴婢还说这些让您跟着不痛快。”映心赶紧挤出一个笑脸,换了一个欢快的语气。
“过去是在宫里,不知道外面的样子。这一次出来见的这么多,惦记家里也是正常的,说什么该死不该死的。你这些天也累坏了,下去歇着吧。”
“奴婢不累,陪娘娘说会儿话吧。”映心之前总觉得宫里劳作辛苦,一心想做大宫女,后来进了正殿,又得小心翼翼,有时候就会想是不是在父母身边就会不一样。现在才算明白以前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如果不是被卖到了宫里,她也许早就成了饿殍,这个年头,父母更多还是无奈。映心想通了这些,从此以后倒是更加尽心了。只不过,有些事情,不光是尽心就够了的,当然,这也是后话。
郭氏笑着说道,“可是本宫累了,你也下去吧。”
映心赶紧服侍着皇后躺下,自己也去一边的矮榻上歪了一会儿,期间郭况来了两次,听着里面一点动静没有,也没敢进去。等到晚膳的时候,张永才又找了他过来。
“况儿。”郭氏不错眼的盯着郭况的胳膊,生怕他有什么闪失。
“不过是皮外伤,没事的。”郭况想要抬抬胳膊给姐姐看看,却被皇后一把扯住。
“不要紧就不要紧吧,你乱动什么!”郭氏嗔道。
“嘿嘿!”郭况憨憨的笑笑,“不是怕你担心吗!”
“你这样乱来我更担心。”郭氏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才把手松开。
“我都听说了。”郭况没头没脑的冒出这么一句来,郭氏猜着他是知道了全部的实情。
“那你也不应该冒这样的险。”郭况小声的嘀咕着。
郭氏用力的握了握他的手,轻声说道,“值得的。”
“不值!”郭况赌气的说道,他心里非常的别扭,如果这路上出点什么差错,就是拿皇上的命来换也是不值得。
郭氏看他孩子气的样子,不由的笑了笑,“傻子!”
“你不是给我找药去了吗,怎么样啊,找到没有?”郭氏怕隔墙有耳,赶紧转移了话题。
“我们在山上都找遍了,也没有太医说的药。你还是赶紧回宫吧,这里条件太艰苦了。”
郭氏哪能不愿回去,想起儿子就像百爪挠心一般,可是,“皇上都在这儿,我怎么走啊?”
郭况也明白她回去的时候就不用像来候那样的赶,身体弱点也没太大的关系,但是皇上还在这儿,她也不能自己提出要回宫。
“你劝劝皇上一起回去吧,堵乡那边应该都已经打起来了。”
“陛下有他的打算,我也不好深劝。”刘秀是不是去打仗,对郭氏来说影响真的不大,而她最主要的还是要做一个知进退的皇后,不能让刘秀觉得她仗着这点功劳就要怎么样似的。关心,只要表现的适当也就可以了。
“你现在说话陛下应该能听进去的,梁王和大将军都想让你去劝说皇上呢,他们可能晚点就会来了。”
这下郭氏倒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了,邓禹和耿弇要是来求她,她也不好置之不理。但是,让她去劝刘秀,她也拿不出个两全的主意。
郭况并没有注意到郭氏心中的焦虑,自顾自的说道,“梁王今天对我都是客客气气的,连一向眼高于顶的建威大将军也是的。瞧他们那个样儿,我还真不愿意让你去帮他们。”
郭氏看他抿着嘴的样子,觉得很是好笑,于是轻声的问道,“为什么呀?”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感觉不好,我也明白他们以前远着咱们有他们的道理,但是现在又这样,心里头总是有些不舒服。”
郭氏只知道况儿有一段时间着意与朝中重臣结交,看样子是在邓禹和耿弇那里碰了钉子。这些人不买皇后的帐,所以自然也就不买皇后弟弟的帐,想来况儿也是知道问题出在了她的身上,否则的话,以他的性子是不会记仇的。“这两个人都是陛下的得力的重臣,你不喜欢他们,远着点也就是了,切记不可得罪了。”
梁王的官是做到了头,但是耿弇的功勋才刚刚开始,刘秀对他如同子侄一般,不是况儿开罪得起的。
“这个不用你说,我心里有数。”
郭氏觉得有些欣慰,也有点心酸,“他们现在愿意敬你三分,也是因为你这次护驾有功,跟我可能没什么关系。”
没有才怪呢!不过他也不打算说破,只是保持了沉默。
“他们没扭住你们的错处不放吧?”虽然说护驾是有功的,但是郭氏还是有些担心,毕竟,他们处理的也不是那么周全。
“什么错处?”郭况有些茫然。
“你们还不知道?耿弇在附近搜寻了一夜,你们要是放出一点风声,也不至于拖到现在。”
郭况大感冤枉,“那时候哪知道啊,前两天还有董的人,布那个阵法也是陛下准了的。那时候皇上还清醒,接连派了好几拨人出去报信,孰料派出去人都被杀了。皇上说这件事情梁萧功大于过,还升了他的官呢。”
“这样就好,我也可以放心了。”
“陛下很是欣赏梁萧的,危急关头都是他出的主意,不让我们早就死了多少回了。”
郭氏一听到来了兴趣,让郭况把前后的事情仔细讲给她听,郭况虽然说得简单,但是郭氏还是体会到了其中的凶险。即使已是事过境迁,但还是吓出了一身的冷汗。
“如此说来,这梁萧还真是个难得的人才。”
“是啊,我们退到悬崖边那一回,要不是他看出了敌人的软肋,硬是撕开了包围,根本就没机会等人来救。后来也是他让人引走的叛军,我们才能够逃到了山谷里面。”
“你们当时为什么不去跟后军耿弇他们汇合,反倒往山里跑。”郭氏奇怪的问道。
“那时候根本就没有机会,叛军从山上冲下来,拦腰就把队伍截断了。山路狭窄,后面的人过不来,前面的人打不过。我们也是被一点点逼到山上去的。”
郭况突然神秘兮兮的附到皇后耳边轻声说道,“梁萧早就猜到会有伏兵了,不过他不愿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