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臣妾怎么瞧着任美人有些不大对。你看她这个脸色惨白惨白的。”郭圣通抢在刘秀前头开了口,果然把他的注意力引走了几分。
他把声音放缓了缓,“刚才到底怎么回事?”
任缳上前就要行礼,但是到底是吃不住痛,站的有些不稳。她的宫女是进不了大殿的,紫苏瞧着情形不对,赶紧过去把她扶住。
刘秀见她冷汗都下来了,略有一些心疼,赶紧追问了句,“你这是怎么了?”
任缳张了张口,也没说出什么来。
“可儿,你可看见什么了?”郭圣通叫过来宋贵人,却按照在家里的时候那样称呼她,这让她有些受宠若惊。
宋可儿眼瞅着太医退了出来,医婆和稳婆进去半天也没个动静,也知道这回可是出了大事了。不过她也并不知道详情,只得把看见的原原本本说了,并不敢有任何的夸大。“回娘娘,臣妾进来的时候看宫女们乱成一团,当时,任美人倒在了几案上了,阴贵人在倒在了美人身上,中间发生了什么臣妾就不知道了。”
郭圣通看了眼任缳,转头对着刘秀说道,“陛下,臣妾瞧着任美人是受了伤了,还是先请人看看吧。”
不待刘秀点头,郭氏就赶紧张罗人把任缳扶到空房间里,又另外从太医院叫了个医女。虽然里间就有医婆,但是她可不敢耽误了阴贵人。
没过一会儿,阴贵人凄厉的喊声就传了出来,宫女们把一盆盆的血水往外端,刘秀的眼睛都要红了。也许前一世西宫就是这样的场景吧,只不过那个时候,她是在长秋宫待审的罪人,而现在,是任缳沾上了是非。
事实上从宫女和宋可儿描述的情形看,这跟跟任缳并没有什么干系。只可惜,刘秀碰上阴氏的事情是很容易迁怒的,也不知道任缳能不能例外。
郭圣通还在思量着任缳的事情,那边阴氏的声音已经渐渐地止住了。刘秀起身就要往里面去,郭氏赶紧拦了一拦,“陛下,血房之地,陛下不宜进去。还是臣妾去探望探望姐姐吧!”
郭氏说这个话不过就是尽一个皇后的义务,并没有指望刘秀能够听从,可是,刘秀还真就止了步子,只说了句,“有劳皇后了。”
郭圣通顾不得惊讶,赶紧回了句应该就往里面去。她进去的时候,阴氏还是清醒着的,看见是她而不是皇上有些黯然。
郭圣通也不知道该跟她说些什么,只干巴巴说了几句,“姐姐不要难过,要好好休养”之类的。
“陛下呢?”阴氏也不理会皇后,冷冷地问道。
郭圣通也不去和她计较,笑笑说道,“陛下就在外面,不过姐姐有什么话还是跟本宫说吧。”
“我要见皇上。”
“姐姐,这里可是血房,陛下怎么能进来,姐姐有什么话还是本宫来转达吧!”
阴丽华其实并没有什么特别要跟刘秀说的,她只不过想要在这个时候找个依靠罢了。眼见着见面无望,索性不再开口。
“看来姐姐是累了,那本宫就告辞了。你们好好伺候贵人,不可出半点差错,知道吗?”
宫女们赶紧跪在地上应诺,郭圣通也不再看阴丽华,转身出了这个血腥刺鼻的地方。
刘秀此刻还在正殿上座着,给任缳处理伤势的医女也出来了。
“陛下,姐姐看来是累了,只说了想见陛下,并没有旁的。陛下既然不便进去,是不是找人给姐姐传个话儿?”
刘秀此刻还真有不少的话要跟阴氏讲,但是也没办法让第三人转达,特别是这个人还极有可能是皇后。“也没什么,嘱咐她好好休息,朕过几天再来看她就是了。”
郭氏点头应了,看见那医女跪在一旁,于是问道,“任美人怎么样了?”
“回娘娘,任美人撞得不轻,腰部一大片青紫,还略微渗出点血来。奴婢已经给美人用了活血化瘀的药,但是伤的太重得多换几次。”
“好了,你下去吧,记得按时去给美人换药。”
郭圣通觉得刘秀这会儿情绪极差,她实在是不放心任缳,于是试探着说道,“陛下,今天这事儿,任美人也算是为了姐姐受的伤,臣妾把她接回长秋宫休养吧。”
郭圣通原本是想暗示刘秀功过相抵,可是想了想刘秀心里也未必能抵得了,还是把她挪到长秋宫里安全点。
“不用了,还是让她回广德殿吧,医女来往也方便。”
长秋宫并没什么不方便的,不过听着刘秀这个话里的意思,倒像是不怪罪任缳似的。这样郭氏也就放下心来,用不着再争其他。
刘秀这会儿离了阴丽华的嚎叫,倒是冷静了不少,他怒瞪着周围一干宫女内侍,“你们都干什么去了,还让贵人亲自下来。朕看就是平日里管的太松了,留着你们也没什么用,还不如都发配去永巷做苦役。”
“陛下,这些人平时都是姐姐用惯了的,陛下现在把人发落了,姐姐醒了岂不是要伤心?”
“通儿,你是不知道,丽华平日面慈心软,纵得这些奴才越发的没了规矩,朕得帮她整治一番。”
“陛下,处置了他们,也还是要换一批人进来,到时候姐姐用着不顺不说,也难保各个都是好的。不如陛下小惩大诫,他们留在这里以后也能更用心。”
刘秀这会儿完全就是迁怒,只不过是从任缳到了这些宫人的身上。郭氏并不是要去装什么好人,非要去拯救阴氏的奴才,她当然知道阴氏去了这些爪牙,以后要能够消停不少。但是,以阴氏的本事,就算是刘秀这会儿处置了,用不了几天还是能要回来,到时候只怕他们要更加的忠心。
郭圣通劝了半天,刘秀才算是熄了怒火,带着任缳回了广德殿。而郭圣通自行回到长秋宫,她瞧了眼紫苏,这一劫应该就算是过去了吧。
阴贵人这一出就算是对付过去了,而且还没有牵连到任何人,这让郭氏多少觉得有些不真实,就好像是做梦一样。
“娘娘,之前可真险,要不是任姑娘托住了阴贵人,今天还不定要怎么样呢?”紫苏回了长秋宫还是心有余悸的,连称呼都错了。
“是啊,任缳差点就洗不清了。她是从长秋宫出去的,皇上还指不定要怎么怀疑呢?”
“好在都过去了。”红宛长出了一口气。
可是真的过去了吗?郭圣通不敢肯定,刘秀现在不便进血房,等他见了阴丽华,那以后要是还能风平浪静的,才算是真正过去了。
晚上刘秀还是召了任缳侍寝,这让宫里头大吃了一惊。任缳心里别提多别扭了,她受了这么重的伤还怎么能侍寝。
“还不过来。”
“陛下。”任缳受惊似地看来他一眼。
刘秀无奈的叹了口气,“过来,让朕瞧瞧伤成什么样了。”
任缳的脸瞬间红了个透,也只会说“陛下”这两个字。
刘秀伸手把她拉到龙床上,只见玉一样的肌肤上一片青紫,触目惊心,“丽华今天任性才弄成这样,朕知道不怪你,不过她是孕妇,情绪难免古怪,你就不要怪她了。”
“奴婢怎么敢怪贵人,奴婢今天要是不去西宫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了。”提到了阴氏,任缳语气淡淡的,刘秀也猜不出来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让你受委屈了。”
“奴婢不敢。”
刘秀陪了半天小心,任缳还是不冷不热的,这让刘秀有些恼怒,不过看着她那倾国倾城的容颜,却又发不出脾气来。
很久没有人对他这个态度了,也就是登基之前,郭氏还偶尔耍些小性子,而现在,郭氏已经贤惠的没有情绪一样。任缳这样的女人,刘秀气恼之余又多了几分兴趣。
刘秀也知道她伤得不轻,其实召她来也不过是想看看到底是怎么样。阴氏毕竟失了孩子,他哪里还有那个情绪去运动。
“你就在这儿休息吧,朕还有奏章要看。”刘秀说完径自去了书房。
任缳发了一会儿呆,也就沉沉的睡过去了,今天发生的事情,对她还说触动可是不小。她是的的确确地感到了阴丽华就是故意跌倒的,她知道说了也没人信,索性放在心里。
阴贵人没想到任缳连累自己小产,刘秀还是召她侍寝,一口血差点没喷出来。她招来一个宫女细问了外面的情形,觉得也没什么问题。虽然没证据表明任缳是故意害人,但是,毕竟跟她有关系,以皇上对自己的重视,怎么能不疏远任缳呢?
郭圣通!一定是她暗中帮衬着任缳。就是她把那个祸水从教坊司引到皇上身边的,皇上现在让她迷得神魂颠倒,阴丽华心中忿忿不已。她怎么就不知道宫里还有这么一个女人,也想不到皇后能这么狠,就把她弄到了皇上的身边,搞得她现在处处被动,连最能引起皇上怜惜的事情,都被任缳分走了一半。
风水轮流转,阴丽华被宠爱的太久了,以至于有些东西都不能分的那么清楚。刘秀在她面前从来不摆皇帝的架子,但他本质上还是皇帝,早就不是那个死了哥哥都不敢发丧的秀儿了。也许,这就是一切悲剧的根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