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绝西门庆的气数?
看完颜宗用说这话时的样子,就好象西门庆这个转世天星的气运命数就象是他囊中的通宝一样,随时都可以从这个口袋捣腾到那个口袋,只是举手之劳,反掌之易!
他这话说得虽然象女真人拉开了的弓那么满,但是连续经历了两场败战后,完颜宗用一手拉起来的三生阵同命队铁浮图尽皆变成倒了的死马,再扶掖不起,军师国师大人智多星的光辉形象顿时象大金国的对外贸易额一样,缩水到了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地步。因此,完颜宗用这番豪言壮语说得虽然壮志凌云,但是却曲高和寡的成了《洛神赋》里凌波微步罗袜生尘的女神——现在满世界都是神女,除了曹植曹子建这个花痴之外,已经没有人相信女神的存在了。
以完颜阿骨打粗犷的汉化水平,完全没那个实力去拜读精致的《洛神赋》,而且就算他突然开启宿慧文思如尿崩了,也绝对不会和曹植曹子建的唯美描写产生任何的共鸣。但是,我们总要永远相信美好的事情正在发生——豪放的完颜阿骨打就像婉约的曹植相信女神一样,固执地相信着自己的二师(既然这会加那会,可以简称二会,那么国师加军师,自然也能够简称二师)——在冥冥的历史长河中,不得不与二货相提并论,这实在是曹植的不幸却是完颜宗用的荣幸。
因为深深的信任,所以完颜阿骨打的声音中充满了惊喜:“断绝西门庆的运数?!哎呀呀!先生既然有如此锦囊妙计,为何不早早献来?”
虽然惊喜的语气里充塞满了亲昵的怨怪,但完颜宗用的心底却“刷”的一下,象失禁一样升起了一大股暖流。
完颜宗用是文人,是智者——如果本着严谨的治学态度,文人智者的前面应该还要加上“自诩”二字——但二师先生一向宽以律己,严以待人,再说世界上的学问,不都是从复杂往简单里做吗?于是,二师先生就心安理得的将复杂的“自诩”二字删掉,做他简单的文人智者去了。
因为是文人是智者,所以完颜宗用的感觉分外地细腻与敏锐,周围所有人的脸色心理都在他的监控之下,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这种天赋如果能运用到战场上,西门庆都未必是他的对手,可惜不知道为什么,完颜宗用小宇宙中这种明察秋毫的位面却始终降临不到军争的领域。
无法进化为明珠,只好暂时做鱼目,但是万物无自弃,就算是鱼目也有妙用——在完颜宗用的鱼目扫描下,身旁所有女真人对他的那股深深不信任感无不暴露侧漏,就算是后世带护翼的卫生巾穿越至此,也是杯水车薪,完全堵不住。完颜宗用是要脸的人,面子工程只可以共富贵而不能同患难,突然间被女真人如此冷箭般地集火鄙夷,真象个被人玩腻了扔掉的妒妇一样,服毒的心都有了——当然,是他给别人服毒,不是他自己服毒。
就在这仿佛掉进了干粪池遭了灭顶之灾的时候,完颜阿骨打有如积肥的老农民一样,用一把温暖的大粪勺子将他从绝望中捞了出来。片言只语中,那亲昵的怨怪中过滤出的深深信任,足以令完颜宗用思潮翻滚,感慨万千,为狼主为大金粉身碎骨结草衔环的壮志情怀,就好象浇足了粪水的春苗,虽不见其生,却时有所增。
刹那间,完颜宗用如同进了桃花源的渔人,钻了半天山洞后眼前豁然开朗——纵然你们都不信任我又怎的?我完颜宗用弱水三千,只取狼主一瓢饮!君臣这般知己,此生足矣!
知道自己还能牢占满堂春,妒妇摇身一变,又变回了主妇,向完颜阿骨打躬身恭声道:“狼主恕罪,断绝西门庆运数的方法,宗用也是方才心头灵光一闪,这才妙手偶得,却不是故卖关子,待价而沽。”
完颜阿骨打催促道:“我当然知道先生不是那样人!闲话且休提,要如何断绝西门庆运数,先生还不速速道来?!”
败了两阵,死了五千女真健儿,丢了无数辎重委积,却没抢回来半分好处——大金国好不容易攒起的班底儿眼看已成家徒四壁!完颜阿骨打脸上不露,心底却全是排山倒海的惊涛骇浪,西门庆已经成了他不死不休的最大仇敌,势不两立!听到完颜宗用有将仇敌整趴下的妙法,完颜阿骨打当然等不及要一聆为快了。
在完颜阿骨打希冀的目光下,完颜宗用款款道:“狼主听禀——当年宗用在梁山时,曾听那地厨星武大郎说起当年清河县中的一桩旧事,当时也只是当笑话儿消遣,今日想起,却是惊心动魄!”
听到这里,众女真对完颜宗用的信任之心未必回升多少,但听故事的好奇之心却是油然而生。毕竟自完颜宗用入籍女真后,民族融合得如鱼得水,说“乌勒本”,讲“朱奔”,他都是第一把的好手。
看着逐渐以自己为中心围拢过来的众女真人,完颜宗用心里冷笑:“你们这些蛮子竟然敢看不起我!现在不还是照样儿被我智多星玩弄于掌股之上?哼哼!等日后辅佐狼主成就了大业,看我再怎么消遣你们!”
心里象唐僧决意往西天取经一样暗许弘誓大愿,秋后算帐的杀气含而不露如泰山般沉重;口中则云淡风轻地追忆如烟往事,却偏生不带半分烟火气——虽然是左右互搏一心二用,但完颜宗用大致若愚,却也能挥洒无方,纵横如意。
“想当年,西门庆地府还魂,和武大郎双星相会,轰动了整个清河县。那武大郎本是个卖炊饼的小人出身,从来没受过世人如此看重,如今得西门庆提携,居然一举厕身于清河名流中,安能不感恩戴德,五体投地?于是,为了报答西门庆恩情之万一,武大郎便去西门庆府上,恳请其人来自己家里吃饭。”
一听“吃饭”二字,众女真嘴里胃里都是一阵潮润。因为打了败仗,大批随军的山珍海味都被西门庆给包圆儿了去,众女真这几天都只能啃随身的干粮度日,如果是从前倒也罢了,但现在刚刚过了几天奢遮的好日子,偏又倒退了回去,正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所有人的口中都已经是淡出鸟来。万幸这些家伙生在宋朝而非唐朝,否则被他们满口冒鸟地到处杀人劫掠,柳宗元“千山鸟飞绝”的名句一定写不出来,只能写“万径人踪灭”了。
这时便有人感叹起来:“吃饭好啊!”这话虽质朴,却是宇宙真理,即使是强盗,也是要吃饭的。总是吃别人的饭,让别人无饭可吃的强盗,还不算最可恶,最可恶的是那种撵跑了抢饭吃的强盗后,自己却来有理霸份做强盗的家伙。
又有人咽着口水抛开感慨直指实际:“军师,地厨星请客吃饭,那好酒好菜定然是非同小可——不知道其中都有些甚么花样儿?”
完颜宗用的老白脸儿象踩了高跷般向天上一抬,争些儿拱倒了玉皇大帝的灵霄宝殿,然后就听他居高临下地发出了一连串一览众山小的冷笑:“哼哼哼……天星的饭,岂是那么好吃的?你们却把万事想得忒容易了——地厨星虽请,西门庆却没去!”
以完颜阿骨打为首,女真人异口同声地捧哏:“这是为什么啊为啊为什么?”
当是时,完颜宗用声音一低,顿时整个人都神头鬼脑起来,这时如果拿釉彩把他粉饰一下,涂抹完毕后马上就可以摆进城隍庙充做判官的泥像使用,而且绝对没有谁能看出其人的破腚。
就听其人道:“因为这正是关系到西门庆气运所在的秘密!”
此言一出,众女真无不精神大振。不知不觉间受气氛影响,很多人就信了三分,留下七分,象水里的鱼漂一样在那里随波逐流,摇摆不定。
完颜阿骨打追问道:“是何秘密?先生快讲!”
完颜宗用环视一周,在众女真求知的目光里得到了极大的心理满足,滋润足了自尊心后,这才逗哏道:“各位有所不知,听我宗用道来——原来那西门庆虽是天星转世,却命中见不得‘紫’字,那地厨星武大郎家住‘紫’石街,正做了西门庆的硬对头,如何去得?”
众女真无不深信巫祝鬼神,听到此时,两眼皆是贼亮,军帐中一瞬间就多了一群刚刚跳出太上老君八卦炉的齐天大圣孙悟空,孙悟空们七嘴八舌地感叹:“世上竟有如此奇事?”
宛如大鱼咬了钩,那鱼漂在信与不信间来回激烈地摇摆,有人便做出头鸟道:“军师,西门庆见不得‘紫’字,此事可真吗?”
完颜宗用冷笑道:“托西门庆的福,上了梁山的人连‘紫功鲈鱼’这一道菜都吃不成;每出征前,他那媳妇吴月娘便要详细打听,确信战场地名中没有‘紫’字方才放他去——这可是多少人亲眼所见,亲耳所闻,你们说此事可真吗?”
一拍腿,完颜阿骨打直跳了起来,大笑道:“既然知道了西门庆有如此弱点,咱们还怕他甚么?先生既然识破了西门庆,必然有了对症下药的办法,却不知该当如何,才能致其人于死地?!”
完颜宗用不慌不忙,说出一番计较来。这正是:
张开吞天陷地口,等待降龙伏虎人。却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