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民族会议除了吐蕃自治区的成立外,大理的加盟也是亮点。
这其中当然多有本识大师晁盖的功劳,但大理国主段和誉的积极配合也是重要原因之一。对段和誉这种宁愿舍一国之权势而入联邦的义举,西门庆格外敬重。
但西门庆不知道的是,段和誉的豁达是有更深层次的原因的。虽然他和李乾顺都是一国之主,但李乾顺一手掌控西夏,只手遮天,推行汉化改革,巩固自家权位,乾纲独断,自然视权过重,从心底抵触有可能削弱自家权势的这个民族会议。
而段和誉的情况却又是两样。他自即大理皇位以来,虽然勤政爱民,满国上下交口称誉,可权臣高家却始终把持着朝纲,左右着政局,段和誉虽贵为皇帝,亦无奈其族何。这样掣肘的皇帝,当着终究没什么兴味,所以段和誉对参加民族会议一事,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他是个和善厚道人,倒也没想过乘此机会结好西门庆为援,然后将高家怎么的怎么的,高氏虽然弄权,但还算守礼,并无谋朝篡位之心,但是——以后呢?如果乱象一生,大理蕞尔小国,民生必然残破,还不如趁现在加入中华联邦,将来也少了多少无谓的烦恼。
对国王的这一决定,大理权臣高氏也不敢阻挠,毕竟西门庆号称天星转世,举手平赵宋,威伏四夷,都说其人有呼风唤雨之神通,毁天灭地之手段,大理小国,这等狠人是万万招惹不起的。反正高氏在大理盘踞多年,根深蒂固,任他哪一个当皇帝也得加以倚重,既然减不了自家的泼天富贵,一切就随他去吧!
上下同欲,于是大理的加盟就显得水到渠成。段和誉亲临会场后,和西门庆多有会晤,很快就迷上了西门庆蓝图中所构划的一切。他本来当皇帝已经当腻了,若不是自己的王皇后还是妙龄,夫妻正情浓之时,他早就躲进崇圣寺出家多时了,但是现在,段和誉在西门庆绘出的未来蓝图中找到了属于自己的通幽曲径——他大可以带着自己的王皇后往中原去,将大理之地交给高家打理,而他自己在三年之后,也竞争竞争国家元首的宝座。
当然,段和誉并没有取西门庆而代的想法,他只是觉得这个“皇帝轮流坐,明年到我家”的游戏很有趣。而且最重要的是,当他有了这个更“宏伟”的目标后,他和高家之间关于大理权势的纠结就从此不见,没了直接的利益冲突,双方自然和睦,那时的高家还要反过来支持自己参加竞选,毕竟段家和高家都是大理同源啊!
一想到这些美好的未来图景,段和誉就觉得有趣,他的人还在民族会议上列席,心却象风筝一样,高飞到了九天的云层之外,翩然翻然,此乐何极。
西门庆哪知段和誉要来同自己竞选的心中大计?其实就算知道了,他也是付之一笑——他现在正忙着解决各蕃部间内部的纠纷,没工夫想别的。
迁居于汉境中的吐蕃族群虽多,但大部分的吐蕃部族都还保留着吐蕃人“轻土重货”的游牧民族传统,能回到英雄的祖先格萨尔王战斗过的高原上自由自在地生活,这本身就是一种诱惑,所以他们根本无须动员,一呼即诺,卷包就走,干脆利落。
这种赤条条来去无牵挂的部族虽多,安土重迁的部族却也不是没有——有些部族迁入汉境后,百多年经营,已经广有产业,全族赖以为生,血肉难连,一时难以舍弃。比如前面提过的尚波于部,他们在秦州以西植树造林,成了木材经营的大户。除此之外,还有的部族开盐井,有的部族发现了金矿……
总之,总有舍不得走的。废话,这是基业呀!一走全扔,谁乐意啊!
人怕出名猪怕壮在哪里都通用。不少吐蕃人就乘机跳出来说吐蕃自治区的成立是所有吐蕃人的大事,所有吐蕃部族都要去,少一个也不行!否则就是舍白业,就黑业,逐利忘祖,是最大的不敬……啊等等等等,数落了好几箩筐的罪过。
被数落的部族敢怒不敢言——易地而处,这些人还会这么说话吗?平时眼红,关键时刻蹦跶到道德的制高点上葬送人,挟众仗势来欺凌,损人不利己,都占全了!
事情闹得不可开交,西门庆只好出场,说道:“中华联邦保护部族与个人的财产神圣不可侵犯,山林野泽之利既由部族开发,自然当归部族所有。从前部族逐水草而迁移,亦逐利也,然水草无定,而山林野泽不动,若以逐水草的旧俗来套用于山林野泽,反而见得愚蠢了。这些部族愿意留下,就可以留下,反正中华联邦成立后,蕃汉一家,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只要兄弟之情常在,又何必在地域上说话呢?”
西门庆本身是天星转世,霸宋平夏,又首倡成立吐蕃自治区,是所有吐蕃人心上中的大恩人,鸠摩智更敬其为尊者,属威重之人,吐蕃各部落已是敬服。对于自己真心佩服的人,吐蕃人动辄合手加颡,以示礼拜之诚。
此时西门庆既然出言,又有鸠摩智随声附和,那些眼红别族富庶的人也只好偃旗息鼓,怏怏作罢了。
但是有些事情,即使以西门庆现在如日中天的权威,也是玩不转的——那就是选拔新赞普。
吐蕃人有尊崇贵种的传统,“惟畏大种”、“畏服贵种”,是其天性。吐蕃在唐时为大国,威长夷狄,至宋大中祥符年以后,邵族衰落,然其种贵者,吐蕃各部至今尊服。曾经统领西北吐蕃诸部的唃厮啰因为“绪出赞普”,幼年时就受到广泛爱戴与尊崇,吐蕃大酋纷纷拥戴唃厮啰为王,就是因为吐蕃人“但见贵种则巳悦恭附从”,因而且有强大的号召力,能使吐蕃人心慑服,就连唃厮啰的孙子摩正(有史书称木征),其人“盛装以出时,诸羌耸视皆无斗志”,其敬惮如此。
现在吐蕃自治区既然成立,不免要选一个新的赞普出来,可问题是自唃厮啰的血脉已经找不出来了,也没人有那个胆子敢去假冒,因为吐蕃人信咒诅,假冒赞普之绪那是何等的大罪?非全部落死光光不可!因此没人敢动那种不敬的念头。
易乾卦用九说:见群龙无首,吉。但群龙无首,是因为群龙都遵循着天道之秩序,所以无争,方才能吉,可现在吐蕃这些群龙你不服我,我不服你,又没有一个唃厮啰那样的贵种来制约他们,在这样的无秩序之下,吉得起来才怪。
谁都想当新赞普,可谁也没那个德望,索性大家谁也别想当,于是吐蕃众豪酋整天忙着开会、吵架、生气,还好,他们都给西门庆和鸠摩智面子,没有拔刀子互砍,算是群龙无首中的一吉吧!
鸠摩智对此伤透了脑筋,除了倚仗着老脸,和谕各部落众豪酋不得生事外,大和尚就是苦思冥想,只恨一时无有善道。“美酒穿肠过,佛祖心头坐”的本识大师这时前来探访,见鸠摩智呆呆枯坐,不禁大笑道:“师兄因何少乐?犹为芥子之事心烦吗?”
听了这轻飘飘的话,鸠摩智叹道:“汝以为芥子,我视作须弥——只可恨吾辈智量短浅,百思不得其解矣!”
本识便拉了鸠摩智道:“且休且休!山不到我面前来,我便往山面前去——师兄既有大烦恼,何不去问四泉兄弟西门庆?”
鸠摩智斟酌道:“固所愿,不敢请耳!”
本识大笑着指点鸠摩智道:“师兄的心,我便如亲见一般——你是因吐蕃内部事务,不想由外人插手,因此才闭门造车,不务外求——是也不是?”
鸠摩智脸上一红,合什道:“小僧不净之私心,俱被大师一言道尽。”
本识笑道:“师兄坦言自承,足证心地间一片光风霁月——不过如今中华联邦已成立,蕃汉一家,何分你我?纵是蕃人治蕃,但汉家兄弟在旁边出个主意献个策,也是应有之义,只要不蓄险心邪意,就算不得干涉吐蕃内政——师兄却以为如何?”
鸠摩智振衣而起:“若非大师点醒,小僧几乎误了大事——你我且行,去西门取那纳须弥为芥子的真经!”
去西门取经很方便,至少不用象唐三藏西天取经那样跋涉十万八千里,最后还要被无字的真言忽悠一下。鸠摩智和本识很快就来到西门庆所居的“大拂庐”前,这“大拂庐”是一种工艺复杂、考究豪华的毡帐,非尊贵之人不可临,吐蕃豪酋联毳帐请西门庆以居,聊表敬意之诚。
鸠摩智和本识进帐后,开门见山问西门庆道:“尊者可有善策,解吐蕃赞普之争?”
西门庆谦道:“吐蕃自治区成立,尊重民族风俗,以吐蕃人治吐蕃——吾何人哉,也敢来横加妄言?”
听西门庆言中别有洞天,鸠摩智眼前一亮。这正是:
莫愁豪酋无大略,方喜尊者有深谋。却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