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盈虚有数,胜负在天。君乃故元开国功臣之后,忠臣义士,百折不挠。蓝某钦佩万端,人力岂能抗天数,故元残暴,凌虐下民,百姓不堪忍受,前有红巾登高一呼,则天下土崩瓦解,天也,命也,运也。岂是人力可以挽回。关外苦寒二十余年,忠节乃显。亦当思家族部下之长计。天下分明,望君细思。”
“大明北伐副元帅,永昌侯蓝玉。”
纳哈出目光扫过这封书信,对上面的内容,并不在意。毕竟里面的内容。他已经思忖过不知道多少次了。其中利弊,何须别人指点。
不过纳哈出在意的是身边的人。
火把上面灯光摇曳,好像美人的舞蹈。照射在周围人的脸庞上,深一阵,浅一阵。
就好像这些动摇的心。
纳哈出心中一叹。就知道,这一战不好办了。
其实,就纳哈出的真实心意,他还是偏向元朝的。他毕竟是木华黎之后,元朝世代重臣。算是元朝的原始股东之一,纵然蓝玉一个故元,故元强调元朝已经灭亡也是一样的。但是形势比人强。有时候不是他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的。
他纵然愿意坚持下去。他下面的人愿意坚持下去吗?
今日蓝玉这一战很是高明。大家都知道。这个时候大破营盘,纵马一冲,一场大屠戮就在眼前。但是蓝玉反而收兵了。这更显示出蓝玉的诚意。这个时候,依旧坚持与明军打下去的人,已经不多了。
纵然,有很多人与明朝有血海深仇。
但是纵然是血海深仇,依然是活着最重要。
纳哈出说道;“收拾营盘,明天突围。”
虽然纳哈出说明日突围。但是他终究没有突围出去。他并不是没有派人突围,但是被蓝玉给堵回来了。但是纳哈出大部队,一直没有动。
不过,他突围的时机。也错过了。
……
二十万大军,在草原上浩浩荡荡,就好像是一道长龙。掀起无数风沙。
冯胜在最前面,远远就看向蓝玉带着几千人在不远处迎接。
冯胜翻身下马,蓝玉正要行礼,冯胜一把搀扶住蓝玉,说道;“永昌侯无须多礼。此战,你是头功,我定然奏明圣上,不会委屈了永昌侯。”
蓝玉说道:“多谢宋国公。此战还需要宋国公主持大局。”
冯胜哈哈一笑,心中暗道:“都说蓝玉跋扈,看起来也很上道啊。”
而今大军合围,纳哈出跑不了了。这一战,克尽全功。冯胜自然是大功一件,不过,蓝玉在这一战之中表现得太过抢眼,反而让他冯胜显得好像是打酱油的。
这一点,就有一些不美了。
当然了,这不是不能改变的。就看下面怎么报了。笔头稍稍一变,就是他与蓝玉精诚合作。你好我好大家好,前提是蓝玉要上道。
今日蓝玉表现得就很不错。
当然了,冯胜也不会亏待蓝玉,投桃报李的礼数,冯胜自然不会不知道。不过,这些都是私下里再说了。
蓝玉嚣张归嚣张。跋扈也一点不假。但是政治上的东西,蓝玉也是很明白的。
蓝玉与冯胜说了现在的情况。蓝玉说道:“我觉得,纳哈出已经动心了。”
冯胜说道:“此刻,由不得他怎么想了。他再耽搁,就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
……
明军大营一座接着一座在纳哈出大营外面竖立起来。号角齐鸣,鼓声震天。大明军威就在如此声势之下,传入纳哈出军营之中。
纳哈出看着麾下的将领,一个个垂头丧气。就好像是抽掉了精气神一般。
纳哈出声音沙哑。就好像一下子老了几十岁,说道:“如果没有异议的话,就开营投降了。”
没有人说话。
没有人说愿意,也没有人说不愿意。
更没有人说反对。
有的是死一般的静寂。
“好,就这么定了。”纳哈出说道。
如此重大的决定,就这样轻率地决定了。
……
营地大门洞开。纳哈出光着身子,身后绑着荆棘。徒步走了出来,跪在冯胜面前,说道:“罪臣不识天威,还请国公恕罪。”
冯胜爽朗一笑,说道:“开平王,无须如此。你是陛下故人,陛下在南京想你很久了。请放心,你有大功于朝廷,将来不失公侯之位。”
纳哈出说道;“罪臣就谢过国公提携了。”
冯胜一声令下,后面的明军,如流水一般的进入元军大营之中。而纳哈出父子,与蒙古军中重将,都带到了明军大营之中安置。受降如受敌,是最容易出现反复的的地方。
不管是敌人主将有诈降的意图,或者说敌人主将投降是真的,下面的部将也不愿意投降的。如是种种。总之,一句话,太容易出意外了。
此刻还不能放松。
不过,粗粗清点了一下,纳哈出的降军与丁口家眷。
冯胜顿时眉头紧皱。
将傅友德,蓝玉都众将招来商议说道:“纳哈出号称二十万之众,如果以壮丁而论,自然不足,大概有十几万人而已,但是如果以丁口而论,却是远远超出。因为每一个壮丁都有家人。虽然人口不多。但是计算人口,最少有人口五十余万,粮食不多。但是有马几十万匹,牛羊上百万匹。加上大军就有七十多万张嘴。还有这么多牲口,都要吃东西。而今如何能供应得上。”
“那只有杀牛羊了?”傅友德说道:“好好犒劳一下士卒。”
蓝玉说道:“杀羊自然没有问题。但是牛却很重要。朝廷各地急需耕牛。而且我也查看了,而今的羊都是一把骨头。”
冬天的时候,所有牲口都掉膘。马牛羊都是最瘦的时候。一般在草原上的人,断然不会在这个时候杀牲口的。
冯胜心中暗道:“功劳也有的大小,而今首功已经被蓝玉所有了。如果将这么多战马与耕牛带回去,也是大功。不过,这一件事情有些难办啊。”
牲口是很复杂的。他们既是生产工具,本身也需要消耗的。本来就饿了一个冬季了。继续补充。如果而今不是投降了。而是按照正常的生活,是因为分散开来放牧的。
但是而今因为投降了,被明军几十万大军包围着,怎么可能放开他们。那就要负担,这么多马牛羊草料的消耗。
这反而成为负担。
冯胜说道:“蓝玉现在距离与何夕约定的时间有几天了?”
蓝玉说道:“只有十天了。”
冯胜说道:“暂且用军粮顶一顶。等熬过这五天再说。看何夕到底做到什么地步。”
何夕来了,如果有足够的军粮草料。那么就少杀一些牛羊,如果何夕根本没有来。或者带来的军粮草料太少。就另当别论了。
何夕此刻并不知道,他还在路上长途跋涉的时候,已经成为影响前线决策的重要因素,所有人都在等待何夕的结果。
……
松花江上,春季虽然已经到来。松花江也已经开河了。
此刻的松花江上,好像变魔术一般变出了无数的船只。一艘艘船铺满了江面。这些船都比较小。最多的也不过能装十几石粮食。但是水运要比陆远方便太多了。
一艘船十几石,一百艘就是几千石。
而今松花江里,又不止是一百艘,一次就能运输二十万大军。一个月的军粮。而在此之前,松花江两岸都是荒芜一片,根本就没有造船的地方,连木筏都不多。更不要说几百艘乃至更多的船只了。
这就是何夕变得魔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