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广孝厉声呵斥道:“大胆,叫你们县令立即来见我。如果迟,要他狗命。”
姚广孝到底是混下面比较多。
知道这个时候,一定要装起来。最下面的人,没有那么好的眼力见儿,也未必知道什么真的达官贵人。这个时候,一定要装起来,让对方知道,你不好惹。
欺软怕硬,是最底层这群人的特性。
你装得越厉害,他们越不敢乱来。你如果表现出谦虚谨慎,反而以为你没有底气。最上层的权力斗争,可能在私下之间,暗潮涌动,真正翻上台面的时候,就是胜负已定的时候。但是下面的情况,却不一样。
有实力一定要摆出来。不张扬,别人怎么知道你有实力。
对面一个捕头见状,微微皱眉,说道:“你是谁啊,在这里大放厥词,真有什么事情,跟我去见县令,到时候再说。”
姚广孝冷笑一声,他知道何夕决计不能去见县令的。
无他,这些人见你弱一分,就硬一分,见你硬一分,他便弱一分,见弱者,就越暴虐。不留余地。见强者,就好人烂泥一般,什么法律,什么规矩,很少在他们心中存留。
你越遵守规矩,就被人当成软弱。
其实,一般情况下,何夕去见县令,表明身份。这些人不知道什么是金銮卫。但是县令岂能不知道?一个县令对大明官场最基础认识还是知道的。但是,一旦服从了他们的规矩。从到县衙,到见到县令之间,就不知道有多少蹂躏。不将人榨尽油水,是不会放手的。
衙门里到底有黑暗。何夕或许不知道。但是姚广孝可是知道的。黑白两道,姚广孝都是很熟悉的。
何夕到了他们手中,不死也要脱层皮。
姚广孝大喝一声,抢过一把长刀。几步走了出来,一刀将当先一位衙役给劈了下去,这衙役拿着铁尺。铁尺从形式更像是短叉,有很多用处。但是更多以捕人见长,杀伤力并没有那么强。
而且,这些衙役虽然将声势拉起来的。但是到底有几分真正动手的心思。
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姚广孝赌他们拼命之心没有多少。
这也很正常,即便后世,也不要求派出所的民警,与亡命的歹徒拼命。而今更是如此。须知,大明规定之中,每一个县的吏员数量是相当有限的。很多都是白役,也就是在县衙帮忙。以收受贿赂,干涉司法等阴暗手段搞钱养家的。
看上去很赚钱。但实际上,非常没有保障。他们在这个位置上,钱是自己的。一旦出了什么事情,且不说他们这个位置就不是自己的。就是他之前暗中搞到手的钱,恐怕也不是自己的了。
这种情况下,谁愿意拼命。
或许上面几个领头的有邀功之心,但是大部分衙役,与拉过来的壮丁,估计恨不得,这群人赶紧跑了。
这就是人心。
姚广孝知道,而今汤和就在宁波。而真正负责治安,是卫所。是军方。而今唯有将事情闹大,才有转机。
这才强行动手。
姚广孝这一刀,又快又狠,一点都没有留手,从这个衙役胸前劈过,大有将人开膛破肚,大卸八块的意思。姚广孝就是奔着死人去的。
所有衙役为之一惊,他们万万没有想到,这匪徒如此强悍。敢抢先动手。
姚广孝更是一脚将半死的衙役踢开,用手绢缓缓地擦血,淡淡地说道;“对贵人不敬,就是这个下场。你摸摸自己的脑袋。此刻还在,等一会儿可就不在了。”
姚广孝一身黑衣,三角眼阴毒无比。目光一扫,让所有人为之一凛。
一时间,所有人都不敢动手了。
领头的几个捕头,也觉得不对了。暗中嘀咕几句,将人遥遥地围住了,有几个人走了。去找人了。
何夕见状等姚广孝回来,说道:“今日多谢姚兄了。否则,这局面我真不知道该如何收拾?”
姚广孝说道:“区区小事,何足挂齿。只是,白龙鱼服,恐遭虾戏。大人,万金之身,今后如此的事情,还是少做为好。”
何夕说道:“我知道了。”
微服私访,看似很好。但是何夕才知道,为什么微服私访,要说成故事了。盖因,这事情很难做到。毕竟,即便到了后世,还有一把火,将上面派来的给烧死了。更不要说这个时代。
说一句不客气的话。
真要有什么事情,何夕死了也就死了。
这就是现实。任你盖世英雄。被人杀了,也就杀了。即便而今,掩卷沉思,谁能想到,李自成被几个农民给搞死了。
这就是现实。
人数带得太多,是根本没有是微服私访的效果的。但是人数少有一两百人。在很多时候,安全是得不到保障的。今日局面其实并不算凶险,因为何夕并没有抓到地方官员的痛处,也就是说,宁波地方官员,并没有主观上要何夕去死的想法。所以,姚广孝决定下手,将事情搞大,搞到认识何夕的人出现。这事情就解决了。
但是如果何夕微服私访抓到某些官员的痛脚。
这样的局面,是有意为之的。
那就不好说,说不定何夕将以海盗匪徒的身份死去。
死人是没有未来的。即便将来沉冤得雪,甚至被朱元璋发动大清洗,但与何夕本人,就没有关系了。
何夕叹息一声。
可以说,离开京师下了地方。何夕的叹息之声,就没有停止过。地方上情弊之深,与他想象得根本不一样。他并不是为自己叹息,他已经是大明权力顶尖的一撮人之中的一个。不客气地说,不管大明是什么样子,对何夕的生活并没有什么影响。
他仅仅是本能觉得,如果大明底层都是这样的。
真是方孝孺等人的看法。大明朝廷最好的做法,就是什么也不做。因为指望一群贪污犯,一群匪徒,一群道德底线几乎为零。一群寄生虫,为大明百姓谋福利,谋福祉。
简直是在开国际大玩笑。
“今日才真正知道,治国是治吏。”何夕叹息说道。后半句并没有说出来:“人事斗争是一切斗争的表现形式。不搞人事斗争是万万不行的。这些垃圾,不清扫,他们不会自己走的。”
只是大明的垃圾有些多。
何夕才感受到,朱元璋为什么一遍一遍兴大案,面对这些垃圾。任谁都压不住火。
何夕并不仅仅是自己受委屈的才如此的。毕竟何夕自己是有身份有手段的人。即便真进入县衙之中,或许会受些委屈,大抵上不会出什么大问题,毕竟汤和在这里。
但是寻常人会是一个什么样子?进了衙门,还想竖着出来,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即便这里的县令,是一个明事理的人。但是见到县令之间,就足够让很多寻常百姓,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了。
姚广孝说道:“大人,在大街上不好看。不如去旁边的茶铺歇歇脚。而今我们越显得目中无人,他们越是不敢乱动。”
何夕说道:“好吧。”
于是何夕身边的侍卫,立即开路,驱赶百姓,将一群人驱赶开来,在一个酒铺之中坐下来,有几个民壮,还与金銮卫动手,自然被砸得头破血流。
何夕对他们还是有一些觉得对不住。毕竟最下面的人不过听令而已。但是何夕知道姚广孝说得对,他们显得越目中无人,越嚣张跋扈,越没有人敢动。否则的话,一旦动手,何夕的人身安全估计没有什么问题,毕竟他身边的护卫不是吃素的。但是,今日却要死不少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