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无忌从未想过会如此尴尬告别秦家的做客。脸面丢到爪哇国去了，秦亮居然暗示他离开。
王昭君把他送到别墅大门外，总算给了他最后一丝面子。
“请原谅，今天家里有事，下次，下次再来玩。”王昭君满嘴客套。
佟无忌礼貌性应付着，眼睛不时瞥向秦倾卿所住楼房。
王昭君会意，讪笑道：“倾卿她身体不适，不便相送。”
佟无忌悻悻然，转身上车之际回头，说：“伯母，请恕我直言，凡是上花旗国暗杀榜的，能有几人善终？或许某些人命硬，身边的人一个个用生命为他消灾。听说，苏梦柳没了，唉，但愿是个假消息，总之，我真心希望倾卿幸福。”
“命硬”二字狠狠撞击着王昭君，她当场发怔，娥眉紧蹙。
佟无忌见挑拨之言开始发酵，于是带着一丝报复之后的痛快登车离去。
他一边开车一边拨打手机。
“喂，昊子，在哪？什么？！你回市区干什么？”
同一条路，秦昊驾驶着一辆宝马在他前面数公里疾驰，副驾驶座上，杨纯吓得脸色苍白，纤手紧紧抓住车内门握把。
秦昊的情绪明显失控，对着手机话筒吼叫：“你他妈的没资格命令我！老子爱上哪你管得着吗？……别和我提曾大帅，有种你去干掉他，他就在我老爷子的书房……你才疯了，谋杀他，你死几百遍都不够！你想死也别害我……”
电话另一头，佟无忌气得将手机砸到后座，破口大骂：“阿斗！”过了一会，气消一半，想起有重要事需要打电话，他停下车，取回手机更换芯片，拨打另一个电话。
“喂，田中先生，是我，有事，坏消息，他可能还活着……你先听我说完……对，秦昊可以作证，我建议你马上来蓉城一趟……”
汉中市新港货柜码头，繁忙如常，除了气氛压抑，其余的与往日几无二致。
货柜场内，龙门吊缓缓移动，警告声刺耳。在一排叠四层的集装箱堆前停下。
集装箱堆前，还站着几个人，大秦海关总长罗翔赫然在其中，与他并肩的是军火商罗大炮。
“看，”罗翔指着顶层的一个集装箱说，“那个COSCO标志的20尺柜就是。安排给你优先装船，免检。”
“嗯，尽快吧，别耽误大事。”
“爸，你决定了？真要去伊朗？”
“今晚启程。”
“爸，”罗翔警惕四顾，然后凑到罗大炮耳边压低嗓音，“这批军火出口是谁的命令？大帅？”
罗大炮说：“范汉年。”
“他？你听那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的？！”
看着儿子的着急相，罗大炮道：“傻孩子，学着点。200枚大黄弩，价值数百万，免费赠送塔里班炸洋鬼子，小范能有如此胆魄？再说，这些军火一半来自库存，一半从军队里搜罗而来，谁有此能耐？一瞧就知道是出自大帅之手。我敢肯定，他还活着！”
“大帅装死？”
“废话，他若出事，上层早乱成一团糟了，哪还有心思报复花旗国？”
“对啊！我咋没想到！”
“少啰嗦，赶紧的指挥装船。平时办好一万句效忠，不如现在一件实事。办好了，凭此大功，我们罗家绝对能进入大秦核心权力层！”
“好！”
“等等，”罗大炮拉住他，“记住，装船之前一刻换船，今夜无论如何离港。事关重大，你必须亲自督办，切莫假手于人。”
“晓得！”
……
傍晚，一艘挂塞浦路斯国旗的破旧集装箱船驶离汉中市新港码头。船上装载168个标准柜，目的港迪拜。普通人哪里想得到，168个货柜之中，有一个装着200枚反直升机地雷。
时隔一个半小时，汉中市国际机场，飞往伊朗德黑兰的航班即将起飞。
罗大炮颇为意外，素来相轻的范汉年来为他送行。
说话之前，范汉年递上送行礼。
罗大炮惊疑地看着手里的一块略显陈旧的上海牌机械表。他忽然想起大帅也有一块相同款式的手表，据说随身有十年了，感情深厚。
嘶！难道是大帅所送？
范汉年笑着看他，“有些谜语需要足够的想像力。大帅曾言老罗是头老狐狸，一点即透。”
答案呼之欲出，罗大炮心如明镜。“麻烦范主任代为转告，老罗必不负重托！”
“聪明！”为免引起注意，范汉年摒弃军礼，与他握手，“下面传达老大精神，尽量在伊朗靠近阿富汗的边境多觅几个仓库，货品暂存在仓库里，攒够500颗再慢慢联系买家，用蚂蚁搬家之法偷运交付。”
“嘿嘿，英雄所见略同。”
“明白就好。该说的都说了，保重。”
“再见。”
空勤广播催促搭乘秦汉联合航班的旅客检票登机，罗大炮匆匆告别。
范汉年站在候机厅里看着客机滑跑升空，看着闪烁航灯消失在天际云层里，良久，掏出一台北斗终端，敲入一行字，按下确认发送。
数千里之外的蓉城。万家灯火。
曾大帅吃完晚饭之后以哄秦倾卿吃饭为借口，一直赖在小美女的闺房里。俩人在王昭君的严密监视下小声甜蜜地说着情话。
曾大帅有一种感觉，准岳母的态度变了，好像回到海啸之前，警惕，防范，冰冷。
此刻，王昭君站在阳台，寒冰一样目光直射他后背，带给他浑身的不自在。
曾大帅端着碗坐在床沿，一口饭喂到靠在枕头上的小美女嘴边。
小美女乖乖张嘴吃下。
“咱们洞房的时候，岳母大人她不会也这样看着吧？”
“坏蛋！”小美女轻敲他脑袋，红着脸娇声道：“还不是防着你兽性大发？”
“我？兽性？”被夸奖了，他下意识挺胸抬头露肌肉“拜托，夫君这是威武强壮。”
“呸！”小美女一脸不屑，“蛮得像头牛，昨晚……”提起破瓜之夜，小美女顿时娇靥染红霞，一直红到耳根，脖子。
曾大帅故意捉弄她，“夫君承认开始之时兴奋得有些失控。可若非你逞强……”
“还说，还说，”小美女羞极发嗔，如葱手指在他腰里搔痒。曾大帅哈哈笑，情急之下发起“亲吻”反攻。
咳咳咳！
打情骂俏招来一阵咳嗽。
巧得很，刚好有人敲门。
秦亮的警卫来请曾大帅下楼，说有人要见他。
保护曾大帅潜回蓉城的还有两名贴身保镖，他们住在“世外桃源”相邻的一座属于曾大帅的别墅。
保镖带来一个北斗终端。
曾大帅指着北斗终端显示屏上的一行暗语告诉秦亮，赠送花旗国的礼物发货了。
秦亮接过北斗终端，翻看一会，道：“这个好用，无泄密之忧。得，给我一份密码本，方便联系。”
曾大帅爽快同意了，表示回头让范汉年编写两套专用的。
正聊着，秦亮电话响，田总理热线。
花旗国派出特使到北京解释，一号首长指示行务实之道，邀请大秦国代表过来谈判，尽快消除危机。
田为民已经获知秦亮与曾大帅见面，故而来电劝秦亮做说客。
曾大帅考虑数分钟，点头，并让保镖编写短信通过北斗终端发给林屹，授权他前往北京“扯淡”。
蓉城。杨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时隔数年，会以这样的忐忑，无助心情再次光顾蓉城新格里拉酒店。
昨天，一个神秘人给她电话，通知她收电邮，邮件里的一张照片犹如五雷轰顶，把她震得足足石化数分钟。
因为这张照片，她不得不千里迢迢从北京重返蓉城，按神秘人的指示，一步一步来到见面地点。
叮！
电梯在26楼停下。
到了，2608。
意外，开门的是个中年女人，妆化得五颜六色，第一印象像极妈妈桑，如假包换。
“我，我找田先生。”杨纯有些不肯定。
中年女人打量她几眼，并不搭话，走出房间左右观察，显得小心谨慎。
“是田先生让我来2608的。”杨纯重复一遍。
疑似妈妈桑的中年女人哼笑，露出姣婆本色，“啧啧，果然是个美人儿，比照片好看多了。怎样，有无兴趣到冯妈妈旗下，只要两三年，保管你赚得盆满钵满。女人哟，就那么几年青春，嗨，你别走啊。”
杨纯被她拽住，“你想找男人，遇上我，算找对人了。走，我带你去。”
“放开我！”挣扎。
“想要回你的艳照的话，最好表现得乖巧一点。”妈妈桑嘻笑，可嘴上分明是警告语气。
杨纯懵懵懂懂跟着她走楼梯下到25楼。狡猾的田先生住在2508，身材中等略胖，小眼睛，色迷迷，盯得杨纯浑身起鸡皮疙瘩。
“北国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田某以为是杨小姐的真实写照。”
倭人！
田先生张嘴附庸风雅，口音立刻暴露他的国籍。
“说吧，你要多少钱？”杨纯故作镇静。
田先生摇头，荡笑，“我对杨小姐更感兴趣，无论盛装的，还是真空包装。”说着，走到床头拿起一叠照片，津津有味地欣赏。
“真美啊，如果杨小姐有意去我们大霓虹国发展，我敢打包票，一定是个顶级女优。”
“你，混蛋！还给我，否则，我，我报警！”又急又怒，急怒攻心。
田先生似乎看出了她的色厉内荏，哈哈大笑，“报警？告我什么？欣赏你的艳照？抑或包庇杨小姐贩毒的罪行？”
照片递到了杨纯面前。照片一部份是她早年与富商情人元擎天的床战实景，淫秽至极，另一部份则是后期为偿还赌债，被迫以身体运毒的证据，全部出自元擎天的杰作，不知为何落入这个“田”先生手里。
杨纯痛苦的红唇直抖嗦，一把抢过照片撕个粉碎。原以为借曾大帅的一拳帮她摆脱了无耻之徒元擎天的纠缠，不料终究躲不过噩梦的萦绕。
田先生无所谓，道：“电脑硬盘里还有很多，杨小姐要撕吗？”
“你，你，到底想怎样？我提醒你，这里是蓉城。”弱女子摆出拼命架势。
田先生耸耸肩膀，道：“我知道你有一个西南军区首长儿子的男朋友。所以，我一直对你很客气。不过，我倒很想瞧瞧，你的爱情是否经得起艳照考验，哦，不，应该是贵国的律法能否抵挡住贵族的干预。哈，哈哈……”
杨纯脸色惨白。艳照顶多带来身败名裂，致命的是运毒照，本来秦家长辈对她有偏见，一旦艳照见光，秦昊与其父的关系必然闹僵，秦昊的大度包容只能保护她免遭社会唾弃，并不能让她豁免于法律的制裁。
“据我所知，贵国律法明文规定，贩毒50克以上，死刑。”
田先生继续从心理上打击她。
“你究竟怎样才肯放过我？”杨纯银牙紧咬。
要挟者自有其目的。她与田先生素未谋面无冤无仇，对方大费周章玩神秘，意在深远。
正如她所猜，田先生不简单。
“我想请你帮个小忙，功成之后，如杨小姐所愿，销毁所有照片，包括所有储存介质。”
“人微言轻，只怕耽误了田先生的大事。”
“杨小姐过谦了。”田先生一边说，一边取出一瓶药粉，“举手之劳，把药粉给曾大帅服下。”图穷匕首见。
啊？！
杨纯大惊，连连摇头，“不，不，不。”
“放心，”田中打开瓶盖，鼻子凑近作个深呼吸，轻浮地笑着，“催情药，你可以试试。用他的桃色绯闻换你的清白，你赚了。”
杨纯陷入沉思，过一会，抬头，问：“我和他？”
田先生笑，打一个响指，房门开，刚才那个妈妈桑陪着一名打扮时尚，相貌靓丽的妇女走进来。
“她才是女主角。”
田先生指着进来的漂亮妇女说。
杨纯犹豫，天人交战，她打心眼里感激曾大帅，并因此钟情上他，如今却要亲手陷他于不义，情何以堪？
“怎么？不愿意？”田中冷笑。
“我，我不知道他在哪。”内心徒劳挣扎着，借口弱弱。
“是吗？那我告诉你，他在蓉城，世外桃源，你家翁的别墅里。我相信你有办法接近他。”
杨纯又是一惊。相关情况对方了如指掌。
他，是什么人？谍影幢幢，疑问重重……
杨纯别无选择，拿着瓶子离开。田先生表现客气，亲自将她送到电梯口。
“预祝杨小姐马到功成。”他伸手强行邀握。
纤手传来的暧昧揉捏感把杨纯从恍惚中带回现实，见到的是田先生火热龌龊的目光。她赶紧抽手，慌张后退一步。电梯刚好到，逃难似的匆匆钻进去。
田先生以目光紧追不舍，直到电梯门切断他的视线，玩味冒出一句：“迟早吃了你！”
“田先生饿了吗，正好老娘也是。”一旁的妈妈桑吃吃媚笑。
田先生扫她一眼——倒胃口！轮到他躲避瘟疫。
“别跑啊，田先生，”妈妈桑扯住他，酥胸拼命往他手臂上蹭，撒娇：“要不，便宜老娘，让老娘把曾大帅吃了。”
田先生用力分开她，反感的目光从头打量到脚，又从脚向上，最后落在她两腿之间，道：“等你这里的毒素够资格了才和我提要求。”
“哼！”妈妈桑生气，转身走人。
田先生望着她的背影，打一个激灵，“八嘎，恶心！”话没说完，身后飘来调笑声：
“谁招惹了我们的田中桑啊？”
田中回首，看清来人之后脸上立刻绽放笑容。“哟，佟先生醒了？昨晚睡得安好？我还以为苍井小姐的温柔乡能让佟先生榻上缠绵三天三夜，乐忘凡尘俗世之事。”
佟无忌点燃一支香烟，吞云吐雾，“苍井小姐功夫确实一流，回味无穷。田中先生费煞苦心了。”
“注意称呼。”田中小心翼翼，四处观望，伸手作个“请”的姿势，示意进房再聊。
俩人走进2508房。
佟无忌显得有些忧心忡忡。
“建议田中先生切莫在汉龙国实施暗杀曾大帅的行动，否则引起国安局的注意，咱俩吃不了兜着走。”
“哈哈，佟先生高估我们的力量和胆量了。”田中举止从容，一副胸有成竹的神态。
“愿闻其详。我可不希望像上次一样被动。”
田中脸色微变，但是很快恢复如常，“此番计划借助杨小姐之手，网上现场直播他的桃色激情，助佟先生击败情敌，抱得美人归。”
“哦？是吗？”佟无忌冷笑，“田中先生的诚意令佟某感动。”
田中皮笑肉不笑，道：“当然，各取所需。总部的战略在于搞臭曾大帅的名声，厚积薄发最终颠覆其统治。嘿嘿，装死出国嫖妓，够他受的。”
佟无忌将烟头狠狠摁灭在烟灰缸里，冷声道：“田中先生当我是三岁小孩子，在下只好告辞。”威胁，分道扬镳的威胁。
无论哪个年代，鬼子若无汉奸，事倍功半。同样，失去佟无忌的情报支持，田中将如一只无头苍蝇，甚至更糟糕。
“等等！”田中喊住他，尴尬道：“好吧，不瞒佟先生，”他取过公文包，抽出一份文件递给佟无忌，“异于花旗国蛮牛般的斩首，我们将本次行动命名为温柔一刀。”
温柔一刀？
佟无忌好奇接过文件，一看，倭国医院出具的检验报告。他从未没学过倭文，但是并不妨碍他对汉字的理解。检验报告上，四个倭文汉字牢牢黏住他的目光：梅毒晚期。
以佟无忌的聪明，马上联想到田中安排的激情女主角……想起昨晚滚床单的倭女，不禁脸色剧变。
田中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荡笑道：“嘿嘿，佟先生大可放心，苍老师很纯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