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骗我,没练内功你方才怎么打出那么变态的一掌?”
“我没练内功!”
“你练了!”
“我没练!”
“练了!”
“我没练!”
“练……哎哟!”
一场绕口令般的斗嘴在无名的暴力之下,终于结束。
程怀宝抱着肿起一个包的脑袋,悻悻闭嘴,不过他控诉般的眼神却清晰无误的表明了他心中的想法。
无名忽然觉得头有些痛,比起头痛来,因挥拳导致手臂三处伤口撕裂流血的痛楚反而变得微不足道了。
无名忍着满身伤痕传来的剧痛,咬着牙缓缓坐起身来,蹙着眉道:“小宝,我何时骗过你?”
程怀宝再装不下去,噗哧一笑道:“木头怎的当真了,我是逗你玩的。”
无名强忍下翻白眼的冲动,“嘭”的一声响后紧接着就是程怀宝的一声惨叫,可怜又可恨的小宝头上又多了一个大肿包。
出了一口恶气,无名转入正题道:“小宝你的伤怎么样?”
程怀宝一脸哀怨神情看着无名道:“本来没事,现在却险些被你两拳打死。”
眼见无名又要发飚,聪明的他赶忙转为一脸严肃正经道:“内伤很重,外伤比内伤更重,虽然一时死不了,但若木头再打,我可就真要见阎王去了。”
无名无奈的摇摇头,颤巍巍的站起身来。
程怀宝奇道:“木头你要做什么?”
无名咬牙忍痛道:“找些草药疗伤,万一后面再有人追来,咱们兄弟必死无疑。”
程怀宝道:“木头就省些力气吧,你以为你找来的草药是神药,敷上后就能伤势尽愈?若是后面的人追来,就算真被你找来神药,咱俩也死定了,索性别费那劲了,顺其自然吧。来来,坐下陪我聊聊天,说说方才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不将你方才那一掌弄清楚了,我死都闭不上眼睛。”
无名理都没理程怀宝的胡言乱语,一瘸一拐身形踉跄的行入树林深处。
程怀宝除了一张嘴外,连动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眼望无名消失在树丛中的背影,无奈的扯了扯嘴角,又昏睡过去。
老天爷确实眷顾两兄弟,不但再无人追来,且连前几日经常见到的猛兽毒蛇皆无踪影,经过六日养息,两人虽远没有到达痊愈的地步,但已度过了最危险的一段时日,无名身上的伤口已好了大半,有了自保的能力。
夔州府城。
自姚天兆带领着一众高手入山追杀时起,何巧巧便成了夔州府中真正的主事之人。前一日当程怀宝说出胆大包天的诱敌入山计划时,她以为他疯了或是活腻了,竟然在双方实力悬殊如此巨大的情况下主动出击。
但程怀宝自信至极点的神情却令她心中留有一丝希望,开始了她暗中接受夔州府的计划。
夔州地面的叫得上字号的高手皆去追杀绝世双恶了,因此何巧巧掌控夔州的计划并未受到大的阻碍。她凭借金刀会副会主的权位,以赤炼帮完整的实力为根基,轻易取得了夔州府的控制权。
当然这也得益于庞会前一阵子铲除异己的行动,其余五帮的扎手分子被庞会或杀或抓,除掉了多一半。
当三名玉扇宫高手护送着六个伤员病号回到夔州时,何巧巧先惊后喜,无名与程怀宝已然用行动证明了,他们确实有能力与以姚天兆为首的数十名高手周旋,心中的信心更足了许多。
她索性放开手脚,施展魅惑手段,将姚天兆的得意弟子彭忠信收为裙下不二之臣,借彭忠信之助,以雷霆手段一举铲除了夔州府残余的反抗势力,成为夔州地面上当之无愧的地下女皇。
两个月的时间过去了,无论是绝世双恶还是姚天兆、庞会等人,皆如石沉大海一般,丁点音讯皆无。
何巧巧心中一则以喜又一则以忧。
喜的是庞会极大可能已死,她因之坐稳了夔州霸主之位。
忧的确是程怀宝不知生死,她已从彭忠信的口中得到确实消息,程怀宝那可怕的禁制手法天下无人能解。眼见原属于铁汉帮的五百多大汉每月十五禁制发作时痛不欲生的惨状,她便胆战心惊,万一程怀宝死了,她可如何是好?
清晨,一轮朝阳自东方天际缓缓探出头来,穿过云层,映得晨雾一片金黄,山野里晓雾迷蒙白云在山峦和谷中游荡;突兀的山尖高耸入云映著灿烂辉煌的朝光;榛林和草莽依稀难辨雾开之处,峻岩峥嵘。空气中隐隐含着沁凉的水气,这是一个青草、露珠、鸟语和花香的世界。
无名盘膝坐在一处巨石之上,就连树间不安分的聒噪鸟语也在他的耳中成了天籁,他深吸一口混着花和木材香味的清新气息,缓缓睁开一双虎目。
这已是两兄弟在山中的第十五天了,无名身上的伤势尽愈。
缓缓呼出一口气,无名站起身来,两条浓眉紧紧蹙在一起,口中喃喃道:“那一掌我到底是如何打出的?为何现在无论怎样我都再也施展不出?真是古怪。”
这些天来这个谜团一直困扰着无名与程怀宝,两兄弟想破了脑袋,也没想明白为何那一刻无名能够打出如此可怕的一掌。
事后程怀宝曾仔细查看过那名玉扇宫高手的尸体,结果令他惊诧的险些咬到自己的舌头。
那人全身骨骼尽碎,被打成了一堆完全失了人形的烂肉。
据他估计,只怕练气练了九十多年的至真老祖也未必能打得出如此威猛无畴的掌力,若无名能够练至任意出掌,那他可就真的天下无敌了。
三教掌门中的两个联手,能不能接下这一掌,也要两说。
无名又做起了每天早上必做的功课,屏息凝神,回忆那一掌的情形,然后使尽全身力气,出掌!
如同以前的尝试一样,没有丝毫掌力出现,他又失败了。
无名蹙了蹙眉,没有丝毫气馁,他相信只要他找到诀窍,他就能再打出那可怕的掌风。
无名晓得问题的关键肯定还在丹田中那古怪至极的紫极元胎,可是十五天来他每夜借炼丹之机都曾尝试调用紫极元胎中蕴含的庞大精气,然而每一次努力都以失败而告终,紫极元胎像是个吝啬至极点的铁公鸡,精气只进不出,一毛也不肯拔。
耳畔传来轻微的脚步声,程怀宝回来了。
程怀宝所受的伤势比无名轻了许多,可现在无名已然痊愈了,他却顶多好了五成还不到。
许是受了无名那一掌的刺激,程怀宝罕见的伤未好便主动练起功来,三天前他方自能够行走自如,便开始每天早上在山间练起了外功。
他内功练得更勤,每晚皆与无名比着,整晚不睡,苦修不辍。
微喘着跳上巨石,程怀宝擦了把额头上的大汗关心道:“木头,找到门路了吗?”
无名没有答话,只是摇摇头。
程怀宝一撇嘴道:“使惯了刀后,用起剑来竟然这么不顺手。他娘的,我的刀丢了,下山后定要找一把更锋利的宝刀来用。”
无名嘴角一扯,淡然道:“你伤还未好,练功时小心些。”
程怀宝点点头,盘腿坐在地上忽然道:“木头你坐下来,我方才练功时灵机一动,忽然有了一个想法,或许对你有用。”
无名双眉一挑,来了兴致,盘腿坐于程怀宝身前。
程怀宝干咳两声嗽了嗽嗓子,才一副夫子模样好整以暇道:“木头虽然没练过内功,但你肚中那个怪玩意能吸人内力,且你已吸了许多别人的内力,若我猜得不错,有吸便有吐,只要找到能令那怪东西吐的窍门,你就能任意运用它吸到的真气了。咦?如此一来你岂不是爽了,不用自己苦哈哈去练内功,光吸别人的就足以天下无敌了。娘的,怎的没人硬塞给我这么一个怪……宝贝?”
无名没好气翻了个白眼,还以为这小子想出了什么好点子,说了半天全是他早已知晓的东西以及一堆废话。
一看无名脸上的表情,程怀宝哪还有不明白的,摇着手指道:“木头别急,真正有用的还在后面。”说着话面色一正道:“虽然我不懂你那劳甚子炼丹是怎么一回事,可论到修练内功与真气运用,天下还有比小宝我更精通的人吗?既然那怪东西与内力真气有关,只要木头你学懂真气内力修练运用之法,或许便能悟通也说不定。”
无名虎目一亮,兴奋的点了点头道:“小宝就是小宝,果然厉害,是个好主意。”
想到就做,接下来的日子里,无名每天都会有两个时辰的时间随程怀宝学习无上太清罡气以及至真老祖传下来的各项奇妙可怕的真气运用之法。
对着自己的生死兄弟,程怀宝这滑头小子可是没一点滑头,将自己胸中所学倾囊相授,没藏一点私。
当无名与程怀宝走出万千山丛,重回人世之时,距离那场险死还生的血战已然过去了整整七十天。
两兄弟已有过经验,出山后的第一件事便是痛快地洗了个澡,洗去一身老泥后寻了一家猎户偷出两身衣服换上。
没有了绝世双恶的消息,突然之间江湖仿佛安静了,近一时期以来江湖上最热门的话题陡然间悄无声息了,令所有江湖人都觉得不太适应。
人们皆在猜测,这两个轰动天下的大恶人是否已然与姚天兆、庞会等人在群山之中同归于尽了。
近三个月的事实似乎也印证了人们的看法,无论是绝世双恶还是姚天兆庞会等人,皆如石沉大海,踪迹全无。
对于江湖人而言,似乎绝世双恶已然成了前尘往事,虽然实则才只过去了不到三个月的时间。
江湖本就是一个喜新厌旧的地方。
程怀宝轻车熟路,趁夜翻入夔州府,通过秘密地道,潜入何巧巧的香闺之中。
见到程怀宝那张更显果敢坚毅的面庞时,何巧巧一脸惊喜激动之情,娇呼一声,扑入程怀宝坚实的胸膛。
神情动作没一分做作,她确是真心关切程怀宝的安危,毕竟因那可怕的禁制,两人的命运实则已然联系在了一起。
第二日天还未亮,神清气爽的程怀宝轻轻一跃,跳至无名身旁,兴奋道:“我有一个好消息,木头想不想听?”
无名毫不在意道:“我若说不想听小宝会不说吗?”
程怀宝一愣,捶了无名肩膀一拳,笑骂道:“你这家伙,配合一点行不行?”
无名眼神中透出一丝笑意,忽然道:“什么好消息,我特别特别想听。”
无名这举动大出程怀宝意料,弄得他怔了半晌才打了个寒颤道:“我的亲娘,木头你还是别配合了,弄得我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
无名脸色一正,道:“有何新消息?”
程怀宝兴奋道:“你一定猜不到,现在江湖上的人皆以为我们已然死了,光是咱们死亡方式的版本就有十余种。哈!如此一来再不会有人追查咱们兄弟了,咱们可以放心大胆的赶奔浙西去查明真相了,你说这算不算好消息?”
无名听罢,怔了半晌没有说话,他的脸色却是越来越难看。
程怀宝一愣,纳闷道:“木头你好象不太高兴?”
无名长长的吸了一口气,双眸没有焦距的望向虚空,幽幽道:“若姐姐听到我们的死讯,她会怎样?”
程怀宝身形一震,惊道:“啊!若是小月月真的以为我死了,还不伤心欲绝,万一她一时想不开……”
话音嘎然而止,两兄弟茫然对视一眼。
无名双目中紫芒一闪,声音坚定无比道:“小宝,我要到律青园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