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若无其事的离开了这处血腥之地,仿佛这一地的死人与他俩丁点关系都没有,不过想想好像也确实没什么关系,这些人既非他俩熟识又不是他们所杀,这两个长年与世隔绝的小子自然不会有任何感觉。
白衣少女身法飘逸似仙,速度之快在常人眼中顶多只觉一道白影一闪而过,只会当自己眼花,绝不会认为那是个人。
她似风一般飘落至思南府西郊外的小王庄一处平凡宅院内。
宅院之中寂静若死,仿如无人。
寻常人家皆会养狗防盗,可这处宅院竟未养,莫非院主人有别的依仗不成?
少女推开正房的门,进入屋中。随即,房门关闭,再无任何声息。
离此不远的另一处宅院中,一名灰衣大汉跪于门前恭敬至极道:“启禀圣尊,白魅已归。”
从屋内传出一个悠扬的声音:“本尊知道了,你们下去吧。”
那灰衣大汉恭敬的叩了一个头,转身消失于宅院的暗影之中。
屋内,那圣尊缓缓扬起了一直低垂的头颅。天!若逍遥子未死,看到这人的脸只怕心中也会喊出这个字来。
他……竟然是陆天涯……
莫非陆天涯当年只是诈死?
他脸色清白,仿佛身有隐疾,是当年的伤没全好?
这与陆天涯生得一模一样的人脸上泛起一丝深沉笑意,喃喃道:“玄青观!圆守寺!圣人谷!本尊看你们能猖狂到几时?本尊布局三十年到如今已近完成,白魅修至大成之时,便是你们的绝期!”
清晨,红红的太阳自东方天际缓缓探出了半个头来,散发出阵阵暖意。
无名与程怀宝运气不错,两个人谁也不认得路,大晚上走夜路竟然没有走错,顺着官道径直来到了思南府城。
司南府地处青州、四川、湖广三地交界之处,历来便是兵家必争之所。在江湖上,这里是玄青观下属势力的最东端。
两个小子进了城,早已感觉肚饿的程怀宝拉着无名迫不及待的进了一间规模不小的早点铺。
这早点铺生意不错,二十余张桌子几乎已经人满为患。
两人今儿个的运气确实挺好,才进来就赶上有人吃饱了离开,自然抬屁股便坐了过去,要了六个馒头两盘咸菜外加两碗米粥,趁着热乎劲,稀里呼噜吃喝起来。
两人正自狼吞虎咽间,突然无名伸手一撞程怀宝手臂。程怀宝会意,回头一看,只见五个身穿黄色劲装的彪形大汉,满面沉郁的走入早点铺。
程怀宝一眼便认出了这五人身上所穿黄色劲装与昨晚的那堆死人中的那些黄衣大汉一模一样。他不动声色的回过头来,冲无名使了个眼色,便继续吃起手中的馒头,只是那对耳朵已立了起来,暗中运功倾听着五人的动静。
自这五名大汉进来后,许多一看便是本地人的食客皆神色慌张,似是甚为畏惧,也不管吃没吃饱,匆匆结帐而去。
转眼间,原本还人满为患的早点铺空出大半,倒也清静了许多。
始作俑者的五名黄衣大汉对此似已司空见惯,毫不在意,要了些吃的便各自吃食起来。
其中一个满脸胡子、大眼阔鼻一看便知是个神经粗大、有勇无谋型的大汉吃着手中的馒头,突然怒哼了一声道:“六哥他们二十余人自昨晚上出去与赤峰帮那帮王八蛋谈判,竟一晚上没回来,莫不是……”说着话仿佛想到了什么,拳头突然攥得死紧,将手中那可怜的馒头握成了面团。
旁边一个眼角有条刀疤的汉子道:“老九你莫要担心,听去赤峰帮探听消息的兄弟说,他们派出的人到现在也还没回来。再说以六哥的身手,就凭赤峰帮那群杂种,恐怕还留不住他,至不济也应该能逃回来。”
满脸胡子的大汉重哼了一声道:“偏是老大小心,若依我王老九的,便杀上赤峰帮,将那帮王八龟孙杀个干干净净。哼!当咱们黄衫会好欺负不成?”
五人中那个年纪最长相貌平平无奇的中年汉子道:“老九你懂什么?少在这里胡说。赤峰帮背后的靠山乃是三教五门中的双刀门,先不说双刀门的实力如何,便是凭他们与圣人谷那深厚的关系,岂是说笑?若真格依你的意思杀光了赤峰帮的人,只怕咱们黄衫会也离灭亡不远了。”
程怀宝听罢松了口气,将手中最后一块馒头塞入嘴里,边嚼边细声道:“原来是两个帮会间的争斗,没什么意思,木头咱们走吧。”
无名点点头,两人正待起身。
就在这时,那王老九的一句话却让两人再次坐了下来:“三哥,咱们怕个鸟的双刀门?就凭咱们那靠山玄青观的威名,便是圣人谷又如何?”
程怀宝本已站起来的身形猛然一僵,怎地这里面还有玄青观掺和在内?可惜已经站了起来,却该如何是好?
此时无名却颇为急智道:“伙计,再来两个馒头两碗米粥。”他与程怀宝想的一样,虽然因至真老祖的缘故,两个小子对玄青观上下颇有些看法,但无论怎样讲他们总还是玄青观的一份子,自然要留下来听个究竟。
接收到来自程怀宝有些夸张的崇拜目光,无名毫无一点自得的神情,微闭着双眼,凝神细听那五人的说话。
三哥默然摇头,低声道:“若似你想的那般简单便好了,难道你那眼睛耳朵全是摆设?现今的江湖大势竟然丝毫不知?”说着叹口气又道:“自逍遥仙师飞升之后,江湖便再非以前的江湖了。若在三年前,给赤峰帮一个天做胆子怕也不敢来同咱们黄衫会抢买卖?”
另一个一直没说话的短眉大汉犹豫道:“三哥,你是咱们黄衫会中最有见识的,我陈五最服你的眼光。听你的话,莫非江湖又要乱了?”
三哥默然,良久才仿佛自言自语似的轻道:“乱?怕是要在那乱前面加个更字了。”
五个大汉同时沉默下来,食不知味的吃着各自手中的食物。
无名与程怀宝此时表情几乎一模一样,皆是满脸迷惑的样子,只是不同的是两人想到的却是天差地远。
两人默契十足,几乎同时将心中的疑问低声说了出来。
无名道:“既然魔门已败,正道大胜,为何江湖还要大乱?”
而程怀宝则道:“要天下大乱了,不知咱们兄弟能不能混水摸鱼,多得些好处。”
两人同时张口又几乎同时闭嘴,彼此互看了一眼,无名没好气道:“你这小子,除了好处你便想不到别的了?小心到时候鱼儿没捞到,自己反而陷在浑水中再也爬不上来。”
程怀宝惊异的看了无名一眼,只觉得自从下山之后,自己这兄弟似乎变了许多,若是从前,他万万不可能说出方才那番话来。
程怀宝撇撇嘴道:“木头你倒说说,江湖大乱关咱们兄弟何事?慢说只是江湖大乱,便是天下大乱,只要咱兄弟能于乱世之中吃香的喝辣的,却又如何?”
无名好笑道:“不管是江湖大乱还是天下大乱,确是与咱们无关,只是我想不明白方才那个问题而已,为什么明明武林正道击败魔门赢了,反而江湖还会比以前更乱?”
这么深奥的问题自然不是程怀宝这初入尘世的小道士能够想通,搔了搔头道:“偏你那么多想法。”接着又道:“我说木头,你看那帮家伙会不会发现那些死尸?”
无名想了想颇有把握道:“那处地方远在荒郊,便是发现也不可能是这几天的事情了。”
程怀宝松了口气,轻笑道:“那便好,等他们发现了,咱兄弟也早已走的没了影子。”刚说完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要紧事,一脸暧昧神情道:“木头,你昨晚对着那女妖怪时怎会那么热情主动?这可不像你啊,平时便是给你三拳都打不出个屁来。”
无名脸色一变,危险的目光直直的照在程怀宝的脸上,嘴里却平淡问道:“是吗?小宝你可以试试看打我三拳是个什么结果。”
程怀宝赶忙陪笑道:“别别,小弟夸张了一点,小弟的意思是平时你话少的出奇,更从没主动与人攀谈过,可昨晚上……昨晚上的你的表现……”若说这世上还有一个人能让程怀宝有所顾忌,那便只会是无名了,只要无名眼睛里面射出那种危险的光芒,程怀宝肯定要倒大霉。因此即使是堪称世间最记吃不记打的程怀宝,经过九年来无以计数的苦头,也早紧记在心。
无名并未搭理程怀宝,脑中却不由自主回想起了昨晚那白衣胜雪、体态似仙,却偏偏又毫无生气,目光空洞得像个妖怪僵尸般的女子。
其实不单程怀宝在纳闷,便是无名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直到现在,无名也没有想明白为何自己竟会在见到她的第一眼,便大反常态,心中那股强烈的感觉到底是什么?无名不晓得,又不好意思去问程怀宝,指不定这个家伙会怎么笑话自己,又何况他也未必会晓得。
程怀宝笑道:“不过也难怪,她若是个人的话只怕全天下的男人为了能在她裙边找个下跪的地方都要打破了头哩。娘的,美得就不似个人。”
无名摇摇头,他敢肯定自己绝非因为她那绝美不似凡人的脸蛋,至于到底为了什么,他也不清楚,只是隐隐有一个想法,冥冥之中,她与自己一定有着什么超越常理的联系。
无名突道:“小宝,她为何要杀那些人?”
程怀宝愕然以对,然后理所当然的反问道:“妖怪杀人需要理由吗?”
无名一怔,索然无味道:“你说的也是。他们已经不说了,咱们走吧。”
程怀宝点点头,叫过一个伙计结过帐后,两人才站起身来,就听得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转眼间,早点铺已被一群红衣大汉围了个严严实实。
程怀宝眼中一亮,一拉无名,装出满脸畏惧的神情,哆哆嗦嗦的又坐回到凳子上。
无名困惑的看了程怀宝一眼,程怀宝低声道:“瞧这样还会再打一场,岂不是又能发上一笔横财。”敢情这小子发死人财发上了瘾。
无名好气又好笑的暗里给了这贪财小子一拳,道:“便是打死了人,我看你如何在众目睽睽之下发这笔横财。”
程怀宝财迷心窍,把这茬给忘得干干净净,经无名提醒,仗着一张其厚无比的脸皮,傻笑道:“呵呵……一时忘记了,既发不了财,找机会走人。”
无名点了点头。
那群红衣大汉中走出一个满脸横肉的大汉,高声喝道:“里面的人听清了,无关的立刻滚蛋,赤峰帮的爷们要找黄衫会的杂种们算帐。”显然赤峰帮因为昨天谈判的人彻夜未归全部失踪的缘故,出来找黄衫会的晦气。
无名与程怀宝互相使了个眼色,站起身来随着剩下的满脸慌张的几个食客一起,行出了早点铺。
赤峰帮的人分出一条通道,让他们过去。
刚刚走出赤峰帮的人圈,只听得身后一个暴躁粗豪的声音喝道:“老子干死你们赤峰会这群野驴的亲娘祖宗。”可不正是那个脾气暴躁的王老九的声音。
紧接着那个见识不凡的三哥出声喝止道:“老九,闭嘴。”
两个地方势力的争斗没什么看头,最起码无名觉得没啥看头,抓住犹自抱着一丝浑水发财希望想站在那里看个热闹的程怀宝的脖颈子,提着这个财迷小子踏上了江南之路。
路上,无名问出了又一个想不通的问题:“玄青观与圣人谷乃是正道领袖门派,怎么与这些地方小帮派还有联系?”
程怀宝自然答不上来,嗤之以鼻道:“偏你那么多问题,这与咱们又有何干系?”
西安,原名长安,自西周以来有十三个王朝的国都定都于此,更是秦、汉、隋、唐这四个中国历史上最强横时代的都城,本朝定鼎之后太祖皇帝朱元璋大笔一挥,才改名为西安。
古老的西安城,难得有雨,而雨中的古城,却并没有难堪的灰暗,反似洗去平日满天黄尘一般,呈现出一股蓬勃的生气。
然而无论如何,这座古老的城市,毕竟已渐在衰落,汉宫风流,长春未央,固然已是遗迹,秦时豪华,巍巍阿房,更是已变作一堆瓦砾,只有大雁、小雁双塔,还有着昔日的瑰丽,笔直地耸立在西北亘古未息的风沙里,伴着曲江清淡的水波,向远方的游子夸耀着这古城的风流遗迹。
可惜,并非是所有的人皆有这等风雅的眼光。
最起码程怀宝没有。
此时的他正郁闷无比的与无名坐在一条漂于渭水之上的客船上,距离西安只有四里之遥,远远已能看到模糊朦胧的黑黑城影。想想路上发生的一切,这小子实在有十足的郁闷理由。
这两个小子明明要到江南,怎的跑到西安来了?
他俩可不是迷路,再糊涂的人也不会迷路迷到如此南辕北辙的地步。
原来在路上时,两人听到一个消息,说是原本五个月后才召开的三教精英大会,经过三教掌门共同商议,决定提前在西安郊外的圆守寺举行,并一改往日三教内部交流的模式,向正道公开,所有武林正道各派皆可派弟子前来参加比武,且各派参试弟子的人数限制已提高为十人。
无名听说了这场比武盛会,手痒之下有心前往见识一番,自然不顾程怀宝那无聊的江南之行,执意掉头北上。程怀宝拗不住无名的坚持,只得在心中同江南的美女们道了声晚点见,无奈陪无名走上了这趟西安之行。
程怀宝这小子大概从不知教训二字是什么意思,从玄青酒楼崔掌柜那里敲来的一百两银子没过多久便花了个精光,结果落得个夜路独行撞到女妖的境地。好不容易发了笔死人财,又弄来了百多两银子,谁知他根本不知节约为何物,还不到十天的工夫便又花了个精光。
举几个例子说说他是如何花钱的。
吃饭,这小子一定要吃既有面子又有里子的大酒楼,每餐动辄七八两银子。
眼见两人身上所穿纯黑守丧道袍太过扎眼,他倒是不客气,二两银子一身的道袍他们俩小子一人做了五身之多。
行路懒得动脚,雇了一辆乌篷马车一天又要一两银子。
住宿更是不用多说,每晚皆为独门独户的上房,一个晚上便又花去了二两银子。
试问如此大手大脚,便是给他再多的钱,怕也禁不住他花的。
终于,两个小子将身上最后一两银子作车费给了车夫,俩人又成了一贫如洗的小道士。
倒霉的是,程怀宝花钱花的开心,却还没想到挣钱的好办法。唯一拿手的偷,他自持现在高手的身份,又不屑为之。
其实也不能怪程怀宝笨,想了那么久都没想到赚钱的好法子,实在是江湖人挣钱就那么几条道。要么拉帮结派,掌控一方,偏偏时不我待。而跑单帮的江湖人赚钱的路便更窄了,走邪道的无非坑蒙拐骗,走正道则又不脱保镖护卫这几等。
程怀宝总觉得自己苦练了近十年的功夫,怎的也不能做那些粗贱的活计,加之要赶赴西安参加那劳甚子正道精英大会,自然也容不得他停下身来做些轻松自在的事情赚钱。
因此两个穷光蛋就这样开始了他们新的旅程。
这一天两人来至嘉陵江畔的保宁府,他俩没钱坐船,乃是顺着江边一路走到保宁府的。
进了保宁府城,两人已一天一夜没吃东西,又饿又累。
无名可不管身上有钱没钱,肚皮饿了,抬脚便往酒楼里进。程怀宝却知道这些世俗规矩,劝阻无效后一气之下,便不再管,自己站在酒楼门口,闻着里面饭菜四溢的香气,听着那热闹的喝酒行令之声,抱着一会儿看无名没钱付帐时的笑话的心理,狂吞猛咽分泌过剩的口水的同时使劲紧了紧腰间的裤腰带,借以稍稍缓解一下早已饿得前心贴后背的肚子。
无名吃饱喝足后抹抹嘴拍拍屁股便要走人,酒楼掌柜与伙计自然不干,无名也不与他们争执,随手一拳将红木方桌打出一个大洞出来,然后悠然潇洒的大摇大摆走了出来,只留下酒楼中一群目瞪口呆的人。
无论掌柜、伙计还是食客,以前皆见过吃霸王餐的,但绝没见过能将霸王餐吃的如此自然,仿佛一切皆是天经地义一般的人。
也难怪无名能将霸王餐吃得如此完美,他本就没有一丝世俗的理念,在他脑中没有任何世间礼法规矩的存在。
对于他来说,饿了要吃饭,这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不让他吃的人便是敌人,砸破一张桌子算得什么?便是为了吃饭杀个人也不足为奇。
当已饿得两眼直冒金星的程怀宝见到肚皮胀得溜圆还打着饱嗝一脸满足神情的无名时,极度的不平衡心理使得身负上乘内功兼嘴巧舌滑的他二话没说,当场昏倒在地,其中一半是饿的,另一半……怕是气妒交加所至。
醒过来的程怀宝第一件事便是仗剑冲入那座酒楼,横剑比在倒霉的掌柜脖子上,两眼冒出恶狼般的绿光,以有生以来最为阴森恐怖的声音恶狠狠道:“立刻给小爷置办一桌好酒好菜,不然可别怪小爷不客气。”
利剑横于颈上,那掌柜的屁都不敢多放一个,立刻招呼伙计快要厨上准备。
转眼功夫,便摆满了一桌子的菜。
程怀宝看到满桌子热气腾腾香气四溢的精美菜肴,那还顾得上搭理掌柜的,一个恶狗扑食整个人几乎趴在了桌子上,以令人叹为观止兼倒吸凉气的速度将一桌子的饭菜横扫而光。
然后赶在闻讯赶来的官差入门之前,拉起面上没有一丝表情,实际肚子都快笑破的无名,展开那堪称江湖一流的轻功身法,一溜烟跑了个无影无踪。
待两人跑得没了影子,酒楼中的人仍似木头般呆呆看着两人远去的方向,心中皆有同样的想法:“这两个小道士挺有意思。”
即使是曾被利剑加身以及平白经受两顿白吃损失的那位酒楼掌柜,对这两个以最独特方法吃霸王餐的古怪小道士,也没有一丝恨意,反而有些好笑的感觉,仿佛两个不懂事又淘气的孩子在恶作剧一般。
官差来时,掌柜的将事实经过如此一说,最后道:“两个饿坏了的小道士而已,还请官爷们放了他们吧。”
苦主都如此说了,官差们自然敷衍了事,毕竟谁也不愿意得罪那些高来高去一身强横本领的江湖人。
有生以来头一次吃霸王餐的程怀宝得到了他应有的报应——泻肚!
刚自出了保宁府北门,他的肚子便开始狂嚎起来,勉强忍了片刻便再也忍不住了,跑入路旁的树林,一阵仿佛惊雷一般的屁后,稀里哗啦狂泻了起来,那真格称得上有若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这一下午可怜的程怀宝总共泻了七次,好悬没把肠子泻断。
痛苦不堪的程怀宝,在第四次狂泻时,以极其不雅的姿势蹲在路边随地大小便的他指着老天狂叫,大骂老天不公,都是吃霸王餐,为何无名屁事没有,偏偏他那么倒霉?
当然,第四次时他还有力气骂,等到最后那次,别说骂了,连蹲着的力气都没了,两条腿仿佛面条一般绵软无力,最后不得不要无名将他搀了起来。
说来也活该程怀宝倒霉,这世上哪有人仗剑比着人家脖子吃霸王餐的,酒楼的大师傅听说有人吃霸王餐,正好手边有一包老鼠药,顺手便全放在了菜里。幸好那时候的老鼠药药力不强,也算不幸中的万幸,不然只怕程怀宝将开创吃霸王餐被人药死的历史第一人了。
第二天,仿佛重病一场般浑身乏力脸色蜡黄的程怀宝躺在一只无名临时用树枝扎成的简易担架上,由无名拉着,继续北上西安的道路。
任他的脑袋再是聪明绝顶,也想不明白,为何练了一身上乘武功后,怎么反而比当年狗屁不是的小扒手时混得还惨?难不成自己这将近十年的苦功竟然白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