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中眼见无名没什么反应,更是急了,转向程怀宝道:“宝爷,你倒是劝劝盟主,双尊盟不能倒啊!”
程怀宝看着这个身材矮小的双尊盟头号大将,叹口气沉沉道:“老纪你别说了,你以为解散双尊盟无名心里便好受吗?但凡有另一条路走,他也决不至作出这个决定。”不愧是无名最亲近的兄弟,一眼便看穿了无名平静的伪装。
酒怪一揪胡子道:“谁说没有另一条路走,杀光了这帮毛头小子,看还有谁敢来送死?”
有酒怪这么一带头,五恶也来了劲,连连附和道:“老酒鬼说的有道理,别看这帮小子牛气冲天,其实毛嫩的紧,咱们五人一个能打他五个。”被玄青观囚禁了十六年,五恶早憋着口气要报这大仇。
程怀宝瞪了五恶一眼,五条恶棍登时老实了,个个低垂着头,仿佛乖宝宝一般听话。
程怀宝苦笑一下道:“老酒鬼你这几十年江湖白混了不成?现在摆明了三教五门这帮混账打定主意要收拾我与无名,就算杀跑了这群毛头小子,还会再来更多长胡子的。你老酒鬼武功无敌,能挡得住几个苍穹那样的高手?”
酒怪一怔,重重的哼了一声,便不说话了,他心里自然明白程怀宝所言不差,苍穹那样的高手别说是几个了,一个他也未必能够抵挡。
程怀宝又看向气鼓鼓的纪中,走上前去拍了拍矮子的肩膀道:“老纪,无名与我创立这个双尊盟,是要兄弟们随着我们共谋富贵,现在前面摆明了是条死路,我们怎能拉着这么多兄弟做垫背。”
程怀宝这话正好说中了无名的本意,无名微微吸了口气,这才压住心中起伏不定的那激烈情绪。
纪中两眼中含满了泪,深深吸了口气仍难掩心头激动,微带颤抖道:“宝爷,承蒙盟主与宝爷不弃,纪矮子做了红水堂堂主,总管盟中事务,有双尊盟在,便有我纪中在,可是双尊盟若不在了,我纪中……我纪中……”说到这里已哽咽的再也难以为继,矮子成了泪人,强自吸气镇定他又道:“古人说士为知己者死,哪怕解散了双尊盟,纪中也要跟随盟主与宝爷左右,同生共死!”
听了纪中这番话,程怀宝双目通红,不住吸气镇定心神,已不知该如何处理,转头看向无名。
无名走上前来,拍了拍纪中的肩膀,道:“老纪你不能跟在我与小宝身边,因你要留在汉中,继续领着这帮兄弟过日子,待我与小宝洗去这一身冤屈之时,便是双尊盟重张之日。”他的声音中多了平日里从未有过的波动,透露出无名心中的激动。
纪中只叫出了盟主二字,后面的话无论如何也说不出了。
无名又走到酒怪面前,躬身恭敬的行了一礼道:“老酒鬼,无名不晓得该对你老说什么。双尊盟这旗号虽然没了,但你老的酒神堂还在,若你老愿意,便留下来继续作你的酒神仙吧。”
酒怪显然心里也不好受,骂道:“你小子怎么象是在交待后事,放心好了,有我老酒鬼在,包保无人能动双尊盟。老酒鬼对你们两个小子有信心,一定能揪出陷害你们的混帐,还自己的清白,到那时无小子你可一定要陪老酒鬼我喝上一碗老酒。”
无名什么话也没说,对着酒怪重重的点了点头。
无名转头又对五恶道:“双尊盟暂时关门,五位也算恢复了自由之身。小宝,给他们五个解开禁制,让他们自由自在的浪迹江湖去吧。”
程怀宝偷偷擦了擦眼角不小心流出的眼泪,应了一声走了过来。
五恶齐刷刷后退一步,五张嘴巴同时叫道:“盟主,五恶人不愿离开双尊盟。”许是他们自己也觉得五张嘴同时说话反而说不清楚,互相打了个眼色,便由五恶中的老大无翅大鹏洪镇一人代表,洪镇又到:“咱们兄弟皆不愿离开双尊盟,请盟主收回成命。”
无名愣了一下道:“怎会如此?小宝那么折腾你们,你们便一点都不记恨。”
洪镇略显扭捏道:“宝爷……唔……”偷眼瞄了一眼程怀宝才又道:“宝爷确实凶恶了些,但其他人却都好相处的紧。尤其是老酒鬼那边那些酒友,咱们还真有些舍不得离开他们。既然老酒鬼可以留下,也请盟主恩准我们兄弟留下继续做武馆教习。”
其实五恶本性并不算坏,只是这五人性子又混又愣,不喜被人约束又喜欢打架闹事,这才不容于玄青。
但在双尊盟却又不一样,首先他们打心眼里怕了程怀宝,似他们这等混人的想法最是简单,别看程怀宝那么收拾他们,他们反而服了程怀宝的管。
双尊盟中普通的盟众敬畏五人那身超绝的功夫,自然没人敢得罪他们,与他们讲话皆客气尊敬的紧,也就避免了他们与人冲突的可能。
加之他们任职武馆教习,手下七百多号娃娃随便他们捏圆捏扁,对五个混人来说实在是人生最大乐趣,再加上一群酒友,也难怪他们不乐意走,根本已认定了这才是最适合他们的生活,打定主意一辈子赖在双尊盟了。
无名无言,转头看向程怀宝。
程怀宝被这五个混人弄得好气又好笑,心中要解散双尊盟那等难受的感觉登时轻了许多,走上前去对着五恶一人肩头上拍了一掌道:“从今天起,你们五个便是我程怀宝的兄弟了,多余的话不说了,等我与无名回来时,咱们痛快地喝上一场老酒,再做个酒友。”
他顿了顿又道:“我已化解了你们身上的禁制,若你们在双尊盟呆得不爽,只管走人,宝爷我绝不会怪你们。”
自程怀宝走近身来,五恶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个个小心翼翼一副洗耳恭听的乖宝宝模样,待得程怀宝在肩头拍过一掌之后,立时觉得一股热气透体而入,循着一条不为人知的陌生经脉游走,啪的一声,似乎体内有什么东西被打破了。
至此,五恶才晓得程怀宝所说给他们每人弄了禁制这话不是虚言,五人齐齐恭敬行礼道:“多谢宝爷,咱们定不会有负宝爷的信任。”
程怀宝摇摇头道:“你们别惹事找麻烦便是不负宝爷最好的表现了。”说罢顿了顿脸上一板沉声道:“我与盟主不在之时,你们切不可无事生非,否则我回来有你们好消受的。好好教那群娃娃功夫,将来双尊盟能否成事,可全看你们五个的了。”
他还不甚放心,又对酒怪道:“老酒鬼,你多费心盯着点着五个家伙,莫要弄出个窝里反,可就成笑话了。”
酒怪点点头道:“小宝放心,老酒鬼不会让他们乱来的,他们若不听话,便灌酒灌死他们。”
程怀宝看向无名,他该说得都说完了。
无名沉吟片刻道:“纪堂主,我与小宝走后,你与龙堂主一内一外,务必要团结合作。有任何困难,可以找律青园谭园主帮忙。今天来的这群人中独独不见律青园的弟子,想来谭园主是相信我与小宝的,应该不会拒绝。”
纪中微微哽咽的点了点头,道了声:“属下明白。”
交待完这一切,无名平静道:“该去给外面的兄弟们一个交待了。”说着话带头走出房门,领着众人走向二进院的大操场。
眼见盟主与宝爷同时现身,方才还热闹翻天、群情激昂的数百条汉子几乎同时安静下来,转眼间原本喧嚣嘈杂的操场静得只剩下众人的呼吸之声。
无名看着七百余双充满不甘与乞求的眸子,胸中一阵憋闷,这些都是他弟兄啊,对于自幼便不为人所接受的无名而言,这份感情比常人要深厚得多。
然而,没有办法,形势所迫,为了让这些弟兄好好的活着,他唯一的选择只有离开。
不舍!
人与人之间一旦有了感情,岂是轻易便能割舍的。
无名长长的吸了口气,强自压下胸中那股憋闷难言的感觉,扬声道:“兄弟们,我与宝爷被人陷害了,为了还自己清白,我们必须暂时离开。双尊盟不是解散,只是暂时收起旗号。”
听了无名这话,下面一片欢腾之声,七百多条汉子发自内心的呼喊所汇聚的声势之强之盛,只有亲临其境的人才能体会。
纪中看着下面这些不明真相的弟兄开心的欢呼雀跃,心中一阵酸楚,眼圈又红了,他们不晓得两位盟主为了他们付出了何等代价,他们更不会晓得两位盟主将要面对的是何等可怕的敌人。
三教五门,即使传承千年实力无比雄厚的魔门最终还不是败在了他们的手下,而两位盟主却要孤身面对这等强大至极点的对手。
无知,很多时候是一种快乐!
纪中真的很希望他也能似这些普通帮众般无知却开心的大笑大叫。
可惜!
他不能,两位盟主走了,支撑双尊盟的重担便落在了他的肩头,他没有选择,只能一肩挑起。
士为知己者死,就是如此。
这天中午,双尊盟除去岗哨外,上下所有人等皆聚在大操场中,大口喝酒大块吃肉,为两位盟主即将的远行送行。
无名破例当众喝下一碗老酒,随即他便跑到一边大吐特吐,他纯净至极点的体质无法承受烈酒这等混浊之物。
当天晚上,无名与程怀宝单独将纪中召到至尊院,无名将怀中两万九千两银票交予了纪中,同时也将所有的重担一并交给了他。
纪中双手捧着银票,直觉的区区几张黄纸,竟似有千斤重一般。
纪中小心的收起银票,从怀中掏出几样东西放在桌上,凝重道:“盟主与宝爷此去几乎是与整个江湖为敌,其中艰险自不待说,纪中要留守汉中,不能随侍左右,这几样纪中保命的小玩意请盟主与宝爷收下,将来或许能派上用场。”说罢将桌上的玩意一样一样给无名与程怀宝讲解。
纪中掏出来的都是他自己保命用的宝贝,分别是两只臂弩与一只叫蜂巢的可怕暗器。
两只臂弩设计的极为精巧,绑在手臂上,外罩袍袖旁人根本无法察觉。每只臂弩可装三发弩箭,三支弩箭既可单发也可连发,使用世间独一无二的强力机簧,威力巨大,一寸厚的门板能轻易射个对穿。
至于另外那只叫蜂巢的暗器威力更是达到恐怖的程度,可以同时发射出三十枚针形暗器,笼罩近丈方圆,依照程怀宝的估计,除非内功练至至真老祖或逍遥子那等至极境界,否则一丈以内,没有任何人的护身真气能够挡得住强力机簧射出的飞针。
不过这蜂巢也有一项弱点,便是安装飞针极为麻烦,因此实战时只有一次发射机会。
这三样宝贝同被程怀宝强要走的那两只短弩一样,都是江湖著名制器大师林中和的得意之作。
程怀宝将三样宝贝拿在手上便再也不肯放下了,一副爱不释手的没德性模样。
这小子一脸无赖神情撇着嘴道:“老纪你太不够意思了,有这等好宝贝竟然藏私?哼!总算你还有点良心,关键时刻拿出来了。”
纪中除了苦笑,便只剩下无奈了,这些都是他保命的玩意,莫说送人,便是看都从没让人看过。若是以前有人告诉他他会将这三样宝贝送人,他定会以为那人是疯子。
可是现在,他没有一丝犹豫,在他心目中,无名与程怀宝已是他发誓一生追随的明主,区区三件暗器又算得什么。
程怀宝笑容突然一凝,一脸诡异神情的凑到纪中耳边悄悄道:“老纪,你给无名用过的那个什么和合散还有吗?送我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