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阳城门口,黄忠率领一众荆州战将以及城中的重要人物,亲自来迎接张绣。
但在这场迎接之前,黄忠做足了充分的准备。
毕竟张济和张绣的军队眼下虽如无根之萍,但他们毕竟是西凉军,凶猛好战的西凉军。
西凉军的恶名,在这个天下无人不知,他们代表的事破坏和毁灭,而襄阳城乃是繁华之所,眼下大汉最人杰地灵的地方。
不论对方是真享还是假降,黄忠都要做足充分的准备,保证襄阳城不会收到荼毒。
他让张绣将西凉军分别屯扎于南郡的三县,并从荆州分出重兵,在西凉军所屯扎的三处大营旁边驻扎,用以对他们进行监视,并通知各部小心谨慎在各紧要处布防。
做完了这一切后,黄忠方才亲自来迎张绣和一众西凉将官入城。
张绣虽然不喜黄忠的做法,但他也知道自己和手下一众凉州军士在世人眼中是个什么鸟样……仔细想想,自己初来乍到,人家这么防备自己也是正常的。
中土之人,哪个对他们心中不是充满了憎恶。
如此,张绣倒也是坦然接受了。
张济和牛辅在宛城驻扎也有些年头了,算是荆州人的老邻居,黄忠对张济叔侄也算熟悉,没见过猪肉总见过猪跑吧?就算是话没说过几句,但这些年,彼此在战场上总是有过几面之缘的。
黄忠命人在驿馆设宴,亲自宴请张绣与一众西凉军尉。
当然,他如此做,也是得到了刘琦在离开荆州前的授权,不然黄忠是决计不会招降这支西凉军的。
刘琦离开襄阳前,曾告诉黄忠,若是西凉军事败,当收其众,特别是贾诩,一定要纳入麾下。
对于黄忠的热情招待,张绣感恩戴德,随即率领一众西凉军校随黄忠入城,这一路上,黄忠特意安排了一众锐士在瓮城的两旁严阵以待。
那些荆州锐士都是黄忠精挑细选,杀气逼人,气势雄浑。
张绣看的都有些心惊胆颤。
他心中暗道谁言南军之精壮不及北军?如今看来,此言实属大谬也。
一众西凉军尉入城之时,贾诩跟随在队伍的最后面。
老毒物并不着急表现,也不着急现身。
他在心中筹谋,思虑着自己下一步的生存对策。
生存对策——这是贾诩多年以来脑海中一直贯彻的中心思想。
不为权,不为利,他要的只是能够存活下去,仅此而已。
对他来说,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文和先生,好久不见。”
贾诩猛然站住脚步,颇有些诧异的向着响声处看去,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和煦的笑颜。
贾诩眯起了眼睛,开始在脑海中回忆起来。
这个人瞅着有些面善,但自己应该是不认识他的,至少是不熟。
想来,最多不过有几面之缘。
在哪里见过呢?
贾诩皱眉思虑良久,突然试探性地问道:“足下……是荀侍郎?”
荀攸哈哈一笑,额首道:“昔日在雒阳,某与文和先生不过数面之缘,从未说过话,不想先生居然能认出我来,真是好生了得。”
贾诩没吱声。
他虽然记性好,但也不是神人,雒阳三署郎中各年龄段的侍郎实在太多了,数千人只怕亦不止,他贾诩再是博闻强记,岂能挨个都记着?
只不过荀攸在刘琦麾下颇为有名,而且试想刘琦麾下的人,能与他攀交情的,恐也只有曾在雒阳中待过的人了。
所以他才往荀家人身上猜。
哪曾想还真是猜中了。
荀攸笑呵呵地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文和先生,咱们一同去我府上饮宴,如何?”
贾诩闻言皱了皱眉。
他转头看向前面的一众西凉军尉,道:“贾某现在不方便……我还要陪少将军去和黄将军饮宴。”
“哦,这样……”荀攸笑了:“此事容易的紧。”
说罢,却见荀攸迈开步子,向前走了几步,高声喝道:“黄将军!”
黄忠正和张绣齐头并进,听了喊话猛然止住脚步,向后看去。
“公达先生何事?”
“荀某今日在凉州诸豪杰中,寻见故人,欣喜异常,荀某斗胆,请将军准我和故人回府叙旧,不能陪宴了……”
黄忠看了看荀攸,又看了看他身旁面色阴沉的贾诩,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他转头看向张绣:“不想你我两军中人竟这般有缘,公达先生昔日亦是被大将军征辟,待在雒阳,谁曾想竟然与贵军中人相识。”
张绣见状也不奇怪,毕竟贾诩乃属出身于凉州名门,昔日在雒阳城中,有个把经学好友乃是正常的。
可惜他们这些豪强出身的凉州人,昔日在雒阳时,就一个中原朋友都没交下。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既然他么二人感情笃厚,那就让他们去叙旧情吧。”张绣心中羡慕贾诩。
黄忠点头道:“少将军所言正和老夫之意……公达先生,你二人若果真有意,就不必饮宴了,自去叙旧便可。”
“多谢将军。”
荀攸笑呵呵的拱了拱手,然后转头看向贾诩:“文和先生,咱们走吧。”
荀攸摆明了是有预谋的,凭贾诩的眼力自然是一眼就看的出来。
不过他究竟想玩什么花样,贾诩也说不准,且眼下既然已经打定主意寄人篱下,那就什么事都得接着了。
他随即与荀攸离开了主队。
两个人乘上了辎车,荀攸没有了适才的兴奋状态,反倒是异常的沉默,他闭着眼睛,在辎车上闭目养神。
贾诩看见荀攸的这幅样子,心下不由疑惑。
“先生这是带老夫去哪?”
荀攸的眼睛依旧是瞌睡着。
“去荀某的府邸。”
少时,荀攸和贾诩来到了府宅,二人下了辎车,荀攸随即一指自己的府门,道:“文和先生,可愿与某入府一叙?”
贾诩淡淡言道:“老夫与先生,虽在雒阳见过面,但却等同于不认识,今日请我来府,所为何事?”
荀攸笑道:“进去就知道了,难道先生不敢进去?”
贾诩笑了笑,没回答。
还真就没什么是他不敢做的。
进了荀攸的府邸,就听到个声音一同喊:
“父亲!”
贾诩的身体顿时一颤。
虽然已经有两年没见过面了,但这几个声音,他便是在梦中也会时常忆起,更加不会忘记。
“是你们?”
站在贾诩面前的,正是贾诩的三个儿子。
贾穆,贾访,贾玑。
“父亲!”
三个孩子一同来到贾诩面前,齐齐向他行跪拜大礼。
饶是贾诩平日里波澜不惊,此刻骤然见到三个孩子,也不由老怀大慰。
他感慨地伸出手,挨个将他们从地上扶了起来,话音略有些颤抖:“起来!快!都起来!你们跪着干什么?”
以他的城府,能够这样的语无伦次,足见其心中有多么激动。
三个儿子起身之后,却见贾穆擦拭着眼泪,抽噎道:“父亲,您终于功成归来!这两年您在西凉军中,着实是受苦了,孩儿等不孝,此等险恶之事,实在应该是让孩儿们替您去做!”
贾访亦是含泪道:“父亲在凉州军中为天子和镇西将军做内应,却让孩儿们在荆州享受官禄,承父之福荫……孩儿们,实在是受之有愧啊!”
贾诩闻言不由皱眉。
什么……内应?
他眯起眼睛,仔细打量起眼前这三个小子,心中顿时一惊。
看贾穆和贾访的穿着,哪里像是被囚困的人质,分明是红黑的汉官服饰,而三子贾玑身上的长袍也是不同凡品,非等闲可比。
贾诩的心沉了沉……刘琦啊刘琦,你到底对我儿子做了什么?又说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