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卓一身坚硬的甲胄,手持长剑,头戴狮形兜鍪,指挥数万精锐出现在了刘琦等人的眼帘中。
他初至渭水时,并没有让三军将士立寨,而是将兵马一分为二,以凉州军为主的一部去往渭水东面立寨,与刘琦在陈仓的布阵只有一水之隔。
董卓立寨的位置,正好堵住了陈仓同往大散关的路,防止刘琦兵马撤返汉中郡。
董卓这一次,是打定了主意要至刘琦于死地。
而刘琦为何没有在渭水东面安营?
一则是因为他所需要依托的陈仓主县城区域是在渭水河的西面,同时有六盘山可以作为依托,整军布阵,可以抢占有利地形。
而东面除了临近大散关之外,并无险要可守,八百里秦岭倒是险要……但险要的非人力所能及,百丈悬崖峭壁,爬都爬不上去,如何能算作险要?最多不过算作绝境而已。
刘琦麾下也有骑兵,但他的骑兵不过三千多,跟董卓麾下动辄近万的骑兵集团是没有办法正面抗衡的。
他只能依托于地势固守与对方抗衡。
二则刘琦也是下定了破釜沉舟的决心。
于其在大散关建立营寨,给自己麾下的将士们抱有侥幸心理,反倒不如是主动断了可以逃跑的归路,放弃那个念想,与董卓抗衡到底。
再说了,如果自己真的被董卓击溃,恐怕逃到大散关之前,也已经被西凉军追上生擒了。
董卓一面在渭河东安建营寨,一面亲自督促三万精兵,在水流不急的地方渡过渭水,来到刘琦一方的东面布阵,并以西凉军和并州军最精锐的骑兵为先驱,准备给刘琦先来一番强力轰击。
在建立营寨前,董卓先命吕布率领并州军前往进攻。
刘琦的兵马虽然是依托于险要的陈仓,但陈仓的险要并不是指它有多大多高的城廓,相反的,陈仓四周几乎没有什么高墙,有些地方甚至需要刘琦军建立大寨来帮其巩固。
说到底,陈仓真正的险要也不过是三面环山而已。
而不环山的那一面虽然西高东低,有利于刘琦防守,但两军终归是需要正面硬撼的!
刘琦的兵马固守于西,准备凭借地势与对方决战,而马超则是主动请缨,要和阎行率兵在正面与西凉军对阵。
董卓麾下的主力是西凉兵,但马超和阎行的主力也是西凉军。
董卓有战马,马超和阎行也有战马。
马超现在还年轻,不到十七岁,还不是几十年后那个可以驾驭西北之众能与曹操决战的军阀枭雄。
现在的他,还只是初生牛犊而已。
有意思的是,董卓这第一次试探性的与荆州军交锋,派出来的主将,是并州军的主将吕布。
后世时,喜欢看演义中武将单挑的人有一个冷门说法,三国前半部看吕布,后半部看马超。
虽然这种说法并不被大多人接受,但确实是有这么一个说法。
就刘琦看来,吕布和马超确实有很多共通点,一个是英武,两个人的外貌都是英武过人,类似于那种钢铁硬汉的形象。
其二是两人身上都有着浓烈的边疆色彩,一个出身并州,一个出身凉州,一个常年和匈奴人打交道,一个常年和羌族打交道。
其三是这两个人都以勇猛著称,一个高居群雄之上,独孤求败无人可挡,一个横扫西州,号称神威天将军。
最后一点,就是这两人都没什么是非观念,性格偏凉薄,一个弑主如砍瓜切菜,一个直接放弃了在京中为人质的父亲,不管其生死,起兵与曹操作对。
不过此时,这两位却都没有见过面,不知道未来将要面临的是什么。
吕布才不管对面的人是谁,他是那种自信到极点的人。
吕布的人生信条就是,莫要告知某敌人有多少,也莫要告诉某敌人是谁,你只要告诉我他们在哪里便可。
面对马超和阎行的人马,吕布果断地发动了进攻。
他采取了正面突破的策略!
他带着并州狼骑,以最标准的骑兵对决的锥形之阵,狠狠钉入了马超和阎行的骑兵军阵之中。
锥形阵是为骑兵的强攻主阵,古人曾言,锥形阵犹如利剑,前锋不尖锐不能突入,左右两翼不锋利不能割裂敌人,主力部队的实力不雄厚不能列成这样的阵式,但这样的阵只要列成,就可以“决绝矣”!
战场列阵其实并不简单,对主将和士兵的素质都有很高的要求,可一旦列成,锥形阵就可以轻易的突破和割裂敌人了。
无疑,在东汉末年,擅长使用锥形阵的人物,基本上都是善用骑兵者,而这当中的天花板人物就是吕布。
吕布挥动着长矛冲在锥形之阵前端,但却不是最靠前的,身边还是有亲卫在周围护持着,毕竟主将的性命于三军而言可不是一件小事。
但即使如此,位列于前端的吕布依旧能带动并州军的战意!
数不清的羌人或是西州兵挥动着兵刃想要阻住他。可是却被他轻易地杀死。
吕布在战斗时,他的长矛就象是死神的镰刀一样,可以毫无阻碍的去收割旁人的生命,没有什么人能够阻住他,甚至很少有人能迟滞他。
骑兵阵一旦打开,那在他的面前,长矛和人马的肢体轻易被粉碎割裂。
平原之上,他就如同一个战神。无人能挡,无人能阻。
赤兔马冲杀过去的时候,敌人的兵卒就如奶油遇到热刀子一样,瞬息间便会被融化分离。
而此时的战场上,并没有出现刘琦想象中的马超、阎行大战吕布的美妙画面。
毕竟在二十多年后强横一时的马孟起此时还只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他的作战经验尚难以支撑他在这样的被动局面下,还可以做到和吕布一样的水平。
仅仅是在军中的威望,他眼下就尚且不及吕布。
吕布就如同一道电光,率兵左右冲突了几个来回,西州的军阵就被他突破了。
马超和阎行只得带着残兵败将后退。
这一阵,吕布完胜!
他继续指挥着并州狼骑们火速向前,他想要一鼓作气,拿下对方这支骑兵军队主将的首级。
他命令张辽和高顺在另外一个方向策应他,将锥形阵分化成了两股。
马超和阎行目前的经验虽然尚浅,在指挥和布阵上有一些短腿之处,但一边后撤一边断后,不让吕布占到大便宜,目下还是能够做到的。
不过,吕布派遣了张辽和高顺在另外一个方向策应自己,这对于马、阎二人来说,就有些难以支撑了。
在这个关键时刻,却有一支强军从斜刺里冲出来,拦住了张辽和高顺的去路。
为首的军尉,也是马腾麾下的年轻战将,凭借讨伐西羌诸族在马腾麾下升迁极快的庞德。
庞德率领其本部兵马,以一己之力,竟然是硬生生的挡住了张辽和高顺的进攻,让并州军的分锥战法一时不能奏效,为马超和阎行的撤退,争取到了时机。
陈仓的土墙上,马阎联军的败退,以及吕布的勇武都被刘琦看在眼中。
不过他并不着急。
用骑兵与对方正面交锋,他一开始就没觉得己方会赢。
关键还是要在自己山上山下的布阵上。
不过庞德表现,倒是很出他的意料之外。
“那个庞德虽然年轻,但却是个将才,能够凭少量兵将挡住并州军的偏师,不论是勇气还是能力,都值得肯定,而且看他的年纪,似也就和我差不多大而已。”
法正闻言奇道:“那马超和阎行虽然不敌吕布,但我观其能,似也不必常人,假以时日,这两个人日后必成大器。”
刘琦笑道:“他们两个再是了得,也是他人子侄儿之辈,与我无干,不过这个庞德这般年轻,就投入叛军阵营,未免太过可惜……不知可有什么办法,能让他转投到我的麾下?”
法正听了刘琦的话,便转头看向刘琦,发现他的眼眸中,望着东面战场中庞德所在的方向,似是在隐隐的发着亮光。
看起来,府君对于这个凉州的庞德,颇有些青睐之意。
法正静静地观望着远处战场,沉思了一会道:“这天下英才,其实无外乎分为三种,若想收之入瓮,则需用不同的方法!”
法正这个人,最让刘琦喜欢的一点,就是每次问他问题的时候,他不论能不能够解决,都会给你几条路个去选,让刘琦自己进行鉴别。
要做到他这样,非得是要有足够的情感和敏捷的思维,同时亦要通晓世间人情事理,缺少一样怕是都不行。
“孝直且说说,是哪三种?”
法正笑道:“第一种,便是门阀与豪强家族,多以家族利益与其本人之利而行事,一般若是要收服这样的人,首要便在于收其家族,与情谊无关。”
“第二种呢?”
“士族英才,这类人多恃才傲物,眼界颇高,看重前程,非得是凭府君个人能力或礼贤下士之姿,才能诱其入瓮……不瞒府君,法某亦属这类人中。”
“你倒是不太谦虚。”刘琦微笑道。
“至于第三类,可以归纳为边功武人或是游侠义士,这一类人,若是在清平之时,只怕是一辈子也出不了头,但在这乱世,天下纷乱争战不休倒是能够成全他们,但他们身后没有家族支撑,又非儒林中人,这天下郡守有一半以上都是官阀出身,他们若是想被重用,只怕是难上加难的。”
刘琦转头看向法正,挑了挑眉:“孝直的意思,是庞德属于第三种人?”
“不错,不然他也不会投身于叛军之中。”
刘琦微笑道:“你光说了他是哪种人,却没有说该用什么样的方法招揽他?”
法正笑道:“府君麾下,也并不缺乏这种人……典君身为府君的护卫,有万夫不当之勇,现如今也是诸郡闻名,可若是没有府君看重,以情谊相待,恐典君也不会有今日的成就。”
刘琦摇了摇头,道:“你这话有几分是对的,但也并不全对。”
法正闻言诧异道:“末吏哪里说的不对,还请府君指教?”
刘琦眯起眼睛,道:“今日早晨,伯常已经将调查得知关于马超,阎行,庞德三人的履历告知我了,事实上,那庞德根本就不是你口中所言的第三种人,他亦属本土大族中人,董卓入京之后,他曾任州从事之职,只是后来族中生变,故只能从贼。”
“他还任过凉州从事之职?”法正闻言,颇为惊异地道:“从事之职,非本土大族中人而不能任……”
“不错,据打探,但在凉州这地方倒也是特例,他狟道庞家虽非世代羌族,但却因凉州事多,羌族频频反,屡屡欺杀诸县良善之人,郡国之兵自顾尚且不暇,又如何能管得了各郡的普通黎民?”
法正道:“此事我知晓,因此便有许多县城家族自主百姓为义军,固守县城抵挡叛羌。”
这话说的很客气,说什么义军云云,但实际上不过就是借一种油头组成属于自己的武装势力。
中原也多有这样的情况,不过能够做成这些事的大多皆是有田地有私士的豪强。
像是庞家没有什么根基,却能以武起事的,多数还是处于幽,凉这种边郡之地。
“庞家以武起事,成了地方势力,而后庞德本人更是因为善战被刺史征辟为从事,对他来说,这可谓是大好机缘,如何会轻易从了马腾叛军?”
刘琦微笑道:“庞家可不是只有庞德一人,据说庞德之所以投了马腾,还是因为其兄庞柔举族从之,庞德不得已,只能被迫相随了……呵呵,他这个兄长倒还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我若是庞德,非恨死这个兄长不可。”
法正哑然失笑道:“这等事,怕也是只有凉州人能做的出来。”
就在这个时候,却见刘琦身边的许郸突然喊道:“府君,吕布的兵马已经攻至我军的阵地了!”
刘琦的嘴角勾起了一丝微笑:“来的好,正好借此良机,让咱们的那些盟友,看看我荆楚之兵的实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