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的话音方落,就听袁绍说道:“镇东将军未免屈就了,孟德功大,可居骠骑将军之职。”
王允听了气的直咬牙。
这两个人一唱一和,弹指之间,居然就把事情给定下来了,偏偏定的还很是拉拢人心。
问题是……
王允皱眉道:“将军之位,我大汉一向不常置,如今居然一下就要把大将军,骠骑将军,卫将军都设出来!此举未免有些太过草率了吧?”
曹操言道:“王司徒,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事,如今天下扰攘,朝纲不振,四方皆贼,若是不以重将拱卫京师,牧守四方,谈何立朝?届时群贼从四方扰攘相欺,陛下岂不危急?”
袁绍亦是点头道:“乱世不同于清平,刀兵之事在所难免,司徒以及一众贤臣被西凉贼寇屠戮逼迫的跳河逃生之时,就应该想到这一点。”
袁绍不说这事还好,一说这事,王允心中的气便不打一处来。
这也就是袁绍,若是换个别人,王允非上去抽他一顿不可。
当初要不是你见死不救,空自在河东郡屯兵不至,我等朝臣与家眷何至于让西凉军屠杀了大半?
若说是西凉兵是刽子手,这当中也有你袁本初的一份罪孽在!
如今西凉兵四分五裂,你却来此图现成,还想要居于上公之位?
你袁家人怎么就这般皮厚?
就在这个时候,却听一旁的吕布开口道:“司徒,曹孟德此言,可行。”
王允一下子愣住了。
他转头看向吕布,却见吕布的眼眸中,似乎在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很显然,那‘卫将军’的将军之位,似令吕布极为向往。
这个卫将军,很显然比王允当初许诺给他的前将军之位,要厚重的多。
毕竟,在东汉时期,大将军与太傅一样,位列上公,在三公之上,而骠骑将军,车骑将军,卫将军则是在三公之下,前后左右将军,则位在九卿之下,皆不常置。
可一旦常置,这些将军就都和两千石官的太守一样,都拥有开府之权,府属可有长史、司马各一人,从事中郎二人,掾属二十九人,令史御属三十一人,且各有部曲,校尉。
这般待遇,对于大汉男儿来说,就是顶峰了!
试问吕布又如何可能不心动?
王允见状不由沉默了。
他知道,在这样的情况下,若是不答应这几个人,怕是他们都能给朝廷的房盖掀了。
若要在雒阳成功立朝,他还必须要倚重这些人。
“倒也并无不可。”王允淡淡道。
就在这个时候,却见刘琦站起身来,对王允道:“王司徒,刘琦年幼,功勋不著,才德浅薄,与在场诸公相比,实在是上不得台面,若是以车骑将军或是卫将军之位予琦,刘琦自认为实在是承担不起的,这将军之位,刘琦万万不能领受。”
刘琦的行为大大超乎了王允的意料。
顿时,一股说不出的欣赏和亲切之情,在王允的心头涌动。
其实,以常理而言,在座的这些人中,是以刘琦此番在关中的功劳最大的。
“伯瑜莫要谦虚,你此番救驾破贼有功,若任以车骑将军之位,绝无不妥之处。”
刘琦摇头道:“刘琦只是为了光复汉室,不为其他,陛下能够得脱贼手,刘琦于愿足矣,何敢再有奢望?况且陛下已经许诺给了刘琦高平县侯之位,刘琦已经心满意足,岂能在贪慕高位?如此实在辜负祖辈教导,亦枉为了宗亲。”
王允感慨的叹了口气,一下又一下的重重点头。
“真忠臣志士也,不愧为景升之后。”
吕布心中则是暗道:愚钝。
袁绍叹息道:儒者之风。
曹操则是眯起了眼睛……好个奸诈小子。
“伯瑜,你立下大功,旁人皆有封号,独你没有,岂非显得朝廷赏罚不公?你若执意不愿当车骑将军,那便以镇西将军之位委任于你,如何?”
刘琦犹豫了一下,最终拱手言道:“多谢司徒。”
……
事情大概就这么定了下来。
紧接着,袁,曹,刘三人就各自回营休息,准备第二日一同进宫面见天子。
袁绍和曹操同行,两人骑马并行,路上谈论今日诸事。
待说到刘琦不接那车骑将军之位的时候,曹操感慨地说了一句:“这刘家小子,比曹某想象中的要难对付了许多。”
袁绍似乎有些不解其意。
“难对付许多?孟德何时对付他了?”
曹操笑道:“就在刚刚大帐之内,我请王子师禀明天子,敕封他和吕布为车骑将军和卫将军之时。”
袁绍闻言,哑然失笑:“这是对付他吗?孟德你这分明是送了他一份大大的厚礼,可惜他自己迂腐不要,却是怪不得旁人了。”
不曾想,曹操却摇头道:“本初,这一次你真的错了,这将军之位,对于旁人来说,算是大好的机遇,但对于刘琦来说,一旦他接了,便是致命之举,不过二十出头的少年郎,居然能看出这个中的门道,不为将军之位所累,确实难得。”
袁绍闻言来了兴趣,忙道:“孟德试言之。”
……
另外一面,刘琦则是骑着战马,在典韦和甘宁两个人的保护下,向着自己的大营回返。
路上,甘宁问他道:“府君,这一次陛下得脱大难,王司徒打算如何犒赏府君?毕竟府君可是灭董的第一功臣!”
刘琦遥望着夕阳残血,随意道:“镇西将军,高平侯,益州牧。”
“镇西将军?还封了侯?还有州牧之位?”甘宁闻言不由大喜过望。
这可是四镇四征之位啊!多少军人只能靠做梦才能得到的荣誉!
“末吏恭贺君侯!”典韦笑呵呵的冲刘琦拱手道。
刘琦微笑着摆手。
甘宁又打听道:“那袁绍,曹操,吕布等人,都得了什么职位?”
刘琦认真地道:“王允为上公太傅,袁绍被议为大将军,曹操为骠骑将军,吕布为卫将军……”
典韦和甘宁闻言顿时愣了。
少时,却见甘宁拧了拧身子,发出‘叮铃叮铃’的声响。
“府君,您是不是让他们给欺负了?”甘宁惊诧地看着刘琦:“关中之战,你出力最大,怎么到头来,敕封的将军之位,您反是最低的呢?”
四镇四征在甘宁看来,委实已经是极高了,但也分怎么比,要是跟袁绍曹操,乃至于吕布得到的将军位相比,刘琦的收益就明显有些拿不出手了。
“其实他们是要给我车骑将军的,但被我拒绝了。”刘琦很是自然地说道,看他的表情,丝毫让人感觉不出他觉得可惜。
典韦说话直:“府君,某家对朝中将军之位不甚了然,却也知晓车骑将军的地位极高,您这镇西将军之位虽也是将军之位,但与车骑将军相比还是低了些,为何您不要车骑将军之位?”
刘琦微微一笑,道:“人啊,冒头冒的太快了,就容易被人惦记,眼下我要做的事,是取其实,而非慕虚名——高筑墙,广积粮,缓……当将军。”
‘称王’这个词,刘琦没法说出来。
典韦和甘宁依旧感觉有些憋闷。
刘琦微笑道:“别人姑且就算了,但我这个车骑将军,我感觉其实是曹操给我设的一个局……而且今天这场谈话,我感觉被设局的人不只是我一个。”
“府君何意?”
刘琦淡淡笑道:“袁绍谋的是大司马,而曹操谋的是我刘琦。”
望见典韦和甘宁不解的样子,刘琦开始挨个为他们解释。
“大司马刘虞坐镇幽州,地位一直在袁绍之上,袁绍想取幽州,但一直没有好的借口,而且就官位而言,他也没有理由进兵幽州,毕竟大司马在当地甚得人望,但如今他位列上公,又有了节制三州之权,那若是想谋取幽州,就事半功倍了……总之,袁绍的战略目标,就是一统河北,他无论做出什么事情,都是围绕着这个军事目地来行事的。”
甘宁点了点头,又问道:“那此事可有解吗?”
刘琦轻笑道:“若是无人通知大司马,此事自然无解,但我自然不会凭白看着大司马被袁绍谋算,回头我自然会派人去幽州相告此事,并告知他破解之道。”
“那曹操请府君当车骑将军,这当中又有什么阴谋?”
刘琦淡淡一笑:“其实也没什么难猜的……曹操搞的是离间计。”
“怎么个离间?”
刘琦嗤笑道:“父压子,乃伦理纲常,但子若压父,怕是就会祸起萧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