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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欲述兴亡事,待得月华生(以上回目寄调《临江仙》)

红尘 燕歌 20090 2021-10-14 13:07:44

泠菱虽然击倒了过江风,但手中已无兵器,另外几人已然攻到,泠菱早有预料,身子一翻,侧飞出去,等落地时,手中又抄起了一条花枪。

此地遍地都是兵器,失去一条又有何妨。

泠菱侧头一看,白京京正被幽冥双煞围攻,形势危急,便跃身而起,花枪起处,将幽冥双煞逼退,这些人都是狠角色,稍一退让,马上又围攻上来。泠菱见不是头,四下一扫,对白京京叫道:“抄一条枪过来。”白京京不明白,但此时哪容多想,便从地上抄起一条枪,与泠菱并肩而立。泠菱道:“你要你刺哪里,你便刺哪里。”

白京京武功远不如泠菱,听她一说,点头道:“就这么办。”此时正好卫家老大跳过来,手中的单刀一个力劈华山砍下来,泠菱喝了一声:“东南方向,刺。”

这声喝十分奇怪,卫家老大处在正面,泠菱却要白京京刺东南方向,那里空空的并无一人,刺它做甚!但是白京京也没多想,举手便刺了出去。

泠菱在叫喝的同时,手中花枪起处,斜斜挑向卫家老大的左眼,这一枪去势极快,看情形没等对方的刀砍落,这一枪便会将他的眼睛刺瞎。

卫家老大也没想到这一枪会如此迅捷,眼见自己这一刀不能再砍落,先保命要紧,只得欲向后闪避,不料此念方生,便觉得泠菱这一枪意犹未尽,自己就算退后,也未必闪得过接下来的追刺。只得向右方一闪,避过了这一枪。

他想得不错,枪不是刀,横扫之下并无作用,但是他却忘记了,泠菱身边还有一条枪,那便是白京京的。

白京京的枪法远未纯熟,只是随手乱刺,所以她的出枪速度远不能和泠菱相比,二人的枪同时刺出,泠菱自是先至,逼得卫家老大只好向自己的右方闪避,而白京京的这一枪,正好刺向他闪避的地方。

二人的配合,天衣无缝。

卫家老大这一闪,正好迎上了白京京的枪尖,好像事先编排好的一样,硬将自己的胸膛向上凑。

只听卫家老大一声惊呼,然后卟的一下,红光迸现,这一枪正刺进他的前心,从身后露出枪尖来。

白京京也吓了一跳,她丝毫没想到自己这刺向空中的一枪,可以将一个人穿胸而过,幸好她的反应还不慢,手腕一抖,将枪抽了出来,抬脚将卫家老大的尸体踢飞。

二人合作默契,相视一眼,都轻轻点点头,以示对对方的嘉许。

卫家老二一瞧死了哥哥,立时红了眼睛,此人心思阴沉,虽然恨发如狂,但进攻时还是加着小心。但他的武功心智相比泠菱还是差得远,泠菱见他来攻,又喝了一声:“东南方,刺。”几乎与上次一模一样。卫家老二听了,免不得去留心白京京的枪,也只这么一疏忽,泠菱突然一个变招,花枪斜刺里穿出,挑中他的肚子,将他一枪搠翻在地。

卫家兄弟一死,旁人都吃了一惊,不敢再贸然进击,因此这一方面的打斗,已呈现出胶着之势。

而顾风尘与万啸楼那边已经拼出了真火,顾风尘含着一股怨气,这其中有对万啸楼的气,因为外人将杀死秦唐关的账算到了他的头上,自己含冤不雪。其实说来他并非第一次被冤枉,以前被逐出寺比这个要冤得多,但那时有难言之隐,况且少林寺对自己有活命养成之恩,冤屈了自己,也没什么。秦唐关的事却不同,这一次自己完全置身于外,好没道理。

而他更多的怨气,则是来自于晴儿身上。

从方才的对话中可以得知,晴儿从一开始就在骗自己,她骗得无比自如,无比心安理得,仿佛自己前世欠她的一样。当顾风尘那晚潜入南宫世家,看到晴儿画自己的像,写满爱字时,那种冲击绝对是震撼的,其实在自己心里,对于晴儿不是没有爱意的,可如今,这种爱意已消失得干干净净,重新填充的,则是恼怒与恨意。

现在他将这一切,都发泄到了万啸楼头上。

而万啸楼一早就已对他恨入骨髓,二人是冤家相见,外分眼红,因此招招夺命,顾风尘这是第一次有了想杀人的冲动。

二人拼斗上百招,顾风尘发觉泠菱那边一时无法取胜,生怕拖长了时间会对她们不利,心思一转,有了主意,他本就使用着百花神掌,身随步走,极是灵活,此时在攻击间歇,随手抄起地上的金杯金盘,向着围攻泠菱的人打去。

他的内力何等厉害,所丢出的金制之物风声呼呼,极是骇人,那些人眼见暗器飞来,不敢去硬架,只得或高跃或伏俯,闪避过去。

只是他们闪了暗器,却闪不开泠菱与白京京的枪,只听惨叫连声,一连有数人着枪,倒地不起。连幽冥双煞也被泠菱的神枪搠死当场。

如此一来,泠菱身边的敌人只剩三个,而且这三人已知不是敌手,眼睛乱闪,想着夺路而逃了。

晴儿还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抄录着墙上的刻字。

万啸楼对顾风尘帮助泠菱之事也视如不见,他只有一个心思,那便是将顾风尘撕成碎片,以泄心头之恨。

那边的围算是解了,顾风尘这边却落于下风,他只顾着泠菱与白京京,不料万啸楼使出鹰爪手,从一个极不可能的角度翻转过来,一把扣住了顾风尘的腕子。

如此一来,顾风尘便展不开身形,同时一手受制,百花神掌的威力也大减。而近身肉搏,却是万啸楼的拿手好戏。

只听砰砰连声,万啸楼另只手使开虎爪,与顾风尘贴身对拆,顾风尘的百花掌法只剩了一半功力,因此便敌不过万啸楼,一连中了数爪,幸好他有神功护体,这几下只是抓伤了皮肉,并无大碍。

泠菱一见他势危,也着了急,手中枪连连急刺,快似电闪星飞,几招之下,又有一人被刺倒在地。

另两个人见了,也顾不得晴儿的命令,发一声喊,向甬道逃去。

泠菱并不理会这两人,将花枪一顺,便要跳过去帮顾风尘双战万啸楼,但白京京皱眉一想,将泠菱拉住,耳语道:“这人难斗,大家齐上,一时也制不住他,不如先将那丫头捉了,姓万的必定束手就擒。”泠菱一想不错,便转身向晴儿攻去。

晴儿正在石墙上抄录,离着有一段距离,因此不能抬足便到。而她一飞奔,已被万啸楼看到,万啸楼刹那间明白了泠菱与白京京的意思,她们要去为难晴儿。

在万啸楼心目中,晴儿如同天上仙子一般,不容别人半分点污,于是他即将抓向顾风尘的一爪收了回来,内劲一放一收,地上一条长枪应声而起,飞入他的掌心。

这乃是逆天神功练到最高境地的表现,可以隔空取物,顾风尘体质不如他,最多可以勉强抓起一个杯子,十数斤重的铁枪,万万抓不起来的。

万啸楼也不理会顾风尘会不会向自己猛攻,运起神力,将枪向泠菱后心掷出。

这一枪贯注了万啸楼几乎全身的劲力,声势威猛已极,但去时却鲜有破空之声,原因是速度太快,未等破空声响起,枪已到了。

白京京一眼看到,叫了一声:“小心身后……”泠菱猛回身时,铁枪离自己已不及一丈,她随手举枪,向射来的枪身上拨去。

顾风尘已顾不上攻击万啸楼,大叫一声:“不能碰那枪……”

他深知万啸楼的内力,这一枪就算掷向自己,他也没有把握能将枪磕出去,泠菱的内力比自己差得太远,她去挑那枪,不但挑不飞,自己的枪多半要出手,到那时,这一枪早将她钉死当场。

听到顾风尘出声示警,泠菱猛然明白过来,稍一犹豫,飞枪已到眼前,一股劲风如同有形之物,简单如真的枪尖一样刺到,刮得她脸皮几乎破口。

如此威势,泠菱哪能去碰飞枪,百忙中一个铁板桥,身子凭空折了下去,后脑几乎触地。

幸亏她闪得及时,这一枪几乎擦着她的鼻尖飞过,再飞出两丈,铮的一声,钉入身后的石墙之中,八尺长的铁枪,足有一半没进石壁中。

所有人都咋舌不已,这一枪真若刺中,不要说泠菱一个女孩子,只怕就是一头野牛,也绝无生理,由此也足见得万啸楼心中之恨意。

这一枪掷出,万啸楼仍旧不依不饶,竟放开顾风尘向泠菱冲来,泠菱刚刚避过这一枪,站定身形,只见万啸楼形如疯虎般向自己扑到,眼睛血红,嘴巴大张,露出白森森的牙齿,似乎要将自己活撕了一样,不由得心中大骇,若是与人对阵,无论对方功力多高,泠菱从来不惧怕半点,可眼前的万啸楼几乎没有人样,泠菱武艺虽高,到底是女孩子,哪见过这等狠人,不由得惧由心生,手中的枪也颤抖起来。

万啸楼眨眼间便已冲到,怒吼一声,身形跃起,如一头苍鹰一般,头下脚上,向泠菱扑到,其势无比猛恶。

由于万啸楼的势子太猛,泠菱不敢招架,只得向后退去。顾风尘也已飞身前来援救,可到底慢了一步,他一见泠菱不敢出枪,而是向后退去,便知要糟。

未等他开声示警,万啸楼已经变招,他的手臂陡然一伸,居然凭空长了半尺,五指已经扣住了泠菱的手腕。

要命!

白京京正在泠菱左近,一见她被扣住,也发了急,挺枪向万啸楼左肋便刺,万啸楼居然丝毫不理,一任她刺中。白京京这一枪使上全身力气,但却刺不进分毫,她赫然想到,这厮身上还穿着遁地甲哩。

等她想明白时,万啸楼已一手握住她的枪杆,猛地向前一送。

白京京如何能禁得万啸楼神力,手中枪再也控制不住,眼看着枪身回撞,正顶在自己前心。

这一击非同小可,白京京被撞飞数步,一跤跌在地上,口中已涌出了鲜血。

万啸楼只一击,就使得白京京内伤呕血。

此时顾风尘已到了,幸亏有白京京方才的一阻,不然万啸楼紧接着便要对泠菱下手。

顾风尘使开百花神掌中最厉害的莲花神掌,打向万啸楼后脑。这个地方没有遁地甲遮护,万啸楼虽疯,可也不得不救,只得回手一架,顾风尘另一只手掌直戳他手腕,硬生生将万啸楼的手震开,泠菱终于脱身而出。

仅仅一眨眼间,泠菱与白京京均在鬼门关转了一遭,如果不是顾风尘回救及时,二人早去阎罗王那里销号了。

泠菱丢了枪,跑去扶持白京京,只见她吐了几口血后,神色平复了些,一探她的脉息,虽弱了很多,但也不像将要衰竭之象,稍稍放心,道:“你躺着别动,否则会扯动内伤的。”

白京京勉力道:“你去帮他……我不要紧……”

泠菱道:“少说话,你不会有事。”她知道现在不是讲话的时候,那边还打得昏天黑地呢,便站起身,抄起花枪,跳了过去,举枪便向万啸楼眼睛挑去。

如此一来,变成了二人双战万啸楼,万啸楼还是越斗越勇,越战越疯,手上劲力不断加大,顾风尘明白,他的潜能已逼近极限,只要能再抵挡一时,过不了数十招,万啸楼必会衰弱下来。

便在此时,泠菱手起一枪,挑向万啸楼脸门,万啸楼居然并不闪避,猛地张开大口,露出两排白牙,将枪尖咬住了,泠菱只觉手中枪像是刺进了山石,无法进退,万啸楼双掌逼住顾风尘,猛地一侧脸,以牙齿咬住枪,硬生生将泠菱扯得向前迈了两步。

这两步一迈,她已经离万啸楼很近了,万啸楼吐出枪尖,不理顾风尘,举起双掌,向泠菱头顶猛砸。

泠菱正被他扯得前冲之际,头上落下掌来,急切间闪避不及,只得将枪身一抬,便要迎他的双掌。顾风尘知道她万万接不住,有心使围魏救赵之计,攻击万啸楼,可对方身穿宝甲,万一攻击无效,白白送了泠菱性命,只得一矮身转到泠菱面前,双掌拍出,抵住了万啸楼的双掌。

万啸楼要的就是他这一招,眼看四掌相接未接之时,突然变掌为爪,扣住了顾风尘双腕,随后摧动内劲,便要封他的脉门。

顾风尘何尝不知道万啸楼的厉害,一见不好,急忙运功相抗,二人两股内力又开始了比拼,虽说内力一撞,便消失于无形,但却谁也不敢松劲。谁若一松,对方的内力便会乘虚而入,自己非死即伤。

这二人相持住了,另一边的泠菱持枪来刺,由于对方宝甲在身,只能刺万啸楼的头部,万啸楼左歪右侧,闪了过去。由于万啸楼体质强于顾风尘,又是先发制人,因此二人相持时间一长,顾风尘肯定吃亏,万啸楼似是算定了这一点,猛攻不放。

泠菱一连刺出四五枪,都被万啸楼躲过,她心头一急,便要冒险,赫然丢去花枪,抄起一柄短剑,纵身跳上顾风尘的肩头,举剑便要向万啸楼的眼睛刺去。

便在此时,突然不知从哪里飞过一个庞然大物,向着泠菱飞砸而来,泠菱大吃一惊,无暇分辩是什么暗器,急忙足尖一点顾风尘肩膀,向上飞起,避过了这一撞。

而就在这一刹那,只听万啸楼与顾风尘二人齐齐发出一声闷哼,四手分开,踉跄后退几步,这才勉力稳住身子,再看他们的嘴边,都向下溢出鲜血来。

这一下事起突然,谁也没看清楚是怎么回事,连顾风尘与万啸楼也稀里糊涂的。二人正在全力催动内力相抗,突然便觉得肋下掠起一股劲风,似是有人来袭,风起时劲力已到,二人的内力几乎全部贯注于双手之上,用于护身的几乎没有,结结实实地挨了一记。

等到他们退出几步,立定脚看时,这才发现石洞中已多了好几个人。

方才撞向泠菱的庞大暗器,乃是一个人,正是晴儿手下,方才他没有晴儿的命令,便与另一人逃走,没想到还是逃不掉,此人没有撞中泠菱,便嗵的一声掉在地上,一动不动了,只见此人大瞪着双目,满是惊骇的神色,口鼻耳朵都流着血,早已死去。

而石洞中多了的几个活人,顾风尘都十分熟悉,为首的正是诸葛闲云,以下诸如龙谢兰,杜潜龙,南宫岳,柳东白,全都到了。而偷袭顾风尘与万啸楼的,正是杜潜龙,他率先扔出尸体,然后以极快的身法欺到二人身侧,一掌一个,重创了二人。

晴儿早已停手不抄,看着这几人,呆呆发愣。

诸葛闲云并不说话,只是负手而立,偶尔看上晴儿一眼,神色中依稀带着一股怨毒。不用说,他已听到晴儿与顾风尘的对话,知道自己儿子是怎么死的了。

照理是龙谢兰先开口,不料这次却被人抢了先,南宫岳率先站了出来,他的脸色十分阴沉,在顾风尘印象中,这位公子哥是第一次脸上没有了笑容。

南宫岳向着晴儿喝道:“妹子,你干的好事!”

受了哥哥的训斥,晴儿居然毫无愧色,道:“哥哥,你原来一直跟着我。”

南宫岳道:“错了,我们跟的是这位顾先生。没想到你在这里。我来问你,四大世家诸位世伯有何对不起南宫家之处,为什么你要使此阴毒手段?”

晴儿冷笑:“阴毒手段?我倒想听一听。”

南宫岳气得手都在颤抖,怒道:“诸葛仁与万世伯的死,不都是你一手策划的么!他们有何对不起你之处,诸葛仁尚是你的未婚夫,如此行径,还称不上阴毒,那天下就没有阴毒之事了。”

晴儿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笑得花枝乱颤,南宫岳道:“有什么好笑!”晴儿止住笑声,指着诸葛闲云道:“你以为四大世家,便是什么好人了?他们的行径,就算是江湖正道了么?我现在告诉你,他们不但欺天欺地欺人,更欺骗了自己的良心。他们暗中做的事,比红莲教还要不堪,这位武林盟主诸葛先生,远非像表面看上去那么急公好义,那么大公无私呢。”

南宫岳怒道:“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敢侮辱长辈。”

晴儿冷笑:“那我就来说一说这位长辈做的事情,你可以不信,如果我的话有一句胡编,这里的长辈都可以反驳。”

杜潜龙怒喝道:“花言巧语,也掩饰不了你心底的恶毒,大哥,我便过去将这丫头一掌毙了,为仁儿报仇,你看如何?”

诸葛闲云仍旧平心静气,脸上无任何表情,淡然道:“不急,让她把话说完。我都做过什么阴毒的事。”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晴儿身上,只见她面现冷笑,不急不徐地说了起来:“再远的且不说,就说那次剿灭红莲教,除了诸葛先生,我三大世家都上了阵,结果自不必讲,都输与了泠御风,唯有诸葛世家,因为没上阵,所以便没有败。此役之后,诸葛先生自然是领袖群雄,做了盟主,据我父亲讲,当时诸葛先生只是简单几句话,就将自己放在了最后。”龙谢兰冷笑道:“这个算得什么,总有人先,有人后吧。”

晴儿道:“那便不说这个,再说近一些的,红莲教一走,少林寺便成了四大世家的最大对手,结果这位诸葛先生派人远去藏边,找了秘宗的高手,突袭少林,他与秘宗高手约定同时袭击少林,却最终骗了人家,结果少林寺与秘宗高手一场火拼,伤亡惨重,四大世家坐收渔利。”

南宫岳道:“那便如何?诸葛世伯这也是为了四大世家着想,并非为他一人之利。”

晴儿道:“哥哥,你好幼稚呢。第一件事,他的阴险之处在于保存实力,而让另三大世家的实力显现出来,做到成竹在胸,第二件事,他骗武林同道,为的是让四大世家领袖江湖,据我所知,诸葛世家与少林寺的关系以前是极为密切的,甚至可以说,诸葛世家是靠了少林寺的暗中帮忙,才有了雄厚的实力,可诸葛先生一等到自己羽翼丰满,反手就向少林寺下刀子,这种人性,难道称不是阴毒么?”

龙谢兰道:“久居人下,非英雄所为,难道你认为三国时的刘备便是阴险的人么?”

晴儿冷笑:“如果以上两件事,说明不了诸葛先生的本性,那么这第三件事,一定会让你大吃一惊。”龙谢兰道:“你说。”

晴儿看了一眼南宫岳,缓缓道:“第三件事便是,咱们的爹爹南宫白,就是被这位诸葛先生害死的!”

这句话一出,众人皆惊。

南宫岳瞪大了双眼,喝道:“一派胡言!爹爹死的时候,我就在眼前,如何说是诸葛先生害死的?”晴儿道:“那是因为,爹爹与南宫世家的实力,比他诸葛世家犹有过之,诸葛在爹爹与泠御风比斗过后,看出了这一点,爹爹虽然败了,但只要不死,诸葛世家就压不过南宫世家去,因此他暗生毒计,在送来的灵药中掺进了毒药,这种毒可以引发脏腑血崩,旁人不知,以为是爹爹内伤不治而死,但爹爹看出你性格懦弱,因此未告诉你罢了。”

这番话一说,众人都看向诸葛闲云,只见他缓缓摇头:“小孩儿信口雌黄,我与南宫兄弟情若手足,绝不会下毒害他。”

晴儿冷笑:“若非爹爹亲口讲给我听,我也不信,他老人家为了不让你起疑,这才在死前立嘱,将我许给你儿子,两家结了姻亲,从此,南宫世家几乎成了你的随丛,哪有在江湖上开口的资格。

即便如此,你还不放心,那次贺兰王来袭,明明便是你指使的,你还画了我南宫世家的机关图交与他们,好借贺兰王的手,将南宫世家一举覆灭。

可是老天保佑我们,父亲死时曾秘嘱我,将家里的机关重新布置,以防万一,所以贺兰王来时,机关已经全部倒换过了,所以他才全军覆没,我对哥哥说贺兰王已死,尸体已经化去了,实则那时他还剩下一口气,躺在地牢里,我问出了这一切,只是没有告诉你。从那时起,我便立下了志愿,定要亲手灭了诸葛世家。”

南宫岳突然大吼一声:“住口,这只是你的野心在作怪,一切都是你编造的……”晴儿也叫道:“哥哥,你早该醒悟了,再执迷不悟,早晚南宫世家会毁在你手里。”南宫岳缓缓摇头:“要毁灭南宫世家的不是诸葛世伯,而是你,我不会让你一意孤行下去……”

说着他突然一抢步,向晴儿冲了过来,晴儿动也不动,只看着他向自己扑来,叫了一声:“哥哥……”

南宫岳丝毫不理,举掌便打,此时万啸楼虽然受伤很重,但一见南宫岳来打晴儿,眼睛里便冒出火来,硬撑着一口气,咬牙扑过去,他似已提不起掌来,只用头去撞南宫岳后心。

这一撞的劲力也非同小可,任何人也不敢不理,南宫岳反手一拨,想用四两拨千斤的手法,将万啸楼的来势转向,以避过这一击,此时的万啸楼受伤太重,后力不济,更不可能变招,因此被他一拨,这一头便转了方向,未能顶到。

可南宫岳刚刚化解了万啸楼这一击,就发出一声闷哼,身子跌跌撞撞地向后退去,双手捂住肚子,鲜血由指缝间汩汩流出。

众人看得十分清楚,南宫岳的肚子上深深地插进了一柄短刀,只露刀柄在外面,而这一刀,正是晴儿刺的。

南宫岳背靠石壁,眼睛瞪得大大的,仿佛死也不信晴儿会对他下手。他伸出一只手,指着晴儿,嘴里咯咯做响,却说不出话来。

晴儿轻轻摇头:“你不配做南宫家的主人,就算你九泉之下见到爹爹,他也不会认你!”南宫岳惨笑:“所以,你就杀了你亲哥哥……”晴儿道:“是你先要杀我的……”

南宫岳长叹一声:“我南宫世家,以礼义为先,谁料竟落得这个结局,兄妹相残……”

他仰天惨笑几声,慢慢滑倒,不再动了。

杜潜龙一见,气红了眼睛,骂道:“好一个蛇蝎心肠的女子,南宫白老哥哥养成了你出来,也算家门不幸,我便来替他清理门户。”

说着大步上前,来攻晴儿。

晴儿冷笑一声:“休要逞狂,你助纣为虐,明年今日便是你的周年呢。”说着她亮出自己的那张网,说道:“这张网是我爹爹留下的,取得便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之意,你们几个,都休想逃脱得了。”

杜潜龙呵呵大笑:“咱们且来看看,到底是谁逃不脱这张天网。”他连兵器也没用,只亮开双掌来斗晴儿。

如果是平时,杜潜龙不会找上她来打,因为自己是长辈,哪好意思欺负晚辈,又是女孩子,可现在不同,大家都认定,晴儿的所作所为,已经是人神共愤,那便不在乎什么辈分了,因此他下场,众人也没觉得不妥。

龙谢兰在后观阵,面带微笑,并不上前,她清楚自己丈夫的功力,对付一个丫头,只用一只手就够了。她所担心的,是泠菱与顾风尘。因此从她站立的地方来看,已经将唯一的退路封锁,无论谁要逃走,都必须要闯过她这一关。

而在她身后,还站着诸葛闲云,纵观全场,没有人是他们二人的对手。

晴儿见杜潜龙上前来,也不惧怕,洒开大网,攻了上去。

这是顾风尘第一次见到晴儿使这张网,在他的记忆里,从未有人使过这么奇特的外门兵器,此时晴儿使开来,一样的令人意想不到。

只见她的这张网时张时合,张时如同捕鱼,合时形如长绳,杜潜龙虽然掌力深厚,却一时也不敢去抓这张网,因为网绳上遍是倒钩尖刺,天知道上面有没有淬毒,因此只见晴儿的这张网银光乱闪,嗖嗖带风,竟与杜潜龙战个平手。

这边打得热闹,泠菱那边已经扶住了顾风尘,顾风尘自被杜潜龙偷袭一掌之后,心头烦恶欲呕,吐出来的都是鲜血,因此功力十去七八,但行走还是可以的。

泠菱将他扶到一边,靠着白京京坐下,顾风尘知道这次比上一次在商丘时还要险恶,便低声对泠菱道:“你快走吧,与晴儿一起杀出去,不要管我了。”

一听这话,泠菱却是一愣:“你要我与晴儿一起走?”

顾风尘点头:“不错,瞧诸葛这架势,是想将我们一网打尽,自己独吞宝藏,所以我们能冲出一个算一个。”泠菱道:“你不走,我也不走,大不了一起死在这里,红莲教已有了教主,我的生死,对红莲教无损。”顾风尘道:“可是对我有损,我可不想看你死在我眼前。我还想让你替我报仇呢。”

泠菱眼睛一酸,泪水便滴了下来,白京京在一边握住顾风尘的手,也说道:“泠妹子还是听你顾大哥的,救了晴儿姑娘一起走吧。我与他一同死在这里,这一生也不枉了。”

顾风尘看了一眼白京京:“我本不想让你跟来的……”白京京点头:“你对我好,谁都清楚,正因为这样,我才要来,来和你死在一起。你以为自己死了,我能独自活得下去么……我曾经说过,我一生都寻找这样一份爱情,现在找到了,心满意足了……”

泠菱心头泛起一股酸气,她生来要强,便难免有些女人的妒忌心,此时虽是生死关头,但听着二人如此说话,仍旧不免起了些怒意,心想,你们要死在一起,我偏不让你如愿。

想着,她站起身来,将花枪一抖,向龙谢兰攻了过去。

她既不救晴儿,也不离开,而是要拼命了。此时洞中几方对比,四大世家方面南宫岳已死,只剩三名高手,晴儿与自己这一方都只有一人能战,如果拼了命,四大世家还真没有十足把握能够完胜,自己只要挑了龙谢兰,再战诸葛闲云,也不是没有取胜的可能。

一见她要拼命,顾风尘心头暗急,但苦于受伤很重,帮不上忙。

龙谢兰虽是生力军,但泠菱负气而来,又加之枪法惊人,她半点也不敢大意,亮出自己的兵器游龙鞭,乃是一条盘在腰间的七尺软鞭,与泠菱斗在一处。

诸葛闲云悠然站在一边观战,他的心头极为有底,认为这两个女孩子万不是双龙堡主的对手,再用不了片刻之功,就可以取胜了。

果然,那边杜潜龙与晴儿斗过数十招之后,慢慢摸到了门道,突然一抖手,从腰间扯出水火囚龙棒,此时正好晴儿一网洒来,劈头盖脸,要将杜潜龙罩住。

杜潜龙一棒在手,向网中挑去。不偏不倚,棒头正好点在中间的网结上,此处的网结正是整张大网的着力之处,这一点恰到好处,随着劲力一发,整张网便向下一沉,网口向里收紧,杜潜龙囚龙棒接着一滚一转,已将整张网搅住。

网上的钩刺这时反倒成了累赘,钩住棒身不能松开,杜潜龙哈哈一笑,运力向怀里一带。

晴儿的内力较杜潜龙差得太远,只觉得一股大力涌来,再不撒手的话,整个人都要被他扯过去了。只好手一枪,被杜潜龙将网夺了过去。

杜潜龙经验何等丰富,一招得势,跨上一步,举棒向晴儿头顶上砸去。棒上连着网,就算砸不到晴儿,网绳也钩到了,这样一来,晴儿的兵器,反倒为对手所用了。

正在此危急时刻,猛听一声狂嗥,在一边喘息已久的万啸楼突然冲了过来,伸手向杜潜龙的囚龙棒扣去。

他在一边暗自调息了一会儿,由于逆天神功在身,恢复得比常人要快些,此时已经可以行动出招了。而这一次他来得蹊巧,居然将身上那件遁地甲甩去了。

杜潜龙一见是他,怒从心头起,骂了一声:“猪狗不如的畜牲,还想作孽不成!”

说着手中囚龙棒一摆,以棒做剑,向万啸楼的前心刺去。

可他万万没料到,万啸楼的这一招,已是他的最后一击,凝聚了最后的所有力气。

眼见杜潜龙的棒尖刺来,万啸楼居然毫不在意,身子仍旧前冲而来。卟的一声,囚龙棒的棒尖已经刺上了万啸楼。

杜潜龙稍稍一愣,他这一招原不是实招,而是等着万啸楼闪避之后,再行横扫,这才是真正致命的,但对方眼睁睁看着他刺,并不闪躲,大大出乎他意料之外。

血花四溅,杜潜龙的囚龙棒,连同上面的网,几乎全部没入万啸楼的前胸。

万啸楼简直是在找死。

不错,他就是找死,因为他虽然疯了,但却明白,以自己现在的情况,万万伤不到杜潜龙分毫,因此他选择了先伤已,再伤敌的方式。

囚龙棒刚刚刺入,还没等杜潜龙松手或扯回棒身,万啸楼已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狂嗥,双手一伸,搂住杜潜龙的腰腹,运起全身气力,猛压杜潜龙的肋骨。

万啸楼已然拼尽了全身之力,逆天神功越是在这种情况下,越能发挥出巨大的效能,杜潜龙只觉得两肋如有万斤巨石同时挤到,他想运功抵御,但哪里挡得住。

耳中听得喀喀连响,杜潜龙的肋骨在这一刹那完全碎裂开来,有几根碎骨已经透肉而出,连衣服都穿破了。杜潜龙的两腰立时血肉模糊。

杜潜龙惨叫一声,知道自己已不可幸免,索性用力一震囚龙棒,万啸楼神色剧变,手上的劲力一松,便瘫软在棒上,杜潜龙这一震,已将他的心脏毁伤了。

若单单如此,杜潜龙尚不致死,但二人身后还有一个晴儿。

晴儿一见二人两败俱伤,丝毫没有犹豫,从地上抄起一条蛇矛,猛力刺出,擦着万啸楼的脖子而过,刺入了杜潜龙的咽喉。

杜潜龙的惨叫立止,他瞪大了双眼,似是不信眼前看到的,猛然间他运起最后一点气力,一掌击在囚龙棒的把手上。

囚龙棒本来刺在万啸楼的身体里,受了这一击之后,向前飞出,居然穿透了万啸楼的胸膛,重重地撞在晴儿胸前。

这一撞如同破城巨锤一样,将晴儿击飞出去,跌在地上,口中鲜血狂喷,挣扎不起。

再看杜潜龙,飞出这一棒后,抬腿将万啸楼踢飞出去,然后单手握住刺在咽喉的长矛,牙齿咬得几乎碎裂,猛然间将矛尖拔了出来。

随着漫天飞洒的血雨,杜潜龙一个巨大的身躯,仰面倒下。

万啸楼被杜潜龙踢得倒退几步,也倒在地上,他一时还没死去,眼睛里突然一片清明,望向晴儿,说道:“你……还好么?”

晴儿爬过来,扶住他的头,边吐血边道:“我死……不了……你也不要死。”万啸楼胸前背后血流如注,勉强说道:“我记起来了,我做过很多事……”晴儿道:“不错,这些事……都是为了我……”

万啸楼道:“我还……杀了我父亲……我能记起他的脸……”

晴儿低下头去:“这也是我要你去做的……在你……疯了以后……他们不该骂你是畜牲,我才是畜牲……”

万啸楼道:“你是个好姑娘……只是被仇恨迷了心……我知道,你的话都是骗我的……你不会嫁给我……你有心上人……”

晴儿目中垂泪:“我一直都在骗你,你应该怪我的……”

万啸楼道:“我不怪你……我只想爱你,宠你,在梦里,我不知……有多少次……娶你为妻……但梦醒之后,我才知道,这永远不会发生的……”

晴儿泪如雨下:“不,这会发生……现在就发生……”

万啸楼目光中露出无比的喜悦之色:“你是说……”晴儿道:“我现在,就嫁给你……”

说着,她拾起万啸楼的手,紧紧握住。万啸楼的脸上,终于生平第一次露出了笑容,而这,也是最后一次。

万啸楼含笑而逝,在他死前的最后一刹那,他已得成心愿,这一生已无遗憾。

而另一边却是另一番情景。

杜潜龙倒下之后,龙谢兰自然无心与泠菱斗下去,此时诸葛闲云也大吃一惊,他未曾想到万啸楼重伤之下,还能有如此神威,与晴儿合力将杜潜龙伤死。因此他终于纵身下场,敌住了泠菱。

龙谢兰扑到杜潜龙身边,只见他大瞪双眼,早已气绝身亡。

在这一刹那,龙谢兰感觉到的不是悲伤,不是苦难,而是一种失落,彻底的失落。她的生命仿佛在一刹那间,变得无所适从,她生命中的方向已完全迷乱了。

她活着,此时已经没有目标,没有方向。

多少年来,杜潜龙在她的生命中,几乎等同全部,她说不清自己到底爱不爱这个男人,她只从心底里感觉到,无论自己做什么事,都是为了这个男人,只要他活着,自己就有动力,事实也是如此,双龙堡能一步步走到今天的地位,大家都说是龙谢兰的功劳,却不知龙谢兰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杜潜龙。

现在这个男人死了,死时甚至都没有和自己说上半个字。他闯进她的生命时很突然,离开时一样的突然,没有任何预兆。

此时,龙谢兰已是欲哭无泪,她的整个人仿佛一下子老去了二十岁。她慢慢坐下来,坐到杜潜龙的身边,轻轻捧起他的手,在自己脸上摸索,自己的手,也轻轻在杜潜龙脸上轻抚,甚至她的脸上竟然出现了笑容。

龙谢兰在想些什么?没有人知道,她已完全沉浸于自己的世界。过了片刻,龙谢兰身子陡然一震,一丝鲜血由嘴角流下,然后她慢慢软倒在杜潜龙身上,睁目而逝。

她自断心脉,追随着丈夫一同去了。

而此时诸葛闲云已经与泠菱交上了手,这是自诸葛闲云在掌伤顾风尘之后,第一次与人正式交手,顾风尘只知他掌力雄浑,此时动手才知道,诸葛闲云的功夫,已不能仅仅用一两个词语便能说明的。

他掌力雄浑不假,却又不失灵动,脚步轻快,却也不失稳重,出招时皇皇正大,却也偶尔夹杂着一招诡计,与这种人交手,必须要经验无比丰富,否则肯定吃亏。

泠菱一枪在手,便不惧任何高手,事实上她与诸葛闲云动手过招,也并未落于下风。可她却敌不过诸葛闲云的诡计。

正斗之间,诸葛闲云突然足尖一挑,将一柄单刀踢起,接在手中,刷刷两刀,将泠菱的枪挡开,然后手指一弹,那柄单刀闪电般地飞刺一侧躺卧的顾风尘。

这一招突如其来,泠菱万没想到他与自己正斗之时,会向顾风尘下手,那边的白京京与顾风尘均已重伤,不易闪避,因此泠菱哪能不顾,她已来不及挡到顾风尘面前,只得将手中花枪向那柄单刀掷去,幸好泠菱眼力手力均是上乘,这一枪掷得很准,只听铮的一声,刀枪一同远远飞了出去,算是没伤到顾风尘。

但她这么一掷,已经给了诸葛闲云偷袭的大好时机,诸葛闲云岂可轻易放过?他闪电般欺近身来,抬手一掌,打向泠菱面门,泠菱方掷出花枪,对方掌已到了,快得不可思议,她心里念着顾风尘,因此不及闪避,只得双掌上迎。

顾风尘心下大急,知道泠菱的掌力远非诸葛闲云敌手,自己曾中过诸葛一掌,险些当场丢了性命。

但此时他又不敢叫,生怕一叫会让泠菱心神更乱,只得干着急。

二人的手掌已经击在一起。

一声闷响过后,泠菱后退三步,脸上眉头紧皱,而诸葛闲云丝毫不给她喘息之机,举步又上,第二掌打了出来。

泠菱这次退了五步,顾风尘见此情景,狠咬牙关,颤抖着站了起来,运起残存的逆天神功,准备替泠菱接一掌。

他与万啸楼只中了杜潜龙一掌,便会伤得如此厉害么?

事实确是如此,杜潜龙在出击时,正好是二人比拼掌力,全力施为的时候,那时二人所有内力,全部贯注于双掌,杜潜龙乘虚而入,又加上他偷袭时全力出击,掌力雄厚已极,常人万难承受,顾风尘与万啸楼没有立毙当场,完全是修习逆天神功的缘故,可以在遇袭的刹那,将对方的掌力反弹一部分,如果不是这样,二人早被杜潜龙毙于掌下了。

至于万啸楼穿着遁地甲,仍为其所伤,那是因为杜潜龙在出掌前便已知道他身有宝甲,因此虽是双掌齐出,分袭二人,可掌力却是不同,击向万啸楼的掌力,他用的是破甲劲!

这种掌力的厉害之处在于,出掌之人将掌力首先凝于一点,如同一把钢锥,先刺入甲缝里,然后凝聚的掌力再突然迸发,伤人内腑。遁地甲可以刀枪不入,又可推卸掌力,但终究是死物,敌不得这破甲劲,因此他受的内伤更重。

此时,顾风尘的伤,丝毫不比伤于诸葛闲云的那次轻,他能站起来走上几步而不倒,完全是逆天神功撑着,可若想出掌对敌,结果可想而知。

此时诸葛闲云的第三掌已经劈下来,泠菱第二掌接过后,口角便已经溢血,受了内伤,顾风尘急火攻心,要替泠菱接这一掌,但还未等他出手,一个人已经扑了上去,挡在诸葛闲云与泠菱之间,用后背迎上了这一掌。

砰的一声,这人被打飞数尺,撞在泠菱身上,二人一齐倒地。

泠菱这回没有直接中掌,还撑得住,她抱住中掌之人一看,却是白京京。

居然是她,替自己受了这一掌。

泠菱惊道:“你……你为何这样做?”白京京本就已经受了重伤,加上这一掌,伤上加伤,说话都已困难,只勉强展露一丝笑容:“你死了……他会……一生难过,再……不会快活……”

她话不多,但意思非常清楚,顾风尘最在意的,其实还是泠菱,一旦泠菱死去,顾风尘纵然能活下来,也会时时念着泠菱,这一生也不会再快乐。

白京京这一举动,并非为了泠菱,而是为了自己所爱的人。只要顾风尘能够快乐,自己的死也就有了价值。

按理来讲,白京京并非是一个好人,这种事情在以前,她不要说做,连想也不会想,可是当她真正爱上一个人以后,此种举动仿佛成了下意识的做法,根本就没有去想,这与一个人的好坏无关,爱由心生,爱可成魔,爱能驱使人们做出一切连自己都无法想象的事。

白京京说完这几句话,眼帘垂下,呼吸渐弱,泠菱急忙掏出一颗护心丹塞进她嘴里,叫道:“不要睡,千万不要睡过去……”

此时只听一阵大笑,诸葛闲云环视四周,除了死去的,尽都是身负重伤,倒地不起。自己只需轻抬手指,便可以将之一一去除。

顾风尘不由得冷笑,诸葛闲云问道:“你笑什么?”顾风尘道:“自然笑你,你虽赢了这一场,却也失去了很多,不要认为就是你的全胜。”

诸葛闲云点头:“不错,我失去了儿子,失去了帮手,以后四大世家便不会存在了,南宫,万家,双龙堡,都会解体消散,唯有我诸葛一门,永世长存,君临江湖。”

顾风尘禁不住大笑:“永世长存,君临江湖?这话很像当年秦始皇说过的。”诸葛闲云一指这石洞,说道:“有了这些,诸葛世家难道还怕任何人么?”顾风尘道:“也许……你还怕一个人……”

诸葛闲云问:“谁?”

顾风尘道:“你身后的人……”诸葛闲云大笑:“我从不会让任何一个还活着的敌人留在身后。”顾风尘道:“你为何不转头看一看,只要你一回头,就会明白的。”

诸葛闲云道:“我说过,不会把活着的敌人留在身后,我一回头,你就变成了身后的敌人,因此我在回头之前,先得毙了你……”说着他向前走了两步,慢慢举起掌来,准备向顾风尘拍下。

顾风尘看着他身后,眼睛里带着奇异的表情,诸葛闲云心头冷笑:想骗我回头时,你再暴起袭击么!年轻人到底经验不足……

想着,他举起的手掌,便要击下。

可就在这时,突然诸葛闲云感觉到自己后腰处赫然一凉,仿佛有一缕极细的寒气钻了进来,直透骨髓,他大吃一惊,顾不得再杀顾风尘,急忙回身,这时前胸一凉,又有同样的感觉。

诸葛闲云到底经验丰富,知道不妙,急忙纵身而起,飘落一边,用手一摸,胸前与后腰处各中了三枚银针,他将银针拔下一看,心头剧震,原来正是龙谢兰的毒针。

难道龙谢兰没死,在后偷袭自己?

他抬眼看去,面前不远处站立一人,却不是龙谢兰,而是——南宫岳!

此时的南宫岳恢复了平时那股温文如金的样子,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看来极是得体。

诸葛闲云怒道:“贤侄,你没有死……为何偷袭老夫?”

南宫岳道:“简单,为父报仇而已。”

诸葛闲云道:“你方才不是……”南宫岳截道:“那只是我兄妹在你面前演的一出戏而已,出的血是我事先藏好的猪血。事实上,父亲被你用毒治死的事,告诉的不是小妹,而是我,那时她还小,不太懂事。”

听了这话,诸葛闲云一阵心悸:“你们……串通好的……”

南宫岳的嗓音突然变了,说道:“不错,如果不是我兄妹联手,你们岂能来到这里?”

顾风尘听着,突然叫了出来:“你的声音……你就是那鬼脸人!”

南宫岳笑了,嗓音又变了回来:“正是在下。这点控制喉部肌肉,改变声音的小伎俩,足可以将人骗过了。”

诸葛闲云突然道:“那么,将我儿子制住的人,恐怕也是你了。”

南宫岳点头:“诸葛兄整日与我在一起,制住他太容易了。”诸葛闲云突然惨笑一声:“我自称诸葛在世,却栽在你们一对娃娃手里,岂非天意……”南宫岳道:“这并非什么天意,而是人谋,我父亲留下锦囊,加上我兄妹的心智,终于让我手刃仇人,为父报仇。”

诸葛闲云只觉得中毒之处的寒气上升极快,所过之处筋脉不行,穴道不通,不由得长叹一声:“你一上来便诈死,这才瞒过了我……”

南宫岳冷笑:“那也是因为你对我们的死毫不在意,真若关心,岂不会上来查看?不用别的,只需一搭我的脉搏,便可知道我没死了。因此你的死,怪不得别人,只怪你心性凉薄。”

诸葛闲云面色惨然,没有回答。南宫岳道:“龙谢兰的毒针滋味如何?用不了一时半刻,你的四肢将会僵硬,然后毒冲入脑,无可救药,她身上的解药我已经吃下肚去,再没有了。慢慢地体会死亡吧。”

诸葛闲云颓然倒下。

南宫岳来到晴儿面前,与她抱头而哭。晴儿收住泪水,道:“哥哥,我们做到了。”南宫岳道:“是,我们做到了。父亲可以瞑目九泉了。”

晴儿瞟了一眼顾风尘:“他……他们呢?”

南宫岳道:“我知道你喜欢他,以前你说的那番话,是怕万啸楼对他下死手,才故意显得不在乎他。可是那两个女人在,他就不能娶你,不如我过去杀了那两个女人……”

晴儿慌忙摇手:“不行,那样一来,他就不会……喜欢我了。”南宫岳道:“可是她们……”晴儿道:“不要说了,我和她永远不可能在一起。”

她向顾风尘看去,此时顾风尘也看着他,二人的眼光一碰,都很快地移开了。

晴儿心头如遭雷击,轻轻道:“哥哥,我们回家吧……”

便在此时,忽听惊天动地一声巨响,整个石洞都开始摇晃起来。众人一惊,向外看去,只听诸葛闲云在哈哈大笑:“想走么!没那么容易,都在这里陪老夫死吧。”

南宫岳跳起来:“你干了什么?”

诸葛闲云不知何时已经爬到了甬道前,他笑道:“老夫来时,已暗中在地道石缝中夹藏了火雷弹,小娃娃到底年轻,没料到这一手吧。方才我扔了数颗火雷弹在甬道内,甬道一震,便会挤压火雷弹,使之引爆,你们都出不去了……南宫小儿,以后若还有机会杀人,定要杀得彻头彻尾,哈哈……”

他的声音如同夜枭,听起来骇人已极。

南宫岳见甬道内的碎石已经落下,而且块头越来越大,不敢再停留,背起晴儿便向外冲。晴儿受伤无法挣动,只是看着顾风尘,嘴里叫道:“你别管我……先救他……”

南宫岳哪里肯放下自己的亲妹子,只道:“我先背你出去,再来救他……”

说着他已经冲出了甬道。

顾风尘咬牙站起,对泠菱道:“快走……”泠菱跳起来要来背他,顾风尘一指白京京:“先把她背出去……”泠菱稍一犹豫,顾风尘喝道:“快去……方才她救了你!”

泠菱只得背起白京京,叫道:“快跟着我……”

顾风尘跟在泠菱后面,跑向甬道。泠菱前一脚进去,顾风尘刚要跟进,不防后脚被人一把扯住,他回头一看,正是诸葛闲云,此老如今已经毒发入脑,形似疯狂,拉住顾风尘的脚,狂叫道:“你杀了我儿子,你杀了我儿子……”向后猛拉,顾风尘受伤力弱,禁不住他的狂猛,被拉倒在地,诸葛闲云抱住他的腿,张口便要咬下。

顾风尘见他已经完全疯狂,也吓了一跳,只得用手低住他的头,免得被他吃了去。泠菱一见顾风尘被阻,便要回头,就在这个当口,数块巨石从甬道上方落下,轰然几声,石屑纷飞,早将甬道堵死了。

泠菱惊呼一声,从缝隙里看去,叫道:“你还好么……”顾风尘大喝一声:“还不快走……”泠菱知道事情紧急,便将那个手环从缝隙里掷进去,叫道:“等着我,我一定来救你……”

顾风尘道:“我等着……”

泠菱背起白京京,冲出甬道,跳进了水里,这时甬道一段段的纷纷崩塌下来。

顾风尘抵住诸葛闲云,正自觉得力弱,已然支撑不住,突然诸葛闲云身子一震,全身的力登时泄了,头一歪,不再动了。顾风尘将他的脸扳过来,只见漆黑一片,已然死了。

他松了口气,将尸体踢开,一手拾起泠菱扔来的手环,慢慢退到洞内,喘息半晌,方才有了些力气。

现在洞内寂静如死,顾风尘看看四周,只剩十几具尸体陪着自己,不由得哑然失笑,暗想,这好做一个坟墓了。

现在他才觉得神疲力倦,便将头枕在一具尸体的肚子上,呼呼睡去。

等再醒来时,周围明光一片,已是白天了,他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几天,轻轻动了动,觉得内伤好了些,但肚子却饿得咕咕乱叫,看看洞里,除了黄金宝石,就是尸体刀枪,没一样食物,不由得暗想:“这里没吃得,总不能吃尸体吧,那岂不成了野兽!”

再挨过半天,只觉得口干肚饿,极是难受,便爬起来,四下观看那些石刻,以忘记肚饿。看着看着,突然发现靠西边的石壁上生着一片苔藓,再看其他三南,并没有苔藓生着,心头不由一动,暗想,为何单单这里生着此物?上面刻的东西,难道不想被人看到么?

想到此,他抬手抹去这些苔藓,等到抹干了,这才发现下面没有刻字,却有一个生满苔藓的小洞。

顾风尘将小洞掏净了,猛然发现,这个小洞洞口的形状,居然和泠菱留给自己的手环极为相似。

他心头一震,急忙将手环取出,向里面一塞。

严丝合缝!

顾风尘心头一亮,只见手环上下两层花瓣,塞进去一层,还有一层露在外面,便试着转动,向左方转转,没有反应,再向右转,果然,手环是可以转动的,转了将近一圈,石洞内发出喀的一声响,然后身侧发出一阵吱吱嘎嘎地怪声。

他转脸一看,身边的石壁上居然慢慢露出了一个洞口。

这时顾风尘心中才明白,这个洞并非死洞,而是有两个出口,甬道造成之后,必须从里面关上,而他们进来时,洞内没有尸体,说明里面的人是可以出去的,看来最后离开的人,就是从这个洞里出去的。

顾风尘得逢生路,如何不喜,急忙拔下手环。手环一拔出,那个洞口的石门又缓缓合拢,顾风尘急忙回手抄起地上的恋人枪与遁地甲,闪身而入。

这个洞并不长,只有十余步,顾风尘跑到尽头,只见隐有微光透出,他向前摸索,洞内全是枯藤野蔓,他伏下身子钻过去,用力向外一挣,终于将头露了出来。

外面阳光灿烂,空气清新。

终于脱险了。顾风尘长吸口气,几乎要跳起来,但他马上发现不能跳,因为自己所处的地方,是一个断崖的壁上。

怪不得没有人发现这个洞口,是因为峭壁断云,连鸟儿都无处落足,更何况人!

不过对于顾风尘来讲,下去并不是太难。他钻出洞口,攀着藤蔓向下爬去,仗着功力深厚,不多时,已经脚踏实地。

他看看四周,显然已是山峰的另一侧,于是便绕路而回,去找泠菱等人。等他回到湖边,却发现并无一人。亦无人留下任何痕迹。

顾风尘暗想,可能是泠菱去搬救兵了,要知道她还背着一个半死不活的白京京,必当先安顿好她,再来救自己。想到这里,顾风尘离了此山,向黄山方向而去。

沿途打听,却没有一个人见过泠菱,好不容易找到了守在附近的红莲教暗探,也说没有见过泠菱。

顾风尘这才有些慌了,如果泠菱脱险,一定会先联络这些暗探,或是安顿白京京,或是找人来救自己,现在这些人并未见过她,只有一种可能,泠菱并未脱险。

如此一想,顾风尘吩咐那些暗探马上给光明顶飞鸽传书,问一下泠菱有没有回山,然后自己又火急地赶回到湖边,他跳下湖去,找到那洞口时,发现洞口整个已经崩塌,再也进不去了。

顾风尘如五雷轰顶一般,暗想泠菱与白京京,恐怕都已被埋在塌倒的甬道内,生还无望了。

饶是如此,顾风尘并不死心,又在湖边等了几天,这时有暗探来报,光明顶上已经有书来,说泠菱并未回山,也未见过白京京。

顾风尘听了,呆若木鸡。

不用说,泠菱定然与白京京一起,埋骨湖心了。甚至晴儿与南宫岳,都有可能与她们一起死在这里。

一时间,顾风尘心丧欲死。

他又对着湖水呆了半天,这才缓缓起身离开。出山之后,他买了一匹马,慢慢向北而来。一路上每夜必大醉,以遣愁闷。

自他再入江湖之后,不过多半年,可他已然经历了大喜大悲,生离死别,这一刻,他的心境已老了太多。

路上,他找到红莲教的暗探,将恋人枪与遁地甲交了,让代为送上黄山,又请人给花月痕送了封信,说明自己退出江湖的意思,重新让位给花月痕。一个月以后,顾风尘回到了老家,易水河边。当他走进家门时,塌倒的屋子已生满了春草,外面的铁匠炉已满是铁锈,村里人见他回来,亦不多话,只是多了些饭后谈资而已。

这之后的半个月,顾风尘请人重建了房屋,再一次开始生炉打铁,而人们发现,以往这个爱说笑的年轻人变得话很少,再也不笑了。

如此半月之后,突然村外来了一伙工匠,开始建一所大宅院,此时已是冬天,滴水成冰,可这些人却不惜耗费巨资,溶冰成水,日夜不停。

顾风尘并不理会,心想无非是哪家大财主,要在这里大兴土木罢了。

等到将近新年时,这所宅子已经落成,这天一大早,顾风尘刚刚生起炉子,就见一帮人涌进了他的院子,顾风尘心头纳闷,这些人一大早的都来打铁么!可再定睛一瞧,便是一愣,因为这些人,他无一不识。

为首的居然是花月痕,身边跟着青佛子,后面十几人都是来碎心城投奔他的。

顾风尘呆呆发愣,花月痕跑过来,一把将他扯住,笑眯眯地道:“叫我们好找,原来衣锦还乡,是不是不认故人啦?”

身后诸人一同上前,纷纷叫喊:“城主安好……”

顾风尘淡然道:“诸位身子可好?本人已决定退出江湖,不问世事了。碎心城还由花城主主掌。”青佛子笑道:“我们此来,并非要让您去当城主,而是另有其事。请随我来。”

众人不由分说,簇拥着顾风尘来到村外那所大宅前,顾风尘抬头观看,只见宅门上已挂上了一块黑底红字的大匾,上书大字:红尘庄。

顾风尘心头一动,青佛子等人将他拥进庄内,来到大厅之中,请他坐了上首,顾风尘推辞不过,被按坐上面。

青佛子道:“顾大侠可知当今江湖形势否?”

顾风尘道:“不知,也不想知。”青佛子笑道:“等我说了,顾大侠再行决定不迟呢。”然后清清嗓子道:“当今江湖上起了重大变故,四大世家突然一夜间烟消云散,各家的首领都不见了,传闻说已死于一个秘密地点。尤其是北方,河北山西由于少了辽东双龙堡与诸葛世家,这一带已成势力真空。据闻不少的江湖帮派盯上了这一片地方,已有数家开始火并,伤亡不小。”

顾风尘道:“你的意思是……”

青佛子道:“顾大侠武功盖世,侠义无双,难道眼睁睁看着这一带的江湖好汉互相残杀,血流成河么?照我等的意思,顾大侠应当开宗立派,为一派之首,一旦成了,这一带的江湖朋友定会闻风来投,也可免了不少杀气。”顾风尘道:“想必这是英天傲与雪衣娘的意思吧。”青佛子也不隐瞒,道:“正是。”

顾风尘道:“他们自己开宗立派吧。”

青佛子道:“顾大侠可能不知,英老先生与雪衣娘已经远去甘肃,不再踏入中原了。”

顾风尘一怔,随后想到,甘肃以前是雪衣娘居住的地方,看来二人是要归隐江湖了,便道:“真的么?”青佛子道:“不错,同行的还有阴阳二仙。”顾风尘赫然一惊:“阴阳二仙与英前辈有杀子之仇,怎么他们会同行?”

青佛子道:“阴阳二仙知道自己的毒功永远也奈何不了雪衣娘,便想去西域寻找更厉害的毒物,因此同行。这二人虽然意欲报仇,可光明正大,不会暗算别人。而且这是他们之间的事,旁人不好过问。英前辈走前,只吩咐我们能将顾大侠立为教主。”

顾风尘长叹一声:“主意不错,可是我心灰意冷,早已不想过问江湖之事了。”青佛子面带微笑,道:“这一点,花城主可以为你开解开解,我等先暂退一时。”

说着也不等顾风尘说话,带着人一哄而出,大厅里只留下了花月痕与顾风尘二人。

花月痕看看他,笑道:“你说的心灰意冷,是什么意思呢?”

顾风尘视花月痕为知己,见她问起,也不隐瞒,便道:“自从那日我从石洞脱险,遍寻泠教主与白姑娘不见,想必她们二人已经埋骨湖心了,如此大悲,使得我连今后娶妻的念头都不再有,哪还有什么心情管江湖上的事。”

花月痕道:“你的意思,如果她们不死,你便可以开宗立派了?”顾风尘叹息一声:“开宗立派非我所愿,只求她们还好好地活在人间,我便开心了。”花月痕道:“如果她们都还活着,连同那位晴儿姑娘,你会娶哪一个呢?”

听了这话,顾风尘不由一呆,沉吟半晌才道:“她们之中我娶任何一个,都已是高攀了。”花月痕笑道:“那就三个都娶了。”

顾风尘赫然一惊:“不可不可。哪有一人分娶三妻的道理。”说完又长叹一声:“人都死了,还讲这些干什么。”

花月痕道:“只要你开宗立派,我可以保证,她们就会来找你。”

顾风尘喜道:“你是说,她们并没有死……”

花月痕道:“自然没死,只是人家都是名门大派的儿女,要面子的,你只在村中打铁,难道要人家巴巴地来找你不成!传扬出去,一个女儿家,面上须不好看,名声也不好听不是?”

顾风尘道:“那好,我便听你的,开宗立派就是。”

话音方落,青佛子等人一拥而入,鼓掌喝彩。

第二天,顾风尘便在易水河边开宗立派,堂堂正正的立起了“白莲教”的招牌。立名之时顾风尘尚有顾虑,但青佛子说当今皇帝早已沉迷酒色,不问朝政,更不理会江湖上的事了,便打起“白莲教”的招牌,也不要紧。

白莲教自红白之分后九十余年,方才重新立派,日后的白莲教称顾风尘为中兴之祖,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顾风尘立任教主的这天晚上,与花月痕在厅中共坐,没有旁人,顾风尘坐立不宁,因为花月痕讲了,在这一天,泠菱等人就会来找他。

花月痕见顾风尘手足无措的样子,不禁失笑:“一定会来的,不要急,我那天问你的话,你还没说呢。”顾风尘道:“你问什么?”花月痕道:“在你心目中,到底喜欢哪一个多些呢?”

顾风尘一下子呆住了,这个问题实在不好说,对于泠菱,他自是真心喜爱,但对晴儿与白京京,好像也非假意。这些人里,白京京与他相处日子最久,曾无微不至的照顾自己,又是自己名义上的夫人,晴儿则又不同,虽然处处利用他,心里却是真爱自己的。

其实男人的心理更难测,一个女人越对自己好,他反而不太看重,反之,一个女人总伤害自己,他却偏偏忘不掉。顾风尘也是男人。

他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便在此时,忽听西面的窗下有人叹息一声,顾风尘身子一震,急跑过去开了窗子,只见外面站定一人,正是泠菱。

顾风尘大喜道:“菱儿,你……你真的没死,你还好么……”

泠菱冷着脸道:“我好得很。”顾风尘道:“你脱险了,为何不等我,也不来找我?”泠菱道:“我为何要等你,为何要找你?我是你什么人,你又是我什么人?”

顾风尘呆了。

便在此时,门边的窗下又有人冷笑,顾风尘跑过开窗,白京京正站在那里。顾风尘也很欢喜:“京京,你也好了……”

白京京也沉着脸:“我自然好了,你难道希望我好不了么?”顾风尘道:“我怎么可能那么想……你好了,怎么不露面?”白京京道:“我们看到你脱险了,就是不想露面,就想知道你心里的真实想法,明着问不出来,就暗中偷窥,我来问你,我是你什么人?”顾风尘只好道:“你是我夫人。”白京京道:“那便是了,为何你见到别的女人,会如此欢喜,是不是早想把我一脚踢开了?”

顾风尘有口难辩。

忽听东面窗子被人推开了,晴儿的笑脸露了出来:“顾哥哥,她们都不明白你的心事,来和我说吧。”

三个女人忽而质问,忽而嘻笑,弄得顾风尘头痛欲裂,他一跤跌坐在椅子上,转头向花月痕道:“我该怎么办?”

花月痕看他如同热锅蚂蚁的样子,早笑得花枝乱颤:“这个只能怪你随处留情,现在麻烦上门,自己看着办吧,我可没什么好主意。”

说完她起身走了。

三个女孩子跳进屋子,缓缓围拢上来,顾风尘三面受敌,他心里明白,纵使万千高手围着他,他也有把握冲出重围,但现在这个以柔情构成的包围圈,他只怕一生都无法冲破了。

这正是:

一入江湖路万千,

心机算尽亦堪怜,

有意滂沱名士泪,

无福消受美人肩,

举目征尘遮碧树,

回头铁马破玄关。

老翁问道樵舟子,

笑指山林别有天。

(全文完)

作者感言

燕歌

燕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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