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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座中多少是豪英

红尘 燕歌 17157 2021-10-14 13:07:43

眨眼间已到了重阳之日。

这天一大早,黄山脚下便传来不少烟花火箭之声。每隔片刻,便会有枝火箭升上半空炸响,响声与烟雾林林总总,各有区别。烟雾有黄有红有绿有紫,响声更是不同,有的还弄出一箭双响甚至三响之类的花样,好像过年一样,热闹非常。

顾风尘明白,那是各门各派的暗号,看来重阳会之前,各门都或多或少地派了暗探来黄山左近窥探,这些烟火自然是召集暗探们前去会合。

便在此时,天空升起一枝红色火箭,在空中炸响后,又弹出三枝火箭,依次炸响。顾风尘看得清楚,那便是碎心城的暗号。于是展开身形,向火箭升起的地方奔去。

向山中走了十余里路,便看到了碎心城众人,由花月痕带领,约莫四五十人,一大半是男子,都是来投奔顾风尘的人中选出的高手,顾风尘叫了一声:“花城主……”

众人回头一瞧,都十分高兴,纷纷叫道:“城主来了……”

白京京向顾风尘跑过来,几乎要跳进他怀里,但马上又想到身后还有许多人,硬生生顿住了,但这样的动作自然瞒不过高手,大家相视而嘻。白京京好像也觉察了,脸上一片飞红,只轻轻问道:“这么多天……你还好吧……”

本来白京京在江湖上行事非常泼辣,可自从真心改过之后,变得瞻前顾后起来,性子收敛了许多,这若换作从前,那自是“虽万千人,吾往矣”,如今也不知怎的,竟然知道害羞了。

顾风尘也弄个大红脸,急忙道:“没事,挺好的……”

众目睽睽,大庭广众,白京京再有万千情话,也不敢多说一句了,二人追上队伍,花月痕向顾风尘禀报:“城主,这次我带了二百六十多人来,但考虑到上峰时人太多,显得咱们底气不足,因此只有这五十人上山,其余二百多人留在外面,沿途都设了眼线,只要情形不对,咱们在峰头一发信号,消息马上就会传到外面,到时候他们自会接应。”

顾风尘十分高兴:“花城主想得极是周到呢。”花月痕嗔道:“你还叫我城主?记住,现在碎心城可是你当家了。”顾风尘急忙点头,笑道:“对对,我叫习惯了。”

花月痕叫过身边一个女子,那女子早有准备,手中托了一套衣服送过来,白京京笑道:“这是花姐姐亲手与你做的,快穿起来,堂堂一位城主,自然要有不一般的做派。”顾风尘道:“我一个粗陋野人,也穿得新衣么?”花月痕道:“你如今是碎心城主,还想穿得破破烂烂?那人家一定会问,碎心城是不是投奔莲花落了?”

群雄一起哄笑。

莲花落是叫花子帮,帮中人无一不是破衣褴褛,蓬头垢面。

白京京道:“你就穿起来嘛,花姐姐为了做这件衣服,可费了数天之功呢!连夜里都没休息过。挑灯夜绣,真比送情郎还贴心些呢。”

花月痕举手欲打:“小妮子,随口乱说,这是我弟弟,比不得其他人。”这二人处得长了,一般的泼辣性子,十分投缘,因此嘴上也无遮无拦。

顾风尘十分感动,道:“自我出娘胎以来,只记得穿过和尚袍,还从未穿过新衣服呢。”这话倒不假,在少林寺时,生活本就清贫,僧衣自然不可能常换新装,而回到村里之后,身边又没个女子,也没人给他做衣服,逢年过节也只用旧衣凑合,幸好他从不在意这些。

白京京与花月痕听了,心头都有些发酸。二人虽都在感情方面受过大苦,但生活方面一直都不差的,虽说不上锦衣玉食,也是酒肉无缺,哪过过连新衣服都穿不起的生活。

顾风尘钻进一片密林,换过新衣,将旧衣包了,白京京又就着溪水,与他梳洗了头脸,刮去了胡子。

这一切做完,等顾风尘再出现在众人面前时,大家都喝了声彩。

但见此时的顾风尘,外罩一袭紫缎面白滚边青狐狸皮鹤氅,内穿一件团花细锦斗纹衫,腰束一条五色如意绦,足蹬一双掐金祥云鹿皮靴,配上他的剑眉虎目,广额阔口,当真是威风凛凛,仪表堂堂。

面前几乎所有的女子都看得呆了,大家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我们这位顾城主,平日不修边幅,稍显邋遢,却不曾想打扮起来,竟是如此的好看,当真是位相貌魁伟的大丈夫。

顾风尘被众人看得直发毛,手都不知道在哪里放,苦笑道:“我这样子,很意外么?”

花月痕与白京京齐道:“太意外了。”花月痕又道:“简直就是天下第一的美男子。”

顾风尘摸摸自己下巴上的胡子茬,自嘲道:“美男子都是白面无须的吧。”白京京笑道:“那叫小白脸,根本不算男人!真正的男人,就是你这样的。如果这次大典以相貌论输赢,那你一定首屈一指。”

一边的青佛子悠然道:“就算以武功论输赢,咱们城主也是首屈一指的。”余众都来起哄。顾风尘忙道:“就别自吹自擂了,天下奇人众多,成败且在未定之天,咱们先上峰去吧,别在这里堵着路,让后面的人骂。”

众人一想也是,便停止了喧哗,顾风尘当先,白京京与花月痕在后面一左一右,向光明顶而来。

路上,顾风尘轻声地将那晚自己探听的事说与了二女,花月痕眉头紧锁,道:“这件事极其隐秘,而且情由复杂,一时尚不敢断定是哪家所为,因此我的意思,上去之后见机行事,如果咱们夺得教主之位,那个什么坛,你可千万不要靠近。”

白京京道:“不错,到时候也可以向天下英雄挑明此事,且看各派的态度,再行定夺。”

说到这里,顾风尘问道:“雪衣娘给的东西,都带了么?”

花月痕笑道:“放心,咱们这次来,就倚仗它了,我岂会不带!”顾风尘叹息道:“如果有的选择,我宁愿不当这个教主。”花月痕道:“夺是要夺的,当不当另当别论。你以后可以还与泠教主,可如果是别人夺了,就没那么便宜了。”

顾风尘道:“我明白,所以我会全力以赴。”

正说着,前面已到了光明顶下。

一到这里,便可以看到红莲教众已经排开迎接的队伍,先是在道路两边摆了二十名鼓乐手,个个都拿着笙管笛箫,锣鼓铙钹,一见有宾客来,便开始奏起迎宾乐曲。

而在山脚下迎客的,是外八门中的二人,千门门主任厚,红绢门门主向飞花。这二人久在江湖中闯荡,认识的人极多,又加之博闻强记,几乎所有门派的头面人物都晓得,因此让他们二人来此迎接,绝不至于认错人,免生尴尬。由此也可见红莲教安排周密。

顾风尘自然认得这二人,以前在神女峰头,顾风尘曾舍命救过他们。但此时顾风尘一见红莲教的人,便有些皱眉,总觉得理亏,因此气场上便振作不起来。

花月痕觉了出来,轻声道:“城主,现在可不是示弱的时候,断不可失了碎心城的声威。”

顾风尘心下一动,暗想不错,此时自己代表的可不仅是他一个人,而是整个碎心城,如果在气势上输了,抬不起头,丢人的可是碎心城。

想到此,顾风尘长吸口气,终于恢复了以前的气势,眼神也变得轻松自信,大步走上前去。

任厚与向飞花早看到了他,二人眼中都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红莲教在江湖上消息灵通,一早便已得知顾风尘做了碎心城主,而且广招人马,仅仅半月之间,碎心城便拥有高手上百名,若以此来论,已可跻身江湖大派之列。只是红莲教与其他门派都一样没有搞清楚,为何顾风尘会有如此大的号召力,能在这样短的时日,吸引如此多的高手加盟。

顾风尘走上前来,任厚当先一拱手,笑容可掬:“原来是顾先生,上次在神女峰劳你大驾,还未谢过,望乞见谅。”顾风尘淡然一笑,道:“区区小事,何足挂齿。”

任厚道:“听闻顾先生荣升碎心城主,只因敝教近来事务多忙,一直未能遣人道贺,失礼失礼。”顾风尘道:“关于此事,碎心城并未知会武林同道,是我们失礼在先,任先生不必过谦。”

向飞花道:“最近听闻碎心城兵强马壮,可喜可贺。这定然是顾先生声名远播,治城有方的缘故了。”顾风尘道:“哪里,江湖朋友给顾某面子而已,惭愧惭愧。”

三人客气几句,任厚道:“山下非是讲话之所,峰头已然有了顾先生的座位,请上峰。”说着二人向边上一闪,顾风尘拱拱手,昂然而过,身后的众人随着,向峰上走去。

此时的山道上,每隔十余步便立有红莲教徒,执旗而立,目不斜视。衣服旗帜都是崭新的,瞧上去十分精神。

一众人来到山腰的大殿前,这里又有人接待,为首的是红莲八骏中的舍得道人与周错,这里摆着几张长桌,上面摆有茶点,另有不少椅子,供人休息。

顾风尘到了这里,舍得道人上前寒暄几句,便请喝茶,顾风尘饮了一杯,略略歇歇脚,便继续上峰。

不多时来到了光明顶,只见三座大殿前的空地上,已经有不少人或坐或立,老大一片广场上人头攒动。

早有接待的教众过来,领着顾风尘等人来到广场西侧,这里已摆了一张条案,案头写有名牌,碎心城。

桌后摆有一张椅子,看来只城主有坐,顾风尘看看花月痕与白京京,二人都笑,示意他就坐,自己则站到他身后。顾风尘只得坐了。

马上有人打上茶来,沁香扑鼻。

顾风尘等人抬眼望去,只见今日的光明顶上,更与往日不同。

三座大殿都装饰一新,无疑都刷洗过了,殿柱也油过新漆,檐下都挂上了红灯红绸,显得既庄重又喜气,殿前的广场打扫得十分干净,广场中间筑了一座圣坛。

坛分九级,因为红莲教以“九”为尊,圣坛用红土筑成,十分醒目。围着圣坛四周,是宾客的座位,此时来的人已快坐满了,顾风尘扫视一眼,发现四大世家被安排在正南面,两张条案后坐了四人,自然是杜潜龙夫妇,万重山与南宫岳。由于南宫岳代表南宫世家,因此也坐了一席,却不见晴儿的身影。

在他们身后,站了二十来人,柳东白等谋士也在列,看来四大世家对这次的大典极为重视,确是精英尽出。

再向他处看去,许多大派都到会了,而东方一面则坐的是江湖有名望的散人独行客,这里放了很多蒲团,任人席地而坐。

整个广场上约聚了上千人,一时议论声四起,看来众人心头都怀着自己的想法,等着看好戏上场。

顾风尘看了一遍,心中稍稍安定了些,在场的顶尖高手,他几乎都曾会过,如今又修习了百花神掌,如虎添翼,可以说有七成把握,能够技压群雄。

此时还陆续有人上得峰来,安排就坐。花月痕与青佛子二人便逐个与顾风尘说知,花月痕对群雄多半相识,但很少交手,因此并不熟悉这些人的武功套路,青佛子却是不同,此人遍游天下,每到一处,必与当地的名家好手过招,众人只道他好武成瘾,虚心求教,并不知道这是白莲教的手段,以此种计策明晓别人的武功高低,留为后用。

青佛子逐一指点,详细透彻,顾风尘领会得也很快,不住点头。不一会儿,青佛子讲到了各大门派,什么青城派、长河帮、雁荡派、仙霞门、南海派、九宫派等等,这些都是江湖中的名门大派,非同小可,最后说到了四大世家。

顾风尘问道:“青佛道长,这四大世家武功盖世,你可有自己的见解么?”

青佛子沉吟道:“城主此言,可是给贫道出了个难题。四大世家的主人,乃是江湖中的泰山北斗,声望名头甚至压过了少林武当,如此人物,贫道自是无缘交手的。不过也曾多听人说起过。既然城主问起,我便斗胆直言一番。”

顾风尘道:“如此最好。”

青佛子道:“先说四大世家里声威最弱的南宫世家,自十数年前南宫白殁后,南宫世家其势不振,但武功方面,据说并未退步多少,只是这位南宫公子年纪尚轻,火候不到而已。若单以武功的博采众长而论,南宫世家可说得上四大世家之首,自南宫白的父亲在世时,就已广采别派武功之长处,自成一家,绝对不可小看,但今日的南宫公子,绝不是城主的对手,若与他交手,城主不必太求变化,只尽力猛攻便可,这便是‘一力降十会’,他总然变换千般招式,您只一掌打去,千万不要随着他变,那样就是以己之短,对敌之长了。”

顾风尘点头:“那么,陇西万家呢?我曾与万重山交过手,侥幸才得胜,那也是因为对方大意的结果。”

青佛子想了想:“单以武功的狠辣来讲,四大世家中自以万家为最上。而万重山又胜在内力精纯,一双手上的功夫已臻化境,若与他对敌,只好避开其手,攻击其他部位,或可得胜。”

顾风尘道:“那么诸葛世家与双龙堡如何?”

青佛子道:“双龙堡的杜潜龙掌法无敌,一条囚龙棒也是功力非凡,但我想他的内力尚不如城主,与他对阵只比掌法,不要比兵器。至于诸葛世家么,极少与人交手,我一时尚不得其要点,无法评说。”

顾风尘暗想,仅凭诸葛闲云伤自己的那一掌,其门的武功,绝对是四大世家之首,只不过隐藏得很深,轻易不显露而已,所幸此次诸葛世家并未来人,倒不必费心。

正想着,只见从正殿中走出一人,正是沈柔,她身着一袭红衣,分外醒目,来到坛前,向上走了几步,来到第五级上,便停住脚,向着东,南,西三方的人一拱手,说道:“天下英雄请了。”

她的声音不高,语音娇美,但字字都送入群雄耳中,一时间四下里一片寂静,众人都抬眼看着她,听她说下去。

沈柔不急不徐地说道:“今日敝教举行接任大典,有幸请到了天下英雄到场,实是大幸。为了一尽地主之谊,各位有什么需用的,尽管开口,龙肝凤胆弄不来,海味山珍美酒香茶,倒还不缺。”

有人提声叫道:“我们不是来吃饭喝酒的,要吃饭喝酒,也不用登这千百丈高的大竹竿。”众人见他将光明顶比做大竹竿,都不由得莞尔一笑。

沈柔也笑了:“这位英雄说得对。大伙儿来光明顶,都为看接任大典,只是时辰未到,眼下还有些空闲,因此我来关照一声,诸位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出来。”

方才说话的那人叫道:“要求是有的,只怕你做不了主。”

沈柔微笑道:“我道是谁,敢情是蝙蝠山庄的蝙蝠先生,您不远千里地从太行山跑来,我先谢过了。”

众人闻听是他,都不由得诧异起来,这蝙蝠先生姓边,名扶,是太行山蝙蝠山庄的庄主,不入各派,算是一位江湖散人,因此坐到了东方人群中,此人视力极差,看不清楚三五丈之外的东西,但耳音极好,能够听声辩形,他练就一身邪门功夫,手中的兵器是一条蝙蝠爪,算是一位高手。

沈柔不用向东边细看便知道是他,耳力不用说也是极好的。

蝙蝠先生道:“也用不着谢什么,我只有个疑问,这次红莲教广请天下英雄来此,只是为了看你们教主往坛上一坐,然后大家就散了,对也不对?”

沈柔道:“大体如此。”

蝙蝠先生阴阳怪气地道:“如此说来,便是你红莲教招待不周了。”沈柔也不动怒,淡然道:“哪里招待不周,还请先生赐教。”蝙蝠先生道:“大伙儿千里万里的来光明顶,光马也不知累死了多少,只看你们演一出登科的戏,未免太不值得,大伙儿说是不是?”

群雄纷纷附和:“没错……”“说得对……”

沈柔道:“那依先生之见,我们该当如何,才会让大伙儿觉得没有白来一趟呢?”

蝙蝠先生尖笑两声,说道:“要依我说,你们红莲教就来个比武夺位,那该多热闹啊!”沈柔道:“如此却难了。教主之位已经定下人选,不用再比,自然是我教第一高手呢。”蝙蝠先生道:“你说第一高手,就是第一高手么!我们可是没见识过呢……”

忽听一边有人冷笑:“就凭你也配与我们教主过招么!教训你一只瞎眼蝙蝠,也用不着教主出马。”众人回头看去,正是红莲八骏中的周错,此时他与舍得道人已来到了峰顶,听有人出言不逊,周错忍不住便插了一句。

蝙蝠先生丝毫不惧,还是那般阴阳怪气:“本人是不值得超影候一打,但今天来了千百英雄,个个心中不服气,你能打得了几个啊!”沈柔接道:“今日是敝教大喜之日,动刀动枪有煞风景,先生既是不信,那你有什么好主意?”

蝙蝠先生道:“这听着还像句话!不像有的人,上来便以强凌弱,仗着在自己门前,有人撑腰,便胡吠乱叫。”

周错何时听过这个!登时怒发,便要上前动手。舍得道人将他拉住,与他使个眼色,轻声道:“小心中计,想要此人性命,也不用急在一时。”周错醒悟,不再上前,只是冷哼一声:“牙尖嘴利之徒。”

二人一起进了东侧的大殿之中。

舍得道人想得有道理,此次来的人中,几乎有一半都是与红莲教对立之敌,十几年前结下了不少仇恨,虽然日久,但一时也无法消除,因此只要有一点火星迸溅出来,便有可能激发很多人的旧怨,现在大典当前,小不忍则乱大谋。

而群雄心中,又是一番思量,有人在想,这蝙蝠老儿想是活得不耐烦了,敢这样当面顶撞红莲八骏中的人物,胆子当真不小。更有人猜想,蝙蝠先生多半是受了四大世家的暗令,故意来此挑起口舌,好将这一场大典弄得鸡犬不宁。

大伙儿各怀心事,都凝神静听。

蝙蝠先生见周错走进边殿,不再理会自己,得意地冷笑两声,转头对沈柔说道:“我的主意也说不上好,来的英雄之中,有哪位觉得红莲教选出的教主不足担此重任,便可以上去比试一番,如果这位红莲教主真的艺压群雄,那咱们自然也没话说了,是不是?”

他的话音一落,便有不少人随声附和起来:“说得对……比武较艺,胜了才可以做教主……”

突然一个极尖极细的声音从空中钻了出来:“我说蝙蝠先生,你的这套话可大错特错了。”

这声音像是一根尖针,刺在每个人的耳膜之上,令人极不舒服,但却偏偏又听得一清二楚,躲也躲不掉,看来此人的内功,也尤为深湛。

蝙蝠先生站了起来,对着广场西侧一点头:“单听这声音,肯定是‘花狐妖’胡卜先生吧。怎么不在你的地宫里呆着,上黄山来做什么!是想与九宫真人报仇么?”

顾风尘左侧十余步外,站起一个人来,这人便叫胡卜,是九宫派的副掌门,以语言刻薄闻名。

这九宫派与红莲教仇恨不小,十几年前,两派曾经有过冲突,当时的教主泠御风未曾出手,只派当时尚位列八骏,还未升入三王中的归去来,挑战九宫派,与其掌门九宫真人相斗,结果不过一百招,归去来重伤九宫真人,九宫真人抬回派中不久便一命呜呼,由此两派结了大仇。今日九宫派的人说话,语及红莲教时,自然不会有什么好言辞的。

只听胡卜尖声说道:“今日是人家红莲教举行接任大典,又不是选什么武林盟主,用得着比武较艺么!说穿了,这是人家的私事,请你来只是贺喜的,自古强宾不压主,蝙蝠先生上得峰来,吃人家的,喝人家的,却只是与人家捣乱,不知是受了谁的指使啊?”

这番话一出,众人都大惑不解,暗想这花狐妖是在替红莲教说话啊!若是换作别人,尚有情可原,九宫派与红莲教不共戴天,怎么派中的副掌门却与仇敌抱不平?当真奇哉怪也!

顾风尘由青佛子开解,也明白了两派的纷争,此时向沈柔看去,只见她面带微笑,瞧着胡卜,而胡卜却不敢看她一眼。顾风尘猜想,九宫派很可能已被红莲教收服,不得已来维护红莲教。

果然那边蝙蝠先生说道:“那么胡先生上得山来,吃人家的,喝人家的,自然也是受了人家指使,一力维护了。”

胡卜道:“我只是看不惯先生的作派,说句公道话罢了。难不成人家教主接任,你倒不同意了?人家武功高低,关你何事!莫非蝙蝠先生也加入了红莲教,想当教主不成?”

蝙蝠先生被他一阵抢白,一时倒也不知如何反驳。此时不少人出声议论,有的赞同蝙蝠先生,有的支持胡卜的说话,乱成一团。

此时突然从四大世家队中传出一个声音:“胡掌门的话倒也有理。”

这句话声音不高不低,稍带甜媚,是个女人在说话。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这份功力显然比蝙蝠先生高明得多了。蝙蝠先生是以内力将声线变尖,如同从咽喉里射出一根针,钉进人耳朵里,而这位女子则是正常说话,并不觉得她在运动内力。

众人一齐看去,只见说话的正是四大世家的智囊人物,龙谢兰。

眼见是她说话,所有人都静了下来,不敢高声,大家在想,四大世家与红莲教势同水火,可方才龙谢兰说的,居然是赞同胡卜,那岂不是帮着红莲教在说话么!

多数人不解,也有些内心精明的人隐隐猜到,龙谢兰如此说话,肯定另有居心,而这份居心,其险恶处远远要超过蝙蝠先生的本意。

龙谢兰一见场中寂寂,便徐徐说道:“红莲教此次接任大典,盛邀天下英雄前来观礼,在我看来,是在示人以宽,来消除上代的恩怨,这份胸怀令人赞赏。因此四大世家也是带着满腔诚意而来,倘若有外人在此干预红莲教的内政,我们是不会支持的。”

群雄听了她这番话,一齐向蝙蝠先生看去,只见他几乎将一张老脸缩成干桔皮,闭目不语。

龙谢兰这番话的目的很清楚,四大世家来此,是观礼来的,一片好心捧场子,绝没有捣乱的意思,谁若节外生枝,那自与四大世家无任何关系。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交头接耳,议论起来,因为方才都认为蝙蝠先生在受了四大世家的指使来此捣乱,但现在看来不是。

顾风尘与花月痕对视一眼,心头都在冷笑,他们自然明白,四大世家绝不会像龙谢兰说的那样带着诚意而来,若说有股诚意,也是捣乱的诚意,只是她先将话挑明,让人不来怀疑四大世家才是真的。

这才是最高明的挑拨手段,高明之处就在于,在你看来,对方根本没有挑拨是非,而是在帮你平息事非。

沈柔闻听了也是一笑,道:“龙堡主能这样说,足见是带着诚意来的。”龙谢兰道:“这仅是其一呢。今日英雄群集,机会难得,有番话我想请诸位品评品评,无论是四大世家的朋友,还是红莲教的同道,大家统为江湖中人,这千百年来,无数争端杀伤,无不是为了两个字,那便是利、权二字。远的不说,就说十几年前,四大世家与红莲教之争,虽表面看来,是黑白两道的分歧,但我请问诸位,谁能断定黑道中无一个好人,而白道里没一个坏人呢?”

群雄听了,都一齐点头,认为这话不错。

沈柔对于红莲教与四大世家交恶的事,自然明白,正像龙谢兰所讲的,表面看来是两道分歧,实则红莲教对于四大世家的崛起十分不满,以前江湖白道以少林武当两派为首,其余的白道中人便没那么抱团,总体来讲呈现出一盘散沙的趋势,而红莲教便可以从中渔利,少林武当两派一为佛门,一为道门,对于权与利二字,不甚追逐,因此红莲教便风生水起,声威渐隆。

直到四大世家崛起,江湖白道逐渐被他们控制,短短十数年间,四大世家的势力已经不可小视,而那些白道中人很多投靠了他们。此时红莲教感觉到威胁,这才开始打压四大世家。这两派的纷争由此而起。最终闹到刀兵相见,大起干戈。

今日龙谢兰在接任大典上突然提到这个,到底是何用意,沈柔也摸不清楚,便不随便插话,听她说下去。

龙谢兰继续道:“黑道白道,只是虚名,黑道中人自认为白道中人虚伪,而白道中人认为黑道中人奸恶,因此相杀相伐,永世无休。制造了无数人间惨剧,很多究其原因,竟是观念之差,实在可惜可叹。”

众人均是心头一动,暗想这话太对了,很多人都杀过人,但被杀的人中有多少人的确该死,却也分不清楚。大家只是本着一条原则,那就是宁可我杀人,不要人杀我。

龙谢兰道:“自古以来,江湖上便分为黑白两道,这个谁也无法改变,好像天地阴阳一样,可我今日想说的,不是要将两道合一,这事情太大,江湖上人又太多,不可能大伙都同意,我的意思是今日红莲教所做的,便是一件极有益于江湖的大善举。”

这话一出,青城派的掌门燃灯子问道:“如何是一大善举?”

龙谢兰道:“那便是,打破藩篱,抛弃旧怨,如果红莲教愿与四大世家尽弃前仇,四大世家也义不容辞。毕竟上次的惨斗于两派都是一枚苦果,谁也难以下咽。”

这番话斩钉截铁,极是坚决。群雄登时耸动。大伙儿纷纷议论,原来四大世家前来,是要与红莲教结盟。如果真的结成盟好,绝对是江湖之大幸,更有人想到,四大世家此举,是用意良多,一来将红莲教化敌为友,免了许多争端,二来可以腾出手来,压制少林武当,从而将之在江湖中的位置取而代之。

无论怎么想,现在四大世家已经抛出了绣球,就看红莲教是接还是踢了。

沈柔听了,不置可否,只是淡淡一笑,说道:“龙堡主这样说,我个人是极赞成的,龙堡主悲天悯人,确是大慈悲之心。不过此事事关重大,我无法给你答复,需要等到敝教教主接任之后,再行定夺。”

龙谢兰点头:“这个我明白,所以我们并不着急,自然要容你们商议的。”说罢她坐回椅中。

顾风尘看了看花月痕,轻声道:“她在演什么把戏?”

白京京觉得自己有些受了冷落,顾风尘上得峰来,便没看她两眼,只与花月痕讲话,此时听他又问花月痕,便抢着道:“那谁不明白,先给红莲教吃个定心丸,然后再暗中捅上一刀。”

顾风尘不愿与她表现得太过亲密,便淡淡地哦了一声。花月痕接道:“她这番话很是厉害呢,我觉得其意有三,一呢,就是京京讲的,不过这一点,红莲教也能猜到,不会上当。”

白京京道:“后面两点用意是什么?”

花月痕略一沉吟,道:“第二点,龙谢兰主动出示诚意,将球踢给了红莲教,如果红莲教不答应和好,那么江湖上就会知道,红莲教尚心存怨恨,未免气量不广。毕竟十几年前的那场决战,两方面都死了人,并非你红莲教一家受损,可算是两败俱伤。红莲教不愿和好,正好给了四大世家口实,四大世家就会占了理,然后可以理直气壮的再次讨伐红莲教。”

白京京点头:“说得对,我想跟你和,你不和,非要打,那么理字自然站在我这边了。”花月痕道:“而且龙谢兰讲了许多黑白两道,江湖纷争的大道理,这其中的意思也很歹毒,一旦红莲教不许讲和,那便是破坏江湖和气,挑起江湖纷争,以后诸多的杀伐拼斗,都可以与红莲教扯上关系,无形当中为红莲教树立了不少敌人,这一招实在厉害呢。”

顾风尘听了,也不寒而栗,他这才明白,龙谢兰为何被称为女诸葛,四大世家的智囊了。便问:“那么第三点呢?”

花月痕道:“第三点嘛,则是如果红莲教应允了此议,对四大世家来讲,更是锦上添花。”

顾风尘道:“这却为何?”

花月痕道:“按雪衣娘所说,四大世家已在红莲教内安插了细作,等到今日接任时,泠教主病重不能行,那细作便可以乘虚而入,当上教主。如果龙谢兰不提盟好之事,那细作一接任教主,便向四大世家输诚,未免让人怀疑呢。”

顾风尘恍然大悟:“原来如此,这样一来,那接任的教主就没有人怀疑是四大世家的奸细了。因此四大世家可以将红莲教完全掌握。”

花月痕三议,说得极为透彻详明,顾风尘与身后众人听了,亦是心惊不已,暗想四大世家果然不同凡响,上得峰来一开口,就下了极厉害的圈套给红莲教钻,看来无论红莲教应不应允盟好,都难免上了四大世家的当。

更绝的是,四大世家和江湖盟主——诸葛闲云并不在场,一旦失误被人揭穿,完全可以将此事归为个人意愿,扯不上江湖大义,对诸葛闲云的声望并无损害,只要诸葛闲云不倒,四大世家就不会倒,因此四大世家这一招,可算是先将自己立于不败之地。

仅仅一番话,便如同刺出的一把剑,两面都是刃,前面还有尖,看你如何招架。

顾风尘想了想,道:“若如此,我们该当如何?”这话他在问白京京,因为在离开碎心城时,他曾经要白京京想个主意,就算阴险一些也无妨,当时白京京十分欢喜地答应了。

如今听他这一问,白京京将嘴巴凑在他耳朵边上,笑道:“早想好了,我虽不及花姐姐聪明,可在骗人捉弄人这一方面,好像还可以跻身高手之列呢。”

顾风尘道:“那你也只是碰上了我这等笨人,才会坠你觳中,眼下的敌人,可是号称女诸葛的龙谢兰,想要骗过她,难于上青天呢。”

白京京笑道:“这一招使出来,便是真诸葛也骗过了,何况是女诸葛呢。”然后她凑在顾风尘耳边一通嘀咕,听得顾风尘直皱眉,最后他一抬脸:“真要如此?”

见他一脸错愕,白京京忍住笑:“你觉得怎么样?”顾风尘道:“计是好计,可就有点……有点……”白京京道:“有点阴损了是不是?”

顾风尘点头。白京京道:“对付四大世家这等老江湖,不用点下九流的点子,是绝骗不过他们的。就算不为了碎心城,为了泠教主,你也要勉为其难,用上一用。”

一听这个,顾风尘这才打消了疑虑,点头道:“那好吧,等时机一到,我会依计而行的。”

不提碎心城这边如何计较,单说沈柔,看看已将正午,便朗声说道:“时辰已到,本人宣布,红莲教第十五代教主接任大典开始。”

此时只听一阵奏乐声响起,从两边偏殿之中慢慢走出数十名汉子,分做两排,手中都执着乐器,相对走来,等走到圣坛之下时,左右分开,成为四列,站到圣坛四面,一齐转身,面对着群雄,这其间乐声一直未停,然后由正殿之内又走出四条大汉,将一条长长的红毯铺于地面,一直铺到圣坛之下,显然,这条红毯便是新任教主通向圣坛的道路。

此时沈柔已经走下圣坛,站到正中大殿之外,另一人走过来,正是雪无痕,二人分别站在红毯的两侧,雪无痕高声道:“红莲花开,呈瑞降祥,百灵护佑,其道大光,照我残躯,抚我毁伤,保我神教,永世绵长。”

青佛子低声对顾风尘道:“还是百年来的老词,只是以前的第一句,是白莲花开。”

顾风尘淡然一笑。青佛子等人知道顾风尘明悉他们的身份,因此也不瞒着,大家坦承相对,更有情分。

雪无痕的声音刚落,只听乐声忽转柔和,随着婉转的乐曲声,由大殿中走出四对彩女来,手中执着莲台灯幡,缓步走向圣坛,在四对彩女后面,是八条精赤着上身的大汉,每人手中都执着一个金黄色的莲台,莲台直径约莫一尺,铸造得极为精巧,八名大汉分为两排,左右站定,随后,这才由殿中走出一个人来。

这是一个女子,身穿红色莲纹外氅,头上戴着九宝莲花冠,映日生辉,冠下垂着九串珍珠帘,遮住了脸孔,使人看不到面目。

随着这女子的出现,乐声又变,变得隆重而庄严,那八条大汉随着女孩子的脚步,将手中的莲台垫到那女孩子脚下,使她每一步,都踏在莲台之上。

花月痕忍不住轻声冷笑:“步步生莲?红莲教的祖师爷,难道是那位南齐的东昏候不成!”

她所说的这位东昏候可是大大有名,此人名叫萧宝卷,乃是南齐的第六个皇帝,淫奢过度,曾经凿金为莲花,让自己的宠妃潘氏步行其上,名为步步生莲。眼前的情形,大约是差不多的。

其实红莲教与那位东昏候扯不上半点关系,红莲教向来崇尚洁净,因为在花谱之中,莲花有“出淤泥而不染”的美评,因此红莲教每逢有大的仪式时,总会把所有东西擦洗得干干净净,而教主接任大典,乃是最为隆重的仪式,非同小可,为了显示尊崇,便以莲台为步阶,不使之染上半点尘灰。

外人自是不知,因此瞧来甚是夸张。

此时那位即将接任教主的女子,已经慢慢走到了圣坛前。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顾风尘暗想,她是泠菱么?如果真是她,那么以前的假装中毒,难道就仅仅为了让四大世家吃上一惊么?仔细想想,也犯不上如此摆布。

想到此,他转头去看四大世家那边,只见龙谢兰等人面无表情,看不出什么心思,既无吃惊的神色,也无得意的笑容,非常平静。

顾风尘虽然看不出来,但隐约感觉到,好戏就要上场了。

雪无痕与沈柔两边走来,站到圣坛下,雪无痕高声叫道:“恭请教主登坛接位……”

那教主举步便要登坛。

便在此时,突然从左边大殿的殿角下传出一个声音:“且慢……”

这声呼喝来得极是突兀,众人齐是一惊,转头看去,只见由殿角下转出一人,头戴垂纱斗笠,身穿青衣,由于看不到脸,不知此人是谁。

雪无痕压住怒气,喝道:“阁下又有什么话要说么?”

那青衣人道:“不错,我是有话要说。”

顾风尘听得这声音好熟悉,猛然想起,这人正是那夜自己追踪蒙面人上峰后,等在树下的人。

由于面对着天下英雄,雪无痕虽有怒气,也不好呵斥此人,但冷眼笑道:“阁下有话,自可等到接任大典完成之后,再对天下英雄去说,现在时辰已至,敝教不会因私废公。”

那青衣人冷笑:“我说的就是公事,而且是红莲教的公事。”

雪无痕道:“那倒要请教了。”青衣人道:“这件事嘛,说来简单得很,就是这位教主……”说着他一指那女子:“她是假的,绝不可以接任红莲教主!”

此话一出,满座皆惊。

雪无痕怒发冲冠,便要发作,沈柔却向他点点头,要他不可造次,然后对青衣人笑道:“阁下大言不惭,说什么教主是假的,不能接任,敢问阁下,你怎知她是假的?”

青衣人道:“此女绝不是泠教主,而是你们派出来的傀儡,如果不信,可以让她揭去珠帘,露出真面目来。”

沈柔道:“这却不行,要揭去珠帘,必要等到接任之后才可,此是规矩,不可破的。”

青衣人道:“什么规矩,恐怕是你做贼心虚,真正的泠教主早被你们给害了,现在抬出傀儡来接掌红莲教,日后红莲教便成了你们的天下,当我不知么!”

沈柔一笑:“红莲教是何人天下,与阁下无关,这是红莲教教内之事,还轮不着外人插手,或者说三道四。”

青衣人道:“按你的意思,不是红莲教的人,便管不着红莲教之事。”沈柔道:“这个自然。”青衣人道:“如此说来,我若是红莲教的人,便管得着了。”

沈柔一惊,暗道不好,但当着这么多人,说出口的话,无法再变,于是道:“不错。”

青衣人霍然抬手,将斗笠扔掉,露出了脸面,冷笑道:“我便是红莲教的人,因此管得着红莲教之事。”

此人一摘斗笠,露出一个光头来,所有红莲教的头面人物都吃了一惊,连顾风尘也不觉眉头紧皱,他们都认得此人,他就是外八门中机关门的门主,公输墨。

顾风尘见过此人一次,便是在神女峰头,在他印象中,公输墨言语极少,最不惹眼,只是那一次他打开牢笼,救出另几位门主,实是立了大功,因此顾风尘得知红莲教中有四大世家的奸细时,曾将自己怀疑的红莲教重要人物想了个遍,却并没有怀疑到他头上。

沈柔的脸一沉,道:“公输门主,你这是什么意思?”

公输墨此时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口齿非常清楚而且凌利:“只是想当着天下英雄,揭开你们的真面目而已。不要以为你们做得天衣无缝,红莲教创教百年,绝不能毁在你们手里。”

沈柔道:“你是说,我们要毁了红莲教?”

公输墨大声道:“众所周知,四大世家与红莲教仇深似海,为何今日龙谢兰一上来,便大谈盟好?而做为主持接任大典的沈姑娘却没有一口回绝,这其中莫非有什么城下之盟么!你们又暗中扶持一个傀儡上台,为的就是日后向四大世家输诚,将红莲教并入四大世家,我的话不错吧。”

说完他未等沈柔开口,突然一扬手,射出一枝袖箭,飞向圣坛下站立的接任教主。

这一招谁也没料到,沈柔也不及阻挡,只见那枝袖箭擦着接任教主的前额飞过,将九串珠帘一齐挑落。

珠帘一落,那女子的脸便露了出来,众人看得清清楚楚,那并不是泠菱,而是她的贴身丫头,瓶儿。

群雄大哗。

见过泠菱的人都认出这姑娘不是她,不禁交头接耳,纷纷议论。

顾风尘也有些错愕,他虽然猜到那人定然不是泠菱,但瓶儿的出现,还是让他吃了一惊,他转头向四大世家看去,见为首的四人都非常安静地坐着,脸上亦无任何表情。

他们早就料到了。

雪无痕怒道:“公输墨,你敢对教主出手,此乃大不敬,要断手足的。”

公输墨冷笑:“对教主大不敬的,只怕是你们吧。我早已得知,泠教主在杭州回来时,便中了毒,生死未卜,你们一直封锁消息,目的就是取而代之。”

雪无痕道:“你以下犯上,血口喷人!”

公输墨越发咄咄逼人:“杭州西湖之行,泠教主一直与你们在一起,怎么会中毒的?外人岂可接近得了她!不用说是你们搞的鬼。你们见她年轻,便算计于她,以便自己暗中主持红莲教,嘿嘿,计划不错,可惜瞒不过我公输。”

说着他大步走到圣坛前,高声道:“红莲教创教百年,规矩森严,其中有一条规定,在教主接任时,只要教中有一人明确反对,便不可照常接任,而是各凭武功高下,定论教主人选,雪先生,这话是也不是?”

雪无痕紧皱眉头,怒视着他,挤出两个字:“不错!”

公输墨道:“那么今日,在下就反对此人接任教主!按照规矩,只能比武决胜。”说着他向瓶儿一拱手,笑道:“瓶儿姑娘,在下不才,愿意领教你的功夫。”

瓶儿显得有些慌张,看着沈柔。

沈柔还是一副镇定自若的神态,说道:“规矩自然不可不依,各凭武功高下定论教主,自然不错。可你想领教教主的功夫,实在有些不自量力。还用不着她老人家出手。”

说罢,她对着站在东侧大殿外的周错一点头:“周兄弟,你来试试公输门主的功夫吧。”

周错走上前来,站到沈柔边上,却不急着动手,轻声问沈柔:“怎么回事?他说的是真的么?你真要与四大世家结盟?”

沈柔不置可否:“信他还是信我?”周错盯着她的眼睛,而沈柔也直视周错双目,二人目光交击了一会儿,周错终于点头:“我信你。”

说完他大步上前,道:“按照本教教规,双手动手均不可容情,公输门主,你要小心了。”

说着双拳一握,气运于掌,眼看着他的拳头便大了一圈儿。

公输墨竟似完全没有周错放在眼里,冷笑道:“周先生不必客气,尽管出拳便是。”说完也不拉架子,只是负手而立,一副满不在乎的神色。

顾风尘与周错交过手,虽不是自由拼杀,但也知道周错的拳法内劲非同小可,这位公输墨平素以机巧闻名,武功一道不知如何,因此众人无不瞪大双眼看着。

周错闻听,嘻嘻一笑,叫了一声:“看拳!”说罢当胸一拳,向公输墨打了过去。

这一拳看似平平无奇,甚至算不得什么招式,好像市井之人打架一般,但却是“将错就错”拳法中的妙招,名叫“授人以柄”。这一拳打出,看上去有无数破绽,敌人无论抓他手腕,攻他手臂,都看似可以一击而中。因此叫做授人以柄。

但这一招的厉害之处就藏于破绽之中,就是让敌人抓住自己的破绽来攻,因为“将错就错”拳法十分诡异,这一拳打出,对方如果制住他手腕,切他脉门,会突然发现这一拳变得刚猛非常,根本制不住,这时再想变招已经晚了,周错的拳头会中宫直入,结结实实地擂在敌人胸前。如果敌人攻他手臂,会发现他的手臂突然间变得软若无骨,根本不着半点力气,而周错所有的劲力,都凝在拳头上,他的这条手臂就变成了流星锤,以臂为链,以拳为锤,其诡异可知。

这招拳法,实是周错的武功绝学,他第一招便使了出来,也因为不想与此人多纠缠,好让外人看笑话。

公输墨其人在红莲教中一直不怎么动手过招,偶尔出手,功夫也是平平,因此无人觉得他是高手,周错用出绝学,已是对他非常看重了。

眼见拳到,公输墨还是一脸冷笑,可这种笑容在刹那间变得诡异阴冷。

他突然伸出左手,指如钢钩,扣向周错脉门。

这一招早在周错意料之中,他心中暗想,你到底只是一个门主,比起八骏尚远远不及呢!因此这一招授人以柄便轻轻巧巧地给公输墨接了去。

就当公输墨手指扣实,以为能够制住周错之时,周错的拳劲突发,整条胳膊突然硬如精钢,去势也快了何止三倍,便要冲破公输墨的五指关,重重击上他的前心。

众人见周错要害被制,仍旧可以照常攻击,都吃了一惊,暗想红莲八骏,果然名不虚传呢。

可就在周错的铁拳突然挣脱公输墨的五指,撞向他前心的时候,猛然间公输墨右掌一横,挡在自己胸前,周错这一拳正打在他掌心上。

按周错的想法,对方即使用手掌来抵挡,也无济于事。他对自己的内力非常自信,认为这一拳定然可以将公输墨的手掌一并打到他前胸上,挡与不挡,全然一样。

但是令人吃惊的事发生了,公输墨这一掌居然硬是将周错的拳头挡住,周错几乎凝聚全身气力发出的这一拳,被对方阻在胸前两寸外,再也无法前进一分。

周错大惊,他觉得对方的功力如同一堵铁墙,将自己的劲力硬生生阻住,这位机关门的门主,怎么会有如此高的内力!

就在他一错愕的时候,公输墨手上不停,闪电般地双手一圈,只听喀喇喇一声响,有人闷哼一声,然后人影乍分,周错已经飞跌了出去,一跤摔在地上,居然没有当时站起,而且他嘴巴一张,喷出一口血来。

更恐怖的是他的手臂,明显已经断了,而且有一段骨头刺出皮肉,弄得皮开肉绽,鲜血直喷,好不吓人。

舍得道人见了,飞一般抢上,将周错抱了下去。

顾风尘等高手看得清楚,方才公输墨挡住周错的拳头,然后左手一压他手臂,右手握住他拳头,使出横劲,双手一转,内力到处,已将周错的一条手臂震断,而且他下手极狠,不待周错抽回手去,飞起一腿,正踢在周错心窝上。

这一腿踢得极重,如果周错的内力稍差,只怕现在已横尸当场了。

饶是如此,周错也伤得不轻,尤其是手臂的断伤。那一脚虽重,休养半月便可复原,但他的臂骨断折,想要恢复至少要半年以上,而且就算恢复如初,武功恐怕也要打些折扣。

公输墨一招便击伤周错,令周围群雄无不大惊失色,很多人站了起来,嘴里惊呼出声。

沈柔见了,眼光中闪出一丝寒意,淡淡地道:“公输门主,你藏得好深啊。”公输墨冷笑:“红莲教中,又有谁不藏着几手呢!”沈柔道:“话是不错,可公输门主方才用的这一招‘回环劲’,好像不是我红莲教的功夫吧。”

众人一听“回环劲”三字,都咦了一声,齐齐向四大世家这边看来,大家都知道,这“回环劲”内力乃是诸葛世家的功夫,要旨全在两手两臂,形成一个圈子,内力便在这个圈子里回环往复,始终不衰,一旦套入人的肢体,必然绞断。这套内力功夫,乃是诸葛世家的前人所创,在诸葛闲云那里又得到了完善,已是一门极厉害的功夫。如今众人听说公输墨使的是回环劲,无不诧异,因为诸葛世家的这门内力功夫,那是绝不外传的,怎地红莲教中会有人得习呢?

公输墨闻听,神色不变,轻描淡写地道:“这门功夫并非什么回环劲,而是在下将本教的‘混元气’内劲稍做改动,改周天劲为横劲而已,用不着大惊小怪。”

沈柔见他不承认,也没有与之强争,要知道内力功夫不同于武功套路,一招一式清楚分明,只要你使将出来,便无法否认,毕竟招式的身形步法是死的,想不承认也没办法。而内力功夫却不然,天下的内功很多,但大都重意不重形,也就是重视体内真气的流转,至于四肢身体如何配合,尚在其次,因此便有很多内功的起手式或运功架式相互雷同,这一点强争不来,人家说了不是用的某某内功,只有心知肚明罢了。

铁芙蓉见公输墨击败了周错,心头怒起,也不等沈柔开口,便大步走到公输墨跟前,喝道:“你趁着周扶翼没防备,突施辣手,胜得不够光彩,我来跟你比划比划。”

公输墨一见是她,微然一笑:“可以,久闻逾辉候大名,今日正好一试,看看到底你是名副其实呢,还是名不副实。”

铁芙蓉更加恼怒,冷笑道:“就算名不副实,对付你也绰绰有余了。”公输墨仍旧不气不急,道:“不好不好,你是女流,就算我胜了你,也没有多少光彩,不如你下去,换个男人上来,三才王中随便哪个都可以。”

沈柔闻听,心中便叫要糟,看来这公输墨非但手段狠辣,还极工心计,他这样说,明明武功不如归去来等三王,可是这话一出口,铁芙蓉又是倔强之人,无论如何不肯归阵,这一仗定是要打了。而铁芙蓉的武功虽然比周错强些,但好像也强得不太多,未必是对方敌手。

果然,铁芙蓉闻听,气冲斗牛,叫道:“收拾你也用不着三王动手,你说三道四,到底敢不敢应战。”

公输墨这才一拱手:“请逾辉候赐教。”

二人拉开了架子,便要动手。

顾风尘曾几次见过铁芙蓉出手,尤其在碎心城时,看到她以一双肉掌,抓住花月痕等人的兵器,可以说一双手上的功夫已是出神入化。而此次对阵的敌人,也是武功奇诡,二人的这一战,倒还真不易猜中谁胜谁负。

此时场中二人已交上了手,铁芙蓉虽然心头忿怒,可动上手之后却是一丝不敢大意,她方才看得清楚,周错虽然输在轻敌,但公输墨那一手内劲着实不可小视,纵然周错全力应战,也未必能讨得了好去。这公输墨今天摆明了要夺教主之位,仗着天下英雄齐集,众目睽睽,红莲教再想暗中做鬼已不可能,而他自做过机关门门主之后,教中才对他重视起来,也曾查过他的来历,暗中也派人试过他的武功,当时的结论是,外八门中,公输墨的武功,仅仅强于千门的任厚而已。

怎么短短数年之间,此人便可以轻而易举地将位列红莲八骏的周错击败,是公输墨偶然得了奇遇,还是他一直隐藏武功?如果是得了奇遇倒也罢了,一旦他是故意隐藏武功,那么他的图谋便是今日,趁着接任大典之际,夺了教主之位。

心中想着,铁芙蓉压住怒火,展开身形,以一种奇特的步法,招招进逼。

在红莲八骏中,铁芙蓉非但以一双极坚韧的肉掌闻名,脚下还精通一种奇妙的步法,叫做九转莲花步。这套步法十分特异,共分九转,每转九步,共是九九八十一步,每一步踏出,对手都无法预知她要落向哪里,有时明明她在向前踏步,等落实后,却发觉她竟向后退了,有时她向左方迈步,等脚踏实地,你又会发现她居然是踏在右方,实在令人摸不着头脑。

而她的一对铁掌,便以这套步法为辅,一样的神出鬼没。

此时铁芙蓉迈开莲花步法,铁掌如飞舞的蝴蝶相似,向着公输墨打去。公输墨初时与她飘着打,铁芙蓉闪到哪里,他便追到哪里,提起双掌要与她硬拼内力,可斗过十几招,公输墨非但打不着铁芙蓉,有几次还险此被她的步法将自己的身形带乱。

如此一来,公输墨觉察到了铁芙蓉这套步法的厉害之处,只要自己还追着她打,势必被带得身乱步散,而身法一乱,脚步一散,内力便凝聚不起来,那样的话,就只有挨打的份了。

想到此,公输墨突然双足一顿,如同一根旗杆一样钉在当地,再也不移动分毫,只是仗着双掌的内力,向铁芙蓉劈去。

他这一变招,铁芙蓉的步法便用不上了,因为无论你的步法多诡异,多迅捷,最终总要打倒对方才行,而敌人不再动转,你就必须凑上去打,这样一来,变成了敌人以逸待劳,而如果铁芙蓉不动,那么展不开步法,公输墨则肯定要来攻的。

铁芙蓉稍一思索,与其让对方来攻,倒不如自己主动进攻,还可占据主动。

因此铁芙蓉便围着公输墨绕开了圈子。

这种情形顾风尘也曾遇到过,那是他在西湖夺宝会上与万重山过招之时,对方功力深厚,招式精绝,自己无计可施,只好凭着高强的轻功与之周旋,最终取胜。那次大会铁芙蓉也去了,自然看到这一场比拼,因此依葫芦画瓢,也用了出来。

但是铁芙蓉与顾风尘在轻身功夫上相差太多,顾风尘凭着内力惊人,身形展开时运起逆天神功,如火如风,铁芙蓉没有顾风尘的那种内力为基础,因此时间一长,便会不支。等她身法一慢的时候,公输墨便要进攻了。

铁芙蓉何尝不懂这个道理,于是她尽可能在最少的招式之内,打倒对手。

她的一双手掌看上去娇嫩光滑,却是刀枪不入,凭此长处,铁芙蓉攻得极狠。一般都是闪到公输墨身后,抢攻几掌,等公输墨一转身,她又飞到另一侧。

如此二人拼过十余招,铁芙蓉渐渐摸到了公输墨的弱点,此人单凭掌力,而双腿也站得极稳,下盘也尤为扎实,看似没有可攻之处,而铁芙蓉这等高手,只需要一点点微小的动作,便可以判断出敌人的强弱之处。

她发现公输墨总在有意无意的护着自己的头顶。

二人交手,头顶的位置一般不会被伤到,除非凌空下击,照理讲铁芙蓉没有公输墨个子高,又没有跳到半空出掌,公输墨用不着护卫自己头顶,可铁芙蓉发现,公输墨每出一掌时,总有一掌在后,掌心向上,臂弯外斜,随时准备遮架头顶上来的攻击。

如此小心,只有一个可能,那便是公输墨的罩门在头顶上。

想到此,铁芙蓉突然变招,跃到对方身后便是一掌,公输墨反掌来迎,铁芙蓉这一掌是假的,见他掌到,已然收势,闪电般地一跃,足尖点在公输墨掌心上,借着这一掌之力,已然跳起五尺,到了公输墨头顶上。

打到此时,二人已拼到分际,即将分出胜负来。

铁芙蓉居高临下,一掌便拍向公输墨头顶,同时另一掌在后,准备趁公输墨闪避时,再行出击,无论他躲向哪里,都有后招在等他。

这一招极是厉害,而且在高处施展,更占便宜。

可接下来公输墨的反应,却大出众人意料之外。

眼看着对方掌到,公输墨居然没有任何反应,一任铁芙蓉的手掌拍在自己头顶上。

啪的一声响,众人心头都是一悸,暗想以铁芙蓉的掌力,这一掌拍在脑袋上,岂不要头骨碎裂,脑浆迸裂?

可响声过后,群雄抬眼望去,公输墨的脑袋还是好好的,既没碎也没裂,一颗光头还是亮油油的。而铁芙蓉打过这一掌后,居然也不收掌,掌心与公输墨的头皮相连,只是一个劲的皱眉。

顾风尘见状,心头一凛,他已看了出来,铁芙蓉的那只手掌,居然被公输墨的头顶粘住了。

可以想象,公输墨的头皮上并没有胶水,之所以能粘住铁芙蓉的手掌,自是以内力吸紧,使之无法移开。虽然铁芙蓉身子腾空,双足不能沾地,无法借力,公输墨算是占了便宜,但以头顶吸住对方手掌,这份内力之深厚怪异,也叹为观止。

铁芙蓉自是非常清楚自己的处境,已是险到了极处,她一掌被制,只余一只手掌,而且身处对方头顶之上,无法移开,只要对方双掌齐攻,自己一只手无法阻挡。

果然,公输墨以头顶吸住铁芙蓉一只手后,自己双掌托开,连珠般向铁芙蓉打去。以他的想法,对方单手无法招架,最多三招之内,自己便可以伤到对方。

但铁芙蓉能够位列红莲八骏,自不是浪得虚名,她的一只手虽不能用,却还有两只脚腾在空中,眼见对方双掌袭来,铁芙蓉纤腰一折,居然以双脚迎上了对方双掌。

乒乒乓乓一连十几声响,二人手脚相击,已过了几招,铁芙蓉居然以双脚架住了公输墨一轮急攻。此时铁芙蓉空着的一只手抡了起来,向着公输墨的后脑拍去。

她非常清楚对方的功力,能以头顶吸住自己手掌,必须将内力凝于一点,其他地方则再无内力附着,后脑又是要害之处,公输墨非救不可,只要他回救后脑,那么头顶上的凝聚的内力便会散去,自己被吸住的手掌只要内力一吐,便可将之重伤。

如此一来,不利的形势又转到公输墨这一边了。

只见公输墨单手一抬,迎上了这一掌,而同时他运力一弹,将铁芙蓉的手掌由自己头顶上弹了起来,由此可见,公输墨的头上功夫实在是非常高明,哪里是弱点,分明是最强之处。

他一弹开铁芙蓉,掌中的力道便加重了许多,成了与铁芙蓉比拼内力,此时铁芙蓉身在半空,无处借力,因此公输墨一掌便将她震退数尺。

此时的公输墨一招得势,再无停顿,双掌连出,砰砰砰一连三掌,将铁芙蓉退震丈外,铁芙蓉单凭内力,并不是公输墨的对手,此时又脱不开身,对方第三掌击出后,铁芙蓉已经被震伤,一丝鲜血由嘴角流了出来。

公输墨看得清楚,他嘴边泛起一丝狞笑,猛然鼓足内力,双掌齐出,向铁芙蓉击去。

这两掌若是击实,铁芙蓉只怕要立毙当场,就算能侥幸不死,内腑也要受重伤,之后的武功也得大打折扣。

铁芙蓉脱不出身来,只得咬牙运起内力来接这一击。

她心头雪亮,公输墨先是故意向自己暴露弱点,引诱自己去攻击他的头顶,然后将自己困于半空,不得移动,再以内力硬碰,以此取胜,心机倒也蛮是了得,只是自己一时贪功冒进,中了对方的计策,自己输了,声名受损便不打紧,要紧的是接下来的接任大典,只怕要出变故。

此时已由不得她多想,眼看两人四只手掌便要接实。

就在危急时分,突然铁芙蓉的身子如同箭一般向后飞了出去,同时有人已挡在二人之间,举手一扬,砰的一声大响,与公输墨对了一掌。

这掌一对,公输墨与来人齐齐退了一步。

铁芙蓉飞出丈外,方才落地,她稳住身形,向前看去。

那位与公输墨对掌之人,便是人王归去来。他见铁芙蓉危急,万万接不下这一掌,便闪身上前,一把拉开铁芙蓉,自己与公输墨对了一掌。

这一掌之后,二人均是一皱眉,都知道对方掌力雄厚,非同小可。

公输墨应变极快,这一掌之后便收住势子,转头冷着脸对沈柔说道:“我已经连胜两阵,现在可以与这位姑娘过招了么?”

他的话锋直指瓶儿,因为他清楚,这位泠菱的贴身丫头虽然武功不错,但远未达到一流高手的境地,自己胜她可说有十二分的把握。

沈柔沉吟了一下,心道此人十分讨厌,抓住这一点不放,有心再派高手下场,比如归去来,与公输墨过招,或许不会输与他,但这样一来,有点车轮战的意思,纵使将公输墨打败,不但他不服,连观礼的群雄,多半也觉得过分,这样一来,四大世家难免要从中挑拨,引起纷争,将这一场接任大典搅个天翻地覆。

公输墨见她不答,便趁机向瓶儿一拱手,朗声道:“在下红莲教座下机关门门主公输墨,谨向姑娘请教。”

这时只要瓶儿一点头,二人就要动手,旁人便无法再插手,而如果瓶儿不敢应战,那么按照红莲教的规矩,教主的位子,就要由这位公输先生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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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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