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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金花开并蒂,秀出玉芙蓉

红尘 燕歌 12769 2021-10-14 13:07:43

便在此时,突然听到圣坛西侧人群中有人朗声大笑,笑声清越,直达九霄。

这一声笑,令群雄侧目,纷纷看去,只见大笑之人不是别个,正是碎心城主,顾风尘。

公输墨自然知道他的底细,微一皱眉,说道:“顾城主为何发笑?难道是在笑此次大典么?”顾风尘收了笑声,道:“不错,正是这个意思。”

此言一出,红莲教众都面现不悦之色,就连四大世家的几位头领人物,也相对看了一眼,不明所以。

沈柔问道:“按顾城主所说,敝教的接任大典有何可笑之处?还请明示。”顾风尘站了起来,慢慢走到红毯边上,面对着天下英雄,这才说道:“我只笑此次大典有名无实,不值一哂。”

听了这话,沈柔纵使修养再好,也是面现不快,冷笑道:“何谓有名无实?”

顾风尘道:“说小一点,接任如同做官接印,说大一点,就如同做了皇帝,总得有个信物,比如官印,比如传国玉玺,我且问一句,红莲教的大印或是玉玺在哪里呢?”

此话一出,群雄都面面相觑,不明所以,但沈柔等红莲教的头面人物都心头剧震,他们明白顾风尘的话,因为每任教主都从上一任教主手中接传信物,而这个信物,已然失却了。

远的不说,自从泠御风接任时,信物早已不在了,至于落到何人手中,红莲教中谁也不知。于是数十年来,这已成了红莲教的一个秘密,外人自是不知。

而在今天的接任大典上,顾风尘突然当众讲出这样一番话来,极为突兀,一时谁也猜测不到他的真实意图。而沈柔等人依稀感到,顾风尘说这话,必定有极厉害的后手,只是还没有显露出来。

沈柔微微一笑,道:“顾城主差了,咱们江湖中人,如何能像官府一般?更遑论什么皇帝了,大印与玉玺之类的,尚没听说过呢。”

顾风尘转头问公输墨:“公输门主,你说呢?”

信物丢失一事,红莲教向来保密非常严,除了历代教主以外,只有三王或可知道此事,以下的群属根本没听说过有什么信物,公输墨位列八骏之下,自然更无从知晓了,因此只得含糊其辞:“这个嘛……乃我红莲教之事,外人无需插手。”

顾风尘哈哈一笑:“事实上,红莲教是有信物的,据我所知,以前红莲教接任之时,继任教主需要焚香沐浴,接受信物,佩戴于身,之后才算真正的红莲教主。而接任大典开始之时,就需将信物供奉出来,只是近几代教主接任之时,却没有了此项仪式,原因就是,信物已不在红莲教中了。”

此话一出口,登时便引来一阵议论。群雄纷纷面现惊疑之色,均想,人家红莲教如此隐秘的事情,这位碎心城主如何知道呢?

沈柔不动声色地道:“即使失却了,也没有什么关系,就像顾城主所说,没有了玉玺,也一样可以做皇帝呢。况且这是我红莲教内部之事,还轮不着碎心城说三道四。”

顾风尘道:“可我听说红莲教教规之中有这样一条,谁得到了信物,便有资格参选教主。对不对?”沈柔道:“不错,是有这样一条规矩。”顾风尘一笑:“那好。”说着向身后一摆手,花月痕便捧出那个盒子来,缓步来到顾风尘面前,双手递过。

众人的眼睛都落在这盒子上,均想,这里面难道就是那信物不成?

沈柔也是一阵心惊,她与泠菱最为贴心,因此信物之事她非常清楚,不过这东西已经丢失了五六十年,难道真落到了顾风尘手里么?要真如此,则真的是祸不单行了,只一个公输墨便难以对付,再加上一个顾风尘……

想到这里,突然沈柔心头灵光一闪,刹那间计上心头。

在红莲教中,最以这位沈柔足智多谋,因此要她来主持大典也是最为稳妥的,无论出现何种状况,沈柔总能想出最好的方法解决,这可不是武功高强便可以办到的,尤其是面对天下英雄,既不能示弱,又不能显得盛气凌人,其中尺度,尤难把握。

只见沈柔微然一笑,说道:“顾城主手里捧的,难道便是敝教失却已久的信物不成?”顾风尘道:“到底是不是,在下也不大肯定,因此正想请贵教中人一观。”

说着,他慢慢打开了盒子,从中取出那条金色手环。

此时阳光灿烂,手环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尤为耀眼,群雄中多有识货之人,只一看这条手环的制地工艺,便倒吸口冷气,瞪大了双眼,恨不得将它吸入眼睛里去。

看得出来,这条手环确是巧夺天工的无价之宝。

沈柔一见,大吃一惊,暗自轻叫了一声:“并蒂莲!”她与归去来雪无痕三人走过来,顾风尘也不在乎,便将手环交与他们,三人观之良久,面现喜色,因为几人虽没见过手环,但也听教主讲起,确有这样一条东西,现在仔细看时,手环上还镌有字迹,上写:仰承雨露,俯顺人心。

原来红莲教初时名为白莲教,当时正逢乱世,四方不安,兵火丛生,当时的白莲教主蓄有大志,欲争夺天下,因此制成这手环之时,便有将之永传后世的意思,所以将自己的抱负付诸文字,刻于其上,其中仰承雨露,便是要顺应天意,也应了白莲的特征,而俯顺人心,则是要收取民心,以争天下。后来起兵未成,隐入江湖,而这并蒂莲也随之成为了教主的信物,代代相传了下来。

一见这八个字,沈柔三人对视一眼,都暗自点头。按照一般的江湖观念,江湖门派的信物,上面的文字不是什么“一统江湖”,便是“威震江湖”、“福泽武林”之类,绝不会刻这八个字。因此就算是假的,那造假之人,也绝想不起会刻这八个字。

眼见手环确是真的,沈柔微然一笑,又将手环交还顾风尘,说道:“果然是真的信物,却不知顾城主由哪里得来?”顾风尘道:“也没有刻意追寻,只不过妙手偶得罢了。从何而来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在下手执信物,是否已经有资格参与教主之选?”

沈柔含笑点头:“规矩不可破,更何况是沿袭百年的传统,顾城主寻得信环,乃是本教的恩主,自然可以参与教主之选,不过按着本教教规,拥有信物并不一定便稳坐教主之位,还需要经过比武较艺的。”

顾风尘道:“这个自然,想得很是周到,试想如果一个凡夫俗子无意间得了信物,那么红莲教也要听他的么!比武较艺,再公平不过了。”

说罢,他来到公输墨身前,一拱手:“公输门主,在下亦有资格参与教主之选,接下来这场比试,要请公输门主赐教了。”

公输墨一皱眉头,暗道不好,他深知顾风尘的内力,自己尚无十分把握胜他,况且就算胜了他,自己多半也半死不活,接下来对付瓶儿,便不可预料了,想到这里,他眼珠一转,突然冷笑两声,对着沈柔说道:“我猜你等便有奸计,果不出我所料。”

沈柔眉毛一扬:“哦?公输门主什么意思?”

公输墨一阵冷笑:“你们知道赢不了我,便从教外请得高手来助阵,又怕他师出无名,便弄个什么信物来瞒天过海!好让姓顾的堂而皇之的下场,是也不是!我加入红莲教多年,可从来没听说本教有什么信物!”

沈柔原来的意思,确实是想让顾风尘击败公输墨,因为她已经隐隐猜到,这公输墨一定是四大世家安插在红莲教的内奸,这从公输墨的内功路数可以看得出来。但那件信物确实是真的,只是这件事关系重大,短时间内解释不清,况且就算解释,群雄也不一定能信,首先四大世家便不会承认,定会指使别人反驳,如此一来甚是被动,看来只有出此招,才可以信服人心。

想罢一笑,对公输墨道:“你认为此事子虚乌有,对不对?”公输墨一口咬定:“不错,这只是你的诡计。”沈柔道:“那要怎样你才相信呢?”公输墨道:“除非你能拿出确凿的证据,证明有此一物方可。”沈柔道:“那也好,空口无凭,我们便拿出确凿的证据。”

说着向瓶儿一拱手,道:“教主,属下别无选择,只有请出圣典了。”瓶儿大剌剌一摆手:“可以。”

顾风尘看瓶儿硬充大人,忍不住要笑,暗想她这丫头可能排演多时了,此时瞧来,倒真有点教主的派头。

沈柔对公输墨道:“既然公输门主要证据,那我便出示证据。”说完向身后吩咐一声:“你们随我,请出圣典。”

几名大汉齐声呼喝,随着沈柔走进大殿去了。

公输墨神色镇定,冷笑道:“我便看你拿什么出来!”

只隔了片刻功夫,沈柔当先走出大殿,身后的四名大汉合力抬着一只紫檀木箱子,看上去十分沉重。

来到当场,四名大汉将箱子小心地放在红毯上,沈柔向瓶儿垂手回复,瓶儿从腰间解下一柄金色钥匙,递与沈柔。

沈柔走上前去,掀开箱子,里面闪出一道金光来,众人看得清楚,箱子里面,居然是一部金书。光华闪闪,富丽堂皇,无比名贵。

这便是红莲教的圣典么!众人瞪大了眼睛。

沈柔捧出金书,示意大汉将箱子盖好,然后将金书放在箱子之上,这部金书外面有金锁锁定,无法开启,沈柔用金色钥匙开了锁,然后打开了这部圣典。

里面的每一页,都是用黄金制成,单只这部书,便是无价之宝。沈柔翻过几页,将书捧起来,托在胸前,示意群雄来看。

大家看得清楚,上面果然镌刻着字迹,说的正与沈柔讲的一样,拥有手环者可以参与教主之选,字的下面刻着手环的样子,果然与顾风尘那条手环一模一样。

公输墨无疑也看到了,不由得暗自皱眉。

沈柔将书合了,放入箱子锁好,将钥匙交还瓶儿,然后示意雪无痕率领大汉,将箱子抬回大殿中。

做完这一切,沈柔对公输墨一笑:“公输门主还有什么说的?你不会认为这部金书也是事先安排好的吧。”

众人一阵哄笑,大家看得出来,要制成这样一部金书,没有几年的功夫是不可能的,它需要多少人力且不必说,单说每一项工艺,铸造,打磨,镌刻,极尽工巧,不知要多少能工巧匠花多少心血,方可制成。

公输墨没有话说了。

顾风尘道:“既然公输门主认为书是真的,那么这信物,自然也假不了,在下便可向你请教了。”

公输墨眼珠一转,道:“先不要忙。我有话说。”

顾风尘道:“门主有话,尽可讲来。”公输墨道:“我已战过两阵,大耗内力,而你则是生力军,如此比拼,太不公平。”顾风尘点头说道:“这话不错,按着门主的意思,你须恢复多久,才可上阵?”

公输墨道:“内力损耗非比其他,想要完全复原,非一两天不可。”顾风尘冷笑:“如此说来,我还要等上一两天么?就算我能等,只恐在座的英雄也等不及。”公输墨道:“正是如此,所以我想了一个办法,可以公平决胜。”

顾风尘笑问:“在下倒想听听,怎么一个公平决胜。”

公输墨道:“我的内力已然有损,而你则内力充盈,不公平之处便在于此,要想公平的话,大家都不用内力,只拼招式,你看如何?”

他这一招极为毒辣,因为公输墨知道,顾风尘的武功,就是强在内力深厚,其他拳脚功夫,不是其所长,招式精妙之处,甚至连一个二流好手也不如,公输墨此计,是要将顾风尘最强之处化解,逼着他以自己的弱点对敌,说是公平,实则他自己大占便宜。

本来公输墨觉得自己一提这个主意,顾风尘只要没有疯掉傻掉,肯定大摇其头,只要顾风尘不应,自己便可以避开顾风尘这场比拼,转向瓶儿出手。他说自己内力大损,实则并无什么损耗,与周错交手时间极短,与铁芙蓉交手之时,自己又是以逸待劳,保留了大部分内力,斗顾风尘没有把握,但对阵瓶儿,则是十拿九稳的。

这条件一提,众人都看着顾风尘,群雄中多有对他不了解的人,暗想这条件是很公平,大家都不用内力,只凭招式打斗,招精者胜,失招者败,除此无它。因此很多人都点头,而熟悉顾风尘的人,都认为他绝不会答应。

没想到顾风尘丝毫没有犹豫,点头道:“这条件极好,我们便来以招式定胜负吧,谁若输了一招,便退出教主之选。”

公输墨内心一喜,暗道你敢答应,我便胜定了。

他哪里知道,顾风尘刚刚学会了一套百花神掌,正好以此来验证一下。

二人讲定了条件,各自退开数步,说好只比招式,如果凑在一起拳脚相交,难免会用到内力,因此大家肢体不接触,最是公平。

公输墨向顾风尘一拱手:“得罪了。”说罢举手一掌,拍了过去。众人看得清楚,他用的是八卦门的游身掌法,这套掌法招式精妙,常常似不经意间发掌,而所攻击之处却极是出人意料。

他这一掌打出后,未等招式使老,突然身形一转,向左方踏出一步,方位变了,但发出的掌法未变,只是在刹那间变了方向,由击打对方前心,变成了右肋。

这一招移形换位,深得游身掌之妙处。八卦游身掌讲究的便是一个“游”字,身形时时地游动,如同水流一般,并无常形,随机而变,极是高明。

若换在以前,顾风尘只能以硬桥硬马的少林掌相对,虽然掌力深厚,但却敌不住这种飘忽无常的掌法,如果可以使用内力,尚可不顾对方掌力,一心反击,迫使对方回救自身,方可解得危困,可现在双方规定不用掌力,那么少林掌法便无能为了。

幸好,顾风尘所会的,不仅仅是少林掌法。

眼见得对方击打的方位奇特,顾风尘暗自冷笑,心道:你的招式再诡,难道还比得上我的百花神掌么!

想到这里,他使出最基础的那套梅花掌来,随手一晃,已然晃出五个掌影,如同五瓣梅花相似,迎上公输墨的这一招。

公输墨眼前一花,见对方掌法奇特,不由得心惊,这一招已被对方手掌封住,已然无功,便急忙变招,右踏半步,右掌下压,左掌斜穿,反拍顾风尘的后脑。

二人离得虽远,但仍旧像贴身近斗一样,因此这一招拍向后脑的掌法,虽相隔得很远,但众人都明白,不觉也捏了一把冷汗。

顾风尘自是不敢大意,这套梅花掌法他第一次使用,尚不纯熟,生怕一招失机,那便输了,于是全神贯注的应战,眼见掌来,用出梅花掌中的一招“疏影横斜”,左掌斜出,打对方的臂弯,右掌仍旧晃出五个掌影,打向对方前心。

这一招攻守兼备,确是妙招。

数招一过,公输墨不禁暗皱眉头,心想这小子何时学得了这一套古怪的掌法,自己曾经遍游天下,不敢说识尽天下武功,却也得之八九,但顾风尘使出的这套掌法,自己居然从未见过,不知是他自创的还是从何人处学来,招式看似诡异,举手投足间却又清雅孤傲,真如同一株迎寒而开的腊梅,任你万干冰刀雪剑,他自迎风怒放。

又拼几招,公输墨越加心惊,对方的招式看似简单,但层出不穷,变化万端,自己的招式渐渐递不出去,反有被顾风尘克制住的意思,如果不是隔空相斗,顾风尘再用上内力,只怕自己早已被他打翻在地,大败而回了。

想到这里,公输墨急忙变招。他忽地身形一立,定如青松,双掌合什,然后猛地分出,左掌在右,右掌向左,每只手掌都形如流水一般,波折不定,手臂上好像突然多了无数关节,向顾风尘打去。

群雄中有人惊叫了一声:多臂蜈蚣掌!

这套掌法乃是西域大漠之中一个神秘帮派——天胡门的独门掌法,天胡门中据说都是胡人,其中不乏高手,这套掌法乃是开山祖师北宫胡所创,不同于中原武功,十分怪异,此时由公输墨手中使了出来,群雄无不惊异,此人怎么连胡人的武功都精通?

可对于顾风尘来讲,不要说什么胡人的掌法,就算中原大派的掌法,他也没见过多少,因此只存了一个念头,管你什么掌法,见招拆招就是了。

但这套多臂蜈蚣掌确非等闲,它在创制之时吸取了胡人舞蹈的不少动作,使用者的整个身体,连同四肢,都变得如同蜈蚣一样,无处不在动,无处不脱节,却又总能连在一起。

每一掌打出,都似与前一掌毫无关联,每一步踏出,都与前一步意愿相违。众人看着公输墨使用这套掌法,全身的骨节啪啪做响,合成一种奇异的节拍,耳朵里似乎都能听到胡人羌鼓之声。

顾风尘有几步险些也被这种奇异的节拍带得散乱,急忙震慑心神,此时的那套梅花掌已然不成片刻,他眉头一皱,也变了招法,换上一套梨花掌。

这套掌法真应了那句诗,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这诗虽是咏雪,但也体现出梨花的精神。顾风尘使开这套掌法,双掌飘飞,一如漫天大雪,无处不飞花。

二人虽然是隔空拼斗,但每一招都极是凶险,只需有毫厘之差,便胜负已分。

斗了片刻,公输墨仍旧不能占得半点便宜,每一招都被顾风尘连绵不断的掌影所阻,眼看自己这套蜈蚣掌法便要使完,而对方的掌法仍旧连绵不绝,公输墨深知这是自己所精通的最奇妙的掌法招式了,就算再换,也比不过这套掌法,而顾风尘武功之精妙远远超出他的意料,这样打下去,只怕用不了二十招,自己便要输了。

公输墨暗自皱眉,心想事到如今,比拼招式也赢不了他,只好暗下毒手,将顾风尘除去了。

他暗自打定主意,想要暗算顾风尘,但此地乃是接任大典现场,群雄济济,个个眼光不差,光天化日之下暗算于人,岂不会被看穿!公输墨自有把握,他的机关门门主,可不是白混来的。

在早些时候,公输墨便在自己的手臂上装了一个非常小巧的机关,外面有衣服遮盖着,谁也无法发现。用时只要挑开机簧,便可以发射暗器。

而他使出这一套蜈蚣掌法,亦有此用意,由于这套掌法太怪,身法太诡,群雄大多都只注意到他的身法,就此正好可以浑水摸鱼。

突然间公输墨打出一招“蜈蚣跌”,身子似在半空中翻个筋斗,而趁着他的手臂回缩到腹部的一刹那,公输墨用一根手指,悄然扳开了手臂上机关的机簧。

顾风尘亦无发觉,更不要说场下的群雄,公输墨的这下动作实在太隐蔽,除了他自己,无人知道一个阴险的机关正在择人而噬。

公输墨的手臂机关里,藏了十二枚蚊须针,针如其名,细如蚊须,这种针是他暗地里亲手打制而成,上淬剧毒,而且针体极轻,一旦钻入人体内,会没入血管,随着血液的流动,直攻心脏或是上钻入脑,因此中者无救,极是厉害。

这种针制成之后,公输墨从未用过,只等赶上大场面,派上大用场,而现在,就是大场面,大用场。

他所制造的机关极为精巧,装在腕下,发射时不用扬手,只需内力一催,针孔处便飞出暗器来。蚊须针极细极轻,又几乎透明,因此即便是大庭广众之下,也无人可以发觉。

便在此时,顾风尘正好一掌劈出,公输墨横肘一架,虚架住对方的掌,然后右掌一起,拍向顾风尘小腹。

二人隔着七八尺远,一直没有近身,因此这一掌并没什么惊人之处,真正厉害的是从公输墨腕底飞出的毒针。

顾风尘与他斗了数十招,万万料不到他会有如此歹毒的暗器,只见他一掌打来,便将手掌一缩,虚切他的手腕。

而就在此刻,顾风尘猛觉得掌心一凉,似一点雨滴落于其上,然后倏乎不见了。

他心头一惊,马上感觉到一股寒气由掌心冲上,同时一丝尖锐的刺痛传来。

不好!顾风尘左掌急拍,同时撤回右掌一看,掌心处有针尖大小的一处破口,一丝如头发般细的黑血在向外流。

中毒了!

顾风尘心思电转,难道有人在暗中助公输墨一臂之力么?又一想不可能,自己这一掌打向公输墨,如果有人相助,按毒针刺入的方向来看,必定是公输墨身后的人,可这时公输墨的背后是圣坛,并无一人,看来这暗器定是公输墨所发。

好卑鄙的手段。

顾风尘怒吼一声:“你敢下毒,好不要脸……”便要向外逼毒,公输墨知道他内力深厚,生怕自己的蚊须针被他逼了出来,那便前功尽弃,于是突然跳过来,运足内劲,发起一轮急攻,想要顾风尘疲于应付,无暇逼毒。

一边的白京京看得清楚,气红了脸,叫道:“大哥,我来帮你……”此时天下英雄云集,又是在顾风尘心上人的地盘,那声“丈夫”便没叫出来,只叫大哥。

顾风尘换了一套桃花掌法,抵住公输墨的急攻,仍是不急不徐,好整以暇地道:“不必,区区毒针岂奈何得了我!且看你大哥的手段。”

说罢,他单手使出一招“春来遍是桃花水”,只觉掌影连绵,如同长流四溢的春水一般,不时有落英缤纷,招式好看至极,可也凌利至极,这招掌法专攻人的下三路,顾风尘的左掌垂于腹下,出招的方位极低,使人极难应付。

公输墨的一轮急攻,尽被顾风尘右臂挡开,此时顾风尘的左掌已至,没奈何,公输墨只得回救自身,他的双掌交叉垂下,只听砰砰之声连响,一连十数掌对过,才勉强将这一招封住。

此时顾风尘已然运起神功,将蚊须针逼到掌心处。由于他身体里已有两种剧毒,所以针上的毒性丝毫不能发挥,已随着毒血流尽,只是这根针不好去除。

公输墨也意识到自己的针毒好像并不见效,以他对这种毒的了解,只要人被射中,毒性立时便会发作,轻的四肢无力,重的则头晕目眩,可面前的顾风尘中毒之后,仍旧生龙活虎,简直太不可思议。

他虽然惊愕,但也明白万万不能让顾风尘将毒针逼出来,能做到的只有奋力急攻,使之无暇运功迫针。

但是公输墨想得容易,想要在百花神掌下反击,实在难于上青天。顾风尘一招桃花掌法使出,后招便绵绵不绝,杏花掌、菊花掌、桂花掌……掌掌清奇,招招夺命。公输墨哪里见过如此神妙的掌法,莫说反攻,能招架下来,已经殊为不易了。

顾风尘一招“采菊东篱”打出,右掌心波的一声微响,一线黑血连同那根蚊须针射了出来,落于红毯之上。

旁观众人见了,无不惊骇,却是谁也不知顾风尘何时中毒的。

白京京早已忍不住了,趁机大叫道:“公输墨暗箭伤人,暗卑鄙无耻……”公输墨急忙回嘴:“小丫头胡说八道,我何曾发过什么暗箭。是他自己搞鬼,博取同情。”

听他信口胡柴,白京京大怒:“大哥,不要留客气了。”

顾风尘本已怒火上冲,听了这话,心头明白,是要让他出损招,初时他尚不想这么做,此时看来,公输墨为人阴狠,对付他便不用再光明正大了。

想到此,顾风尘突然减缓了攻击,好让公输墨松一口气,公输墨哪里知道是他故意相让,只觉得对方攻势一缓,不由得内心一喜,还道是毒药发作,心头冷笑:你虽逼出了针,到底那毒还留在你体内了。

他正要加紧攻击,突然顾风尘喝了一声:“公输听了,你潜藏在红莲教中,为的就是今日争夺教主之位么?”

公输墨心头一凛,暗想他在套我的话,绝不能应答。便闭口不言,顾风尘冷笑:“你不反驳,便是默认。那我问你,是谁指派你的?”公输墨此时不能不应,哼了一声:“一派……”

他本想说“一派胡言”,将顾风尘所问的全盘否定,没想到刚说出这两个字,顾风尘突然掌中加力,袖底隐隐有风雷之音,将公输墨全身罩住,亦将他的声音硬生生压回肚里去。

一刹那间,公输墨几乎窒息。

顾风尘哈哈一笑:“我知道是某一派指使你的,到底是哪一派?”说罢猛一收内劲,公输墨全身的压力突然消失,他大喘了一口气,仍旧想反驳,道:“你这……”他本想说,你这全是血口喷人,不想刚说出这两个字,顾风尘又运起内力,全力攻来,第二次将他的话压回去。

公输墨心头大怒如狂,要偏偏在顾风尘深厚内力的重压下无计可施,他的内力要逊色于顾风尘,加之暗算顾风尘未成,心虚不已,因此从气势上也完全被压制住了。

顾风尘接道:“我这问题太过凶险是不是!你不好直接回答,那便小声告诉我,只我听到罢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催动内力,使出百花神掌,逼得公输墨疲于奔命,不要说出口反驳,连个屁都不敢放,生怕放屁时内息一散,便要接连中掌,性命不保了。

公输墨说不出话,顾风尘的戏倒是演到了极处,他做出努力倾听的样子,边听边点头,嘴里道:“唔……是么?不会吧……有这等事!他们威胁于你?还是收买于你?啊……二者兼有……好了,你有苦说不出,我明白,我明白……”

听他自言自语,公输墨险些气晕,但苦于腾不开手,说不出话,最后实在没办法,身子猛然向后倒飞,想要脱出顾风尘的掌力圈子,没想到身形刚刚跃起,顾风尘已到了他的身后,将他的退路封得死死的,公输墨没办法,只得回头应战,如此一来,仍旧在顾风尘掌握之内,当真是打又打不过,跑也跑不了。

公输墨险些直接气死。

顾风尘又自语了几句,最后大声道:“你放心,此事我一力承担,定要将之大白于天下。”说完了,他仍旧催力猛攻,但掌法渐慢,用的是兰花掌法。

这兰花掌法比前几套掌法都厉害,仅次于最强的莲花掌法,此掌招如其名,每招打出时,都是无比的优雅疏淡,绝无半分燥气,但对于内力的要求极高,顾风尘习有逆天神功,方可以运用自如,否则换做一般人,二者不可兼顾,招式出得雅了,内力便凝聚不起,威力不大,只顾凝聚内力,则出招时必定滞涩,那便不是兰花掌,只能称做残花掌了。

顾风尘换上这套掌法,暗自叫苦的只有公输墨一人,其余人都看到他掌法疏慢下来,都以为公输墨已经坦承其事。于是暗中均想,不知是谁有如此手段,能够在红莲教中安插奸细。

场中顾风尘手上加劲,嘴上也不闲着,高声说道:“方才公输门主已经告诉了我,他此次来夺教主,实是有难言之隐,有人以他的家人为质,要胁于他。而这个暗中操纵的巨奸大恶,便是……”

说着他眼睛四下一扫,见群雄均在侧耳倾听,这才单手一指:“就是四大世家!”

话一出口,万重山与杜潜龙几乎同时站起,怒喝道:“胡说八道!”

此时群雄也是一片哗然。大家都看到了,方才龙谢兰那一席话,确有与红莲教冰释前嫌,言归于好的意思,哪知要按顾风尘所说,暗地里竟是策划着颠覆红莲教的阴谋。

杜潜龙怒道:“我四大世家与此人从未谋面,更不要提要胁他的家人,至于指使他来夺位,更是胡扯。”

顾风尘一笑:“究竟是不是胡扯,我们一问便知。”说着转头问公输墨道:“公输门主,你这番话可不是凭空捏造出来,陷害四大世家,挑拨与红莲教的关系的吧?”

他一边问一边手上加劲,兰花掌法更加舒缓,但内力愈强,不明白的人看着,以为顾风尘马上要停手了,实则顾风尘发出的内力如潮如浪,一波连一波向着公输墨压去,只要他开口讲话,内力稍泄,便抵挡不住,势必五脏碎裂而死。

公输墨身在其中,再清楚不过,苦于不敢张口,甚至连点头摇头的动作也无暇做出,况且顾风尘问的这句话极是巧妙,公输墨无论点头或摇头,都只有一种解释,他点头,便是赞成顾风尘的话,不是凭空捏造,他若摇头,也可以解释成“不是凭空捏造”的意思,所以此话一问,白京京在一边频频点头,与花月痕相视而嘻,轻声低语:“谁说我丈夫是个忠厚老实汉子,使起诈来,只怕并不逊于那位龙堡主呢。”

要他以内力压住公输墨,不使之开口分辩,从而占据上风,本来是白京京的鬼主意,说与顾风尘听后,顾风尘觉得这招挺损,中招的人太冤,尚自踌蹰,一旦用上了,居然能举一反三,加深理解,倒大出白京京意外。

众人见公输墨并不反驳,只是黑着脸,一言不发,便信了多一半。其实就算他反驳,众人也不大怀疑这是四大世家的诡计。因为双方的仇怨太深,单凭着龙谢兰的几句话,便要结盟,太过突兀,众人大都不信,很多人认为这只是四大世家的缓兵之计,而顾风尘将公输墨争夺教主一事与四大世家联系起来,只能让群雄更加确信而已。

顾风尘心头暗笑,但表面上还是一脸沉静,冷然道:“我知道你不敢明说,是怕四大世家报复!也不来难为于你。只要你能够认输,我就放你下山。”

他虽是这样说,但内心明白,绝不能有一丝一毫的放松,否则公输墨一旦脱困,自己方才那一套说辞马上便会被他揭破,到时候自己反成了诬陷别人。

因此顾风尘嘴上说着,手下不停,将那套兰花掌法使到极致,招招向对方进逼。只不过这兰花掌法极为奇妙,乃是以退为进的打法,看似一步步在后退,实则以内力将敌人吸引过来,使之如同铁块遇上了磁石,想甩也甩不开。他一步步后退,公输墨被他的内力所困,只得一步步向前,这样一来,旁观众人反倒觉得是公输墨在步步进逼,丝毫不给顾风尘喘息之机。

有人已在私下议论:“这姓公输的在干什么?人家已经揭破了他的底,还想夺取教主么?”

“就是因为被揭了底,才更要夺取教主之位呢。”

“这却为何?”

“老弟,这都想不明白么!如果他夺不到教主,四大世家会放过他么?他只有当上教主,才可以举红莲教之力,与四大世家对抗,要不然,一辈子休想逃出四大世家的手心。”

“仁兄说得极是……”

不提群雄议论,单说公输墨,他已几乎要被气得吐血了,顾风尘仗着内力深厚,将自己压住,硬生生堵上自己的嘴巴,然后当面演戏,换了谁也气不过。只是他苦于内力不济,更兼顾风尘掌法高绝,骗过了所有人,因此他每迈一步,都觉得离对方近了一分,自己身上的压力又大了一分。

如此下去,再过片刻,自己便要贴到顾风尘身边了,公输墨明白,他离顾风尘最近之时,便是自己中掌身死之时。因此他必须要反击。

现在他只剩了一种反击方式,那便是暗器。虽然方才那一针并未见效,上面淬的毒好像也完全不起作用,但此针射入的位置不够致命,公输墨还是相信,自己的暗器如果能射到顾风尘致命处,还是可以反败为胜的。

想到此,他已离顾风尘不及三尺了。若再近一尺,对方手掌便可以击到自身,那时便全完了。

公输墨一咬牙,勉力将双掌齐齐推出,迎上顾风尘的掌力,同时拼尽全力,内力撞击腕下的机关,在悄无声息之中,八根蚊须针一同射出。

他在腕下装的机关极为精巧,但凡精巧的装置,一定不会太大,事实上这个机关小如鸽卵,纵使蚊须针那般细小的暗器,也只能装进九根,除去方才射出的一根,这一次公输墨豁出血本,将所有暗器都射了出去。

公输墨深知,自己的性命便在此一举。

顾风尘在第一次中针之后,便加上了十二分的小心,他似乎已猜到,对方的毒针定是从袖底射出的,因此每次公输墨出掌,顾风尘都仔细观瞧,此时公输墨再次发针,顾风尘只觉得他腕底似乎有乌光一闪,虽然蚊须针极细,但八针齐出,多少也有些痕迹。

就是这难以觉察的微痕,令顾风尘心生警觉,蚊须针来势极快,加上顾风尘的掌力回吸,因此乌光闪起之时,暗器便打到了顾风尘的胸前。

幸好顾风尘反应极快,单手在自己胸前一抓,在千钧一发之际,已将八枚毒针都握在手心,有几枚毒针刺破了他的手掌,但毒性对于顾风尘来讲,如春风抚体,全无妨碍。

暗器在手,顾风尘也不知道对方还有多少暗器,便眼珠一转,计上心来,假装闷哼一声,身子晃了晃,摇摇欲倒。

公输墨一见,心头大喜,自以为成功,此时顾风尘将内力也撤销了一部分,令其上当。公输墨几乎已在绝望之中,逢此生机,自是无上之喜,他的头脑一热,便将谨慎二字抛之脑后了。

他选择了猛攻。

二人相隔本就很近,公输墨只一迈步,便到了顾风尘跟前,抬手一掌,向顾风尘脑门击去。

他已准备要对方的性命,因此这一掌直击要害,绝不容情。

顾风尘手捂前心,面现痛苦之色,眼睛却扫视着对方的攻击,看到公输墨一掌击来,没有立时迎击,而是等到对方的掌势变老,不可能再变招之际,这才一掌迎出。

公输墨觉得对方已中了八枚毒针,肯定内力不济,因此大着胆子攻来,看顾风尘以掌相迎,也没退缩,只是又加了一分内力,想将顾风尘一掌重伤。

可就当二人掌心相接之时,公输墨猛然觉得掌心一痛,有锐器刺入,他心头一凛,便觉得不妙,抽掌看时,掌心处八个血眼,正向外流着黑血,血流极细,正是自己的蚊须针所造成的伤口。

这下子公输墨大惊失色,抬眼再看顾风尘时,顾风尘已是面带微笑,哪有一丝的痛苦。

不等公输墨运功逼毒,顾风尘运起神力,连发三掌,公输墨避无可避,只得硬接,他体内可没有顾风尘那样的毒血,虽然身带解药,但也要抽出空闲来服才行。顾风尘并不给他服药的机会,公输墨便吃了大亏。

顾风尘打到第三掌,公输墨已经内力涣散,被这一掌打飞出去,重重摔在地上,他连喷了几口血,再也挣扎不起。

看他已败,顾风尘没有赶尽杀绝,收手不斗。公输墨这时才勉力掏出解药,倒进嘴里,合着鲜血吞服了,倒在一边大口喘息,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二人胜负已分,旁观群雄并没显出多少惊奇的神色,大家好像都猜到了,顾风尘既然敢亮出信物,定是有备而来,武功又是如此高强,全面压倒了公输墨,不赢才怪。

那边的杜潜龙余怒未消,一见顾风尘得胜,便向他怒吼道:“姓顾的小子,你方才讲的,完全是诬陷我四大世家,只教杜某一息尚存,断不与你干休。”

顾风尘也不示弱,反唇相讥:“不错,现在这位公输先生已经输了,对你们也没有利用价值了,你翻脸也是应该的。只不过杜先生先不要着急,再等一刻,等我办完了事,咱们再算总账。你看如何?”

杜潜龙冷笑道:“天意如刀,还怕你逃脱么!”

说完他恨恨地坐下,转头看了一眼龙谢兰,此时这位女诸葛仍是面色平静,没有任何反应,仿佛成竹在胸。杜潜龙便压下了火气,静观场上形势。

此时场上可能当上教主的,只剩下了顾风尘与瓶儿。

沈柔眼见公输墨倒下,受伤不轻,心头暗自松了口气,对顾风尘笑道:“顾先生好高明的功夫,除此之外,好像你的言辞也犀利了许多呢。”

顾风尘淡然一笑:“与高人做伴,总得学点什么才是,这就叫做近朱者赤。”沈柔道:“话是不错,现在你有机会挑战我们的教主了。”

说罢,她向后退了几步,与雪无痕并肩而立,冷眼旁观。

顾风尘面对瓶儿,却有点尴尬,因为上次来时,瓶儿曾骂过他负心汉,当时他无言以对,现在对上了,还是有些抬不起头来。

他转回头看了一眼白京京,只见白京京与花月痕都对他伸出大指,表示赞许,而她们身后的那些人,也面露喜色,好像顾风尘这次夺主赢定了一样。

顾风尘也觉得十拿九稳了,如果对面是泠菱,他绝不敢动手,就算动手,也赢不了,一来心虚,欠人家的太多,二来泠菱的枪法确实神出鬼没,可现在对上瓶儿,她的武功远不及泠菱。

无论如何,自己总不能空手而归,幸好现在内奸已除,也算对红莲教立了一功。他只是有些心虚,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泠菱会突然出现。

不过现在看来,只要他胜了瓶儿,教主之位便是他的,就算泠菱出现,也改变不了什么。她已不在候选之列。顾风尘不解的是,既然泠菱没有中毒,为何要抛弃这教主之位,难道这其中有什么难言之隐么!

他没有多想,走到瓶儿近前,向她一拱手,说道:“在下碎心城主顾风尘,谨向姑娘请教。”

瓶儿此时眼睛里没有任何表情,异常平静,淡淡地道:“顾先生能将信物还来,是敝教之幸事,对于敝教是有大功的,因此不必客气,尽管出手便是。只要赢得我,顾先生便是红莲教主。”

顾风尘将声音压得极低,问道:“泠菱姑娘可还好么……我……我一直很挂念她。”

说完这句话,他的眼睛扫视着地面,不敢去看瓶儿的脸色。只听瓶儿也轻声道:“她好不好,与你全无关系,你也无须打问。”顾风尘心头长叹一声,暗想,看来她是不可能原谅我的了。

眼看不可能不动手了,瓶儿便甩去了外面的大氅,脱下了莲花冠,交与沈柔,她里面穿的青色轻便劲装,站于红毯之上,便也显得英风飒爽,不同俗类。

顾风尘定定心神,问道:“姑娘也是空手与在下过招么?”

瓶儿淡然道:“若比内力,我一个姑娘家肯定是甘拜下风,因此请容许我用兵器,当然,顾先生也可以用兵器与我过招。”

顾风尘道:“在下还是不用兵器的好,姑娘请便。”

瓶儿点头,向沈柔一招手,沈柔吩咐手下教众捧来一个三尺来长的锦盒,盒盖一开,露出里面三段枪身。

恋人枪!

顾风尘见是此枪,不由一愣,暗想,难道瓶儿一个丫鬟,也会使这条枪么!他曾听泠菱讲起过,恋人枪非教主不传,泠菱会使这条枪,自然因为她是泠御风指定的后一代教主,可瓶儿在红莲教中地位很低,怎么可能会用这条枪?

想到此,顾风尘脱口问了一句:“姑娘要用这条枪与在下交手么?”瓶儿缓缓道:“那是自然,我既是本教推选出的教主,自然要用这条枪与顾先生过招,谁都知道,这条枪是本教教主的专属兵器。”

说着她走上前,将三段枪身合在一起,接成一条长枪,随手一抖,居然也抖出几个枪花来,瓶儿拉个架式,淡然道:“请。”

顾风尘怀着疑惑的心情,缓缓做个起手式,嘴里说着:“姑娘小心了……”脚下一迈步,便欺到了瓶儿身侧,举手打出一招“人闲桂花落”,向瓶儿左肩击去。

这一招乃是桂花掌法,主旨便在一个“闲”字上,出招之时意态悠闲自得,仿佛极不经意地随手一击,但其厉害之处也在于此,连出招人自己都不知道要击向哪里,对手就更迷惑了。

顾风尘这一掌看似打向瓶儿左肩,实则暗合招中那个“落”字,掌出之时,已将瓶儿整个左半边身子都罩住了,无论左肋左腰还是左腿,都在他这一掌的攻击范围之内。

现在只须看着瓶儿的反应,然后再行决定是打哪一个部位。

百花神掌的出神入化之处,连恋人枪也有不及,要知道枪法再奇,由于枪身长的缘故,转换间也有空隙,而掌法则不然,手臂连在身上,自是说变就变,要比枪法之变快得多了。

这套掌法不要说瓶儿,当世之人就算是最为博闻强记的高手,也从未见过,事实上这套掌法已有近百年未在江湖出现了,今日在顾风尘手中使了出来,旁人已是大开眼界,而归去来等教中高手也已看出,这套掌法与恋人枪法,竟然有些许相似之处,仿佛缘出一脉,但就算是他们,也想不到会出自于白莲教。

但看红莲教这几位高手的脸色,并不显得多么沉重,好像对瓶儿的武功极为自信。

说时迟,当时可快得很,顾风尘的掌甫一拍出,便要击到瓶儿的肩头了。顾风尘这一掌可以说留了七分力,蓄势未发,一来掌法精要如此,二来他也不想伤到瓶儿,毕竟把泠菱打伤已是伤透了顾风尘的心,再把她的丫鬟打了,岂不是伤上加伤。

因此这一掌更加飘忽轻柔,果真如同一片飘荡的桂花一般。

但就在此时,瓶儿突然将手一抖,在前的左手一抬,后面的右手一压,整条枪犹如一条翻身的怪蟒,划出一条极为诡异的弧线,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刺向顾风尘小腹。

这枪一刺,顾风尘猛然吃了一惊,他觉得瓶儿对于这条恋人枪并不陌生,非但如此,好像瓶儿对这条枪的熟悉程度还超过了泠菱。

恋人枪在瓶儿手里,真的如臂使腕,如腕使手,无比自如。

顾风尘大惊之下,枪尖已刺到了,他不及再想,脚下如同踩了冰刀一般,向后滑出三尺。

这样一来,非但顾风尘吃惊,四大世家的人更为惊疑。他们在上山之前,已将红莲教几乎摸个底掉,每个人何等武功,都清清楚楚,谁料想凭空杀出来一个丫鬟,居然枪法如此纯熟,如何令他们不惊。

瓶儿一招便逼退当世的绝顶高手顾风尘,脸上亦不显出任何的喜色,也不追击,只是将恋人枪一顺,拥在怀里,远远看去,真如同一枝出水的玉芙蓉相似,那般高洁孤傲,那般纯净无暇。

群雄中倒有上百人站了起来,嘴里齐叫了一声。这些人中有些是在五戒庄与泠菱交过手或是看过她出手的,也知道这套恋人枪非教主不传,今日看到瓶儿使这条枪如此熟练,无不吃惊。

龙谢兰等几人看了,也均是一皱眉头,相互看了一眼,都有些惊惧之色。其他人倒还罢了,龙谢兰心思缜密,她心头隐隐泛起一股不祥之感,觉得今日要糟,因为事情的发展,远远出乎她的意料。

不提众人各有心思,单说顾风尘,他心头最是吃惊,只觉得瓶儿一枪在手时,整个人都变了,变得一如泠菱,自有一股威严之气。他自不能服输,便长吸口气,双掌一晃,使开百花神掌中最厉害的莲花神掌,攻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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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歌

燕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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