鲍平说完之后，将那枚打火机，放在了桌子上。
陈智忽然觉得很有趣，没想到穆赫，竟然会有这种细腻的行为，这和他那张深沉严肃的脸完全不般配。
陈智将这只打火机拿起来看了看，这并不是一只值钱的打火机，不像是东北王豹爷平时应该佩戴的。
这是那种有些过时的烤漆打火机，外表是黑色的，但是现在，黑漆大部分已经脱落，露出了里面斑驳的银白色。
陈智记得在十几年前，自己上初中的时候，见一些高年级的同学，特意买这种打火机在女孩子面前装逼，然后学古惑仔，点烟时在手指中来回转，觉得自己很帅气。
但后来也就过时了，当时的价格好像也就几十元吧。
“这是我刚来组织的时候，第一次抽烟时，穆赫送给我的，那个时候，呵呵~~”
鲍平的眼睛忽然闪动了一下，似乎想起了很多东西，而那些东西似乎让他卷起了很多情绪，最后他又将这些情绪压下来了，将那个有些退漆的黑色打火机在身上檫了檫，然后揣进怀里。
“那一年，我才13岁，被人追杀投奔来到组织，在那黑漆漆的西岐王城里，不认识一个人。
但很快，又送来了一个孩子，那就是穆赫，当时城里的大人告诉我，以后我们两个就住在一起。
穆赫与我不同，他比我爱说话，善于和人交流，经常能跑到我去不到的地方。
而有一天，义父却忽然把我叫去了，说要认我做义子，将来要帮他做些事情。
但在此之前，他要让我做一件事，让我知道，将来扮演的会是什么样的角色。
然后那天晚上，姬洋把我带出去了，单独和一个成年男人锁在一个屋子里，并给了我一把刀，就在那天晚上，我用这双手，杀了平生第一条人命！
我现在还记得，那个人比我高了两个头，身上带着伤，但力气依然比我大很多。
我拼死和他挣扎，用尽了身上的最后一丝力气，他身上被我扎了很多洞，最后血流干死了，但他临死之前，双眼死死地盯着我，好像要把我的样子记到阴曹地府一样……”
“13岁？”
陈智有些惊诧的看着鲍平。
“是啊，13岁！有些太小了，对吧？”
鲍平淡笑着，扭过头看向陈智：
“所以说，你不要以为所有人的人生都是一样的，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命运，不要把我看成太好的人。
你还记得，自己第一次杀人时的样子吧？”
“我……”
陈智现在闭上眼睛，立刻又想起了tony的那张脸，以及第一次打死小聪之后的那些日子，那时心中的那种感觉。
“杀人后毫无感觉，与禽兽无异。”
鲍平依旧淡淡的笑着，说这些话的时候语气非常从容，就好像说别人的故事一样。
“那天晚上，我吓得睡不着觉，两只手不停的在哆嗦，我总觉得那个被我杀死的男人，就在门口站着看着我。
我记得那时候好像想哭，哭出来的感觉其实非常好，可以将心中的东西释放出来，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最终没有哭出来。
后来义父当天晚上来看我，他揭开被子，看见我浑身哆嗦的样子，忽然间就勃然大怒，重重地用鞭子，打了我一顿。
我现在还记得当时的那顿鞭子，浑身上下被打得没有一块好肉，但还是没有哭出来！心却不知道为什么，慢慢的变硬了。
义父用手掐住我的脸，仔细看我的脸，然后对身边的姬洋说。
“就是他吧！”
然后他们就走了，把我一个人，留在了黑暗的屋子里。
而当时我已经躺在地上动不了了，电灯都无法打开，我清晰的记得，我当时只有一个感觉，那就是想死。
后来穆赫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了，估计他刚才一直躲在窗户外面，义父他们打我的时候，他都看见了。
他比我大两岁，把我扶起来之后，从怀中偷偷拿出了一盒烟给我，那是他在外面偷来的，还偷来了两只打火机，送了我一只。
他说抽烟吧，抽烟就不疼了，他以前在电视里看过，男人抽了烟，就是真正的男人了，真正的男人，什么都不怕！
于是我就从那时候开始抽烟了，从此烟瘾再也戒不掉，想来，也是他害的。”
“再然后呢？”
陈智听着鲍平随意的说着这些事，想象着他当时的样子。
“再然后……
呵呵……再然后第二天，穆赫就被带走了。
听说他被义父送到了最好的学校，从此平步青云，一路直上，做的都是干净又光彩的事情，走了和我完全不同的路。
而我就不一样了，从此以后，我手上沾的鲜血越来越多，到了后来，我已经没有感觉了，即便是在尸体旁边也能吃下饭去。
也许就像穆赫所说的吧，男人学会了抽烟后，就是真正的男人了！而真正的男人，无所畏惧。
“那现在呢？”
陈智看了眼鲍平，继续问道。
“你们应该一直都在接触吧。”
“当然接触……”
鲍平忽然就笑了起来：
“这小子青云直上之后，可比原来难缠了不少。
义父在的时候，经常会让他做一些事情！
他总是推三阻四，生怕过了线，影响了自己的前程，而且每一次帮忙，都会狮子大开口，钱可没少让他拿了去。
现在义父不在了，我更使唤不动他了。
而且从去年开始他就说，他现在的身份已经自由了，已经没有义务为组织做任何事了。
而且我和义父不同，我和他是平辈，以后找他，要付双倍的价钱！
他妈的，这小子！
从来就是添不满的无底洞，遇到事情比猴子还要精！等腾下空来，真应该收拾收拾。”
“首领！
其实我一直想问你一件事……”
陈智说到这里的时候，忽然严肃的看向鲍平，盯着他那双深灰色的眼睛。
“首领，我一直想问你，你和穆赫，是朋友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