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绍对周胤的话半信半疑。
要说周玉喜欢他,这点他相信,这个时代的女子虽然不如后来理学昌盛的时候闭塞,但是比起男子来,毕竟交际面要少得多,再说了,周玉又不是孙尚香那种生冷不忌的性格,她绝大部分时间都在家里,见过的年轻男子有限,除了周循、周胤兄弟和从兄周峻,那就以和他最亲近了。
不过,要说周玉心里只有他,没有别人,他却有不太敢相信。倒不是以前周玉曾经很看不起他,而是因为他总觉得周玉现在才不过十六岁,按他的看法,也就是个初中生而已,这时候说什么心里只有你之类的话,未免显得有些儿戏。再者他娶了关凤之后,下意识的已经把自己归入有妇之夫一列,对周玉这样的小女生逗逗还可以,男婚女嫁的却从来没有想过。
说起来,这只是个误会,他虽然现在是二十一岁的少年,但是他的心理却是将近三十岁的人,在他看来,连关凤都是少女,只有大桥、小桥和孙尚香这样的年龄才和自己相当。他有意无意的忘了,他现在不是二十一世纪的办公室白领,而是三世纪初的年轻贵胄。不仅年少多金,而且风流倜傥,正是吸引女人的时候,而周玉虽然才十六岁,却早已到了适婚年龄,至少心理上是这样的。
三国的女子,不上初中的,十三四岁就嫁人生子的比比皆是,特别是周家这样的门第。
所以,从到这个世界上来开始,他就没有把周玉归入可以当老婆的那一类,他一直把周玉当成小妹妹看待,上次关凤呷醋,他还觉得关凤有些过敏,现在看来,不是关凤过敏,是他迟钝。
“你说得太严重了吧?”孙绍觉得有些歉疚。这么一说,倒象是自己成了周玉悲剧的肇事者似的,他本能的不愿意相信周胤的话,给自己找借口:“阿登是长子,不出意外的话,以后会是太子,她不想做王妃,却要跟着我?你别忘了,我可是有了夫人的,堂堂的周大都督的女儿总不会愿意做妾吧?”
不等周胤回答,孙绍逃也似的跑了。周胤气得跳脚,拔腿就追。小桥见了,有些生气的拉住他:“阿胤啊,你也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是冒冒失失的,这么多女眷在此,你乱跑什么?”
周胤翻了翻眼睛,看着掩唇暗笑的周玉,气呼呼的一甩手:“我不管了,你们俩爱装糊涂就装到底吧。”
小桥莫名其妙,抬手给了周胤一脑崩:“你说什么呢?”
周胤也不理她,缩了缩脖子,不吭声了。周玉却意识到了什么,脸色顿时有些发白,她看了看四周,见孙元英等人正围着孙绍的儿子说笑,便扯了扯周胤的袖子,把他拉到一边:“你刚才和大兄说什么了?”
“没什么。”周胤胆怯的瞥了周玉一眼,掩饰的说道:“我要他带我去打仗。”
“不对,你肯定说到我了。”周玉有些紧张的盯着周胤的眼睛,不肯放手:“你快说,你都说什么了。我看大兄那样子,你肯定没说什么好话。”
“能有什么不好的话?”周胤见周玉委屈得眼睛红红的样子,舍不得了,连忙安慰道:“小妹,他还不知道你要嫁给孙登的事情,问我是怎么回事,我就告诉他了。”
“还有呢?”周玉心中一酸,下意识的问道:“他怎么说?”
“没……没说什么。”周胤搪塞道。
“没什么?”周玉失望的松开手,十分失落。孙绍娶关凤的时候,她失望得哭了好几回,现在她要嫁给孙登了,孙绍却什么反应也没有。难道果真是自己一厢情愿?她觉得十分委屈,鼻子一酸,泪珠儿就忍不住的落了下来。周胤一看,心疼不已,连忙将她拉到隔壁,低声央求道:“小玉儿,你别哭啊,别人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呢。”
“嗯,我知道了。”周玉从衣袖里取出丝帕,擦了擦眼睛:“我到大姨房里去一下。”
周胤听她的声音囔囔的,显得十分伤心,连忙跟上去小声劝道:“小玉儿,你听我说,他……”
“他心里没我,是我自作多情。”周玉冷冰冰的说了一声,推开周胤的手,加快了脚步。
周胤站住脚步,挠了挠头,忽然想起了什么,紧追了两步:“小玉儿,我问你一句话,你是愿意做王妃,还是愿意做他的妾?”
“你什么意思?”周玉扭过头,怒目而视。
“唉呀,你听我说。”周胤对周玉一向宠爱,周玉一伤心,他就手足无措,话都不会说了,一急,干脆把孙绍的原话说了出来,最后说道:“依我看,他好看不是不喜欢你,只是一直没往那方面想。”
周玉眼珠一转,一丝笑意从眼角一闪而没,随即又低下了头:“如今说这些还有什么用?难不成还能推了这桩婚事不成。算了,都是我自作自受,当初大姨提亲的时候,如果我不是自以为是,看不起他,又怎么会有今天?这都是命,强求不得的。”说着,提着衣摆匆匆的进了后院。
周胤看着周玉瘦削的背景,懊丧的挠了挠头,闷闷不乐的回到前堂。堂上已经摆上酒宴,大家已经入座,小桥正到处找他们兄妹,一看到周胤,便连忙问道:“阿胤,你妹妹呢?”
“她去大姨的房里一下,马上就来。”周胤解释了一句,坐到孙绍身边,恶狠狠的瞪了孙绍一眼。孙绍心虚的没去看他,有些夸张的叫道:“唉呀,我真是饿了,大家就不用客套了,赶紧吃饭吧。”
饭后,众人围着孙绍,听他说一些南海的战事,直到上灯,孙绍也没见周玉出来,不知道她怎么样了,便有些心不正焉,众人听得都不甚满意,孙秀英笑道:“算啦算啦,我们就不要勉强阿满,他离家一年,总有些悄悄话儿要和银屏说的,我们还是到阿母那边去听她鼓琴,不要打扰了这小两口亲热吧。”
关凤顿时被闹了个大红脸,扬起手中的丝帕甩了孙秀英一下:“你别以已度人啊。”
“那我们拉着阿满斗棋,你可不要后悔啊。”孙秀英笑嘻嘻的说道:“我夫君最近研究了阿满做的那个象棋,刚新制了几招,正好要和阿满试试好不好用呢。”
关凤哪里舍得,一年未见,她恨不得把孙绍拉走,一个人静静的听他说故事呢,真要被孙秀英拉着斗棋,只怕不到半夜是不能结束。只是这样的话她也不好意思说出口,只好求助的看着孙绍。
孙绍命人取来两册南行随笔,一本双手递到大桥面前,一本递到小桥面前:“阿母,小姨,这是这次南征的经过,写得比较马虎,你们留着,有闲的时候翻翻吧。”
上次关凤因为藏书的事情差点误事,后来通过书信把这件事告诉了孙绍,孙绍无奈,只得加重了作业,每次一式三份,这可把他累得不轻。
“阿满,你这就不对了。”孙秀英又挑刺了:“怎么就阿母、小姨有,我们三个做姊姊的却一枚纸也无的?你这是不是太偏心了。你可知道我们要向阿母借阅一次有多不容易吗?”
孙绍连连讨饶:“姊姊放心,下一次,每人一册,每人一册。”
“每人一册?阿满,你哄我们玩呢?”一向稳重的孙元英也忍不住逗了他一句。
孙绍一挺胸,很得意的说道:“我怎么敢逗姊姊玩呢?你放心,到时候如果不是人手一册,我就亲手给你抄一册赔罪。”
“你又搞了什么新花样?”小桥合上手中的书,含笑问道:“难不成葛玄又教了你什么神仙家的法术不成?”
“保密保密,到时候小姨就知道了。”孙绍冲着小桥挤了挤眼睛,坏笑着行礼告退。小桥有些好笑的对大桥说道:“你看阿满这孩子,都是后将军了,还是一副孩子气,故弄玄虚的,说话也不好好说,偏要挤眉弄眼的。”
大桥擦去孩子嘴边的涎水,瞟了小桥一眼:“你还说他?你都三十多了,不还是一样?”
“怎么又说到我头上了?”小桥忍俊不禁的笑出声来。
卧房内,脸上潮红未退的关凤象一滩泥似的躺在孙绍怀里,一手摸着孙绍胸口的伤疤,一手却在被中摸索着,星眸迷离的看着孙绍。孙绍的脑子里却在想着周胤说的话,显得有些神不守舍的。他在想一件事,印象当中周瑜的后人好象没什么名声,和现在的情况区别很大。按理说,孙权后来称帝,孙登就是太子,孙鲁班是公主,周家一个驸马爷,一个太子妃,应该很牛气才对啊,为什么在历史上却悄无声息?难道是被老罗和谐掉了?
他对东吴的情况知道得不多,除了孙坚父子之外,对于后期三国他只知道有个孙皓,至于孙皓是不是孙登的儿子,他一点也不清楚,甚至对孙登后来有没有登基继位,他也不敢断定。所以对眼前这个情况,他显得有些茫然。
关凤努力了半天,却见孙绍一点反应也没有,不免有些失望。她嗔怪的揪了一下孙绍的胡子:“是交州的女子太动人了,还是营中的营妓太美貌?”
“啊?”孙绍不解其意的看了关凤一眼,“你说什么?”
“哼。”关凤撅起嘴巴:“亏得妾身日夜思念夫君,没想到夫君却把雨露施在营妓、蛮女的身上,不肯给妾身多留一点。”
孙绍这才感觉到关凤的怨气,不禁哈哈一笑,伸手将关凤搂在怀中,用力在她的额头上亲了一下:“你说什么呢,我会去找营妓吗?在交州的时候,天天忙着和那些人算计,哪有空想这些啊。”
“那你……”关凤不好意思的低了头。
“我刚才在想事情。”孙绍眼珠一转:“你知不知道岳丈大人现在如何了?”
一提到关羽,意乱情迷的关凤也清醒了一些,她支起半个身子,一对丰乳勾引得孙绍眼神一滞,刚刚战罢一阵的兄弟顿时又有了复苏的迹象。关凤抬手撩了撩腮边的头发,伸手去开床头的柜子,成熟的风情显露无遗,孙绍这才发现,自己这一年真够忙的,居然没时间来考虑他这个年龄最应该考虑的事情。
“你看什么?”关凤见他看得不好意思,反倒羞涩起来,连忙扯过薄被遮住自己的身体。孙绍哈哈一笑,翻身将她扑倒在床上,伸手点了一下她的鼻子:“小淫娃,看夫君怎么收拾你。”
关凤刚要说话,孙绍却用力的亲了下来,灵巧的舌头一转,便挑开了她的嘴唇,进入了她的口中,没两下便裹住了她的香舌用力吸吮起来,迅速点燃了她原本就没有消退的欲望,她顾不上再说什么,紧紧的抱着孙绍的头,激烈的回应起来。
梅开二度,心无旁骛的孙绍发挥出了超强的战斗力,将积蓄了一年的欲望彻底的发泄出来,直到关凤如痴如罪,神情恍惚的连声讨饶,才肯罢休。他搂着嘴唇冰冷的关凤亲了亲:“夫人,何不重振旗鼓,再来三百回合。”
“夫君放过妾身吧,今日实在不堪再战。”关凤把头埋在孙绍的怀中,喃喃自语:“妾身此时如在云端,浑身无力。”
“哈哈哈……”孙绍得意的笑了两声,也觉得困意涌了上来,便互相搂着,沉沉睡去。
第二天天亮的时候,孙绍睁开眼睛,看着坐在梳妆台前的关凤,心满意足。他拍了拍床边,关凤转过头嫣然一笑:“夫君,还不起来吗?至尊派人过来请你过府商议军情呢。”
“不急。”孙绍不以为然的说道:“来,坐到这边来,你把益州和荆州的事情先跟我说一下。”
关凤坐到床边,拉着孙绍的手,脸上浮现出些许担忧之色。“益州和荆州的情况……不太好。”
孙绍一听,连忙坐起身,仔细的听关凤讲述。他的商船来往于大江之上,得到的消息也不少,都是关凤在主持,昨天人太多,后来小俩口又情浓癫狂,一时没顾上问,看关凤的脸色,似乎情况很不好。关凤强笑了一声,返身拿过一卷纸来,递给孙绍。孙绍顾不上多问,立刻翻看起来。
正月,刘备在剑阁一带和夏侯渊恶战,曹操坐镇汉中,派曹洪从汉寿攻入巴郡,巴郡太守张飞率兵拒战,双方来回纠缠了三个多月,曹洪被张飞击败,亏得他手下的曹休善战,总算稳住了战局,随后曹操派来了曹植接任曹洪,比起征战多年却战功有限的曹洪来,初出茅庐的曹植表现得十分抢眼,他派曹休在正面和张飞对峙,自己亲率三百多虎士潜行三百余里,截断了张飞的粮道,张飞面临断粮的危险,只得退守阆中。张飞一退,剑阁的右侧暴露在曹军的面前,曹植再次使出了搏命的险招,带着人翻山越险,由阆中一带直插剑阁后方的梓潼,幸亏他半路上迷路耽搁了时间,被刘备的斥候发现,损失了绝大部分人手之后无功而返,但是这一招把刘备吓得不轻,他自己离不开剑阁,只得下令留守成都的赵云进驻梓潼,严防类似的事情再次发生。
曹植虽然袭击梓潼没有成功,却成功的取得了曹操的信任,他正式接替了曹洪的军权,与张飞对峙。目前刘备和张飞两部被夏侯渊和曹植牵制住,动弹不得。虽然曹操也无法前进,但是他还有余力,而益州已经到了最危急的时候——因为前线作战需要的物资太多,成都的民众无法忍受,小规模的叛乱此起彼伏,把诸葛亮忙得焦头烂额。
在这样的情况下,刘备只得接连下令关羽立刻出兵襄阳、樊城,同时派邓芝再赴江东,请求孙权出兵支援。孙权虽然出了兵,但是因为江东水师无法压制青徐水师,攻势一直不大,根本起不到吸引曹操的目的。战局的关键,就落在了关羽的身上。
五月,关羽留下麋芳守江陵,士仁屯公安,自己率两万大军北上攻击樊城。其实在年初的时候,曾经有一个好机会,宛城守将侯音叛乱,镇守樊城的曹仁率兵赶到宛城平叛,樊城空虚,但是那个时候刘备还没有紧急到这个地步,关羽也没有准备,眼睁睁的看着这个好机会从手指缝里溜走了。眼下他正在全力围攻樊城,只是兵力有限,樊城又十分坚固,虽然他把曹仁困在了城里,急切之间却无法攻克。而更让人担心的是,曹操依然没有从汉中撤兵的迹象,相反,他命令左将军于禁率兵三万人救援曹仁。
“曹操派于禁来,显然不是解樊城之围这么简单,解围之后,很可能会趁胜进入襄阳,重夺荆州。”关凤担心的说:“父亲手中只有两万多人,而且粮饷很紧张,恐怕不是于禁的对手。一旦兵败,不仅不能解汉中之危,反而有丢失荆州的危险。”
孙绍放下了情报,面色沉重。曹操这次总共派出了十多万大军,几乎是他能够调动的所有兵力,这不是一次局部战争,这是曹操再一次决心统一天下的全面大战。这一战如果他打赢了,那么益州就会落入他的手中,而益州得手,江东必然无法独存。这正是当初他和曹操说过的话,他只是说说而已,没想到曹操却玩真的,居然放任樊城的曹仁被围不管,不拿下益州誓不罢休。
从东到西,三个战场,刘备虽然还在坚持,但是已经到了油枯灯的时候,关羽眼下好象看起来占了上风,但是于禁一到,他就没有什么优势可言了,甚至有可能于禁和曹仁打败。只有东线的战事比较平淡,夏侯惇没有主动进攻的欲望,而江东因为之前的心态仅仅是骚扰,也没有全力以赴。
以目前的态势来看,孙刘联盟处于下风,只要于禁一到,关羽必然全线败退,而中线一败,西线的刘备必然也会跟着败退,到时候东线的胜负都已经无法影响大局了。
关凤因此十分紧张。
“不用担心。”孙绍安慰道:“于禁不是岳丈的对手,他只是岳丈扬名天下的垫脚石。”
关凤想笑,却又笑不出来,孙绍这句话只能听听,不能当真的。于禁三万人,关羽两万人,粮饷还不足,就算关羽能打,可是这个劣势也太明显了。更何况,于禁也不是什么善茬,他在曹操手下名列五子良将,也是一仗一仗打出来的。
孙绍咂了咂嘴,也没敢把关羽可能会大败于禁的事情说出来,毕竟那种事情是运气,现在还会不会发生谁也说不准。这个历史肯定已经不是他知道的历史了,他都平定南海了,曹植都去打仗了,这个历史早已经面目全非。
“你不要担心。”孙绍将情报放在旁边,抚着关凤的肩膀安慰道:“我昨天已经向至尊进言,请他派鲁肃或者孙皎去协助岳丈,这样岳丈的兵力就和于禁相当了,而且他还可以抽调江陵的人马参战。就算不能击败于禁,至少也不会大败。”
“那拖延下去还是不行啊,益州支撑不了多久的。”
“至尊不会看着益州落入曹操之手的,那对江东没有好处。”孙绍轻声说道:“只要我击败了青徐水师,吕蒙就可以没有后顾之忧的进兵,与夏侯惇激战。曹操倾巢出动,他能调用的兵力已经全部出动了,没有什么后手可言,只要吕蒙占了上风,进逼豫州、司隶,他除了从汉中撤兵,别无二途。”
“那你什么时候和青徐水师开战?”关羽紧紧的抓住孙绍的手。
“这个要看至尊是怎么想的,也许,他派人来找我,就是要让我出战吧。”孙绍沉吟片刻,下了床。关凤给他拿来衣服,侍候着他穿上,然后从后面抱着他的腰,将脸贴在他的背上,嘤嘤的抽泣起来:“夫君,我好怕。”
孙绍迟疑了一下,反过手将关凤拉到面前,轻轻的抹去她脸上的泪水,坚定的说道:“有我在,你什么都不用怕。好了,别哭了,要不然就不象虎女了。”
“嗯。”关凤点了点头,破涕为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