刊登的招聘广告上写的是招聘一名“汉语”通译,要求能够精通法语、英语以及汉语三门语言。
还有就是必须是上海本地人或者熟悉上海境内情况的人,至少能跟跟本地人进行交流。
性别上并么有限制,但年龄上有要求,最好是45岁以内的。
仔细研究这个招聘者的要求,不难发现一些情况,首先这个人应该是外国人的可能性比较大,如果中国人,他要找洋通译的话,应该更简单一些,比如,直接跟“绿皮屋”的老板打听一些,就可能有不少好的选择。
而且洋通译怎么可能是上海本地人的要求?
从薪酬待遇看,也应该是最后一个中方的通译,洋通译这个价格,只怕是找不到人的。
在上海,除非是难民,否则再落魄的洋人,那也比中国人的薪酬高的多。
性别没特殊要求,一般情况下,若是招聘者是男性的话,一般在性别上特别要求,而女性雇主,尤其是这种临时的通译的话,会特别要求标注女性。
但这位雇主的要找的不仅仅是一位通晓英语和法语的通译,同时还希望他是一位向导,简单来说,就是花一份的钱,找一个人,做两份工作。
雇主是一位精打细算的人,很合理。
但是,同时满足雇主这三个条件的人,还真不好找,上海滩会说洋文的中国人不少,银行的买办,翻译社以及各大在华公司都雇佣有通译,法捕房也有通译,许多法警并不懂中文,尤其是听不懂上海话,沟通交流怎么办,当然是需要通译了。
翻译人才可是相当紧俏的,而真正以翻译谋生的人,很少,这个时代能走出去,在国外留学回来的人,没有几个是做专职翻译的,有时候翻译只是偶尔客串一下,是本职工作中的需要而已。
唐锦刚到法捕房任职的时候,也做过一段时间的通译,但他在法捕房是正式的公职的,通译只是临时性的。
有些扯远了。
不过“南希”第一次来中国,不熟悉环境和语言,需要找一个人通译帮助沟通,这也是很能理解的事情。
但是,“援华医疗队”的事情非同小可,决不能让第三者知晓,他这份招聘广告是给自己发出联络信号而掩人耳目,还是真的有此打算呢?
“老马?”
“哎,先生,在呢,您有什么事儿吩咐?”老马一直待在书房,陆希言没让他走,他也不好擅自离开。
“你等一下,我写个东西。”陆希言想了一下,拿出稿纸,拧开钢笔懋,在上面写了起来。
“马云飞,男,38岁,上海本地人,毕业于中法工业学校,会法语,曾在怡和洋行做事,会说英语……”
“先生,您这要给我编造一份履历吗?”老马惊奇的问道。
这份履历除了学历信息之外,其他的都跟他非常吻合。
“对,这就是我给你编造的一份履历,你今天下午再出去一趟,找个公用电话亭,拨打上午我给你的电话,就说你要应聘通译兼职向导,你说你急需要这份工作,家里孩子病了,需要一笔钱手术,尽管你的条件可能有些低,求一个面试的机会。”陆希言道,“尽量说的可怜一些,委婉一些,你会用法语和英语介绍自己吧?”
“学了一些皮毛,会说不会写,糊弄人还行,要来真的,准露馅儿。”老马嘿嘿一笑,做一名老地下了,什么东西都得会一点儿,有时候就是这一点儿能帮大忙,甚至还能救命。
“成,你先说给我听听,我给你把把关。”陆希言点了点头。
“说的不好,先生,您批评指正。”老马一挺腰,气质马上一变,不再是那个看上去老实巴交的园丁了。
“……”
“可以呀,老马,没看出来,你语言天赋挺好的,这都哪儿学的?”
“我就是听人说,然后自己记下来,慢慢琢磨,一来二去的,就学了一些,有时候为了掩饰本来的身份,没办法,不来几句洋文,人家不相信你。”老马嘿嘿一笑,谦虚地说道。
“厉害,老马,你这个学习的意识和能力太强了,要是从小就开始念书的话,那不得了的。”陆希言冲老马竖起大拇指。
“先生说笑了,我打小就不爱念书,调皮的不得了,那私塾的先生都不愿教我,再者说家里也没有多余的钱供我念书,这都是后来为了任务需要,没办法,逼着的自己学的。”老马道。
“老马,你就别谦虚了,这个任务我就交给你了。”
“明白,我就是给先生当交通员,这接头的活儿,本来就是我应该干的。”老马多年老地下经验了,这还不明白陆希言让他去做什么?
“可是,我们怎么才能确认对方的身份呢?”
“这个先不着急,我想如果对方同意面试,那就一定会给你提示或者暗示什么的。”陆希言道,“只要我们弄清楚对方的身份,就可以直接约他见面了。”
“这会不会太危险了?”
“你有更好的办法吗,我们一没有接头信物,二没有接头暗语,无法确认双方的身份。”陆希言道。
“这样的任务还是头一次遇到。”老马也是挠头。
“先这样吧,走一步算一步,看对方如何回应。”陆希言点了点头,这里面一定有什么环节出现了问题,否则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可能只有接头方式,却没有确认双方身份的信物或者暗语?
从一开始,陆希言就觉得不对劲,他跟老鬼也研究过,也去电询问过老猫,老猫也没有回一个所以然。
“明白了。”老马深以为然,他过去在红队锄奸,后来因伤修养,陆续的给好几个地下党小组负责人当过交通员或者暗中保护某些重要的目标人物,许多时候,他还需要替一些人抹去隐患,但是,跟在陆希言身边,他完全不需要,因为这位总会把所有事情都想到前面去。
他的谨慎,大胆和果断是他平身所仅见,难怪上级将这么重要的情报组交给他领导。
……
吃过午饭后,陆希言感觉左眼皮跳个不停,虽然他是个无神论者,不过这传统文化的影响,这眼皮跳,意味着有可能有祸事要发生。
不免心中有些不安起来。
今天会出什么事情呢?
陆希言想起来了,早上大家一起在餐厅吃早饭的时候,唯独不见孟浩,他还特意的问了一下。
孟浩一早就出去了,闫磊还悄悄的去孟浩的房间看了一下,手枪不在,子弹也少了两盒。
而且孟浩也没有回来吃中饭,这不安的原因来自这里。
孟浩可是孟繁星的亲弟弟,也是他至亲之人,陆希言怎么可能不担心他的安全,只是这小子也是个性格倔强的主儿,有自己的主见,而且,他这个做姐夫的总不能限制他的自由吧,他是成年人,有自己选择的权力。
……
万宜坊。
一辆黑色的雪铁龙小汽车停在了一栋小洋楼下。
车上,一个瘦瘦的,戴着黑边儿眼镜儿的中年男子,脸色有些苍白,看上去不是那么健康,左手总是拿着一块蓝色的手帕,不时的捂着嘴巴咳嗦一下。
在他身边,坐着一个年轻的女孩子,二十岁上下,瓜子脸,上海滩最流行的长波浪卷发型,嘴上涂抹着胭脂口红,手上还拿着一只白色的小皮包。
半倚着中年男子身上,显然两人的关系非同一般。
“老师,家里没人,上去坐坐?”女孩撒娇似的一只手臂缠住了男人的胳膊道。
“月茹,这不大合适吧,改天,改天我一定上去坐一坐。”丁默村当然很想登堂入室,可谨慎多疑的他,还是忍住了这个强烈的诱惑。
“你怕我父母突然回来,看到你尴尬?”
“有一些,毕竟我的年纪跟你父母差不多大了,我怕骤然见到两位老人家,他们承受不了。”丁默村还真是爱屋及乌,这种借口都想的出来,他在外面风流快活可以,但绝不能闹出事情来,这郑月茹的父母也算是有些头脸的,万一传出去,让家里的黄脸婆知道了,那就有的闹笑话了。
他在“76”号跟林世群争夺控制权,这个时候,他不愿意节外生枝,要是被抓到把柄,就麻烦了。
“真不上去坐一会儿?”郑月茹瘪这嘴失望的道。
“好了,月茹,我对你的心意,你还不明白吗,我们何必急在这一时呢。”丁默村道,“今天给你买的裙子喜不喜欢?”
“裙子是好看,可是你又要走了……”郑月茹恋恋不舍的道。
“明天穿上,我要亲自品评一番。”丁默村嘿嘿一笑,将女孩儿抱在怀里,在那粉嫩的脸颊上亲了一口,青春活力的身体太令人向往了。
“好,那我就先回去了。”郑月茹满心欢喜的一笑。
“嗯,还不快给郑小姐开车门。”丁默村轻斥手下一声。
“老师,再见……”郑月茹拎着小白皮包从车上下来,转身又给丁默村一个妩媚的微笑,小手轻轻挥道。
但是丁默村却没有回应,而是直接命令司机马上开车离开。
汽车刚一动,就有两名蒙面人树荫下冲了过来,拔出了手枪最准丁默村乘坐的汽车猛烈的射击!
枪声骤然响起!
丁默村乘坐的雪铁龙汽车已经发动了,司机猛的一踩油门,直接冲向了巷子口,在巷子口,又有两名蒙面枪手冲了出来!
呯呯……
丁默村趴在汽车后排,手帕捂着嘴,子弹射穿了玻璃,擦着他的后背飞过,眼睛里一片狰狞。
汽车冲出巷子口,转入街道,很快就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