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相?”
“是呀,我想趁我还能动,我想咱们照一张全家福,你娘生前就想照一张,只可惜她去早了。”孟祥生说起两兄妹的母亲来,眼圈有些红红的。
两人虽然依照父母之命结合的,但是恩爱了二十多年,都是婶儿的脾气温和,才能容忍他。
“不是,爹,这大过年的,咱们去哪儿照呢?”
“贝当路上有一家照相馆,那儿的摄影师我认识,关系不错。”老头儿一挥手道,“你们跟我走就是了。”
“小安子,你也一起。”
“叔,你们照全家福,我合适吗……”陆希言一愣,你们一家子照全家福,挨着我什么事儿?
“怎么不合适,小安子,你莫非不认我这个叔了?”
“对呀,安子哥,你跟我姐打小就定的娃娃亲,以后是不是该改口叫你一声姐夫了?”孟浩嘿嘿一笑,看热闹不嫌事儿大。
“浩子,我跟梅梅才刚确定关系。”
“磨磨唧唧的,像个男人不?”老头儿脸拉下下来。
“去,我去还不行吗?”
大美照相馆。
老板姓古,一个很洋气的小老头儿,跟孟祥生是棋友,当然,一对臭棋篓子。
……
“梅梅,你跟小安子单独照一张?”
“叔,爸……”陆希言跟孟繁星都脸色大囧,他们这对“情侣”关系说好了,只是临时的,不能当真的,这一起拍照。
外人瞧见了,这不是让人误会吗?
“怎么,都快要定亲的人了,照一张相怎么了?”
“安子哥,姐,咱爹今天高兴,你们俩就合照一张呗,小时候,你们不也是一起拍过照?”孟浩催促道。
现在能跟小时候相比吗?
“梅梅,要不咱们照一张?”陆希言一个眼神过去,只要心底坦荡无私,又何惧外人说什么?
“嗯。”孟繁星脸颊微微一红,点了点头。
“来,靠近一点儿,对,陆大夫,你的右手稍微的自然一些,就这样,很好,笑一下……”
“孟探长,您这女婿可真不错,听说是国外留学回来吧的?”
“是呀,不错啊,他跟我们家梅梅从小一起长大,那叫青梅竹马……”老头儿很得意的。
……
陆希言听着有些尴尬,找了个“抽烟”的借口,出来了。
“陆大夫,又见面了!”
这还真是阴魂不散呀,冷不丁的一听到这个声音,陆希言浑身不舒服。
浅野一郎。
“浅野先生,你们日本人吃饱了没事干,盯着我一个看病的做什么?”陆希言怒道,“我是犯法了,还是杀人了,要不然,你把我抓起来?”
“对不起,陆大夫,实在不好意思,打扰了,我们的确有些事情希望您能配合我们一下。”浅野一郎知道,这里是法租界,不是他能够肆意妄为的地方。
“你想知道的,我都说了,浅野先生,你还想怎样?”
“昨天傍晚,陆大夫是不是出了一趟急诊?”浅野一郎越看陆希言越觉得可疑,他真的是竹内云子口中所说的地下党“啄木鸟”吗?
“是。”陆希言坦然回答。
“对方是什么人?”浅野一郎微微一愣,以为陆希言会遮掩的。
“自然是我的病人了。”
“你的病人又是什么人,能告诉我他的身份和地址吗?”
“我不知道。”
“八嘎,你不知道……”
“中村,不要吓着陆大夫!”
“陆大夫,你这样的态度,对我们双方都没有好处。”浅野一郎微微一丝不悦地说道。
“你蒙着眼睛还能认的路?”
“那病人是什么模样陆大夫还记得吗?”
陆希言点了点头,他知道自己不说的话,浅野一郎是不会放过他的,什么病人隐私之类的借口,只怕是对他没用的,反正他没泄露那伙人的行踪。
“是他们吗?”浅野一郎命人过来画像。
“是有点儿像,当时我没太关注其他人,我也不能完全肯定。”陆希言看了看道。
“你看仔细点儿。”中村喝道。
陆希言干脆把头一扭,也不说话了。
“多谢陆大夫,打扰了。”浅野一郎瞪了中村一眼,有些悻悻然,临走之前,还微微一躬身,带着人从照相馆钱离开了。
“小安,这些日本人……”
“叔,他们只是向我了解一个病人的情况,跟我没多大关系,您老别担心。”陆希言安慰的解释一声。
“没关系就好,你可千万不能跟这些日本人搞在一起,他们是一群披着人皮的畜生!”
“知道了,叔,我们先回去吧。”
“爸,诊所就安子哥一个人……”
“知道了,你去吧,我一个人在家习惯了,不是还有你弟弟在家嘛!”
……
“安子哥,我……”
“知道了,你小心一点儿,叔问起来,我会说你下午一直呆在诊所,跟我在一起。”陆希言道。
“谢谢安子哥。”
陆希言独自一个人返回诊所。
回顾着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他觉得,接下来这法租界只怕也不太平了,有些怀念在法国那段安逸的时光。
可是欧洲虽然平静,但也是暗流涌动,战争的阴云笼罩着欧洲的上空。
这乱世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父母都死在日本人的轰炸之中,陆希言心中能不恨吗?只是,仅仅凭借他一双手,能报仇吗?
“安儿,安儿……”
陆希言浑身冷汗都下来了,自己实在是不孝,父母大仇未报,他居然想着自己找个地方过安逸的日子。
这世道,哪有安逸的日子?
大过年的,中国人都讲究,若非急症,绝不会来瞧病,因此,这一个下午,也没接诊几个病人。
答应了孟叔回去吃饭的,因此,他还得等到孟繁星回来。
一直到等到天快黑了,才看到孟繁星推开诊所的门进来了。
一张脸都冻的青白了。
“喝口热水暖暖身子。”陆希言赶紧倒了一杯热水递了过去。
“谢谢。”
“怎么样,联系上了?”
孟繁星摇了摇头,错过了时间和地点,想要再联系上,那是相当困难的,她现在就等于是一只断了线的风筝。
“你再想想,还有什么办法?”
“等上级主动联络,或者有一部电台。”
“电台?”陆希言微微皱眉,这可是管制物品,金贵的要紧,寻常人根本弄不到这东西。
“实在不行,我再去一趟报社……”
“不行,日本人现在已经盯上我了,对你估计也会进行彻底的调查,你去报社登寻人启事的情况,只怕也可能被他们掌握了,你一旦有所行动,只怕他们绝不会放过你的。”
“那怎么办?”
“之前的寻人启事登了也就登了,这只是个小破绽,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接下来你没有任何出格的动作,他们就抓不到你的把柄。”陆希言分析道。
“安子哥,那我现在只能等了?”跟上级失去联系,情报也传递不出去,孟繁星是心急如焚。
“电台的事情,我来想办法,这几天,你就不要再出去了,安心的待在诊所里。”陆希言郑重的道。
“你能有什么办法?”孟繁星惊讶的问道。
“再怎么说,我也是在法国留学过,这里又是法租界,只要肯动脑子,总能想到办法的。”陆希言道。
“赶紧把鞋换了,你爹还等着咱么回去吃饭呢。”
“哦。”看到自己那一双都踩得两脚都是泥的鞋,孟繁星忙答应一声,暗道一声,好细的心。
这要是两脚穿回去,只怕是要被发现。
陆希言计算过,孟繁星这一个下午,来回起码走了四十里地,这对于一个女孩子来说,绝非一件容易的事情。
可她并不是一个农家女孩子,唯一能解释的是,她极有可能经历过非常专业的训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