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滩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有个大事儿小情的,都流行登报,结个婚,要登报,分手了,也要登个报,名人的风流轶事,也要登个报。
屁大大点儿事儿,弄的好像要让全世界都要知道似的。
陆希言出名了。
《东亚日报》上在头版上,刊登了一份道歉声明,白纸黑字,对三名日籍侨民勾结法租界不法警务人员,绑架广慈医院一位留法中国籍医生,企图获取高额赎金,破坏中日之间的友好提携的关系云云!
《东亚日报》的背后就是所谓的东亚同文书院,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培养间谍的机构。
这份道歉声明随后被《朝日新闻》、《文汇报》以及上海滩不少有名的报纸相继转载。
日方除了登报道歉之外,还将要对违反租界法律的三名日侨进行惩处,并且日本驻上海领事馆还要派专员亲自登门道歉。
回到家中,陆希言才知道这份道歉声明已经登报了。
“安子哥,这份道歉声明有问题!”孟繁星非常严肃的对陆希言道。
“偷换概念,轻描淡写的就这样把事情给定性了,另外好落得一个知错就改,不包庇罪犯的好名声,一举两得。”陆希言知道内情,他当然看得出来,这份所谓道歉声明里面的猫腻!
“还有欺骗性,这份道歉声明如果是不明真相的老百姓看到了,会怎么想?”孟繁星提醒道,“这就如同他们在报纸上刊登那些造假新闻有什么两样,而且更具备欺骗性。”
“有道理,梅梅,你还别说,如果我是个老百姓,是不是会觉得,这日本人不包庇自己的侨民,一副公正不阿的形象呢?”陆希言猛然一惊。
“没错,他们现在的宣传的就是这样的,鼓吹所谓的中日和平,东亚共荣,安子哥,你被他们利用了。”孟繁星道。
“该死的,梅梅,我该怎么办?”陆希言本来就仇恨日本人,父母之仇,那是不共戴天。
“现在,那三个日本人一定会一口咬定,他们就是伙同翁雄企图绑架你勒索钱财,而且他们租界当局已经把人交给日方了,这个说法只怕是没办法推翻了,唯一的突破口在翁雄那边,可如果法租界当局跟日方达成某种默契的话,那只怕是你也无能为力!”孟繁星分析道。
“我明白了!”陆希言长叹一声,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来,放到孟繁星面前。
“什么?”
“自己看。”
“汇丰银行本票,一万元,安子哥,你哪来这么多钱?”孟繁星打开一看,吃惊不小。
“封口费,唐锦给的。”陆希言缓缓说道。
“看来,法租界当局跟日方已经达成协议了,日方不希望在这个时候跟租界当局起冲突,影响他们打通津浦路线的战略布局,租界当局需要一个体面的台阶,好维护它们的权威和法租界的秩序。”孟繁星道。
“梅梅,你比我看的还要深远,你跟我说说,你的这些东西都是哪儿学来的?”陆希言吃惊的问道。
“是我另一位老师教的。”
“梅梅,你的这位老师一定学识非常渊博。”
“是的。”孟繁星点了点头。
“梅梅,你跟我讲讲你们的那个主义吧?”陆希言忽然心中一动,或许自己应该主动去了解一些。
“安子哥,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说,你在国外比我见识要广一些,我问你一个问题?”孟繁星问道。
“你问吧。”
“我们这个国家,这个民族为什么会积贫积弱如此?”
“比起欧美日等强国来说,我们虽然地大物博,人口众多,但我们教育,科技落后,没有一个完整的工业体系,加上列强侵略,压榨,内战不断,百姓流离失所,困苦难安。”
“安子哥,你说的都对,我中华积弱百年,人人都想拯救这个国家,可怎样才能救这个国家,关键还在于我们的思想……”
思想吗?
孟繁星的话给陆希言触动不小,这一个晚上,他都在思考这个问题,改变一个国家,一个民族,甚至是改变一个人,到底该怎么做?
第二天刚上班,陆希言就被万尔典神父给叫了去。
“陆,我的孩子,这段时间你受苦了。”
“神父,您别这么说,是我给您和医院添麻烦了。”陆希言诚恳的道,他才来医院没几天,就发生这么多事儿,心里挺过意不去的。
“这不怪你,他们有心针对,就算不是你,也会是别人,孩子,你放心,主会保佑你的。”万尔典神父道。
“谢谢神父。”陆希言尊敬道。
“有几家新闻报刊都想采访你,你有何打算?”万尔典神父问道。
“神父,我不想接受任何采访,这件事已经让我成了名人,对我的工作和家庭生活产生了极大的影响,既然他们已经道歉了,我也没有必要继续追究下去。”陆希言缓缓说道。
冷处理!
上海滩每天都有各种新闻爆料,只要他不搭理,几天一过,这热度就过去了,也就没有人再提了。
“嗯,孩子,你的选择非常正确,我会安排,不会让这些记者打扰到你的工作。”万尔典神父道。
“给神父您添麻烦了。”
“瓦廖莎的事情,你参与了?”万尔典神父问道。
“邝教授请我帮忙,我没办法拒绝,神父,我觉得瓦廖莎身上的鼠疫病毒有蹊跷,所以建议邝教授停止研究,并销毁相关数据资料。”陆希言没有隐瞒。
“陆,丹尼尔有你这样一个学生,我很高兴。”万尔典神父神色郑重道,“瓦廖莎已经出院了,被他的妹妹金娜接走了,你要记住,医院从未收治过瓦廖莎这个病人,明白吗?”
“明白。”陆希言愣了一下,旋即明白万尔典神父的意思。
从万尔典神父办公室出来。
迎面而来,坐着轮椅上的索尔,推着他的是管家欧伯曼,风不大,温暖的阳关照射下,暖洋洋的感觉。
“索尔先生。”陆希言微笑的走过去招呼一声。
“陆医生,你好呀。”索尔微笑的跟陆希言招呼一声,他的管家欧伯曼也报以微笑的点了点头。
“看索尔先生的气色,恢复的不错,估计很快就可以出院了。”
“陆医生,谢谢你。”
“不用客气,我是医生,治病救人是我的本分,那个情况下,任何一个医生都会这么做的。”
“但不是所有医生都有陆医生你的胆魄和医术。”
“索尔先生谬赞了,中国有句话,兵行险着,当时也没有更好的办法。”陆希言笑道,“也是上帝保佑,索尔先生您福大命大。”
“感谢上帝,让我又活了过来。”
“没事多出来走走,呼吸新鲜的空气,还有阳光,保持一个好的心情,恢复的会更快的。”陆希言道。
“陆医生的话我会记住的。”
陆希言存粹的将索尔当成他的一个病人,当然,这是他在广慈医院的第一个病人,可能在意义上有些不同。
不过,他也没有表现的太过刻意的关心。
只是,在别人眼里,看法就不一样了。
起码在索尔的眼里,陆希言跟他认识的很多中国人不太一样,平等,自然,对他的身份和财富并没有太多的敬畏。
“欧伯曼,这个陆很有意思,你觉得呢?”
“先生,他可不是一个一般的人。”欧伯曼回头瞥了一眼陆希言的背影说道。
“哦,有什么特别吗?”索尔更加好奇了。
“先生,要不,我们去那边草坪晒晒太阳吧,我再跟您详细说一说?”欧伯曼俯身下来道。
“也好,我很久没有听故事了……”
……
“邝教授……”一开办公室的门,见到邝志安,陆希言吓了一跳。
“陆大夫,出事儿了。”邝志安见到陆希言,就如同见到救命稻草似的,急切的上来说道。
“出什么事儿了,别急,邝教授,您慢慢说。”
“陆大夫,实验室丢失了有关‘鼠疫’病毒研究和治疗的相关数据记录。”邝教授说道。
“什么,不是早就让销毁的吗,怎么还留着呢?”
“本来是打算等瓦廖莎出院之后,再销毁的,可谁想到,昨天瓦廖莎的妹妹金娜来接他出院,然后我们就打算销毁有关瓦廖莎在医院治疗的相关文件,结果发现病毒研究的相关数据丢了。”
“是全都丢了吗?”
“那倒没有,是一部分相关关键的数据。”邝志安摇了摇头。
“这种数据,只有研究他的人才会感兴趣,普通人就算拿回去,也看不明白,邝教授,有没有可能是我们内部人偷拿的呢?”陆希言问道。
“我问过了,凡是能接触到实验数据的人,都没有,再说,他们都能看到数据,拿走他它又有何用?”邝志安道。
陆希言点了点头,数据对他们不设防,而且他们有的是时间可以复制,没有必要偷走,那不是惹人怀疑吗?
“邝教授,能不能带我去看看?”陆希言问道。
“好,陆大夫,请你随我来。”邝志安连忙答应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