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望!
察赫非常失望,他穷追不舍,不是真的想与金军决一死战,而是想将金军逼进沙漠,这样就能不费一兵一卒,歼灭这一支金军的主力,但是他没想到金军竟然在这沙漠的边缘地区停了下来,而且还对他们发起了背水一战。
即便如此,他也丝毫不惧,因为一天前他还大败这一支金军,只不过他预想这一定是一场惨胜。
于是他又故技重施,命令铁鹞子打头阵,先冲乱敌军的阵型,步兵随后掩上。
战术简单,但是非常实用,这就够了。
不管是黑猫还是白猫,能抓到老鼠那就是好猫!
一时间,又是杀声震天。
眼看双方的先锋部队就要在中场遭遇了,突然,金军阵型如天女散花一般,全部散开,中间让出一条罗马大道来。
“怎么回事?”
后面的察赫看得心头一惊。
这铁鹞子是重骑兵,钢铁洪流,重剑无锋,但是也因此显得极为笨重,只能冲直线,要调转方向非常困难,这金军突然散开,不跟他们硬冲,这顿时就让铁鹞子失去了方向,前面空荡荡的一条大道通往沙漠,不见半个敌人。
而金军则是马走弧线,不知不觉中,在两翼又集中在了一起,宛似镰刀,直插对方后面的步兵阵。
前一天,他们的狼群战术之所以能大胜金军的骑兵,靠的全是铁鹞子先冲散了对方的阵型,但是这一回,这金军却依靠宽阔的地形避开了他们的重骑兵,阵型保持的非常好,从那一阵阵半月形的箭雨就可窥见一般。
“啊啊——!”
霎时间,西夏步兵阵中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惨叫声。
这两把“金镰刀”在西夏步兵阵中疾驰交叉而过,带走的是一片活生生的生命。
这步兵失去了重骑兵的掩护,也失去了方向,这狼群战术其中一个非常重要的关键,就是都以铁骑为指引,铁骑往哪里冲,我们就跟着往哪里冲,但是经过金军这么一来回冲锋,立刻将他们的步兵和骑兵从中间拦腰斩断。
这一回轮到察赫着急了,赶紧调整阵型,命令铁鹞子回来掩护步兵。
但是此时铁鹞子是想回也回不来,因为在他们的左右两边有两支轻骑兵死命缠绕住他们,这两支轻骑兵都是金军阵中马术最好的骑兵,弓马娴熟,霸道的骑术让他们始终与铁鹞子保持若即若离的距离,又用以强弩、强弓射杀铁鹞子。
两边相互拉扯,弄得铁鹞子也迷糊了,你追这边,这边就跑,但是另外一边又靠了过来,箭如雨下,这西夏重骑兵是空有一身本事,却不知道该打哪里。
这么消耗下去,这一支铁鹞子迟早会被金军消磨殆尽的。
察赫是心急如焚,金军打不过可以跑,但是他们可是跑不了的,如今对于他们而言,同样也是背水一战。
没有办法,察赫看准金军两路骑兵交汇时,突然领着自己的八千亲兵冲了上去,这主将亲自上阵,西夏兵立刻是士气大振。
果不其然,察赫这么一冲,倒是让金军有些措手不及,终于给西夏步兵赢的喘息之机,察赫赶紧领着步兵往活里改、那野率领的那两支骑射冲了过去。
而刘彦宗见对方的主将亲自上来了,自己也没有保留的必要了,毕竟这一战已经演化成了决战,也亲自领着最后的五千骑兵冲了过去,他知道察赫此番来是想救铁鹞子脱困,既然铁鹞子无法脱身去掩护步兵,那么只能让步兵上去掩护重骑兵,总而言之,决不能让重骑兵脱离步兵的掩护,也不能让步兵失去重骑兵的掩护。
对于金兵而言,是一定不能他们再度会合,必须得分而灭之。
眼看铁鹞子就近在咫尺了,察赫还未来得及高兴,一支骑兵从天而降,又挡住了他们的去路,而后面的那两把“镰刀”也冲了上来,双方再度演变成一场混战。
“快!派红蝇兵!一定要掩护住铁鹞子。”
察赫在阵中急得大声呼喊。
只见数十个头扎红巾,身着红甲的骑兵从察赫的阵中冲了出去,那些狼群步兵一见这红兵,立刻汇聚在一起,紧跟在红蝇兵身后。
原来这红蝇兵是专门为狼群战术设定的,目的就是防止步兵和重骑兵脱节,虽然狼群战术是化整为零,分成一个个纵队,但是所有纵队移动的方向还是以铁鹞子为主,一般情况下,是不需要红蝇兵的,但是如果步兵失去了方向,而战争上一旦打起来了,你不可能用嗓门去临时布置战术,也不可能和对方说先暂停,我重新布置再来打,所以才有了这红蝇兵,他们的作用就是指引步兵移动。
初时,刘彦宗还没有发觉,可是他见对方的步兵开始汇聚,这才发现,赶紧吩咐手下大将,击杀这些红蝇兵。
当当当!
但是箭却被红蝇兵身上的盔甲尽数挡下,这红蝇兵可是非常重要的,他们也都是重骑兵,防御能力极强。
“让我来!”
一声大吼,只见金军大将奔睹手持开山大斧,一马当先对这一名红蝇兵冲将过来,大斧重劈而下,一道血柱冲天,只见那名红蝇兵只有胸腹以下留在了马上。
这些金军猛将纷纷领兵冲向红蝇兵。
而那边的铁鹞子也发现有些不对劲,自己这边的人员开始在大规模减少,开始不顾一切的往回冲。
左右两边的活里改、那野心里也是焦急万分,但是他们谨记着刘彦宗的一句话,就是一定保持耐心,于是他们始终没有靠拢,兀自依靠强弩射杀敌人,而且频率越来越快。
铁鹞子也不顾,要是再这么纠缠下去,他们非得全军覆没,催促战马往回冲,只盼能与察赫汇合。
已经身在阵中的刘彦宗忽听得后面马蹄声巨响,回头一看,见对方的铁鹞子冲了过来,赶紧命令手下大将活刺领一千敢死队迎上去,就算全部阵亡,也一定不能让他们汇合。
活刺得令之后,没有丝毫畏惧,领兵迎着对方的钢铁洪流冲将上去。
但是这轻骑和重骑正面对冲,不管双方是哪个国家的兵,结果都显而易见,短刀相接时,不少女真人被斩落马下。
可是,这一支骑兵早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就算死也要死在一起,用自己的尸体堆砌成山,挡住这一支铁鹞子,如此心态让他们个个都是奋勇当先,前赴后继。
“啊!”
听得一声惨叫,只见金军大将活刺的右臂飞了出去,鲜血狂流,但是活刺浑然不觉,左手继续挥舞着大刀,那些士兵见到将军尚且如此,个个都杀红了眼,纷纷围了过来,护住活刺。
一番血战过后,这一支敢死队凭借着血肉之躯,终于还是阻挡住了铁鹞子前进的铁蹄。
这也让察赫见识到了金军的凶悍,脚底都冒着寒气。
刘彦宗兀自不急不躁,从容不迫的指挥大军作战,尽可能来回穿插、迂回、冲锋,一定不要停下来,利用弓箭射杀敌人,不要与敌人硬拼,专挑薄弱的地方冲击。
倒是铁鹞子显得有些急躁,浑身有力没有地方使,变得到处乱冲。
不自不觉中,三个时辰已经过去了,天也已经渐渐黯淡下来,黄土黄沙笼罩着这片广阔黄土平原,有些不见天日的感觉。
随着时间的推移,天平开始慢慢往金军这边倾斜了,活刺已经阵亡,他的尸体也已经被踏平成了道路,那一千敢死队也所剩无几,但是他们完成了任务,成功抵挡住了铁鹞子,而时间就是铁鹞子最大的敌人,重重的盔甲不仅累垮了人,也拖垮了战马,铁鹞子的速度渐渐慢慢了下来,开始跑不动了,虽然已经歼灭了对方敢死队,但是也无力与自己的步兵会合了。
而那所谓的狼群战术,也变成了累狗战术,困乏、无力,找不到出路让西夏士兵渐渐陷入了绝望当中。
因为这个地区很久没有发生战争了,平西军司的士兵很久没有打过仗了,更别提遇到这么凶悍的敌人。
而金军不同,一只都在征战当中,他们反倒是越战越勇,越打越顺畅,可以说是到了一种心如止水的境界,哪怕是敌人已经显现出疲态,他们还是不急不躁,该怎么打还是怎么打,尽可能避免损失,咱们就慢慢耗着打。
这一天之隔,对于察赫而言,却如同冰火两重天,他眼见败势以成,心中好生懊悔,若非自己追击,怎会酿成如此恶果,但是现在后悔已经为时已晚,眼见两千铁骑已经所剩无几,他也明白,跑是跑不了了,如果逃跑的话,最多只能他一个人跑出去,但是付出的代价就是敌人轻而易举的从后面追上,坑杀他的士兵。
与其跑,还不如决一死战,尽可能的消耗金兵,能杀一个那是赚的。
于是开始集中兵力,摆出一副与金军决一死战的架势。
可问题在于,人家也得与你决战,胜券在握的刘彦宗见对方要寻找自己主力决战了,更加是不着急了,立刻吩咐士兵全部散开,分成十个纵队,围成一个大圈,将西夏大军困于此中,不断的转着打,反正铁格子已经被活活消耗死了。
这步兵集中起来,最内圈的人就等于失去了战斗力,但是金军的话,每个人都在杀敌,这就造成一种以多打少的局面,就跟削梨子皮似得,贴着边转着削,一层一层的杀。
察赫见这跟等死无异,于是有立刻变化阵型,分成四个大纵队,同时望四个方向突围,但是金军也够无耻的,见他们冲锋了,纷纷后侧,始终与敌人保持距离,真是拖着吊打,我不与正面打,也不任由你离开,就是这缠绕着你。
这步兵追不上骑兵,打得过时,骑兵就跑远了,等到你松了一口,他们又杀了过来,等你回过神来,他们又跑了,这每一拳都好像打在了空气上面,完全没有快感可言,当然,金军是快感十足。
就这么来来回回,终于,西夏士兵忍受不住了,心中那仅存的一点精气神都被消磨殆尽,不少人已经纷纷弃械投降。
刘彦宗看到西夏士兵已然崩溃,轻轻吐了口气,望着西边的霞光,喃喃道:“我总算是没有辜负都统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