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几人闲聊之际,忽然,迎面走了七八人,正是张春儿、王员外等一些大酒楼的员外、掌柜。
“秦夫人、金刀厨王大驾光临,小店蓬荜生辉,王某有失远迎,恕罪,恕罪。”王员外朝着秦夫人、李奇拱手笑道,看得出他今日很是开心。
小人得志。李奇刚想开口,谁知秦夫人却抢先道:“岂敢,岂敢,能得到王员外的邀请,我等甚感荣幸。”
李奇岂不知秦夫人心中那点小九九,微微一笑,也不做声。
“哪里,哪里。”
王员外呵呵一笑,瞥了眼李奇,眼中闪过一抹怒色,转而又笑道:“如今宴会尚未开始,秦夫人、李师傅不妨去楼上雅阁休息一会。”
秦夫人可不喜欢站在这里,点头道:“那就多谢员外好意了。”
“请。”
“有劳了。”
此时,大厅内很多人都注意到了这位刚刚到来的大美人,纵使秦夫人青纱遮面,但魅力依然是有增无减,一时间大家议论纷纷。
“这醉仙居的秦夫人可真是貌如仙人呀。”
“这今日才知晓呀,想当年,她还未做人妇时,可是与咱东京第一才女李娘子齐名呀,无论是美貌,还是才华,那都是名列前茅。”
“那又怎么样,如今不也成了寡妇。”
“唉,那姓秦的也真是不够走运,娶得如此娇妻,却这么早就死了。”
……
李奇听得这些流言蜚语,心里也明白为何秦夫人不愿意出门了,不禁叹了口气,忽听得边上有人道:“不知李师傅为何叹气。”
李奇转头一看,正是那张春儿,乱扯道:“嗨,别提了,刚才出门前,上茅房的时候,不小心掉了几百文钱进去。”
张春儿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知道他说的是进门费的事情,笑道:“李师傅如今日进斗金,区区数百文,何足挂齿。”
“也对。就当是回馈大自然吧。”李奇点点头,笑道:“不知张娘子今日准备什么佳肴,我可是很期待呀。”
张春儿摇摇头道:“李师傅没有参与,我也不想凑这热闹。”
李奇笑道:“张娘子还真是看得起李某呀。”
张春儿呵呵道:“试问哪一个厨子敢看不起大名鼎鼎的金刀厨王。不过,张春儿倒想蚍蜉撼大树一次,与李师傅再比试一次。”
你想我和比?我还就偏偏不跟你比。李奇笑道:“张娘子说笑了,其实我们不一直都在比试么,我觉得客人的评价才是最真实。”
张春儿摇摇头道:“客人的评价只是一方面而已,当菜肴做到了一种境界,他们便品尝不出了,只能根据个人的口味去判断,有失公允,就好比李师傅那道开水崧叶,又有几个人能够品出其中滋味,我以为还是得像蔡太师那种大食家方能给出最公正的评价。”
李奇敷衍道:“张娘子说的也有道理,不过,最近一段日子恐怕不可能,再过几年吧。”
张春儿听到这话,一抹怒色从眼中闪过,她以为李奇是暗自她的厨艺不精,让她再练几年再来。殊不知李奇压根就不想和她比。皮笑肉不笑道:“那好,我还有点事,就不奉陪了。”
“行。”
李奇与秦夫人跟着王员外来到了二楼,正准备上三楼时,旁边忽然走来一个男子,那男子朝着秦夫人询问道:“请问这位可是工部王侍郎的千金。”
秦夫人转头一看,忽然惊呼道:“郑二哥!”
语音中还夹带着一丝惊喜。
李奇还头一次见到秦夫人如此激动,就连当初秦夫人第一次见到他这个帅哥时,也表现的极其平淡,不免多瞧了那男子一眼,但见那男子三十来岁,身高大概也有一七五,身着一件青袍,丰神俊朗,温文尔雅,倒也称得上风度翩翩。
那男子哈哈一笑,道:“三娘,果然是你,多年不见,别来无恙了。”
秦夫人先是行了一礼,又问道:“二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那男子道:“刚回来没几天,正打算去找你,谁料今日在这里遇见你了。”
秦夫人笑道:“想不到时过境迁,二哥仍然钟爱美食,不知二哥今日又准备了甚么美食?”
那男子哈哈道:“想不到时过境迁,三娘你还是神机妙算,什么事都瞒不过你呀。我今日准备的正是当年我祖父做的那道云英面。”
云英面?李奇面色一惊,暗道,难道这人的祖父就是云英面的创始人?
秦夫人欣喜的哦了一声,道:“那这次美食盛宴的头名非二哥莫属了。”
靠!夫人你丫不会是色欲熏心了吧,我们可也是参赛代表呀,老子的方便面未必就会输给他的云英面?李奇听到这话老大不满了。
那男子摇摇头道:“我今日只是冲着美食来的,不争其它。”
你倒是来争啊!李奇不屑的撇了下嘴。
秦夫人一笑,忽然想起这里还站着许多人,脸上一红,伸手道:“二哥远道而来,小妹未能尽地主之谊,今日就借王员外的宝地替二哥接风洗尘。”
“那二哥可就却之不恭了。”
王员外呵呵道:“二位贵客楼上请。”
“多谢。”
几人朝着三楼行去。
马桥见李奇站在原地不动,走了过来,小声道:“副帅,咱们去不?”
李奇白了他一眼,道:“咱们去干什么?打扰人家老相好叙旧呀,你跟我这么久了,怎地还是这么不懂味了。”说着他便转身朝着楼下走去。
老相好?马桥呆了下,笑了笑,跟着李奇下楼去了。
来到楼下,李奇见蔡敏德独自坐在一张桌子上,暗笑,这个老狐狸真是可怜呀,到哪里都是孤家寡人一个。走了过去,直接坐在蔡敏德对面,笑道:“员外,这里这么多人,你咋连个说话的朋友都没有,老是孤孤单单的,忒也凄凉了。”
蔡敏德听得是好气又好笑,道:“公子不也是如此吗。”
李奇道:“我怎么跟你一样,我方才可是跟夫人一起来的,你瞧不见么,只是夫人她方才碰到了一位很久不见的好友,我不想去打扰他们而已。”
蔡敏德笑道:“我瞧见了,郑家二郎吗。”
李奇八卦道:“咦?员外似乎识得那人。”
“秦夫人没有跟你说么?”
“我没问。”李奇道,没问跟没说,可是完全两个意思啊。
蔡敏德笑着摇摇头,又道:“那人名叫郑逸,在家排行老二,他祖父郑文宝,以前乃南唐人,将门之后,后来南唐灭亡后,他又在我朝担任兵部员外郎,据说此人文韬武略,诗词歌赋,无一不精,而且好美食,厨艺也是相当不错,曾以一道云英面博得太宗皇帝的大加赞赏。这个郑二郎以前可也是咱京城大名鼎鼎的大才子呀,我当时虽在太师府,也听过他不少的事迹,诗词书画,天文地理,样样精通,也好美食,厨艺甚至还要胜他祖父一筹,比那宋玉臣强了何止百倍。不过后来听说朝廷想召他入朝为官,他不愿意,就回老家去了。”
这么有性格?李奇问道:“那员外可知他和我家夫人是怎么认识的么?”
“这我怎么知道,我当初只是一个厨子而已。”蔡敏德摇摇头,又道:“不过我听说秦夫人当初也是大才女,才华方面唯有李娘子能胜其一筹。才女,才子,又都是官宦子女,认识也不奇怪。”
“这倒也是。”李奇点点头道。
这时,一个仆人走了过来,分别递给二人一块竹片,道:“二位贵客,待会宴会就开始了,二位若是觉得那道菜为今日最佳的话,就将此竹片挂在那道菜的下面就行了。”
李奇呵呵道:“有点意思,好啦,我知道了。”
过了一会儿,大厅内忽然飘来一阵香气,众人闻之一怔。
只见一个个酒保端着一道道香气四溢的佳肴走了出来,他们将菜全部摆放在那张拼凑而成的长桌上。
王员外站在长桌正前方,说了一大段开场白,感激这个,感激那个,也就最后那句‘宴会开始’算是比较中听。
众人纷纷向那长桌围了上去。
李奇和蔡敏德也走上前去,只见一道道精美菜式,围绕着长桌摆放成一个圈,让人垂涎欲滴。
众人见到这么多菜式,大呼这一趟不虚此行,又听说这还只是第一轮菜式,稍候还有第二轮,更是欣喜若狂,那两百文花的值了。
“公子想先尝那一道?”
李奇摇摇头道:“我来东京不是很久,对这些菜式也不是很了解,还请员外替我引荐下。”
“那好。”蔡敏德扫视了两眼,忽然朝着左上方的一道菜指去,道:“欣乐楼这道‘乳炊羊’,作为开胃菜,那真是再好也没有了。”
“那就去尝尝吧。”
二人来到那道菜前,李奇夹起一块羊肉放入嘴中,细细咀嚼了一番,点头赞道:“员外果然没有介绍错,这道乳羊,鲜美可口,清香浓烈,肉质娇嫩爽滑,食之,回味无穷,胃口大增呀。”
蔡敏德呵呵道:“而且还百吃不厌,蔡某可是喜爱的紧啊。”
李奇笑而不语。暗道,这乳羊如此珍贵,将这道菜拿到这里来,不是浪费一个名额么,就算客人觉得这道菜好吃,又有几个人能吃的。沿着桌边走去,忽然瞧到一盘子饭团,饭团比普通的要小许多,红红的,像似樱桃,又见菜牌上写着‘会仙楼樱桃毕罗’,李奇曾翻阅古代食谱的时候,知道这‘毕罗’也就是手抓饭,合起来就是樱桃蒸饭。直接用手抓起一个饭团扔进嘴里,但觉饭粒清甜松软,却又不失嚼劲,很有特色的一道点心,叹道:“可惜这道点心未能传承下去。”
蔡敏德错愕道:“公子你说什么?”
李奇微微一怔,笑道:“我说这点心很美味,员外不妨尝尝看。”
蔡敏德笑道:“蔡某早就尝过了,公子可知这道点心是如何做的?”
李奇道:“我方才尝的时候,发现饭粒上还沾有一些樱桃皮,所以我想他应该是将整个樱桃与米饭一同如蒸笼蒸,待温度上来了,樱桃就会自己爆开,汁水也就渗进了米饭里面,而且,倘若是先将樱桃挤出汁水来,然后再倒入米饭内,首先米饭不能完全吸收这汁水,还有就是汁水终归不如放整个樱桃进去新鲜,不可能做出如此清甜爽口的米饭来。”
蔡敏德赞道:“公子真是观察的仔细呀,其实这法子我也明白,但是我试过很多次,就是不能做出这种味道来。”
李奇摇摇头道:“这我也不尝不出来,什么时候放樱桃进去,放多少,怎么摆放,这都是直接影响味道的关键因素。”
二人又相继尝了像什么洗手蟹、旋炙猪皮肉、用灶灰闷熟的笋等等几道菜式,但是由于这第一轮大多数都是以小脚店或者是平民百姓为主,故此还没有一道令李奇十分的满意的菜式,竹片一直也握在手中。
忽然,一个公子哥走了过来,朝着李奇拱手道:“李师傅,那里有一道菜,你若不去瞧瞧,我们可都不敢吃。”
李奇识得这个公子,也算是醉仙居的熟客,好奇道:“什么菜。”
“河鲀。”
李奇惊呼道:“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