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子不会真的如此受不得人激吧?
整个大殿内是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望着李奇,里面充满了疑惑、诧异、担心。
那黄信仁更是看不懂了,他万万没有想到李奇还真的会答应下来,一时间倒也被李奇的傻气给震住了。
“胡闹。”
高俅忽然站出来,怒视着李奇道:“李奇,这可是大殿之上,皇上在此,你可不要胡言乱语。”他还真以为李奇是一时激动说的气话,不然谁会拿着私人的钱去做公事呀,而且这对于个人而言还真不是一笔小数目。
李奇自然知道俅哥是想骂醒他,虚心一笑,算表示对俅哥的感谢,然后才道:“多谢太尉提醒,但是下官还就不想因为这点小钱让人瞧不起。”
黄信仁微微一怔,醒悟了过来,忙朝着宋徽宗拱手道:“皇上,你可是听见了,这是李大夫亲口说的,他要自己出这钱。”
“且慢。”
李奇忽然叫道。
黄信仁忙道:“李大夫莫不是想反悔。”
宋徽宗也觉得李奇有些意气用事,沉声道:“李奇,君无戏言,你若在此大放厥词,可别怪朕到时不讲情面。”掌管三司的可都是他的心腹,他自然不能偏袒李奇。
李奇行了一礼,道:“皇上,黄大人,李奇绝非大放厥词,也不是想收回方才说的话,只是微臣还未说完。”
这小子平时一个铜板都斤斤计较,今日怎地如此大方。宋徽宗是越听越糊涂了,其实不要说他了,就连王黼等人也搞不明白李奇这是闹的哪一出。道:“那你就说吧。”
“遵命。”
李奇又行了一礼,道:“既然皇上任命微臣为军器监监事,那就是对微臣的信任,别说这点钱了,微臣就是拼了这条命那也得做出点成绩来让皇上瞧瞧,以免辜负圣恩。”
这话说的倒是挺中听的。宋徽宗点点头道:“卿之忠心,朕当然明白,但是你也无须这样做。”
“多谢皇上关心。”
李奇又是一拱手,再道:“有句话说的好,求人不如求己。我就是想请三司拨点维修费来,尚且如此困难,要照此事看来,以后微臣也甭做别的,干脆住到三司去得了。当然,黄大人的苦衷,我也明白,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吗。这钱我私人出,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甚至我都敢保证再不问三司要一文钱,包括军器监内所有官吏的俸禄,都不劳烦三司了。”
这话在黄信仁的耳中简直就是天方夜谭,哈哈道:“那真是再好也没有了,李大夫可是帮了我们三司大忙呀,多谢,多谢。”
高俅听到这里,倒也放心了,知道李奇肯定是早就预谋好的,但是李奇这么做究竟是为什么,他还是不清楚。
王黼等人也都已经熟悉李奇这一贯的风格,隐隐觉得有些不妙,但是他也不知道李奇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于是都选择了静观其变。
宋徽宗狐疑道:“李奇,此话可当真?”
“微臣在皇上面前岂敢有半句虚言。”
李奇颔首一礼,接着道:“方才黄大人说财政紧张,这微臣也知道,为了不添加国库的压力,微臣想何不让军器监独立出来,由皇上直接统管,自给自足。”
此言一出,众人无不震惊不已。
王黼恍然大悟,暗骂,这小子真是敢想呀,竟然跟老子玩釜底抽薪,可恶,太可恶了。
李奇的意思很明显,就是要断绝工部、少宰、三司等等大员们与军器监的关系。虽说监事军器监第一把手,但是事事要受到三司的牵制,而且一旦遇到战事,需要大量军备的时候,少宰、左右侍郎等都可以临时奉命掌控军器监,就说上次伐辽,当时军器监就全都是由王黼和童贯做主,不用想也知道他们肯定捞了不少好处走。
那黄信仁更是傻了,心里后悔不已,要知道军器监可是一块大蛋糕呀,每次朝廷要制造兵器,他总能从中捞到不少好处,要是让军器监独立出去,那他还有个屁的捞呀。
宋徽宗吸了口气,沉吟片刻,道:“说详细一点。”
李奇眼中闪过一抹狡黠之色,道:“回禀皇上,微臣的意思其实很简单,就是将军器监作为一个独立的衙门,所有的财务都是靠自己,不管是新建房子,还是工匠们的薪奉,全都是自给自足,绝不拖累国库,由皇上直接管理,不论什么时候,旁人不得插手,微臣有绝对的把握能够让军器监自给自足,而且还能为我大宋赚得更多钱财。”
王黼听得是心急如焚,赶紧向黄信仁使了个眼色,示意这漏子是你捅出来的,你快点去补救。心里还骂道,你这个蠢猪,不就是建个屋子么,你拨点钱给他不就行了,现在好了,捡了芝麻却丢了西瓜。
黄信仁如今也是满脸大汗,忙道:“皇上,微臣以为李大夫之言纯属胡闹之举。”
宋徽宗哦了一声,道:“哦?此话怎说?”
黄信仁朝着宋徽宗行了一礼,又朝着李奇道:“敢问李大夫,你方才可是说让军器监独立出去,自给自足,做到不求人。”
李奇点点头道:“正是。”
黄信仁一笑,道:“那好啊,既然你说要将军器监独立出去,那么今后不管是铁还是皮革等等材料,你们都自己花钱来买,我倒是挺愿意与你做这买卖。”
李奇哈哈笑道:“当然没问题啊!”
黄信仁一怔,道:“此话当真?”
“当然是真的。”
李奇一个劲的点头,突然话锋一转道:“以前军器监只是负责武器的制造,监督品质的好坏。而其余方面的事宜都是由你盐铁使掌控,换而言之,就是皇上若是要武器了,是先让你拨原料给军器监,军器监再按照你们给的原料制作出相应数目的武器来。要是军器监独立出来了,你们当然可以不用免费向军器监供原料,但是,你们也不能问军器监要免费武器,也得花钱来买,公平合理。”
黄信仁当场就懵了,三司掌管天下财政,什么部门不要和三司打交道呀,我卖原料给你,你加工以后再卖武器给我,我铁定亏了呀,这还不如免费给你们了。
王黼又再暗骂黄信仁是只蠢猪,明知李奇是商人出身,而且还是那种做生意都做成精的,你和他谈买卖,这不是厕所里点灯,找“屎”么。
宋徽宗也听出来了,心里笑骂道,你小子做买卖都做到朕头上来了,真是岂有此理。因为从另一个方面来说,三司就是大宋皇帝敛财的一个部门,这就是所谓的高度集权,若照李奇这般所言,那不就是等于赚皇上的钱。宋徽宗岂能如他所愿,呵呵笑道:“二位爱卿都是为朕的大宋办事,何须分的恁地清楚,以免伤了和气。”
日。你丫还真够精明的。李奇笑道:“皇上说的是,所以微臣也不赞同这么做。为我大宋军队制造武器,这是军器监的本职,要是连这一点都做不到,那么军器监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但是这并不是军器监一个衙门的事情,乃是整个大宋的事情,其余衙门自然都得配合,不过,这并妨碍军器监成为一个独立得部门。假如皇上批准军器监成为一个独立的衙门,到时所需兵器,还是可以由三司提供原料和工费,军器监根据三司提供的原料制造出相应数目的武器来。这是理所当然的,军器监也自当以此为首要任务。但军器监同样也能够将一些淘汰了的武器和一些低级武器卖给其它国家,以求自给自足。当然,这部分制作武器的原料,军器监就可以出钱向三司购买了,因为这是军器监独立的买卖,与三司无干,所以三司也没有责任向军器监提供原料。”
言下之意,就是要将军器监和三司放在同等的位置上,等价交换。
这还真是一个好主意。宋徽宗听得眼中一亮。虽说国库就是他的,但是下面还有那些言官盯着,你要是多用钱了,那些言官还是会上奏劝告,偶尔一次两次倒也算了,但问题次次都是如此,长久以来,是个人都会觉得烦,可是若照李奇所言,将军器监独立出去,由他自己直接管理,那么到时卖武器赚的钱就成为了他的私有财产,而且据李奇所言,这钱还不少,到那时那些言官就是想找茬也无理可循。
王黼一眼就瞧出宋徽宗在想什么,急的是满脸大汗,李奇说什么由皇上直接管理,那明显都是幌子,宋徽宗岂会整日蹲在军器监,说白了,最后还是李奇全权做主,而且到了那时,他们真的谁也别想染指军器监了,这么一块大蛋糕,他如何愿意拱手让人,但是李奇这一招釜底抽薪来的实在是太突然了,他一时间也想不到对策,只能使出那缓兵之计,道:“皇上,此事事关重大,微臣以为还是得从长计议。”
事已至此,不成功便成仁,李奇如何会给他这个机会,忙道:“皇上,此事虽事关重大,但却更是刻不容缓,而且此事我也找不到什么从长计议的理由,首先,这钱是微臣先垫着,其次,军器监也无须停滞下来,依然还是照常运转,最后,若是微臣的计划成功了,那还能为大宋开辟一条财路,至少不会赔本,对我大宋而言可谓是百利而无一害。”
这小子好生厉害。
李邦彦等人见到李奇公然挑衅王黼,全面否决王黼的建议,甚至还夹枪带棒的,不禁都面面相觑。要知道如今王黼权倾朝野,就连李邦彦都还得悠着点,除了宋徽宗以外,真正敢忤逆王黼的人还真没有。
王黼早已气的七窍冒烟了,只是苦于无计可施,心里对李奇的怨恨又在进一步加深。
宋徽宗可没管这么多,微一沉吟,觉得也对,不管怎么样,反正他又不用出一分钱,而且还替国库减少了一笔开支,何乐而不为了,笑道:“卿之言,甚是有理,无论如何,对朕的大宋至少无一害,朕也十分赞同。”说着他又扫视群臣一眼,道:“诸位爱卿以为此举可会我大宋带来害处?”
他不说“诸位爱卿以为如何”,而是问他们此举可会为大宋带来伤害,明显告诉他们,你要么就找出李奇这改革的弊端来,要么就别说话。
那些人一听,都明白皇上是站在李奇那边去了,纵使心里不愿,但是也不敢做声。因为不管怎么样,李奇并未有拿他们来开刀,要是再这么继续争执下去,那他们的目的可就暴露无遗了,万一到了那时候,李奇突然又追究他们屡屡阻止军器监独立的原因,那就大祸临头了,故此无一人敢应答。
众人的表情,宋徽宗都瞧在眼里,心如明镜,心里也更加坚定了李奇的改革,毕竟这钱让他们捞走,还不如自己赚,道:“既然诸位爱卿都赞同,那好,就照李奇说的去办,将军器监改为一个独立的衙门,除朕和监事以外,任何人都不能插足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