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毅亲王是明显要把脏水泼到殿下身上啊!”太子的人痛心疾首地道,他们都是太子身边忠心耿耿的手下,根本就不信他们睿智仁善的太子殿下会做出这种事!
在东宫的属臣们看来,这股突然在长安城里兴起来的谣言,明明就是为了给太子抹黑。
而抹黑太子之后,最大的得益者是谁?明眼人一眼就看得出来,正是太子的嫡亲弟弟——毅亲王。
毅亲王和太子一母同胞,都是先皇后嫡子,对皇位同样有继承权,只不过他不年长,才逊了太子一筹。
但是毅亲王战功赫赫,手下文臣武将,能人辈出,又比太子殿下多了些实力。
暂时来说,两方势均力敌。
太子占了嫡长和孝顺仁义的大义,很得他们父皇永昌帝的欢心,而毅亲王则是才能出众,名震天下,在黎民百姓中威望很高,算是跟太子各有所长。
不过如果毅亲王能把太子“孝顺仁义”的优点抹黑了,太子就真没什么戏可唱了。
所以东宫的臣属都深信此事是毅亲王的阴谋诡计,虽然他们暂时没有抓到什么把柄,但是相信只要盯着毅亲王府,毅亲王府的那些人迟早会露出马脚的。
太子微笑着听完臣属的建言,笑着道:“各位爱卿对孤忠心耿耿,相信孤的人品能力,是孤的荣幸。不过,二弟那边,也是操之过急了点儿。这样明显的漏洞都露了出来,真不像是二弟的手笔。”
东宫太子中允田圭拱手道:“太子殿下仁厚过人,常人所不及。不过这一次,毅亲王实在太过了些了,这个谣言一旦被陛下轻信,太子殿下可是……”他看了太子一眼,把“凶多吉少”四个字咽了下去。
东宫的臣属心里都回荡着这“四个字”。
跟庶母私通有孕,就算在寻常百姓家,也是要坐牢砍头的大罪,更何况是皇家?!
如果太子不能有力反击,他这个太子的位置也就坐到头了。
“太子殿下,既然毅亲王完全不顾兄弟之情,这样恶毒的谣言都能造得出来,殿下也不要再心慈手软了!”另一名东宫臣属痛心疾首地道:“如果再姑息养奸,就会追悔莫及啊!”只差说兄弟俩已经到了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地步了……
太子却还是摇摇头,仁厚地道:“二弟不仁,孤不能不义。到底是一母同胞的嫡亲兄弟,再说,二弟确实有几分军事才能,以后还能为大齐效力。就为了和孤的一点意气之争,就要兄弟俩杀的你死我活,孤实在是不忍心。”
“太子殿下!这不是意气之争!”田圭急了:“毅亲王已经跟太子殿下撕破脸,不把殿下当嫡亲兄弟了,难道殿下还要把毅亲王当兄弟?!”
“田爱卿,稍安勿燥,稍安勿燥,孤记得你素有风疾,一着急就头痛难忍,这病可好些了没有?”太子却话锋一转,安慰起自己的臣属。
东宫的臣属见太子殿下如此仁厚,宁可人负我,不可我负人,心里都是百感交集。
跟着这样的主子,至少不用每天提心吊胆,也不用琢磨主子阴晴不定的性子。
可是这样的主子,能成大事吗?
他不是一般的主子啊,他是越来越强大的大齐皇朝的储君啊!
为君者,恩威并施是肯定的。但是太子殿下,恩太重,威不足,又有个威震天下的弟弟,这样的太子位置,实在是不好做啊……
东宫臣属叹息着退下,留太子一个人在书房沉吟。
等这些人都走光了,一直垂着头的太子才抬头,看着黑黢黢的院子出神,那院子里并没有旁人,一只黑猫从墙上跳下来,喵喵叫了两声,融入黑暗中,再也看不见踪影。
太子的嘴角露出一丝诡谲的微笑。
这一世,他一定不会再如上一世一样的姑息养奸,被一个“仁”字捆住了手脚。
上一世的时候,他也曾交好宫里的妃嫔,但是并没有弄出孩子……
这一世,这个孩子,是特意来还债的吧?
没有这个孩子,他还真不知道该怎样把二弟打下去。
这一次,他会让二弟毅亲王齐义之知道,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太子殿下,宫里的贵妃娘娘给太子妃赐下水晶雨露团。”一个内侍在门口回报。
这是穆贵妃跟他通消息的暗语。
太子皱了皱眉头,看看外面的天色,摇头道:“让太子妃去贵妃娘娘宫里谢恩,就说,孤和太子妃都谢贵妃娘娘抬爱。后儿是腊月二十二的宫宴,让贵妃娘娘好好歇息,有空出去走走,不用理会外面的闲言闲语。”
太子的这番话,有层意思,只有穆贵妃才听得懂。
内侍应了,出去让太子妃崔莲莲去贵妃娘娘宫里谢恩。
太子转身去了良娣崔真真那里。
崔真真也听说了皇宫里传得沸沸扬扬的谣言,很是好奇。
上一世她还是陈月娇的时候,从来就没有听过这个谣言。太子殿下的名声,一直都不错。
“殿下,这件事如果传到父皇耳朵里,可是麻烦事。”崔真真一边亲手给太子奉茶,一边笑着提醒道。
太子看了她一眼,顾左右而言他:“你后天想不想去参加宫宴?”
崔真真眼前一亮:“真的?!殿下愿意让我去?!”
自从她被废了太子妃的位置,就一直被太子关在寝宫里面,直到穆贵妃有了身孕,太子才给废太子妃请封了良娣,让她单独住到太子寝宫的偏殿里面。
虽然不再是太子妃,可是荣宠一点都不比做太子妃的时候要少。
“你愿意去就去。后儿会很热闹,你要记得不要乱跑。”太子意味深长地道,站起身:“夜了,歇着吧。”说着,离开了崔真真的偏殿寝宫。
崔真真扶着门看着太子远去的背影,心下暗自盘算。杜恒霜已经封了秦国夫人,这件事一直堵在她胸口,恨不得当面出出这口气才好。
听太子的口气,后天一定会发生些什么事,她要不要也凑凑热闹呢?
第二天一整天,崔真真都在琢磨这件事。
到了第三天,正是腊月二十二,永昌帝在两仪殿大宴群臣及其眷属,一家一个条案,跪坐在两仪殿内。
大家入宫之后,先去两仪殿向永昌帝和贵妃娘娘、德妃娘娘道贺,然后三三两两坐下,用了些小食,就由永昌帝亲自带领大家,去御花园游玩赏花。
御花园能干的花匠将御花园的牡丹园里埋了地火,地温比别的地方高,因此那个花圃四季都有鲜花,经常能够在冬日白雪皑皑的时候,看见盛放的牡丹披霜带雪的奇异景象。
永昌七年的冬季,又是出奇地暖和,那些花匠都不用再给地温加热,就能催开很多应该在春日里盛放的花朵。
一群群服朱佩紫的大臣勋贵和贵妇眷属,跟在永昌帝后头,通过两仪殿通往内宫的大门,往御花园去了。
许言朝今日跟着许绍和方妩娘一起来到宫里参加宫宴。
这是他自从上一次在宫里的太液池落水之后,再一次进宫。
方妩娘对他十分紧张,一直拉着他的手,跟他寸步不离。
许绍跟在陛下身后,早就先进去了。
许言朝皱着一张小脸,虽然不情愿,但还是被方妩娘拉着进了内宫。
“言朝,你怎么这个样子?”杜恒霜跟他走在一起,笑着问他。
因诸素素还在坐月子,杜恒雪就留了安国公府照看诸素素,让杜恒霜来参加宫宴。
杜恒霜是不得不来,因为她刚刚正式受封秦国夫人,这宫宴她根本躲不开。
三个人一起往两仪殿通往内宫的大门走去。
萧士及穿着玄色盔甲,笔直地站立在门边站岗。
杜恒霜跟在方妩娘和许言朝身边,目不斜视地从门边走过,看都不看萧士及一眼。
萧士及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似乎也没有看着杜恒霜,可是当杜恒霜只顾偏头跟方妩娘和许言朝说话,没有看见前面路上有一块绊脚的石头的时候,萧士及却如同背后生眼一样,转身飞快地冲过来,一手拽住杜恒霜的胳膊,一脚将那石块踢飞。
杜恒霜被拽得打个趔趄,差点一头撞到萧士及怀里。
“你够了!”杜恒霜实在忍无可忍,一抖袖子,将萧士及的手臂推开。她压低声音,飞快地道:“萧士及,你别装模作样了。不管你怎么做,都是没用的。我求求你,不要再在我身边出现了。我自己能够照顾自己,你别逼我嫁人!”
萧士及眼里闪过一丝黯然,他默默地后退一步,没有说话,对旁边装作什么都没看见的方妩娘和许言朝点点头,大步转身离去,又回到自己在门边站岗的地方。
杜恒霜有些嫌恶地掸了掸刚才被萧士及拉过的衣袖,暗暗啐了一口。
许言朝本来一直绷着脸,看见杜恒霜这个样子,他反而咧嘴笑了,上前紧走几步,拉着杜恒霜的袖子道:“姐姐,别生这么大气。你不是说一点脾气都没有了吗?怎么又生气了呢?”
杜恒霜没好气地道:“泥人也有土性!他要是不来缠我,我自然没有脾气。可是他这样纠缠不休,你让我怎么办?!”她不回击,这些人还以为她是故意拿乔呢……
旁边走过的人果然都笑着回头,对杜恒霜道:“秦国夫人,萧参将一片苦心,秦国夫人就不要为难萧参将了。”
杜恒霜怄得想吐血。
许言朝看看在后头守门的萧士及,再看看一脸郁卒的杜恒霜,眼珠子转了转,笑得贼忒兮兮。
“笑什么笑?!”杜恒霜瞪了许言朝一眼,眼角的余光看见一个穿着火红袍子的人向他们走近,就故意气许言朝:“看,跟你穿一模一样衣裳的人来了,你们看上去好像兄弟呢!还不过去跟你的知己说说话!”
许言朝笑得贼贼的脸顿时垮了下来。
他不用回头看,就知道那个跟他穿同样颜色,甚至是同样衣裳的人是谁。
他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跟这个动不动就玩“孔雀开屏”的崔五郎杠上了!
来的人正是崔五郎。
他这一次有意穿了跟许言朝一模一样的衣袍,就连头上戴的碧玉冠几乎都是一模一样的。
刚才在两仪殿吃小食的时候,许言朝就看见自己跟崔五郎“撞衫”,当时他的脸就垮了下来。
没想到这家伙阴魂不散,一直跟到内宫来了。
“许三公子,请问你看见夏侯家的小郡主没有?”崔五郎走过来,彬彬有礼地拱手问道。
两个几乎是一般高的少年,穿着同样的衣袍,戴着同样的头冠,又是同样的粉妆玉琢,俊俏可喜,看上去,就如同一对双生童子一般,看得周围的人啧啧称赞。
杜恒霜虽然不喜欢崔家人,但是也不得不承认,崔五郎这幅打扮,确实不比许言朝差多少。
当然,样貌上还是比不上许言朝。
不过崔五郎今日的态度实在是可圈可点,比一直臭着一张脸的许言朝要可人意多了。
许言朝“哼”的一声别过头,毫不客气地道:“那是你的未婚妻,我怎会知道她在哪里?!”
崔五郎笑了笑,他就是想要许言朝亲口说出这句话。
“多谢了。我再去前面寻她,想是喜欢钓鱼,又去钓鱼了。”崔五郎说着,带着下人往太液池那边走去了。
杜恒霜啧啧摇头:“言朝,你这幅样子,可是被崔五郎比下去了。”
“怎么可能?崔五郎那副孔雀样子,看了就讨厌!”夏侯无双的声音突然从他们背后传来。
杜恒霜、方妩娘和许言朝一起回头,看见夏侯无双穿着郡主服饰,瘪着嘴站在他们身后。
“郡主?刚才崔五郎正寻你呢。”杜恒霜笑着往崔五郎去的方向指了指。
夏侯无双眼里只盯着许言朝,不屑地撇了撇嘴:“谁要理睬他?”她看着他的侧脸,眼巴巴地道:“言朝,我们去那边玩吧。我听说那边有跑马射箭的比赛,还可以打马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