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么有钱有身份有地位,大概不是想故意被人撞好诳钱的吧?——你要是想故意讹人,我这里可不会被你出证明的哦!”诸素素开始脑洞大开,设想各种可能的情形。
穆侯呆呆地看着她:“诸郎中说什么?为什么被撞了好诳钱?”
诸素素:“……”无知的古人,连“碰瓷”都不懂……
“不是……”一旁穆夜来的丫鬟怯生生地道。
“哦,那就是苦肉计?我说姑娘啊,你这番苦肉计,倒是要做给谁看啊?——唉,不是我说你,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怎能这样作践自己呢?只为了一个男人?你不累我这看客都累了……”诸素素嘟嘟囔囔说着闲话,听得穆侯脸上发烫,忍不住用拳头捂在嘴前咳嗽一声,希望诸素素不要说了。
穆夜来刚刚痛醒过来,听见诸素素说的话,只觉得又要气晕过去!
若不是她实在没有力气,简直要破口大骂了!
谁会吃饱撑得自己跑车底下被压?!就为了几个银子?又或者为了苦肉计……
好吧,就算苦肉计,也要男人在场的时候好不好!
穆夜来哼哼唧唧地道:“我的腿,我的腿,能不能治好啊?我还要赶着去江南……”
诸素素心里一动,又捏了捏穆夜来的小腿骨。
“啊——!”穆夜来如同杀猪一般又叫了起来。
放开手,诸素素才慢条斯理地问道:“你去江南做什么?那里在打仗,朝廷的讨逆大军都快要开拔了。”
穆夜来转头看见穆侯,立刻眼泪汪汪地撒娇:“……爹,女儿腿好痛!”
“乖女儿你放心,爹一定找最好的郎中帮你治好!”穆侯说着,转头求着诸素素:“诸郎中,请问我女儿的腿也没有救?”又道:“您是安国公的夫人,安国公是我们昭穆九姓之一。我们昭穆九姓同气连枝,在这大齐共进退,还望诸郎中费心救我女儿!”说着,竟然一撂袍子,给诸素素半跪下来。
诸素素是国公夫人,按品级比穆侯这个爵位高半级。
但是安子常从年岁上说,本来就比穆侯年轻,从辈分上说,他也是晚辈,诸素素作为他的夫人,当不得这样的大礼。
诸素素连忙往旁边让了让,低头看见穆侯花白的头发,还有满脸求肯的表情,心里一软。
可怜天下父母心。
而且穆夜来这时候是病人,她是医生。
不想治穆夜来,是她的阴暗小心思。
但是作为医生的职业道德,让她不能如同杜恒雪一样闹情绪,故意袖手旁观。——杜恒雪那小妮子,还要敲打敲打。既然跟她学医,这一点职业道德肯定要培养出来的。不然就哼哼……杜恒雪应该很好吓唬吧……
诸素素收回跑得没边的思绪,叹口气道:“穆侯您言重了。我尽量吧。”说着,叫了人过来打理穆夜来的伤势,又将穆侯和他带来的下人都请出去。
穆侯知道是要剪开裙子给穆夜来的腿包扎,就连忙出去了。
诸素素在屋里指挥着一个婆子给穆夜来清理伤口。然后她亲手把穆夜来腿骨对好了,贴上自己特制的膏药,让那婆子包扎,然后再用两块柳条板给固定住。
“伤筋动骨一百天。一百天以内,你要在床上躺着,不能下床行走。”诸素素冷冷地道:“还有,你的腿到底怎么伤的?说清楚了,我也好对症下药。”
穆夜来哼哼唧唧地道:“问我的丫鬟吧。她们都看着呢。”
诸素素就转头看向穆夜来的丫鬟。
穆夜来的丫鬟哭着道:“我们好好地,坐着车在大街上走,突然拉车的马被两粒石子儿打瞎了眼睛,就拉着车乱跑起来。我们被颠出车外。三小姐不小心,被那车从腿上压过去了……”
噗嗤!
诸素素忍不住笑了一声,忙转过头,不让穆夜来看见她的笑颜。
敢情她是被自己的车压断腿的啊!
这是谁这么天才?——居然用这种让人有苦说不出的损招儿……
穆夜来的丫鬟满脸涨得通红,瞪着诸素素的背影,正要说话,却见诸素素已经若无其事转过头来,一脸笑容道:“她的腿伤比较严重,要在我这里先住几天。——你们谁去外面的账房先缴费?”
既然来了个冤大头,她诸素素不坑她就不是诸素素了!
诸素素自觉笑得很职业,但是看在穆家人眼里,都觉得这位郎中笑得很是狰狞……
穆夜来的丫鬟不敢自专,看向穆夜来。
穆夜来满头大汗,但是脸色已经比先好多了。她摇摇头,气息微弱地道:“不用了,我要回家。”
“回家?好,那你的腿以后还能不能站起来,我就不保证了。你只要出了我这医馆的大门,就跟我无关了。——另外,凡是拒绝在我这里住下的病人,以后都会列入本医馆‘再不医治’的名单。所以,你想清楚了?”诸素素马上叽叽呱呱地把条件摆出来。
她才不想治穆夜来呢!
治好了穆夜来,肯定杜恒霜要给她白眼儿……
想到杜恒霜,诸素素心里一动,再看向穆夜来,脸上已经有些坏坏的笑容。
“好吧,把今天你做的所有事情都说一遍,我要详细了解,才能开出最合适的方子。”诸素素又循循善诱。
穆夜来懒得跟诸素素周旋,就闭上眼睛,思考着要不要回家。
穆夜来的丫鬟见主子没有拒绝的意思,就开始老老实实交代今天的行程。
“你们是先去了东宫?然后去柱国侯府?然后要回穆侯府?结果在朱雀大街上突然惊马?”诸素素逐渐将这些事情串联起来。
本来她还想是不是跟杜恒霜有关,想着要不要帮她“洗脱嫌隙”……
但是一听在朱雀大街惊马,立刻没事了。
朱雀大街离柱国侯府那么远,离穆侯府倒是近一些,而且朱雀大街上人来人往,你还真难说到底是有人故意把马的眼睛打瞎,还是有人不小心扔了两颗小石子儿,那马运气不好,正好被打瞎了。——其实都说得过去。
当然最重要的是,在熙熙攘攘的朱雀大街上,完全没有可能抓到凶手啊啊啊!!!
诸素素在心里暗爽,面上保持着“职业微笑”,点点头道:“原来是这样,那看来是穆三小姐流年不利啊,出门没看黄历吧?也许今天不宜出门。”又问:“如果你们不想在我这里住下,也行,还是要到我的账房先结账。不交银子,不能出我的医馆大门。”
穆夜来带来的丫鬟从来没有来过诸素素的医馆,对她的风格也不熟悉,听了只觉得十分荒谬,轻哼一声道:“诸郎中,就算您是安国公夫人,可是我们三小姐,却是穆贵妃的亲妹子,也是太子妃的女官。您看,这样的身份,是您拦得住的吗?”
“你什么意思?想看病不给钱?!”诸素素大怒,习惯性地,她往前走了一步,冲到那丫鬟跟前,那手指在她胸前指指点点:“你试试不给钱!老娘不信你能活着走出这个大门!”
“素素!——你已经是我的夫人了!如何还要出此恶言?!你是不是要丢光我的脸!”从门口传来安子常的声音。
诸素素回头,看见安子常一脸不悦地负手站在那里,似乎对她刚才说的话很是不满。
“可是她看病不想给钱!老娘——我不是做白工了!”诸素素一下子紧张起来。这么多年做小郎中,跟各方人士周旋,都靠她自己一个人努力打拼。那时候,她挣一点点小钱,都要费尽力气。这股对钱财的重视,对贫穷的恐惧,已经深入到她的骨髓了。
安子常有些头疼。
诸素素什么都好,就是一说到钱,立刻六亲不认,谁要看病不给钱,就跟剜了她的心一样。
安子常很确信,如果自己和银子一起掉进河里,素素一定一个猛子扎下去,先捞银子!
“就算她不给银子,你也不要口出恶言。老娘老娘的,听了我耳朵难受。你再不把嘴巴放干净点儿,我就……我就不给你发私房钱!”安子常出手狠准快,一下子掐住诸素素的七寸。
诸素素闭了闭眼,默念:高富帅不懂屌丝的苦……哼,看在私房钱份上,不跟他一般见识!
安子常踱了过来,给诸素素整了整发钗,声音里带着笑,道:“你急吼吼地突然跑出来,我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那,以后有人看病不给钱,你让他们找本国公说理。说不过本国公的,一律拉到后院做花肥!”
诸素素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艾玛啊!这是来给她撑腰了?!以后讨债的时候,是不是都可以趾高气扬地说一句,不给钱?!——好,关门,放安子常!
一想到这个前景,诸素素发现自己已经管不住自己的双眼了,它们一个劲儿地眨啊眨啊,还对着安子常冒星星……
艾玛,真丢人!
安子常忍俊不禁,回头看见躺在病床上的穆夜来,收了笑容,淡淡地道:“原来是穆三小姐断了腿。怎么?不愿意住在这里?不住更好啊,我家素素刚成亲不久,我不想她太操劳的。你若是想回家,现在交了银子就可以走了。”
穆夜来瞪着安子常,都忘了自己双腿的剧痛!
这……这……这……是她认识的安国公吗?!
居然和那个卑贱的郎中一样,开口闭口不离银子!也跟那个贱人杜恒霜一样,满脑子铜臭气!
但是这个时候,她的理智告诉她,她不能走。也许走了,她的双腿就真的再也站不起来了。这个后果太严重,她承担不起。
穆夜来向来很有决断,她马上拿了主意:“我住下来,就劳烦诸郎中了。”
“是安国公夫人。”安子常指了指诸素素:“她现在是安诸氏,不要再叫错了。”
诸素素咬了咬唇,居然出声反对:“公爷,在这医馆里,我是诸素素,这是诸氏医馆。”哼,这是我的婚前财产……
安子常明白了她的意思,回头瞅了她半天,点点头,道:“好吧,在这里,你是诸郎中,不是安诸氏。”说着,也往四周看了看,对于诸素素的本事还是心生几分佩服之意。
一个小女子,在搭上萧士及和毅亲王的关系之前,就能撑起这样一家医馆,着实不容易。
穆夜来强笑着点点头,对自己的丫鬟吩咐道:“出去跟我爹说,让他去安国公夫人医馆的账房交钱吧。”
诸素素这才满意地点点头,随口吩咐几句,又道:“陪床的人只能有一个人。多一个人,要多交一份钱。”
穆夜来对钱财不甚在意,再说今天又痛又累,实在撑不住,就睡了。
穆夜来的丫鬟出去跟穆侯说了。
穆侯便去账房。
然后就听见穆侯的怒吼声。
安子常偏着头看着诸素素:“你的账房到底有多黑?”
“哪有黑?都是明码标价好不好?——不信你去看。我这里够本事!哼,诸氏医馆朝南看,有病无钱莫进来!”诸素素面无表情地抱着胳膊站在回廊底下。
安子常不放心,还是过去瞧了瞧。
回来的时候,对诸素素道:“……我给打了个八折。”
诸素素放下胳膊,正要瞪眼。
安子常又道:“不过穆侯答应送我五百匹安西战马。——我给你把差价补足,行不行?”
诸素素还是有些不高兴,喃喃地道:“下次,你要先跟我说一声。”她才是老板好不好!
安子常被噎了一下,悻悻地道:“知道了。——你还记不记得我是你男人?”
诸素素不理他,自己往外走,道:“我要去看霜儿,你去不去?”
安子常不由自主地跟着去了。
两人来到柱国侯府,安子常立刻被萧士及请到外院去看他收拾的东西,同时向安子常请教一些事情。
诸素素就来到内院见杜恒霜。
“你知不知道,那穆夜来今儿好倒霉,居然在朱雀大街上被自己的车压断腿!”诸素素眉飞色舞地道。
杜恒霜笑了笑,给诸素素添上一杯热茶:“居然是断腿?我还以为是断手。——她的手伸得太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