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伯直愣愣地第一个闯了进来,一下子跪倒在龙香叶跟前的水磨青砖地上,哽咽着道:“回老夫人的话,大少奶奶在郊外田庄不幸遇难了!”
龙香叶手里的骨牌扑楞楞往下掉。
上房里只听见一片清脆的骨牌声。
所有的人都屏息凝气,瞪着跪在地上的钱伯。
她们没有听错吧?
大少奶奶不是前些天说病已经全好了,很快就要回来了?
还说要参加她妹妹的婚礼。
虽然并没有及时赶回来,大家也没在意。
重病初愈的人总是有些反复的,一时走不开也是正常的。
龙香叶还想着过两天派人去田庄问一问,看杜恒霜什么时候回来。
听见钱伯的话,龙香叶半天没有反应过来。
陈月娇和萧泰及对视一眼,很快又将眼神各自别开。
陈月娇低头在桌上慢慢地将骨牌重新码起来。
萧泰及走到龙香叶身边,心疼地道:“娘,您别憋着。大嫂……大嫂……这一走,这个家就只有靠娘了。”
龙香叶一下子回过神来,两行泪忍不住就流了下来。
她是看杜恒霜这个媳妇不怎么顺眼,但是还不至于想她死的地步。
而且现在杜恒霜死了,龙香叶反而只想到杜恒霜那些惹人爱的地方,包括她小时候抓周的样子,都在龙香叶眼前一一浮现。
“唉,大嫂怎么就这么去了?不是说病好了吗?怎么又复发了?”萧泰及见龙香叶怔怔的不说话,只知道哭,故意岔开话题问道。
好在萧家的人都知道杜恒霜重病一场,前些日子虽然听说病全好了,但是说不定那是回光返照呢?
现在终于撑不下去了,自然就死了。
许多人轻轻叹了口气,拿帕子抹起眼泪来。
大少奶奶真是可怜,才十八岁吧?就这样撒手去了,留下两个可怜的孩子……
龙香叶颤颤微微地站起来,冲着两个偎依在欧养娘腿边的孩子伸出手。
“平哥儿、安姐儿,到祖母身边来。”
平哥儿和安姐儿互相看了看,又抬头看了看欧养娘。
欧养娘微微点头。
两个孩子才手拉着手,来到龙香叶身边。
“我可怜的孙子啊,这么小就没娘了!”龙香叶弯腰将他们揽在怀里,号啕大哭。
杜恒霜去世的消息迅速传播了萧家上上下下。
萧嫣然正在屋里做着针线,听说此事,也禁不住流下泪来,急匆匆带着两个丫鬟来到萱荣堂,看见娘亲龙香叶正抱着大嫂的两个孩子大哭,屋里也是一片哭声,忙拭了泪,上前对龙香叶安慰,道:“娘,您别太伤心了。瞧,平哥儿和安姐儿吓得都说不出话来了。”
龙香叶抬头一看,平哥儿和安姐儿被自己紧紧搂住,两双红苹果一样的小脸满是惊恐的神色,忙松开手。
萧嫣然将平哥儿和安姐儿轻轻拉到一旁,送到欧养娘身边。
欧养娘感激地冲萧嫣然点点头。
萧嫣然拿绢子抹了抹眼泪,对欧养娘道:“这几天家里可能会比较忙。欧养娘如果需要帮忙,就使人跟我说一声。我在家里也无事,帮欧养娘看着平哥儿和安姐儿还是做得到的。”
欧养娘还没有答言,钱伯已经在那边反驳萧泰及的话:“回禀二爷,大少奶奶不是病故,她是……她是……活生生被烧死的……”说着,又连连磕头。
“烧……烧死?”龙香叶猛地站了起来,走得钱伯身边问道:“怎么会烧死?到底出了什么事?”
钱伯就将他回到田庄之后看到的情形又说了一遍。
陈月娇惊讶地叫了一声,惋惜地道:“那田庄岂不是也烧得精光?这可如何是好?”
萧嫣然听了心里不舒坦,忍不住呛了陈月娇一声:“陈姑娘,我大嫂死得这么惨,你居然在惋惜烧掉的房子?你什么意思?”
陈月娇窒了窒。她从来就没有把萧嫣然这个小姑子放在眼里。
上一世的时候,萧嫣然不肯讨好“杜蘅”,好在有亲娘龙香叶在,才订了一门好亲事。后来“杜蘅”病重,被送到庄子上去世之后,就是陈月娇做了填房。萧嫣然又看不上陈月娇,让陈月娇对她深恶痛绝。
萧嫣然后来在夫家被妾室欺侮的时候,陈月娇就装聋作哑,不肯为她出头。萧嫣然后来在婆家的日子很是艰难过一段时间。好在她上一世还是生了两个儿子,最终也是熬到婆母、丈夫和小妾都死了,她才扬眉吐气地靠着两个儿子做了老封君,可是那时候,她已经快六十了,没有享两年福就去世了。
这样的小姑子,陈月娇不踩她一脚就是厚道了,居然还能呛陈月娇……
陈月娇眯了眯眼,很快脸上还是泛起温婉的微笑,摇头道:“大小姐,我当然很伤心大少奶奶过世了,但是现在说那些话有什么意思呢?人都死了,说什么都没用了。先前你大嫂在庄子上养病的时候,也没见你去看过她,甚至在家里也没听你念叨过大少奶奶,这会子来说这些话,呵呵,真有意思啊。”
萧嫣然被陈月娇堵得说不出话来,怔了许久才道:“荒谬。大嫂就是怕过了人,才搬去庄子上养病,如何会让我们去见她?还有,我在家里有没有念叨过大嫂,你怎么会知道?哦,对了,我大嫂说过,不许你上门的,结果我大嫂一走,你就腆着脸上门了。自己的娘亲不孝顺,天天在我娘跟前献殷勤,你打的什么主意,当别人都是傻子,不知道呢?!”
陈月娇没想到上一世在她记忆里沉默寡言、清高自持的萧嫣然居然还能嘴尖舌利到这个地步,不由眼神黯了黯,后退一步,扶着金姨妈的胳膊红了眼圈,道:“娘,咱们走吧。老夫人这两天会忙的,咱们不要在这里添乱了。”
龙香叶这才白了萧嫣然一眼,对陈月娇和金姨妈抱歉地道:“这孩子被我娇惯坏了,你们不要介意。——我们确实要忙了,也不留你们。以后有空来坐坐。”说着,就命婆子送客。
陈月娇不过是装装样子,此刻也只好就坡下驴,带着金姨妈离开了萧家。
萧泰及就对龙香叶道:“娘,您别伤心,我去庄子上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说着又惋惜道:“这是大哥的产业,居然烧得精光。唉,咱们家是中了什么邪?”
杜恒霜不在了,萧泰及就成了龙香叶如今的主心骨,她挥了挥手:“快去看看,快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钱伯和欧养娘见状,也跟着要去。
龙香叶就准了他们的请求,让欧养娘带着两个孩子一起过去,去给杜恒霜被烧死的地方磕两个头。——那可是他们的亲娘。
萧嫣然也自告奋勇,要跟着去,一是去给大嫂磕两个头,二是帮着照顾两个孩子。
龙香叶都准了。
钱伯出门的时候,使了人去诸素素家也说了一声,说诸素素也葬身火海了。
诸素素的娘尤倩娘一听就牙关紧闭,晕了过去,和方妩娘的反应差不多。
吴世成虽然在毅郡王府上挂了个闲差,但是毅郡王出征,他就没有再去王府,只是帮着打理诸素素的医馆和药馆。
诸素素这一年都在郊外的庄子上陪着杜恒霜养病,她的医馆只是靠两个请来的郎中坐堂支撑。
吴世成是个实诚人,帮着看着医馆和药馆的运作。
听说诸素素就这样死了,吴世成也狠狠地哭了一场,就禀过病床上的尤倩娘,跟着去郊外的田庄祭奠。
那一天,天色阴沉,细雨绵绵。
萧家、许家和诸家三路人马,都在萧家的田庄外头展开了祭奠的仪式。
许言辉带着京兆尹的衙差最先赶到。
可惜经过连日的大雨,还有有心人故意的遮掩和扰乱视线,他们没有得到更多的线索,只从烧得精光的大屋里取出了几个人的骨灰,还有一些女子烧融了的金钗银链和步摇,以及几只烤得焦黑的羊脂玉镯。
许言辉认得其中一只似乎正是杜恒霜一直带着的镯子,悄悄昧了下来。
附近的村民也证实那一夜,萧家庄的大屋里没有一个人跑出来。
萧家的这个庄子,本来就不大,正屋也就那几间。
不过许言辉带着衙差在查看烧得半毁的车马棚的时候,一个积年的老衙差悄声告诉许言辉,说车马棚里,有几只被烧得只剩半边的箭杆,还有,看情形,这里少了一辆车。到底是什么车,只有这庄子上的人才知道。但是既然所有的人都烧死了,他们也没法知道到底是有骡马被惊吓,自己拖着车跑了,还是有人坐着车跑了。
许言辉拿着那几只烧得只剩下一半的箭杆翻来覆去地看,还是不能确定是不是杜恒霜惯用的羽箭。
他只好将这些东西都收拢,当做证据让衙差拿走了。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那些围观的闲人当中,有些人一直盯着他们这些人的行踪瞧。那眼神实在不像是看热闹的。
“老哥,您来了?”一个穿灰色袍子的人索性从人群中走了出来,跟许言辉带着的一个衙差打招呼。
那衙差一见,忙行礼道:“是万爷?近来可好?”
那人哈哈笑了两声,随意说了两句闲话,就过来给许言辉行礼。
“见过员外郎。”
居然还知道许言辉的官职。
许言辉看了他一眼,根本就不认识,便看向刚才那个打招呼的衙差。
那衙差就笑着给许言辉介绍:“大少爷,这是万家的一个管事,就是万贵妃娘家的一个管事。”
万贵妃娘家的管事?
许言辉皱起眉头,还没有询问他为何在这里,那管事已经笑着指了指远方:“那里就是我们老爷的田庄,我们听说这里出了事,过来瞧一瞧。啧啧,真是惨啊……”
许言辉释然。他知道这一带,都是长安城里面的世家大族,还有皇亲国戚的田庄,萧士及能在这里置一个小小的庄子,已经很有能耐了。
听说他又立战功,又要封爵了。
只可惜,恒霜没福。
她跟着他,经历了风雨,吃尽了苦头,到头来,却什么都没有来得及享用,就撒手去了。
真是为谁辛苦为谁甜?
她嫁给萧士及,到底得到了什么好处?
她为什么要非嫁给他不可?
不过,既然她死了,萧士及这一辈子都不配再得到幸福!
如果萧士及胆敢过得好,他一定要他好看!
许言辉手里紧紧攥着那只被熏得焦黑的羊脂玉镯,站在田庄门口一棵烧了一半的歪脖柳树下,目视着庄子里面的断屋残垣,想象着在大火中痛苦万分的杜恒霜,心痛如绞,泪水模糊了视线。
旁边的衙差瞅见许言辉的异样,大气都不敢出,一个个将头压得低低的。
安子常留下的一个心腹也在旁边观望。他本来想找个人将杜恒霜她们还活着的消息传出去,可是看见万贵妃娘家的一个管事居然跟许家的人有说有笑,他又止住了脚步。
万贵妃,可是国公爷提醒过,绝对不能让她知道杜恒霜和诸素素还活着的人。
宁可让这些人多伤心一段时间,也不能将这个消息太早送出去。
安子常的管事便混入看热闹的人群中,抄起手,没事人一样跟着众人啧啧感叹起来。
同一时刻,几匹快马从安子常长安的庄子上出发,往北方大齐军队和反贼刘周的军队苦战的地方行去。
六月天的晚上,天上星光闪烁。
萧士及抱着头仰躺在挖好的壕沟里,嘴里含着一根草棍儿,满脸含笑地看着夜空里的星星。
每一颗星星,看上去都像杜恒霜的眼眸。
闭上眼,他似乎能听见杜恒霜一声声清脆的叫声:“及哥哥……及哥哥……及哥哥……”
终于要回去了。
他这一次出征,也走了快两年半了吧?
孩子都两岁了。
他想霜儿,想两个孩子,想得每天睡不着觉。
可是他既然从了军,军令如山,他是不能开小差回去的。
再说他这辈子心心念念想着的就是加官进爵,封妻荫子,从此让自己的家人摆脱被无端端打杀的命运。
虽然他的上面还会有更高位置的人,但是那些人已经很少了,不像以前,一个县令也能让他们家破人亡。
萧士及又想起自己的爹。
若是爹在天有灵,一定会很高兴看见自己现在的成就的。
全歼刘周的军士,又打退了突厥的进击。单是后者,就够他一辈子骄傲了。
全大齐的将军当中,还没有人真的击溃过突厥人的军队。
只不过,萧士及还是有一些疑惑。
突厥军队的战斗力好像没有以前杜先诚跟他讲过的那样强悍……
难道是过了数年,突厥的军队就一蹶不振了?
天上飘来一片乌云,遮住了他们头上的星光。
四围的天色从深蓝转为浓黑。
空气中传来一丝腥味,好像还有一点点皮革的味道。
萧士及抽抽了鼻子,警醒起来。
他是天生的军人,对战场上的危险有股异于常人的直觉。
就是这股直觉,让他无数次躲过了那些明枪暗箭,也躲过了无数次陷阱围攻,更无数次让他从绝望中寻到希望,从无路可走中找到新的道路前行。
而那股从夜风中传来的气息让萧士及很快察觉到,这不是一般的味道,这是突厥战马的味道!
突厥军队和大齐军队相比,最大的优势就是他们的战马。
他们的马,比大齐的马矫健、高大,而且耐力更长。
因为他们的马吃得东西和大齐的战马很不一样。
和人一样,一方水土养一方人。
一方水土养出来的马也是不一样的。
萧士及在这里跟突厥军队对峙了半年之久,已经对突厥战马的味道很是熟悉了。
而且他从小习练童子功,视觉、听觉、味觉、嗅觉和触觉等五感本来就比一般人灵敏。
那股被极力掩盖过的味道还是没有逃过他的鼻子。
“不好……”萧士及从壕沟里站了起来,睁着眼睛望向那气味飘来的方向。
黑黢黢的夜空掩盖了一切,似乎什么都看不见。
萧士及却感觉到有一些东西正在快速逼近,但是他却找不到正确的方向。
“给我箭,还有火石!”萧士及对着自己的亲卫低声吩咐。
那亲卫赶紧取了弓箭和火石,交到萧士及手里。
萧士及撕开自己身上战袍的下摆,沾在已经熄灭了的灯盏里。
灯盏里面有灯油,还有成年累月积累下来的灯蜡,全数蹭在他撕下来的衣襟带子里。
将蹭了灯油和灯蜡的布条裹在长箭的箭杆上,然后划亮火石,点燃了包在箭杆上的布条。
弯弓搭箭,萧士及站在一个小山坡后面,对着他感觉最强烈的一个地方射过去。
那带着火光的长箭划破夜空,撕破重重黑暗,一路照亮着前行的路。
轰!
一声爆响。
那支火箭不知射到什么上面,引发了巨大的爆炸声。
爆炸引起的火光将前面不远处的天空照的透亮。
他们清清楚楚的看见,对面人头攒动,竟然有一伙不少的突厥骑兵趁夜来袭。
他们的战马脚下似乎绑了厚厚的布垫,以至快走到大齐这边驻营的地方,才让萧士及有所察觉。
很快战马的嘶鸣声,人声的鼎沸声,还有突厥话的大声呼喝声都迎风传了过来。
“突厥人!是突厥人!”
大齐这边的将士猛然醒悟过来,纷纷从自己的营地、帐篷,还有壕沟里面跑出来,翻身上马,手握长刀,准备迎战。
萧士及也跃上自己的战马。
一杆大旗从他身后冉冉升起,上书一个大大的“萧”字。
萧士及举起长刀,对着突厥军队冲来的方向大声道:“组阵!”
大齐的骑兵和步兵立即交错配合,站到各自的位置。
“长蛇阵在前,直击!”
“鸟翔阵在侧,侧击!”
“龙飞阵殿后,伏击!”
“长蛇阵后撤,镰刀阵跟上!”
“后队变前队,鹰扬阵和虎翼阵对冲!”
虽然突厥军队趁着天色夜袭,可是萧士及临危不乱,从容不迫地指挥自己的军队用平时操练的各种阵法将夜袭的突厥军队杀得溃不成军。
突厥人号称马背上的民族,将士的个人战斗力非常强悍,比较擅长单兵作战。
一个突厥军士,可以对抗五个大齐军士。
但是两个突厥军士,就不一定打得过十个大齐军士。
同理,一百个大齐军士合起来联合作战,足以对抗一百个凶悍的突厥军士。
而萧士及在跟突厥军队对战过几次之后,就明白过来,对抗突厥军队,就要训练大齐军队用阵法对敌。
野战对野战,他们大齐军士不是突厥人的对手。
但是在强大的纪律操练之下,大齐军士却可以拧成一股绳,将强悍到不可一世的突厥军士斩于马下!
萧士及为了同时锻炼大齐军士的单兵作战能力,一般在用各种阵法将突厥军士打得疲惫不堪,冲的七零八落的时候,还会派出自己精心训练的身体条件比较强悍的大齐军士单骑出阵,去寻那些落单的突厥军士单打独斗。
这种时候,他自己更是身先士卒,带着自己最强悍的一支亲卫部队深入敌群。
如果突厥人是狼,他们大齐军士就要比狼还强悍。
他们大齐军士,不是野兽,而是猎兽之人!
不管是豺狼,还是虎豹,总之敢犯大齐边境,虽远必诛!
在几路阵法的冲击之下,这些突厥军士很快又被打得节节败退。
萧士及正要鸣金收兵,派出自己的骑兵部队进行屠杀似的冲刷,他突然感觉有些不对。
猛地回头,萧士及看见毅郡王那边的营地腾地一下冒出了冲天的火光。
萧士及明白过来他为何觉得不对劲。
以前对战突厥人的时候,毅郡王总是在他身边,他们两人在战场上,已经早已超越了以前的上司和下属的关系,而是有了同袍之谊。
就像他爹萧祥生和杜恒霜的爹爹杜先诚一样。
他以前不明白为什么爹爹和岳父不是亲兄弟,却胜似亲兄弟。
现在他明白了。
对于军人,特别是在战场上同生共死过的军人,同袍之情比任何感情都要来得坚固和牢靠。
今日他觉得不对劲,就是今晚从他吹响号角开始,毅郡王就一直没有出现。
“王爷那边出什么事了?”萧士及策马回营,大声问道。
“萧”字大旗一走,他的军士也跟着如潮水般后退。
对面逃命的零星几个突厥人看见大齐军队不再追击了,才松了一口气,拼了命地打马狂奔,往另一处地方汇合去了。
而大齐军队毅郡王那边的营地,却不容乐观。
原来今晚居然有两拨突厥人偷袭他们大齐的营地。
一处在明,一处在暗。
在明的那一队突厥人人数多,都是骑兵,不过提前被萧士及发现,已经打散了。
而在暗的这一处突厥人人数虽然少,但是个个精明强悍,不是一般的突厥军士可比,看上去就是他们突厥人中的佼佼者,所谓的“勇士”。
萧士及大急。
若是毅郡王有个好歹,他就算杀了所有的突厥人都无济于事。
“跟我来!”萧士及大喝一声,带着自己最心腹的五百强悍骑兵当先闯入毅郡王的营地。
毅郡王这边没有萧士及那边警醒。
他从睡梦中被人推醒,急忙提弓上马,可是已经被突厥人重重包围。
大齐的主力军队在萧士及那边。
毅郡王这边只有三五千人。
不知道为何,他们这边的营地,居然被人趁夜打开,悄悄放了那些突厥人进来。
萧士及骑着快马,一边狂奔,一边举弓连射。
他这一手马上的弓箭,是杜先诚教他的绝技,在大齐军队里面无人能及,就连号称在马背上长大的突厥人都不是他的对手。
毅郡王营地里一片混乱,有人趁乱放起火来。
萧士及一箭一个准,射杀了不少看得见的突厥人。
正狂奔间,一个穿土黄色袍子,内侍模样的人从毅郡王的营地冲了出来,拦着萧士及道:“萧都尉!里面都是突厥人,进去就是送死阿!”
萧士及怒上心头,紧抿着唇,右手持弓,左手却掏出自己的腰刀,一刀砍了过去。
那内侍的脑袋立刻飞上天空。
腔子里血溅三尺,染红了萧士及的腰刀。
“抛下王爷敢独自逃命者,杀无赦!”萧士及的腰刀伸出,接住了那从天上掉下来的内侍的头颅,在空中挥舞几圈,狠狠往前方掷去。
“杀!杀!杀!”大齐的军士被萧士及的举动映红了眼睛,都如猛兽一样往毅郡王的营地冲进去。
毅郡王带着一百来个侍卫,正往前打马狂奔,企图摆脱身后的层层追兵。
他越跑,却离营地越远。
萧士及冲进营地,杀了所有留下的突厥人,却发现毅郡王已经不在营地里面,连忙点齐了军士,再次往前面的突厥人身后追击过去。
“王爷!”
萧士及终于及时赶到。
“你们护着王爷赶紧回营,我带着人殿后!”萧士及吩咐下去。
毅郡王身不由己,被亲卫簇拥着往前飞奔。待他回头,却看见刚才他们站的地方,一大队突厥人突然如鬼魅一样从地底下钻出来,团团围住了萧士及和留下来殿后的那部分军士。
“快走啊!”萧士及大叫着,带着军士缠住了突然冒出来的突厥军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