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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将军何不持之向燕市?

覆汉 榴弹怕水 4083 2024-11-05 11:02:51

晚间陡然火起,任谁都知道是出了大事,牛辅和李儒再怎么不着调也是跟着董卓多年的人,军事经验也是有的,自然不敢怠慢。

于是乎,二人也顾不得多日冷战,稍微一碰头,便立即分为两路,牛辅自提兵去南城防备,而李儒也要往西面城墙上督战……毕竟,虽然大火是在南面烧起来的,可公孙珣所驻扎的陕陌却只距离陕县不过七八里,须臾便可到达,那敢问其人又怎么可能轻易放过如此战机呢?

实际上,全身甲胄的李儒登上城墙之后不久,便远远见到城西的大路上有点点火把映入眼帘了,而见到对方来的如此之快,他也不禁忧虑丛生……须知道,这一次咱们的李博士倒是反应极快,才一会功夫便已经大概猜到是怎么一回事了。

当然,由不得他不快,不要说李文优了,就算是牛辅和其余大小将佐也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了,因为这个时候能从城南过来的敌军只能是徐荣及其所部,而且也只有徐荣的反叛算是‘合情合理’!

不过,相比较于李儒的忧虑,牛辅此时只恨自己没有早点杀个两千石立威……若是早一点决定杀两千石立威,他肯定是要杀徐荣啊!还有那些巫师巫婆,他们明明算出来自己此战有难厄,也算出来罪魁祸首是一个自己阵营中的两千石,但却为何没有算出来是徐荣而非董越呢?

南城处早已经严阵以待,更有无数兵马在后方往来调度支援,而随着大批的军械、箭矢、火把,甚至还有珍贵的油料和恶臭的粪水被抬上城以后,但不知为何,登上城门楼上遥遥观望等待的牛中郎将却愈发心乱如麻。

话说,中国古典军事技术在守城方面的顶峰要等到唐宋时期才能达到,而在这之前,一般而言只有著名的雄关和特殊的大城才拥有完备的防御体系……最起码在这个时代,军事上普遍性还是以城垣高大而城门稀少为先,却非是宋代明文所说要‘低墙多门’的那种防御特色。

但值得注意的是,这种变化和进步不是自发形成的,而是根据攻城军事技术的进步被动演化的。

换言之,这年头普遍性的高墙和数量较少的城门是有存在理由的——大规模投石机出现之前,高大的城墙本身就是一种倚仗。

但是李儒和牛辅依旧非常不安,这种不安来自于徐荣的突然袭击;来自于公孙珣甫一到城下,便毫不迟疑作出攻击姿态;也来自于原本应该在,此时却并不在的胡轸、李蒙二人的近万兵马……事发突然,外加此消彼长,难免让人心惊肉跳。

“来到陕陌不过数日,只有长梯能用,倒不如指望撞木……”有负责器械的军官上前回报公孙珣。

“那就撞木!”公孙珣也不下马,只是当即下令。“举盾护住人,立即撞门!高顺!”

高素卿闻言立即出列拱手:“末将在!”

“你带主力步兵去城北茅津处!”公孙珣压低声音言道。“两个要求,一个是尽量抢夺和保全船只,一个是尽量把声势造大!”

高顺微微颔首,即刻领命而去。

而公孙珣复又回头看向成廉、魏越、赵云、田豫、田畴等将,却是下令全军下马,尽全力弓箭掩护,同时又命身后辅兵举火把、立火盆助威!

经此一来,虽然没有上来便开展血战,但声势到底是一下子就大了起来。而李儒虽然看到对方并没有大举攻城,但城门始终要防守,城墙上时不时飞来的箭雨也始终要躲避,还要组织力量反向压制,更要提防城前密集军队的动向……而等到陕县北面的茅津渡口处突然喊杀声骤起,他更是惊得仓惶跳了起来。

话说,这个时候李文优才反应过来,城北渡口处是个大的防守破绽……或许并不能说是防守破绽,毕竟那里足足有三千人的部队驻守,而且还有小寨。但是,彼处居于城外,没有城墙阻碍,处于对方那个赫赫有名的‘陷阵营’打击范围之下,却也是事实。

换言之,那里现在最起码是目前防守的最薄弱处!而且那里还有船!还有足够的建筑材料可以被取来当做攻城材料,就地搭建简易攻城器械!

一念至此,李儒赶紧让心腹军吏去寻牛辅——只有持节兼持有虎符的牛辅才有资格调度城中兵马出援!

而等军吏受命而去了不久之后,李儒却又忽然觉得哪里不对!

思考了好大一会,李博士才恍然大悟——城西、城北公孙珣亲临之处,有虚有实,有火光有喊杀,有箭雨有撞木,动静大的不得了,可牛辅与徐荣当面所在的城南却居然安静的不行?算算时间,这里都打成这样了,没理由南面徐荣还没赶到吧?

实际上,李文优先是侧耳倾听,又亲自在甲士举盾护佑下出城门楼向南观察,而放眼望去,暮色愈发深沉的南面夜空下,只有远处山中火光大作,却居然没有一个正常战场该有的声响。

“速速去南城寻牛辅那厮,弄清楚怎么回事?!”城门楼内外,躲在盾牌下的李儒急切之中居然推开了身边的亲卫,而且有些歇斯底里。“全都去,问问他为何徐荣还不攻城?是在犹疑吗?告诉他,若徐伯进犹疑,可以先稳住对方!”

几名侍从手足无措,各自茫然而走,而其余几名甲士复又赶紧上前捡起地上盾牌,准备继续保护李儒。

但就在这个空隙之中,之前立在马上指挥,早就注意到其人走出城门楼的太史慈遥遥望见,却是忽然勒马向前,直冲城门楼下,然后借着马势奋力一箭!

箭矢在黑夜中宛如流星,正中李儒面门!

然而,毕竟是从下往上,毕竟是远远仓促一箭,弓术精湛如太史子义也无法做到一击毙命。实际上,那一箭虽然射中李文优面门,却只是蹭破了他的脸颊,顺便将正在大声呼喊的其人舌头给划伤了。

总之,李儒并无大碍,甚至根本没有后退包扎的意思,唯独其人血流满面,而且半边脸火辣辣的做疼,有心想指挥,说话却已经断断续续,而且有漏风嫌疑,只能勉强通过身边军吏和侍从传达。

而与此同时,城南城门楼处,牛辅倒是浑身上下没有任何伤口,而且不用李儒来提醒,他就已经开始跟徐荣在城上搭话,并好言相劝,以避免两线开战了!

“伯进兄!”牛辅扶着城门楼,同样是在两个大盾的护卫下遥遥与城下之人搭话。“你虽是卫将军旧部,可我岳父大人也未曾负你……你说你,不在宜阳好好待着,如今何故领兵来犯,刀兵相见,以至于坏了往日情面?”

徐荣回头望了望身后已经被大火阻截的道路,也是不由苦笑:“牛中郎将,事到如今多说无益……但只要你许我一件事,我便可以不与你作战。”

“伯进兄不妨直言。”牛辅倒是闻言大喜。

“我想去城西与卫将……与我家君候汇合。”徐荣恳切言道。“你看,我身后已经起火,只能向前,所以若你能许我绕城而走,往城西而去,却不发一箭一矢阻击我,也不派人蹈我后路,我就可以保证不做还击!”

牛辅也是在盾牌后苦笑:“这事情若是被岳父大人知道,我如何交代?而且你到了白马……到了白马将军那里,如何能不听命攻城?大家都是做小的,小的何苦为难小的?”

此言一出,城上城下,并州人、凉州人,都不由面面相觑。

“所以,你我二人就只能刀兵相见了!”徐荣同样被噎了一下,却只能无奈感叹。“须知箭矢无眼!”

“这是何苦来啊?”牛辅闻言不由在城上顿足,而眼见着城下并无动静,他倒是也光棍起来,推开身侧两名持盾甲士,直接扶着城垛向下喊道。“你虽善战,可夜间骑兵攻城,真能奈我何吗?”

“那你说如何?”徐荣不以为然。

“不妨往城东走。”牛辅指点道。“往城东稍待!”

“然后被你和董越前后夹击吗?”徐伯进忽然变色,然后破口大骂。“你以为我是三岁孩童吗?!”

牛辅无奈再度哄骗对方:“董越已经被我杀了,人头就在东城外悬挂,如今渑池和崤山狭道并无人管束。”

“我不信!”徐荣歪着头打量了一下城头,却是冷笑一声。“除非你能与我一物,以作保证?”

“你总不是想要我节杖、虎符吧?”牛辅扶着城垛,探头相对,也是显得更加无奈了。“这种东西如何能给你?倒是董越首级可以与你取来。”

“我不要这两物,也不要董越首级,只要你随身一物便可!”徐荣凛然而应。

“何物?”牛辅一时茫然。

“你猜。”徐荣忽然失笑。

牛辅心中大怒,只当对方是在戏弄自己,然而刚要答话,其人便觉得背后一股巨力袭来,然后整个人便腾云驾雾起来……再然后扑通一声,他便在两军阵前,直接摔在了城外地上!

城高不过三丈,但加上城门楼的高度,也是够呛,再加上牛辅身披重甲,所以其人直接摔了个五荤七素,眼冒金星,并七窍流血。

模模糊糊间,这位眼前金星渐无,只是复又视野发起黑来的牛中郎将忽然听见城上有一个三分熟的声音扬声大笑:“我也不知道徐将军到底要牛将军身上何物,还请你上前自取!”

话音既落,便是一阵喧哗砍杀声从城上传来。

“是并州人!”疼痛模糊之间,牛辅只产生了一个判断,而且还挺正确。

然而,就在城上喧哗乱战的同时,牛中郎将复又闻得身后城门咯吱作响,居然是有人早有准备,在踹下他的同时便控制了城门!

大门打开,徐荣到底是早在之前着火时便下定了决心,之前也不过是虚与委蛇给张辽创造机会而已,见状便直接拔刀下令,号令全军攻入!闻得军令,徐荣的心腹与北军旧部带头,引着还有些茫然的五千骑兵,呼啸而入,城内登时大乱。

没有人理会地上的趴着的牛将军,也没人取他身上何物,然而大军涌入,却不免马蹄踩踏,让牛伯正渐渐性命眼见不保。

而其人神魂颠倒,非但视线全无,就连听觉、痛觉也渐渐将无,以至于生死将易。然而不知为何,临终之时,牛辅既没有想起家中妻儿,也没有想起自己此番在陕县积攒的金珠之物,反而是想起了那个因为天谴而高烧不退的巫师,也就是洛阳王仲起来——只能说彼辈算的极准,只是自己太过可笑,居然没有把董越拽入城中再杀,而是仓惶杀死在了城门洞里,以至于遭此大厄。

且不提牛辅如何死前忏悔,另一边张辽、张泛兄弟既然开城成功,又汇合了徐荣、徐兴兄弟的骑兵,便不由士气大振。而与此同时,城内那对连襟兄弟,一个被张辽一脚踹的半死,一个被太史慈一箭射的漏了风,倒是让这场仗变得摧枯拉朽起来。

甚至,由于徐荣和张辽的存在,很多关西军都没有搞清楚事情经过,便直接倒戈投降。

西城处,李儒派出这么多人去寻牛辅,既没有求来援军出城援护,也没有看到任何回复,却在城门楼内突然闻得南面喊杀声顿起,又从窗户那里眼见着一条火龙从南面乘夜涌入城中,竟然直扑自己所在西城……也是浑身冰冷,不知所措!

而很快,徐荣入城和张辽杀牛辅开城之事便随着对方主动呼喊和快速进军迅速传到西城!城外幽州军与并州军闻得呼喊,同样士气大振,隔墙相对呼喊应答……城墙之上,即便是有李儒坐镇,也瞬间摇摇欲坠起来。

夏夜银河之下,火光围绕之中,李儒没有理会前来问询的侍从与军官,反而捂着面颊瘫坐下来,他只恨自己平时酷爱读经书,却忘了一个凉州人无论如何都不能不取兵权,以至于临阵之时空有明见,却只能坐视牛辅这种废物步步走错,葬送大局!

但是,转念一想,李文优竟然也得承认,徐荣和张辽的事情他反而要负更多责任,所以,这位李博士最后竟然一声哀叹,只能捂着面颊放任下属逃窜去了。

李儒既然放弃指挥,陕县便再无转圜之机,徐荣长驱入城,立即转向城西,再夺西门,放公孙珣主力入城,旋即又转向城北,开北门试图逼降城外茅津诸军……不过,等他再来到城北以后,却惊愕发现,高顺已经掌握了渡口,关西败兵也已经涌在北门之外了。

这一仗打得莫名其妙,却轻松至极,三更时分,卫将军公孙珣便移动仪仗,进入陕县。

“君侯!”甫一入城,田豫便主动来报。“擒获董卓女婿,中郎将李儒,其人说想见君侯一面!”

“不见,和牛辅一起枭首,牛辅首级与我送入崤山狭道那边的渑池,李儒首级与我送入潼关!”公孙珣理都不理,便直接下令斩首。

田豫缓缓颔首,而主动来迎的张辽却在一旁有些欲言又止。

“文远有话说?”公孙珣在马上睥睨言道。“要为李文优求情?”

“回禀君侯,不是此意!”张辽赶紧大声回报。“只是牛辅浑身稀烂,已经不知道能不能取得首级了!”

公孙珣莫名其妙之余却是微微蹙眉:“那便将其尸首连甲胄整个送过去!”

“喏!”张辽昂首挺胸,扬声称喏。

……

“太祖破陕县,杀牛辅,擒李儒。儒者,卓婿也,亦五经博士,乃拜军士请见太祖曰:‘儒固一死,独舍中有荀慈明《易经注解》一部,稍作文批注,请缓死三日,许儒补成全文。’军士往见太祖,太祖即令杀之!时年三十三也。”——《新燕书》·卷一·太祖武皇帝本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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榴弹怕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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