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二十六日,蒙仲带着乐毅、蒙虎二人前往薛邑战场,准备协助太子戴武抵挡齐国的军队。
他原本依旧打算走「沛县——南湖——滕县——薛邑」这条路,毕竟宋国当初为了攻伐滕国时,曾修缮了从彭城直达沛县的官道,因此路况最为通畅便利。
数日后,蒙仲、乐毅、蒙虎三人骑着战马沿泗水旁官道堪堪抵达「留县」,正准备在城内歇息一宿便立刻赶往沛县,却不曾想在当晚,驿馆的士卒却领着一名信使前来请见蒙仲,蒙仲一问之下才知道,那名信使竟是他义兄惠盎派来的。
“蒙军将,这是惠大夫命小人连夜送到您手中的。”那名信使从怀中取出一份竹简,恭敬地递给蒙仲。
他之所以称呼蒙仲为军将,那是因为前几日当蒙仲离开彭城前,宋王偃暂时授予了蒙仲一个行司马的职务。
“有劳了。”
在谢过之后,蒙仲接过竹简将其打开,仅粗略扫了两眼,眉头便深深皱了起来。
而此时,乐毅已将那名信使送离屋外,在回身关上房门后,却看到蒙仲凝视着手中的竹简双眉紧皱,遂好奇问道:“怎么回事?莫非薛邑那边战况不利?”
“唔。”蒙仲招招手将乐毅、蒙虎二人聚到屋内的矮桌旁,然后在将竹简平铺在矮桌上,皱着眉头说道:“这是一份抄录的前线战报,应该是由太子戴武所写……据战报中所言,齐国军队此番来势汹汹,进攻的速度颇为迅猛,太子戴武初战于齐军厮杀于荒野,不幸被齐军所败,随后太子退守靖郭城,不曾想齐军凶猛攻城,以至于短短几日间便丢了城池。眼下,太子戴武兵分两路,由军司马景敾率一军兵力退守滕县,而太子则与戴不胜、戴盈之两位军司马退守「逼阳」,试图以「滕县——南湖(微山湖)——逼阳」这条防线,抵挡齐国军队的进一步进犯。”
说到这里,蒙仲将竹简翻了过来,只见竹简的背面简单绘有一份地图,上面标注着滕县、薛邑、南湖、逼阳、彭城等几处的大概位置。
从这份简单的地图中不难看出,「逼阳」位于整个南湖的东南角,距离彭城仅百余里地,若是这座城池被齐军占领,齐国的军队便可直接攻入宋国的王都腹地,毫不夸张地说这是非常凶险的局面。
而惠盎派人连日送来这份竹简,想来也是为了提醒蒙仲等人薛邑已经失陷,让他们改道前往逼阳。
于是次日,蒙仲、乐毅、蒙虎三人只能原路返回,向东南绕过整个南湖,然后迂回向东北而行,前往逼阳。
逼阳县,其实就是在近三百年前覆亡的逼阳国领土,是「晋楚争霸」期间的牺牲品之一。
约是在二百八十年前,晋国的君主晋悼公以霸主的身份,邀请鲁襄公、宋公、卫侯、曹伯、莒子、邾子、滕子、薛伯、杞伯、小邾子、齐世子光、吴王等十二国的君主,商讨联盟讨伐楚国的大事。
期间,晋国的大将「荀偃(智氏)」,他认为逼阳国亲近楚国,应当率先予以占领,以此打通联盟军讨伐楚国的道路。
起初晋国的主将「荀罃(智氏)」不同意,认为逼阳虽然城小、但颇为坚固,若联盟军前往征讨,胜则胜之不武,败则被天下耻笑。
但由于荀偃的坚持,最后整整十三国的联盟军,还是杀到了逼阳城下,将整座城池包围了起来。
面对十三国多达几十万的联盟军,逼阳君率领国内臣民死守城池,竟凭弹丸之地,阻挡了几十万联盟军长达二十四日之久,且丝毫没有露出城池将被攻破的疲态。
在这种情况下,当初坚持攻伐逼阳国的大将荀偃、「士匄(gaì,晋国范氏)」二人居然首先动摇了,向主将荀罃建议撤退,惹地荀罃勃然大怒,下令荀偃、士匄二人亲自率军攻城,若七日内不能攻破逼阳城,则全部斩首。
在荀罃的严令下,联盟军再次组织攻城,期间,荀偃、士匄二人身先士卒杀上城头,终于在第五日攻破逼阳城。
是的,在十三国联盟军多达几十万的军队面前,逼阳国仅凭弹丸之地与相差悬殊的兵力,竟死守了整整二十九日,虽然最终还是难以避免被攻破城池的命运,但不可否认这是一项叫人惊叹的壮举。
事后有关于逼阳国的归属问题,晋国当然优先考虑赠予他最可靠的盟国宋国。
值得一提的是,晋悼公起初打算将逼阳国赠送于宋国大夫「向戎」作为封邑,但向戎坚决不受,于是晋悼公便赠予宋公,至此逼阳这座坚城便成为了宋国的领土,在后来几次晋国组织联盟军讨伐楚国的期间,宋国始终扼守着这座坚城,替晋国扼守着联盟军讨伐楚国的这条通道。
因此,太子戴武在兵败后退守逼阳,其实也是一招不错的选择,毕竟逼阳城虽然小,但自古以来就以坚固著称,齐国短时间内想要攻克这片土地,也不是那么容易。
然而蒙仲却不清楚逼阳城的历史,因此在得知太子戴武退守逼阳县后难免有些着急,以至于他与乐毅、蒙虎马不停蹄、日夜兼程,短短三日就从留县抵达了逼阳县境内。
五月初二的上午,蒙仲、乐毅、蒙虎三人骑马抵达逼阳城,此时在逼阳城的西北与东北两面,已各自建立起了一座军营,蒙仲几人骑着马过去看了看旗号,正是戴不胜、戴盈之两位军司马麾下的军队。
而太子戴武本人,似乎是驻守在逼阳城内的样子,一城二营,呈倒“品”字状分布。
由于逼阳城此时已经是战争状态,因此城防颇为森严,因此蒙仲几人骑着马靠近城门时,城上的宋国士卒们颇为警惕,纵使后来蒙仲出示了宋王偃赐予的符节,那些宋国士卒还是将信将疑,最终将蒙仲、乐毅、蒙虎三人带到了太子戴武面前。
太子戴武当然是认得蒙仲的,虽然彼此只见过一次面,但因为蒙仲非但是庄子的弟子,还是惠盎的义弟,这使得戴武对蒙仲的印象非常深刻。
在彼此行礼过后,太子戴武不解地询问蒙仲道:“小兄弟,齐国的军队已在逼阳城外,此地极为凶险,不知小兄弟何故前来逼阳?”
蒙仲闻言如实说道:“在下奉大王之命,前来助太子一臂之力。”
“……”
太子戴武闻言愣住了,半晌没回过神来,而他身后的几名卫士,在听到蒙仲这番话后,却忍不住低声轻笑起来。
可能是觉得那些轻笑声中带着几分轻蔑与嘲笑,蒙虎恼怒地叫道:“笑什么?!我兄弟在赵国时,曾担任赵主父的禁卫司马,亦曾率领数千兵卒,几次击败安平君赵成、奉阳君李兑、阳文君赵豹麾下的军队……难道还不足以胜任区区一个行司马么?!”
听闻此言,太子戴武脸上露出震撼之色。
毕竟他并不清楚蒙仲的事,更不晓得蒙仲在赵国的经历,他对蒙仲的印象,只停留在“惠盎义弟”、“庄夫子高徒”这种程度而已,因此当蒙仲道出其来意是为了助他一臂之力击退齐国军队时,其实太子戴武心里也有一丝想笑。
当然,不是嘲笑,而是好笑于蒙仲在说这番话时脸上的严肃表情,与他尚且稚嫩的脸庞实在不搭。
然而在听了蒙虎那一番话后,太子戴武却惊呆了,他万万也没有想到,蒙仲这位看起来只有十六七岁的少年,竟然担任过赵国那位赵主父的近卫司马,甚至还统率数千军队击败过安平君赵成、奉阳君李兑、阳文君赵豹等赵国的名宿。
“阿虎,太子面前不得无礼。”
蒙仲低声喝止了蒙虎,他并不希望蒙虎替他宣传他在赵国的经历,毕竟在赵国的经历,对他而言其实并不怎么美好,尤其是赵主父的过世。
“无妨。”
抬手阻止了满脸愤然向自己道歉的蒙虎,太子戴武惊讶地问蒙仲道:“赵主父……莫非是赵王雍么?蒙小兄弟曾在赵王雍身边担任近卫司马?”
“这个……惭愧。”见太子戴武亲口问起,蒙仲想了想,最终还是承认了,因为他也看得出,眼前这位太子似乎对他一无所知的样子,一想到在赵国时他“人微言轻”所导致的结果,蒙仲认为他最好还是莫要过分谦虚,免得重蹈覆辙。
“不可思议……”
见蒙仲亲口承认,太子戴武满脸震撼,而他身后那几名近卫,亦是面面相觑,不敢再嘲笑蒙仲等人。
毕竟王的近卫司马,这可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胜任的,显然眼前这名少年有很大的才华,是故才会被赵王雍所看重。
想到这里,太子戴武端正了神色,以他三十岁上下的年纪,恭恭敬敬地朝着蒙仲行了一礼,正色说道:“既然如此,恳请蒙军将助戴武一臂之力,戴武感激不尽。”
见太子戴武竟然行如此大礼,蒙仲亦有稍稍有些受宠若惊,连忙回礼正色说道:“太子言重了,在下亦是宋人,岂能坐视齐国兵犯我国?在下定会倾力相助!”
听了这话,戴武很是高兴,当即就要吩咐准备酒菜,但蒙仲却拦下了他,抱拳说道:“太子,大敌当前,还是先商量对策,恳请太子立刻召戴不胜、戴盈之两位军司马到城内商议对策。”
戴武有些意外地看了眼蒙仲,其实他心中对蒙仲多少还抱持着几分怀疑,毕竟蒙仲实在太年轻了,实在不像是一位经验丰富的将领,不过蒙仲催促他立刻召见戴不胜、戴盈之二人商议对策的做法,戴武倒是十分欣赏,认为蒙仲无论如何至少是一位热忱于国家大事的人。
随后,太子戴武将蒙仲、乐毅、蒙虎三人请到了他在城内暂时的住所,也就是曾经逼阳君居住过的宫殿,虽然在长达两百八十余年的岁月中,宋国也时常派人修缮这座宫殿,但由于这座宫殿岁月悠久,且宋国也并没有过多的闲钱仔细修缮,因此这座宫殿感觉起来仍旧残破不堪。
在等待戴不胜、戴盈之二人的期间,太子戴武吩咐左右准备了酒菜,而蒙仲亦不着急着询问戴武有关于「薛邑失陷」的过程,毕竟这无异于当面打这位太子殿下的脸。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后,戴不胜、戴盈之两位军司马,一前一后来到了这座宫殿,待瞧见坐在殿内的蒙仲、乐毅、蒙虎三名少年时,这两位军司马脸上亦露出了困惑之色。
这也难怪,毕竟戴不胜与戴盈之都没有见过蒙仲,更别提乐毅、蒙虎二人。
“两位族叔请坐。”
见戴不胜、戴盈之入殿,太子戴武连忙起身相迎。
“太子多礼了。”
戴不胜与戴盈之拱手行礼,旋即忍不住看了一眼旁边亦站起身来相迎的蒙仲三人,好奇地问戴武道:“太子,这三位少年是?”
戴武闻言便介绍蒙仲道:“这位是庄夫子的高足,惠盎惠大夫的义弟,蒙仲,此番是特地奉父王之命,前来助我击退齐军。”
“……”
听闻此言,戴不胜、戴盈之皆面色古怪地看向了蒙仲。
惠盎有个叫做蒙仲的义弟乃是庄子的高徒,这件事戴不胜与戴盈之二人都是清楚的,并且,他们还知道这个蒙仲曾在几年前的「宋滕战役」中,向宋王偃献井阑车的打造方法,帮助他们的同僚景敾一举攻破了滕国。
因此放在平日里,他们倒是也不至于对这个蒙仲有什么别的看法,只不过太子戴武口中那句「其奉父王之命助我击退齐军」,让这两位军司马听得着实有些刺耳。
要知道他二人乃是统率一军兵力的军司马,亦征战多年,可就连他们都对击退齐军一事没有多少把握,然而眼前这名少年,却敢夸口“击退齐军”?这将他二人置于何地?——虽然并非这名少年亲口所言,但戴不胜、戴盈之二人仍感觉有点不舒服。
但考虑到这名叫做蒙仲的少年乃是惠盎的义弟,因此戴不胜、戴盈之二人倒也不敢发作,在彼此对视一眼后,勉强挤出了几分笑容,以至于他们的笑容看起来颇为怪异。
“原来是惠大夫的义弟,又是奉大王之命前来相助太子,那……那我等就先听听这位……这位蒙小兄弟的建议吧。”
皮笑肉不笑地笑了两下,戴不胜拉着戴盈之在殿内另外一侧的席位中坐了下来。
蒙仲当然看得出来这两位军司马对自己多半有点看法,不过他并不在意,毕竟他与这两位军司马并无利害冲突,对方只是不信任他而已,既然如此,只要蒙仲展现自己的本领,取得对方的信任,那么彼此间芥蒂自然就烟消云散了。
于是,蒙仲率先询问道:“太子,以及两位司马,在下初至军中,虽得知薛邑已然被齐国军队攻占,但不知具体经过,可否先将此事相告?”
提及此事,戴不胜与戴盈之脸上闪过一丝不快,但就在前者即将开口时,却听太子戴武说道:“此事就由我来讲述吧。”
蒙仲愣了愣,他的本意其实并不是让太子戴武来讲述,毕竟这是戴武的初战,初战就吃了一个败仗,且丢掉了整个薛邑,可想而知太子戴武心中的尴尬,但没想到,太子戴武却主动要求讲述此事。
但既然太子戴武有个意向,蒙仲亦不好拒绝,唯有拱手说道:“那……有劳太子了。”
戴武微微摇了摇头,旋即面色严肃地讲述道:“我记得是四月初二,我奉父王之命率军驻守薛邑,抵达薛邑时,我记得是四月中旬,而这个时候,齐国已然对我宋国宣战,且据细作事后送来的消息称,齐军在四月初九那日正式起兵攻伐薛邑……因此,在我与景敾司马以及两位族叔相继率军驻守薛邑没过几日,齐国的军队就已侵入了薛邑,来势汹汹……”
此时他看了一眼戴不胜,旋即继续说道:“当时我与景敾司马以及两位族叔商议对策,景敾司马建议坚壁清野、死守靖郭城,但不胜叔却说,齐军势大而我军弱小,且此番齐军来势汹汹,若一味防守则必定助涨齐军气焰而损伤我军士卒的士气,因此不胜叔建议正面决战,叫齐军明白我宋国死守疆土的决定,迫使齐军知难而退,结果……”
他有些说不下去了。
因为那场仗,他们一败涂地,最终不得已只能退守靖郭城。
然而,靖郭城也没守住几日,就被齐国军队以凶猛的攻势攻陷了。
『原来如此。』
蒙仲不由地转头看了一眼戴不胜。
可能是觉得蒙仲看向自己的目光带着几分古怪,戴不胜心中有些不悦,面色淡然地问道:“不错,出城迎战是我的主意……对此蒙小兄弟有何看法么?”
蒙仲摇了摇头,微笑说道:“在下认为,司马的主张是正确的,只不过似乎低估了齐军的实力,故而才吃了败仗。”
戴不胜愣了愣,旋即终于忍不住发怒道:“小子,你这是在嘲弄我么?看在惠大夫的面子上,老夫给你几分薄面,你可莫要……”
“司马误会了。”
摇摇头打断了戴不胜的话,蒙仲转头对太子戴武说道:“太子,戴不胜戴司马的主张是正确的,此番齐国对我宋国用兵,起因乃是赵国国内发生内乱,期间赵主父与公子章皆亡,而事后把持国政的,则是亲善齐国的安平君赵成与奉阳君李兑二人,因此,齐国想要趁机报复宋、燕两国当年助赵主父攻伐齐国的仇恨,甚至于趁机吞并我宋国,是故齐国的军队来势汹汹……”
“……”
拉拉戴不胜的衣袍,戴盈之示意脸上仍带着几分怒容的前者暂时收敛怒气,旋即聚精会神地听着蒙仲的分析。
而事实上这会儿戴不胜也有些发愣,因为他感觉,蒙仲似乎是真的支持他的观点,而并非嘲弄。
没有理会戴不胜与戴盈之二人,蒙仲继续对太子戴武说道:“正因为如此,戴不胜司马的主张是正确的,此时我宋国绝不能表露半点势弱,否则,齐国必定会趁此机会加大进攻的力度,试图一举吞并我宋国……唯有抱持着不惜两败俱伤的信念与齐军交战,才能令齐国心生犹豫……眼下我宋国,好比是一个行走在山林中的行人,而齐国则是一头半饥的狼,若人转身逃走,狼必定穷追不舍,一口将人咬死;但若是人不惧凶险,以凶狠的态度正面迎上那头狼,这或许会让那只狼知难而退……除非异常饥饿,否则,山里的野兽是绝不愿意在捕食猎物的时候受伤的,因为一旦受伤,它就会成为其他野兽的猎物,齐国亦是这个道理,虽然它有吞并我宋国的心思,但它绝不愿意因为我宋国我元气大伤,否则,势必会影响秦、赵两国对待齐国的态度……秦国无需所言,单说赵国,纵使赵国目前与齐国亲善,但倘若齐国因为讨伐我宋国而元气大伤,难道赵成、李兑等人会错失吞并齐国的机会么?绝不会!”
“……”
太子戴武恍然地点了点头。
就连戴不胜与戴盈之二人在听到蒙仲这番话后亦是暗暗点头。
而此时,蒙仲转头看了一眼戴不胜,带着几分轻笑对太子戴武说道:“不过,方才在下所言人与狼的比喻,虽然也是主张那人必须正面迎上那头狼,但是在下的本意,还是要以恐吓为主,以虚张声势叫那头狼明白,你若敢冲上来,纵使我被你咬死但你也绝对会受重伤,继而成为其他野兽的猎物,而不是真的不顾一切冲上去与那只狼搏斗……”
“……”
戴不胜当然知道蒙仲这话是专门说给他听的,但此时心中却无愤恨,反而觉得有点尴尬,毕竟在听完了蒙仲的分析后,他也觉得自己当初盲目与齐国军队正面交战,虽然主张正确,但确实有点鲁莽了。
想了想,他主动放低姿态询问蒙仲道:“蒙小兄弟,那么你对此有何建议呢?”
见戴不胜对待自己的态度有所改变,蒙仲微微一笑,旋即正色说道:“既然眼下已退守逼阳,不如就叫人逼阳一带筑城……”
“筑城?”
戴武、戴不胜、戴盈之满脸不解。
见此,蒙仲点点头,沉声说道:“是的,筑城,而且不止筑造一处,尤其是待我军反攻时,每夺取一地,就摆出在当地筑造城郭的架势,以此告诉对面的齐国军队,既然你齐国要打,我宋国就奉陪,打一场不够,要打就打十年!二十年!纵使我宋国最终难免被你齐国攻破,我宋国也要将你齐国从强国的位子上拖下来,叫你齐国紧跟着我宋国的后尘,为我宋国陪葬!”
看着握紧拳头的蒙仲,太子戴武与戴不胜、戴盈之二人被蒙仲这番话惊地说不出话来。
而此时,蒙仲看了一眼太子戴武,缓和了语气说道:“唯有抱持着这般鱼死网破、两败俱伤的信念,我宋国才能置之死地而后生,迫使齐国退兵。”
“精彩!实在精彩!”
在片刻的寂静过后,戴盈之抚掌赞道,在旁,戴不胜虽然开口,但他那同样抚掌的动作,足以证明他此刻心中的观点。
而太子戴武,则是在抚掌称赞之余,用惊奇的目光再次打量蒙仲。
若此前他仍对蒙仲曾经担任过赵主父近卫司马一事抱持怀疑,那么这一刻,他已深信不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