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居住了百来号人口的小寨子里,韦方见到了凶悍的骂寨人:黑黑瘦瘦的,目光犀利,因为常年用着背篓,背躬得厉害,言语刻薄,让人觉得刚好能配上她那个尖酸的下巴。
她在为自己即将成年的儿子破口大骂,骂道感情深处还用手背抹去眼泪。
围观的人们嘴角弯成弧线,像是在笑;皱纹挤成一堆,又像是在哭。韦方看着,心里莫名起了难受,怀里像揣了带铃的小手镯,慢慢摇啊摇,摇铃的响声终于堆满了整个胸口,偏偏溢不出去,堵得他心慌慌的,一时忍不住,竟红了眼圈!
即使不能知道那妇人口中的叨骂,韦方也能猜出个大概,不是说这里面有被人“栽赃”的蛊婆吗?这真假蛊婆又如何分别呢?
眼看就要哭出来了,韦方忙拦住了一个看热闹的中年汉子,聊着问题,将那眼泪狠狠压了下去:“请问,你们在干什么啊?”
那个中年汉子眨巴几下眼睛,看他文质彬彬的一副斯文样,更比平常人多了一分尊敬,说话也客气些,说:“骂寨呢!”
韦方说:“那……被骂的是什么人啊?”
中年汉子说:“就是放药的啊!”(蛊在苗族聚居地称为“job”——药)
韦方见他没懂自己的意思,一时结巴了,说:“我是说,呃,我是说——你们……怎么知道那个人是放……放药的?”
中年汉子说:“哎呀,不是她是谁啊?她们屋里的人都被她害死了,不是她还能是谁啊?”
不用说,这又是个孤苦的寡妇。
单凭这个就将她定为草蛊婆是不是太专断了?
韦方问:“有没有什么证据?”
旁边有一个人插过话,说:“他丈夫死了三年后,儿子又出事了,今年刚好又满了个三年嘞——给自己亲人下药能延三年性命的!”
中年汉子说:“是的是的,而且你问她是不是下了药,她也不给自己狡辩,那是默认了的。”
韦方说:“有没有找到什么蛊虫,蛊毒的?”
听到了“蛊”字,原先活泼的二人立刻谨慎了许多,小心地说到:“她家里干净的很,找不到!”
韦方说:“那就是没证据了!”
那二人急着狡辩,偏偏要压低音量,面部表情扭曲夸张,涎水挂在嘴边,随时都有暴出的可能:“怎么没证据了?凡是放药的,双眼必定通红,衣履必定脏破,而家中却异常干净——你没见过她!那眼睛啊,红得像只兔子!身上的衣服,都脏成什么样子了?!也不知道是从哪个垃圾堆捡来的!”
韦方还是不能认同。
其中一人就说:“呐!你就站在这里啊,等会儿骂完了,她就会出来,你好好看着啊!”
韦方转过去,试着寻求学者的意思,那学者躲在树荫底下,倒是休闲自得,留下来看看也无妨!
又等了一炷香的功夫,那妇人是骂累了,拢拢头发,很从容的走了,仿佛她这一骂,孩子的病必然会好。
学者这才开口道:“要不要去看看被放蛊的人?”
韦方求之不得:如果能找出解蛊的方法,也许单调的离奇的死亡也能水落石出了,这千古之谜也能顺刃而解。
那妇人对他们的到来并未有太多了惊讶,也许自儿子被料定中蛊后,参观者不在少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