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惊之下,阿好差点将手中的宫灯甩了出来。“偷袭”她的人,机敏察觉到这一点,动作迅速,暖呼呼的大掌已将她拿着宫灯的手用力握住,避免闹出不必要的动静。
一时间,阿好的嘴巴被赵检捂住了,手也被他把住了,甚至赵检就着这个奇怪诡异的姿势很快将她带到了假山后避了起来。阿好瞪大着眼望向赵检,对方比了个嘘声的手势,接着夺过她手中宫灯又松开她的嘴巴。
假山里又有动静传来,似乎是里边的人准备离开。若是被发现未免太过尴尬,且阿好听着,若没认错,恐怕在那里边的人身份不低……她唯有与赵检一起躲在这暗处,等到里头的人先走了再说。
赵检将宫灯里的烛火灭了,他们待的这个地方徒留黑漆漆一片。地方不大,两个人略有些贴着,阿好觉得不自在,但没有任何动作更没有制造任何响动,只盼着快点没事。
不多一会儿,假山里当真走出来了一男一女。男子阿好并不大认得,另一个人她却半点都不陌生。两人都没有发现他们的存在,径自走远。等到确定没有事了,阿好从暗处走了出来,赵检便紧跟在了她的身后。
“遇上这样的事情,你怎也不晓得赶紧躲一躲?倘若叫长公主知道了,你性命还要不要?”阿好还没说话,赵检已先质问。
若说不知道假山里头的人是谁,阿好还能够反驳两句,可现下已经确认过,这话便没有错了。只是她觉得这人太古怪,两次出现的地点与时间,皆巧合得很又叫人颇摸不着头脑。除此之外,还可以清楚感觉到他言行举止当中,似是认定了她既不明事理又不知应对。
阿好转身面向赵检,微微仰头对上他的视线,语气稍有些强硬地与他道,“多谢世子殿下的相救,”下一句已是转了话锋,说,“奴婢这样的身份,不但人微言轻且命不由己。奴婢倘若惜命,必会自己多加注意。奴婢若是不惜命,旁人即便救得了一次,也救不得第二次第三次。奴婢于世子殿下并不重要,不敢让世子殿下操心。”
赵检认真地听着阿好说出口的每一个字,没有因为她不够谦卑的态度而有一丝一毫的恼意。这是他熟悉的宋淑好,说话的口气,说话的态度都是他所熟悉的。可更重要的是,她并不知道那些不好的过去,她什么都不会知道。
阿好一口气说完了这些话,没看出来赵检了悟她的意思,倒是瞧见对方脸上仿似包容与宠溺的神情,他嘴角还有笑意。尽管这位赵世子着实养眼,可想到对方言行蛮横而怪异,阿好只认为他是不是哪里不对劲……
不自觉记起另一位,同样让她不时会令她感到莫名奇怪的人,阿好蹙眉。她忍不住想,这段时间出现的第二个会做些诡异事情的人了,但愿别再有第三个,实在折腾不起。
“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不会不管你。”过了片刻,赵检对阿好说出了这么一句话。并没有给阿好反驳的机会,他先再说道,“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不肯承认那时的事,可我知道我没有弄错。”
阿好依旧语气平静,不卑不亢对赵检说,“奴婢不知道世子殿下为何执着于这个错误的结果,奴婢也确实从未曾救过任何人。”
赵检没有想要与宋淑好争执旧事,他没有顺着阿好的话说下去,只道,“夜深了,灯也灭了,我送你回去。”
阿好从他手中拿过了宫灯,摇了摇头,“奴婢受不起。”继而屈膝福身,说,“奴婢恭送世子殿下。”
明明阿好是这般态度,赵检反而心中安定。他认识的阿好,便应该是这样的,没有关系。来日方长,他还有很多的时间。
“你不愿意我不会逼你,我先回去了,你自己小心一些。”赵检温声说道,没有再多停留,真的先走一步。
阿好直到感觉他走远才抬了头,只是这会儿才记起自己忽略了这位赵世子何以在这个时辰出现在这个地方……最为重要的问题。阿好轻叹气,提着照不亮前路的宫灯慢慢走回住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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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煜说,不必再在他身边服侍,阿好没有认为他是在开玩笑。只是,她原先得到的安排应都是以在皇帝陛下身边伺候为基准的。然则身份如此,自己不管自己,怕便是没有人在意了。
休息过一夜,阿好早早起床洗漱梳妆完毕。她想着今天要离开行宫去往猎场,一时半会不知道好不好调整,或者是有什么新的安排。因为什么都不清楚,便考虑去找吕源问一声。
掐着时间到了皇帝陛下的住处,阿好以为避开了宫人们伺候皇帝陛下起身梳洗的时间,却在走到门外时,撞见两名犹犹泪痕的宫女被堵了嘴叫人从屋子里直接拖了出来。
阿好准备找的吕源公公后脚也出来了,他身后还跟了几名战战兢兢的宫人。吕源的脸上的神色不大好,瞧着两名宫女的神色很是不满。
他点着那两人,尖声道,“不长眼的东西,也不瞧瞧自己什么模样!把人赶紧带下去,别在这碍眼。各三十板子,好好看着,一板子都少不得!”
吕源怒声说罢,视线稍转,终于看到了宋淑好,脸上情绪却一下缓和,疾走两步,到了她面前,说,“宋姑姑,您来得可正巧。”
见阿好不明所以看向他,吕源又道,“陛下昨儿虽是让姑姑不必在跟前伺候着,但依我看,还是得姑姑出马才行。那些个不长眼又笨手笨脚的东西,服侍不好人还将陛下给惹怒了,那可怎么是好?姑姑伺候陛下,那是千万个放心的。陛下的心情好,我们做奴才的也能够心安一些。”
“她们是怎么了?”阿好看一眼被拖下去的那两个人,琢磨吕源刚才的话,有所猜测,依旧是问一声。
吕源当下冷笑,“怎么了?心比天高不算什么,没眼色又不省事问题可就大发了。姑姑可别觉得她们可怜,自作自受可怨不得谁!”
他转过身,将阿好拉到了一旁,低声说道,“宋姑姑,有什么事,咱们后头再说。现在陛下这样,还未梳洗,也还未用过早膳,这时辰耽误不得,连我都被哄了出来,只能拜托姑姑了。”
宋淑好以为这分明是将她往火坑里面推才是真的……吕川正好从里头出来,阿好和吕源都看向他。这个当口,阿好便意识到皇帝陛下未曾将吕源赶出来,那不过是一句假话。
吕川看起来要镇定一些,说出的话,与先前吕源话里的意思并无一二。他仅仅是对阿好说,“宋姑姑,陛下找您。”话说完已然是请阿好进去里头的姿态。
瞥了一眼吕源,吕源但对她挤眉弄眼,催促,“姑姑快进去罢。”阿好知吕川不会随便乱传旨意,唯有认命去跳这个火坑。她对发怒的皇帝陛下束手无策,纵然别人不清楚,她自己总归知道。
现下由不得她愿意与否,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来得是时候,还是不是时候了。吕川走到门边对章煜知会过了一声,阿好便走了进去,没有其他的人跟着。
章煜仍是陷在藤摇椅里头,闭了眼,椅子轻晃,他手中把玩着一枚白玉玉佩,看起来心情不大平顺。地面湿了一片且乱糟糟的,铜盆、玉盂、巾帕等物皆是散在地上,没有收拾。
“你来了。”章煜没有睁眼,也未待宋淑好行礼,当先开了口。阿好小心应他一句,正准备行礼,章煜已然再问,“你昨天夜里离了这,又去了哪?”说话间他半睁眼,紧盯着眼前的人,等她的回答。
“回陛下的话,奴婢去了休息,并没有去别的地方。”阿好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心里不是很拿得准章煜想说的是赵检还是长公主的事情。至于他知道这些,即使他知道任何事,阿好都不会觉得奇怪。
她的话,只换来章煜一瞬似笑非笑的表情,以及他冷冷的讽刺,“昨晚你见过了赵检,有什么不能说的?”
“奴婢回去的路上确实恰巧碰见了世子殿下,但并没有什么别的事情。”阿好觉得,皇帝陛下既然知道她见过赵世子,必然知道长公主殿下的事,可他不提,自己就不该说起。
恰巧……赵检可是专门等在了那个地方,哪是恰巧。章煜心中暗道,见阿好脸上一派坦然,转念再想,但凭着赵检这见缝插针的架势,将人放在眼皮子底下倒是好些。这么戳一下就能让赵检死去活来的软肋,把稳了才行。
章煜却没有想过,要拿捏住宋淑好何其容易,根本不必去费什么心思。可他这会只是说,“朕姑且信你。”又吩咐阿好为他更衣、伺候他洗漱梳洗。昨天夜里自己说过的话,权作不记得。
阿好看他态度转变飞快得叫人要跟不上了,想着旁人说的喜怒无常四个字不能更加贴切。领过吩咐,阿好出去让人重新准备热水之类送进来,又再折回屋子里先为章煜绾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