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村以前其实是一个很小的山村,后来陆续搬来了很多逃避战乱的人家,在兵荒马乱的几年时间里,王打铁依靠乡亲们的支持,团结全村的老少爷们,支撑了王家村的安宁。
王打铁虽然表面上粗野不堪,实际上心思甚密,是一个有相当能力的人。
第二天,照例刘云起了一个大早,这都是以前养成的习惯,不久马常青也出现在刘云的视线里面,剩下的毛、王和李三人却还在睡懒觉。
刘云一一将他们从热烘烘的被窝里硬揪起来,然后想找一个集合用的乐器,却始终也找不到,只好用一块破铜锣,沿着村子“叮叮当当”地敲打起来。渐渐的,战士们聚集起来了。
刘云看着陆陆续续过来集合的战士们,趁着还有时间,对身边的李信低声说道:“昨天那顿酒席的费用,全部记在我的头上,每个月从我的军饷里面扣除。咱也不能搞特殊化,干部要以身作则。而且以后这种饭局不要吃了,不然让战士们看见了影响可不好。”
李信一听这话,心头的郁闷感觉暂时消退了不少。原先为什么要当土匪呀?还不是为了弄两个钱儿花?!对于刘云大手大脚花钱的习惯,早已让李信头疼不已,现在发觉刘云能够以身作则,又让李信的心态稍微好了一些。
王打铁走过来,打了一个哈欠喷出一口臭气,众人急忙回避,王打铁却丝毫不以为意,大咧咧地说道:“起来这么早干什么呀?还让不让人活了?”
“军旅要操练,否则就是乌合之众!”刘云微微笑道:“即便是王连长,也必须出操。”
王打铁无奈吃了一个憋,在“官皮”的支配下,对着那些散懒的三连战士大声吼道:“你们都快点,磨磨蹭蹭的一群大姑娘小媳妇。”
不久,各连队清理人数,战士们差不多都到齐了。
刘云看了看眼前各色服装、交头接耳的战士们,虽然招降了这些本来出身是土匪、农民的战士,但是他们还没有被“赤化”,还从来没有对他们做过政治思想工作,游击队的凝集力还在起跑线上,这是很危险的!
凭着这些人,胜则一拥而上,败则全军覆没,把本钱全部输干净。还好,土匪出身的战士大多捍不畏死,这总算让刘云心里稍感安慰。
如果需要从头训练这些人,只怕刘云会疯掉!
刘云正准备“训话”,可是扫视一番后,就发现了一个问题,队伍中,王打铁的人数少了很多!昨天不是都还有一百多人吗?现在怎么少了一半?!
刘云立刻转身向王打铁问道:“你的人呢?怎么只有这么一点了?快把他们召集起来。”
王打铁苦着脸说道:“营长,不是我不想让他们来,而是他们不愿意参加游击队。”
刘云皱着眉头问道:“这是怎么回事?你说清楚一点。”
“虽然当兵打仗管饭吃,可是也只能管一个人,那些家里有负担的就不能来了。”
一边的毛、李、马三人的脸上露出深以为然的神色。虽说当兵吃饭,但也不能管一家饱。
“该死!”刘云暗暗的骂了一句,看来还要解决土地问题才能彻底解决兵员问题,而解决土地问题之前,却要解决农村基础政权问题。
刘云来回走了几圈,众人知道营长在想办法,一声不吭的看着。良久,刘云抬头说道:“这样吧!凡是参加游击队的战士,每个人发两个大洋的军饷。同时,军属以后的税收减半。
老兵全部留下组建成民兵,而且以后附近的几个村子里也要组建民兵队伍。
请王连长向村民们传达,争取让村民们踊跃参军,但有一点不能违反:不准强迫拉壮丁!”
李信只觉得呼吸困难,神色一变再变,每人两块大洋?!让游击队去喝西北风?若不是尊上卑下的封建心理在作梗,李信早就冲出去了。可即便是如此,李信也是一直对刘云咬牙切齿。
王打铁小心翼翼的说道:“营长,这几天之内,我保证会再拉一些人过来当兵。”对于连长这个职位,王打铁当然不愿意失去。
刘云狠狠地瞪了王打铁一眼,说道:“你是怎么做事的?”低头考虑片刻,为了不打击干部的积极性,又说道:“你先去办事吧!王连长。”
王打铁连连点头,“好的、好的、好的……”说完后,急忙离开拉壮丁去了。
马常青看着王打铁的背影,对刘云问道:“大哥,今天训练什么?”
刘云对着身边的干部们作了一个鬼脸,接过马常青的话说道:“今天我们去跑步,你的伤口还没有好,就不要跑步了。”
马常青捂着受伤的胳膊甩了甩,说道:“嗯!还有一点不舒服,不过不要紧。”
刘云点了点头,说道:“那好!你自己多注意,别勉强。”然后大声地对战士们喊道:“现在大家和我一起跑步,我跑到哪里,大家就要跟到哪里,回来再吃早饭。马连长在最后面监督,谁敢不服从军纪,严惩不贷!”
练习跑步是必须的,以后和小鬼子拼脚力、体力的时候多着呢,在武器装备和人员数量、素质都大大劣于对方的情况下,不练习跑步怎么行?而且在必要时还要教会战士们用热水洗脚呢!这可是消除疲劳的好方法!
李信本来就不高兴,加之年纪一大把,自然不愿意参加晨练,苦着脸向刘云打了一个拱手,意思是可不可以高抬贵手。
刘云微笑着摇头,这怎么能成?!干部可不能搞特殊化!
正当李信要绝望的时候,带头跑出了一大截的刘云又停下,非常体贴地说道:“王家村的同志可以不用参加跑步,李副营长负责王家村的警戒,同时还要抽空给我准备一百根以上的木棍,形状要像步枪,听到了吗?”
“没问题。”李信赶紧回答道。
山野间。
“一、一二、一二三四……”刘云在前面跑着,大声喊道。
“一二、一二一……”战士们喊着刚学会的号子,一百多人震天动地的呼喊声,在山野中回荡。
刘云跑在最前面,随着时间的流逝,队伍渐渐得越拉越长,口号声也渐渐变得凌乱不堪,很多人不得不放慢了脚步。除了少数几个战士,完全可以跟上刘云以外,其他的战士大都汗流浃背。在队伍的尾巴处,不时地传来马常青的大声吼骂声。
不到一个小时,队伍终于又回到了王家村。
战士们就好像见到了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一样——终于可以解脱了,从村里到村外跌坐了一地,大多都在喘气抹汗。
这个时候,马常青即使是黑着脸,也驱赶不动累坏的战士们了。
李信指挥几个王家村的战士,抬上来几大桶热气腾腾的米饭,一些下饭的腌菜。
累得要死的战士们立刻欢叫着扑向伙食班,跑了一个早晨,实在是太累了,也是在是太饿了。
李信辛苦的维持着次序,大声吼道:“一个个排队,你们这些驴日的不要抢,毛连长,你看你的兵要翻天了。”
马常青抹了抹头上的汗星子,对刘云问道:“大哥!这么跑步有用吗?”
刘云点点头,理所当然的说道:“怎么没有用?吃完饭后休息半个小时,然后接着训练。”
毛四一远远的听到了“接着训练”,惊叫起来:“还要训练?还要不要人活?”
刘云抬头两眼一瞪,寻找说话的人,毛四一立刻转过身去,不声不响的吃饭。
吃完饭后,又歇息了大半个小时。在这之前,战士们当土匪或者农夫的时候,要么在赌博,要么在睡回笼觉,现在一声令下,各连各排各班在干部们的督促之下集中。
刘云将战士们以排位单位分成六个部分,结果因为官多兵少的毛病立刻显露出来,几个连级干部都觉得必须加快扩充实力。
集合完毕后,刘云决定首先训练战士们的白刃战能力。小鬼子的白刃格斗能力非常厉害,游击队弹药严重不足,军火补给完全靠缴获,无法和鬼子们拚火力只好和鬼子拚刺刀了。
说到拚刺刀,刘云还真不知道多少诀窍,虽然杀人技巧丰富,但是,那个时代的野猪教官可没有教人拿一根长矛捅来捅去。想来这个刺刀拚杀应该和近身格斗也有相同的地方,起码“抢右不抢左”还是知道的。
刘云一番训话后,六个方队分成三组捉对拼刺,刚开始的时候大家都在各自为战,在刘云的指导下,渐渐的结成了阵。所谓阵,也就是一个小圈子内,几人专心刺杀,另外几人专心防守。结阵后的威力要比各自为战强多了。
不久几个小伙子因为太过于拼命受轻伤,刘云立刻暂时停止训练,然后大声宣布大家要向他们学习这种顽强的作风。有了成绩就要表扬,那样战士们才会有热情,可惜没有大红花来奖励这些小伙子,只好亲热地拍拍他们的肩膀以示慰问。
刘云亲自表扬了几个受伤的小伙子之后,看见战士们的训练热情极其高涨,就暂时离开上了个厕所。
但在这“嘘嘘”短暂时间内,发生了一件大事。
原毛四一的人和李信的人,因为训练过火引发了打架斗殴。十几个战士分成明显两个阵营互相攻击,刚刚学来的阵法也现学现用派上了用场。原李信和毛四一的人,在两边为各自的阵营呐喊助威,并且还有候补不断增加火力。而王家村的人则两不相帮,在一边津津有味的看热闹。
至于几个干部,李信和王打铁不在现场,毛四一夹在中间,软绵绵的劝解。马常青倒是大力拨开斗殴的战士,但东边拨开几个,西边又黏上几个。
刘云大怒!一边系着裤带一边冲了过来。
因为三个连队来自不同的山头,很容易产生隔阂,所以这种军纪事件绝对不能姑息,否则后果不堪设想,队伍非垮掉不可!刘云可不希望游击队以后出现山头主义,更不希望在战场上发生见死不救的军纪事件。
对于体罚那些战士,刘云没有兴趣,让毛四一和李信亲自将几个违反军纪的战士单独关了“禁闭”。
先将那些愤怒的家伙关起来消消火再说,同时禁止任何人和他们交谈。
上午很快就过去了,虽然发生了不愉快,但是战士们还是在嘻嘻哈哈中结束了训练,对于干部的烦恼他们可没有放在心上。
中午,吃饭之前。趁着还有空,几个干部开了一个小会。
刘云首先站起来发言,“我们的战士在参加游击队之前都是土匪,如果我没有看错,他们的身上,还保持着以前的那种山头主义。”说到这里,刘云突然想起不对劲的地方,早上吃饭的时候,就发现战士们都是一群群的,互相之间或多或少的都保持着一些距离。
几个干部没有说话,不是不想说,而是没有什么可话说。虽然参加游击队了,可是战士们大都只和自己的熟伴来往,遇到问题也只会找以前的山大王。出现这些问题,也不能完全责怪几个干部,这不是他们的错误。
刘云面色严肃,“这次发生战士斗殴,主要责任在于我,我们的队伍还非常的年轻,还没有时间做思想工作,下午要全体集合,我要做检讨。”
马常青不以为然地说道:“大哥,这怎么怪你?”
刘云没有回答马常青,而是对毛四一和李信说道:“你们两个也要承当一部分责任!就战士发生打架斗殴的事情,在大会上作出检讨。”
毛四一和李信一愣,勉强的点了点头。
战士们不听话,狠狠地抽他不就可以了吗?用得着这么麻烦吗?上台训话还是可以的,上台作检讨赔不是,还不羞死人了。
刘云看见两个干部并不认同自己的观点,站起来走到李、毛的身边,拉起两人的手放在一起,真诚地说道:“咱们的队伍是用来打小日本,小日本武器精良训练有素,如果我们不能在军纪上严格要求自己,将来我们就会被小日本消灭。”
毛四一只好表示服从,点头道:“好了,营长,我知道该怎么做了,我做检讨不就成了吗!”
李信叹了一口气,一脸不情愿的样子说道:“咋就这么倒霉呢?”
马常青则在一旁东张西望,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实际上到目前为止,马常青还是不知道指导员到底是干什么的!
“马指导员!”刘云忍不住对马常青大声说道:“指导员的工作就是团结战士,让他们明白为什么而战,马指导员,你的工作不合格,下午你也要做检讨,没有意见吧?”
马常青“哦”了一声就没有下文了,上台子“说说话”,没什么大不了的!
刘云摇了摇头,无奈的说道:“自古创业多艰难,全靠各位多多努力了。”
吃中饭的时候,几个干部端着米饭,去给那几个犯了错误战士上政治思想课。首先是毛四一的人。
毛四一还在门外,就“啪”地一脚,将破旧的房门猛踹开。
里面的战士冷不防被吓得一个哆嗦。
毛四一一个步箭冲上去,一把捏住那个战士的耳朵,吼道:“你个猪日的,丢老子的脸,看老子不打死你。”说完左手一扬,就要打那个战士的耳光。
一只大手及时抓住了毛四一的左手,毛四一的手停在半空中下不去了。而且,毛四一还因为用力过猛,扭得膀子难受。
刘云紧紧地拉住了毛四一的左手,说道:“毛连长先别生气,坐下来问问情况。”
几个干部围成一堆,向战士询问情况。
事情的起因很简单,无非就是在训练的时候吃了点小亏,于是就想着要怎么讨回来,然后就发生了眼红,最后就发生了斗殴,至于谁先动手,已经无法考证同时也不重要了。
知道事情的简介后,刘云对那个战士微微一笑,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周铁。”
“你当时恨不恨和你打架的人?”
“恨得死。”
“现在呢?”
“现在好一些了,不那么恨他们了。”这么久了,气当然消了,又不是什么深仇大恨。
“比日本人还要恨吗?”
“那倒是没有,当时也就想怎么出那一口恶气。”
“可是这个训练方法是我想出来的,你应该恨我才对。”
周铁脑袋一低,哭丧着脸说道:“营长,我错了!我绝对没有恨你的意思。”
刘云看着这个半大的毛头青年,伸出手将他的身体扶正了,说道:“知道错了就好,不过营长是不会怪你的。你既然知道错了,那么该怎么表示呢?”
“营长说怎么表示就怎么表示。”周铁嘴硬道。再怎么说一个巴掌也拍不响,营长认为错误完全在自己,那是不能被接受的。
刘云知道这个小子心里不满,训斥着说道:“你们都犯了严重的错误,不光是你,所有参加斗殴的人都犯了军规。
你们是战友,是生死依靠的同志!从你们加入游击队的时候起,大家就拴在一起了。以后上了战场,只有战友才能救你的命,你知道吗?”
毛四一在一边瞪大眼睛,对周铁说道:“你会不会真心承认错误?向同志们道歉。”
周铁左右望了望,四周都是压迫的目光,吞下一口口水,说道:“会!”
“别左看右看了。”刘云将身边的饭碗递过去,接着说道:“先吃饭,好好考虑下午怎么做检讨,检讨做得不深刻,继续关你的禁闭。”
……
接着,又对剩下的几个打架斗殴的战士进行了思想政治教育。犯规的战士们纷纷表示愿意检讨,并且表示愿意向对方赔礼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