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月里并无大事,原本闹着要休妻的肃王,在大年初四宗人府开的时候并无动静,也不知道慕幼薇是如何说服他,或者说幕府是如何说服肃王的,总之休妻之事基本成为除夕宴上的一个笑话。
但从此,肃王也鲜少出现在各种客宴场合上了,京城贵圈儿里最是能议论和流传八卦,大家对肃王明面上不说,暗地里笑话的绝不在少数,他不出现是明智的。
而后没多久,他又接连册立了两位侧妃,多出好些宠姬,听说最得宠的那位姬妾原先还是慕幼薇的贴身丫鬟,肃王曾经的痴情不改也成为过眼云烟。
而这些舒瑶也只是作为皇后的职责听了一两耳朵,便也放下,这其中自是有政治和利益的考量,并无外人看的那般简单。
略过这些,周允钰初一之后,除下朝和必须在御书房处理政务的时间外,剩余时刻几乎都陪着舒瑶。
元宵当天,并无宫宴,京城里倒是有热闹的花灯节,但舒瑶的情况,绝无可能带她出去看看的,作为补偿,周允钰就给舒瑶说起了他在西北的事情。
并无说到战事以及他当时接连的遇刺,只说那里极其不同于虞京,不同于江南的异域风情,风像刀锋,水贵如油,但天也特别蓝,夜晚的星空更是异样美丽,民风更是带着一种边境的粗矿,那里的女人和少年都能随时拿起武器杀敌。
周允钰绝无想到有一天,他会用这种方式和人讲起他在西北那两年多的经历,因为怀里的娇躯,那些杀戮和阴暗,那些迷茫和挣扎,似乎都不值得一提了。
“等朕荡平戎狄,再带你去看看,”周允钰倾身吻在了舒瑶明亮却一如初见的清澈明眸上。
“嗯,我相信您,”舒瑶闻言,反手抱紧了周允钰,或许周允钰以为她不懂,但她是知道的,那风轻云淡的话语里,有他沉重而隐忍的过去,她不曾参与,但未来的时刻,无论苦难还是幸福,她都会陪着的。
元月一过,时入二月,整个皇宫都警戒起来,舒瑶的肚子实在不像是只有一胎,萧太后和陈氏琢磨着,许是随了云曦的体质,天生脉象异常,太医和*大师都看不出来。
而怀了双胎,那基本一过八个月就随时可能生产,但为了孩子的健康,能在肚子里多待一天也是好的。
二月一过,陈氏就也入宫来了,就住在萧太后的寿安宫里,每日都会过去陪舒瑶,基本会等舒瑶安全将孩子生下来之后,她才会出宫。
舒瑶第一次怀孩子,自无可能不怕,而周允钰比她还要紧张的样子,舒瑶也不好和他倾诉,但陈氏一入宫,舒瑶的心就真的定下了大半,周允钰也发现她这几日食欲明显好了许多。
“太医说,不宜吃太多,免得孩子太大不好生产……”
周允钰看舒瑶吃的差不多,连忙把那剩下的小半碗孕妇辅食,端到自己跟前,两口喝完,而意犹未尽的舒瑶,只能对着空空的瓷碗干瞪眼。
舒瑶看周允钰蹙眉绝无通融的模样,连忙看向了陈氏,“祖母……”
她的话还没说完,陈氏就道,“听陛下的。”
好吧,她祖母已经和周允钰站在了一边儿,她如何卖可怜都没用了,但周允钰对着舒瑶,却比陈氏更容易心软,“再过一个时辰,就给你点心……”
舒瑶点头,努力抹平嘴角的微笑,却还是露出了浅浅的梨涡,陈氏始终淡笑,但也知道周允钰对舒瑶是真的毫无办法的了,只怕让她进宫来,不只是萧太后的主意。
三月三这天的温度,已经暖得喜人,舒瑶终于脱下了有些厚重的冬袍,换上了轻便些的春装,这几日有陈氏陪着,舒瑶的状态极好,偶尔还能在依依和锦华的搀扶下,溜达到靠近凤翎宫的御花园一角。
太医和*一定要求舒瑶这段时间要多加运动,她毕竟是第一次生孩子,年龄也还小,生产对于女子而言,何时都是一道说不准的鬼门关,真正生产前,都不知道是什么情况,此前只能尽善尽美地按照太医和*的要求去做。
但挺着这么个大肚子走动,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舒瑶基本在孩子七个月之后,就不怎么爱动弹了,肚子愈发大了之后,皱眉的人也愈多,让舒瑶多走动已经成为凤翎宫里宫人们,每日必忧心的事情。
而今日舒瑶肯多走走,无论陈氏还是依依她们,虽然不多说,但都一副欣慰的神色。
她如今出来,自是前后好一番打点的,绝无任何错漏的可能,但百密一疏,还是有一条奇怪的漏网之鱼。
周允钰下了朝,又在御书房里耽搁了一段时间,而后就往凤翎宫来了,半道上听说舒瑶和陈氏已经散步到御花园里了,他也就转道过去,但还没等他看到舒瑶和陈氏,一还算悦耳的歌声,就飘到了他的耳朵。
“红藕香残玉簟秋,轻解罗裳,独上兰舟……雁字回时,月满西楼,花自飘零水自流……”
寻觅歌声而来的舒瑶和陈氏,却先和周允钰碰上,舒瑶略有些奇怪地看着周允钰,以及她的祖母,两个的神情似有些相似,莫名像是……撞鬼了?
而最先察觉周允钰不对劲的陶义,已经赶到歌声来源的地方,两个太监已然将那个唱歌的宫女,全然当成刺客般擒住了,脸被压在地上,吃了满嘴泥,身上也被搜个遍儿。
周允钰在看到舒瑶的时候,神情就全然缓和了下来,他几步上前,依依马上让开位置,让周允钰接手,而舒瑶也就懒懒地靠到他的怀里,她确实有些走累了。
“我听那歌声,似乎还不错,唤那人过来看看?”舒瑶看了看周允钰,又看了看陈氏,试探道,她总觉得这俩人似乎对那歌声挺在意的。
“嗯,”周允钰点头,又摸了摸舒瑶的额头,“可还好……”
“嗯,”舒瑶点头,“祖母陪着我呢,我和孩子都好……”
舒瑶靠着周允钰怎会感觉不到他身上那莫名的僵硬,只抠了抠周允钰的手心,他就自觉放缓了气息,让舒瑶靠得舒服些,而他们说话的时候,那唱歌的女子也被押了上来了。
她嘴巴被太监捂住,挣扎得依旧厉害,但看到周允钰……或者说看到他身上那标志性的龙袍时,她就舒缓了下来,任由那两个太监押着她上前了。
舒瑶又看了她祖母和周允钰,两个人都抿着嘴巴,并无说话兴致,只好继续由她开口,只是……这宫女似乎有些傻?看到他们不知道磕头请安吗?她这么傻愣愣站着……
陶义似乎很懂舒瑶的郁闷,两步上前踢了她一脚,她才噗通一下跪到了地上,磕磕绊绊地道,“奴婢参见皇上,参见娘娘……”
“方才那歌挺别致的,词句也新颖,出自何处?”
舒瑶柔声问着,她除了琴艺好些,其他才情并不如何,但要赏鉴还是可以的,这词极有意境,倒是那个调有些不大妥当。
“这是奴婢思念亲人,闲时所做……”那宫女略有些哽咽地道。
听了这话,舒瑶这才好好打量了她,十五六岁的模样,清瘦得很,脸上沾了泥土,看不大出来,但也还算标致,只是这词句听着更像是男女相思。
“是乡思,家乡的乡,”宫女抬头给舒瑶解释道,神情极是认真。
陈氏听到这里,却轻笑出来了,她掩了掩帕子,却不与那宫女说话,而是看向了舒瑶,“瑶儿,回吧……”剩下的事情,周允钰会解决的。本来她还觉得神异,明明弄死了的人,又突然从他们身边冒出来,但这人没了原本该磨砺的四年,此时全然傻得天真,本以为没了乐趣,这又自个儿撞到她眼前而来了。第8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