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莉雅,杰特转过头,忽然发现,一个陌生而又熟悉的倩影,不知何时立在了自己身后。
风微动,金光闪,即使是再朴素宽大的神官服,也无法掩盖佳人的丽姿。来人正是爱丽丝。
“久闻将军风流倜傥,是个多情之人。今日一见,果真如此……”爱丽丝一边若有所思地望着杰特的爱人们,一边浅笑着用百灵鸟般悦耳的声音,挑动着杰特那略为怅然的脑神经。
香风扑鼻,美态逼人,但杰特却毫不感冒,反而有点茫然地答道:“在我看来,多情比无情好。只要都是真情,何必分多寡?”
不知为何,杰特的话,仿佛侵犯了爱丽丝心中那神圣不可侵犯的绝对领域,本来沐浴在春风中的玉脸,竟在一瞬间盖上了一层厚厚的冬霜。她冰唇轻启,女音再响,不过,这次的语声,却有如冰雪女王般寒峻:“难道将军喜欢‘自古王侯将相多风流’这种陈词滥调?”
杰特刚想说些什么,梦娜却闪身上前,柳眉一竖,道:“别人怎样想,我们不知道。我们只知道,杰特对我们好,我们喜欢这样,这就够了。我们是不会在乎它到底是所有还是部分。真切的部分,比虚假的全部要好,不是吗?”
仿如一致对外,丽和丽娜竟然同时点头。这下子,爱丽丝的脸色更糟了,看起来跟万年坚冰没什么两样。
“你们……”仿如耗尽了自己最后一丝修养,爱丽丝最后还是没有发作。
“抱歉!我有点不舒服,请允许我先行告退。”说完,她转身就走。
看见爱丽丝离开,梦娜等三女却像打胜仗般,高高扬起了自己的下巴。而杰特看着她远去的身影,心里竟有种莫名的烦躁。
杰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回到自己房间的,总之,人是到了,也坐了下来,不过烦躁感却一点也没有减少。
许久,杰特突然叫道:“太鹰!出来吧!”
话音刚落,太鹰的身影,如鬼魅般从墙里闪出。
“老大!你越来越厉害了,现在可以轻易破解我的王牌了。”
“王牌吗?爱丽丝……大概就是拉兹的王牌吧!”看样子,杰特的思绪仍未收回来。
“……不要怪我没通知你,我也是刚刚才知道,教廷让爱丽丝负责整个战役的医护工作。也就是,你……”
“够了!”杰特突然用一声低喝打断了太鹰的说话。
太鹰无语,静静地凝视着杰特的眼睛,良久,才慢慢说道:“杰特你变了。”
“我变了?”
“不错!你变得成熟了。”
“我现在又烦躁,又混乱,你竟然说我……”
“你错了,这恰好证明了你的心越来越成熟。”
“……”
“高位者就要有高位者的义务。权力和义务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统一的。你身为总帅,就要为几千万百姓负责。你身为男人,就要为家里的女人负责。现在,只不过是小乱子,你就如此心烦,日后你如何面对大乱子?”
“这也是……”
“你有时间为女人心烦,不如想想敌人的王牌是什么?”
“这点我也想过,莱卡是海上强国。海上决战,最常用的就是弩箭。所以,我猜他们第一张王牌,是狙击弓骑士。”
“嗯!在平原上,马匹的速度相差不大。也只有这样,才能守住那漫长的防线,达到封锁消息的目的。不过,弓骑士太难训练,估计数目不会多。”
“第二张王牌,应该就是劳特林的第一军团。传说中,这是一支不下于希曼第一军团的部队。”
“不错。”
“第三张,应该就是杜法兰伯爵了。”
“错!绝不是他!”
“你说他没叛变?”
“我没说过,我的意思是,已经现形的叛徒不能算是王牌。只有那躲在暗处,但有力量给我们以致命一击的,那才是王牌。”
“糟了,罗特尔他……”听到这里,杰特顿时大惊失色。
“太迟了!”
“你怎么不早说?”杰特揪住太鹰的衣领大吼道。
“你太天真了。如果海因斯侯爵不叛变,那么他将永远成为我们的致命软肋。更糟的是,我们永远不可能证明他就是躲藏在我们军中的定时炸弹。”太鹰毫无表情地回答杰特。
的确,像海因斯侯爵这种在名利场上打滚多年的老狐狸,如果要叛变,在成功前是绝不会给人找到证据的。
“但……”
“不必担心,你不是提醒过罗特尔吗?那种人,是不会大败的。只要他还有一半兵力,就能牵制住敌人的主力。那我们不就可以放手大干了吗?”
“那……”
“不要再犹豫了,赶快带大军挥军西进吧!战事多拖一天,人民就受苦多一天。”太鹰正色道。
盯着太鹰那如无底深潭般的黑色双眸,许久,杰特才重重地点点头,转身离去。
看着杰特那宽厚,但略显无奈的背影,太鹰低声自语:“心烦,证明你的心,至少已有一部分放了在她身上……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头痛!”
另一面,罗特尔果然遭到了沉重打击。
堡垒最容易从内部攻破,同样,只有最亲密的人,才能给你最致命的打击。
罗特尔实在难以相信,作为卡奥罗殿下亲密盟友的海因斯侯爵会叛变,而且是在战场上。
喧天的喊杀声、浓烈的黑烟、被轰得像块破布的城墙、仍在进行的激烈战斗、堆积如山的尸体,这些,就是罗特尔所听到、看到的。
没有太多的犹豫,罗特尔挥军掩杀过去。毕竟,在他心里面,卡奥罗的旨意凌驾于国王之上。
在很简单的两面夹击下,莱卡人崩溃了,在丢下五千多具尸体后,近六万莱卡人仓皇逃去。
罗特尔没有追击,因为对于他来说,确认海因斯侯爵的状况比什么都重要。所以他下令进城,当然,是让十一军团的轻步兵团先进去,狮鹫军团在最后面。
并没有被城头上那如雷的欢呼声所迷惑,他依然让援军摆出了一个最稳妥的阵型——重步兵在两翼,连十一军团在内的所有骑兵放在后阵,而轻步兵在中间。除进城部队外,只有两千人处于守城部队的弓箭射程之内。
突然间,出于为将者的直觉,他感受到了潜藏在欢呼声中的诡异气息。欢呼声,不大不小,总是保持着那个音量,一浪接一浪地传来。但,太有规律了,仿佛是有人在指挥似的,完全没有那种因狂喜而产生的杂乱感。
有问题吗?想起杰特的叮嘱,罗特尔不禁一阵心寒。可是,尽管理智的警钟已经响声大作,但罗特尔打心底还是不愿意相信这是个事实。因为,他太清楚卡奥罗和海因斯的关系了。他们两人就好比粘在胶棒上的橡皮胶,日子久了,彼此已经完全粘在一块,不存在所谓的绝对界限。
海因斯的进贡越多,卡奥罗为他谋取的特权则越多。就是在卡奥罗的庇护下,海因斯才能成为西部地区最大的马场主,拥有四万匹良马……等等!马场主?罗特尔吞了屯口水,定定神……糟了!
“传令下去,在南方发现有大股敌人,叫所有人进入备战状态!”总不能当着部下的面说海因斯可能叛变,所以罗特尔下了这个能最大程度提升士兵警戒心的命令。
但,这并不够,远远不够。
错误判断谁是敌人,足以让大多数士兵在一面懵然中下地狱。
叛变,果然发生了!
察觉到十一军团准备上城楼,守城士兵先是拒绝,然后,就动手了。
“啊!啊!啊!”近千声惨叫,几乎在同一时刻响起。可以说,刚进城的五千多名十一军团战士,在一瞬间变成了砧板上的鱼肉。
“除了我们和第十一军团,所有人都是莱卡人!”罗特尔的果断,救了不少人。不过,直到此刻他才知道自己还是犯了一个错误,一个天大的错误。
他对守城部队弓箭射程的计算,是按利卡纳,而不是按莱卡的。身为海上强国的莱卡,其远程武器制造水平比利卡纳要高得多。
看着那比蝗虫群还要密集的“乌云”从海因斯城内升起,所有人都惊恐地张大了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