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伴随着铃声叮叮当当前进。
车内，加隆和魔女萝拉相对而坐，两人中间摆放了一张矮方桌，黑红的桌面上正铺满了密密麻麻的围棋棋盘，加隆执白，萝拉执黑。
黑子一般先手，均是晚辈后辈起始，白子为长者所执。
加隆也没料到，这个世界居然也和地球一样，有着围棋这样的东西，而且和地球上的规则一模一样。
此时棋盘上白子已经占据了大半江山。萝拉依旧不服气的努力寻找着突破，手里抓在一枚黑子却找不到能够放下的空位。
她抬头看了眼对面的加隆，嘴角一嘟。
“不玩了！”
“你的大局不是占优的吗？”加隆笑了笑，轻声问，“为什么不下了？”
“什么大局！？碰到就死大局占优有什么用！？”萝拉不满道，“您就根本没管什么大局，直接冲过来，人家好不容易的布局一下就被打乱了！”
加隆的棋路根本不管大局布局，他的局部剿杀能力强得出奇，几乎是接触就死，再好的布局，局部战争异常都赢不了也是没用……
萝拉好不容易想出了一边拖住对方，一边赶紧占地盘的方式，可惜的是，所谓的拖住，时间实在太短了，加隆的精密计算太强，根本起不到拖延的作用，甚至因为心神不集中，导致死得更快……
“这就是典型的以力破巧吧？”萝拉若有所悟。“当力量层次差距太大，就会出现这样的现象。”
“明白就好。”加隆点头，“力量层次是理论上可以以技巧弥补的，但是这是有极限的。当到了别人随意一句话一个动作就需要你费尽心思都不能勉力弥补的地步，这种差距就已经是以力破巧了。”
萝拉自然明白这个道理，曾经师傅也和她说过这个。
“智慧也是需要能够撬动影响对方的棋子，才能起作用的，对吧？”
“智慧其实也是一种力量。”加隆笑了笑，开始轻轻地将棋子各自扫进棋篓。“如果你的智慧能够达到以天地为棋盘，万物为棋子的地步，那么也是一种极其强大的力量。”
“但是天地之间的变数太多太多，达到那样的程度，起码要做到万物自知的地步，对于信息的那种恐怖掌控力，本身就需要极其庞大的力量才能达到吧？”萝拉反问。
“所以心与力，两种道路都有各自的弊端，各自的优点。一是强大自身，一是撬动万物。就看人们自己的选择了。现今的科学枪械大炮，就是第二条路的结果。”
心与力，这是历代武术惊才绝艳者追寻的最终极答案。
千秋谋士，霸绝武将，手无缚鸡之力却又能千万大军谈笑飞灰间的顶级谋士战略家，在没有出世前，没有可撬动的起点军队，也不过只是一个平凡的普通人。
力量强大，横扫战场的绝代武将，顶端强者，也终究有着自身身体的极限，不能超过无数人结合的力量。
只有心与力的结合，相互促进，相互进化，就如同阴阳交际，产生的最和谐状态，才是真正最强大的状态。在加隆看来，最强大的状态，就是有着足够强大的力量，也有着不算差的心智智慧。
以个位数的力量为基数，以智慧撬动的力量不算多。
但是以上万的力量为基数，再以智慧撬动，那就真的恐怖了。
加隆明白这一点，所以他的路一直都是强大自身为主，智慧为辅。这是他选择的道路，因为有着天赋异能的存在，他能够达到的极限远不是一般人能够想象的。
“人力终究有极限……”萝拉思索片刻，终究有些遗憾地说。
“是啊……心能够撬动无数人之力，汇聚在一起，就是一股远超个体的力量。”加隆点头，“所以智慧近乎没有极限，而人力终究有限。”
一时间两人都不再开口，车厢内陷入淡淡的沉静之中。
加隆略微感慨，对于其他人而言，力的前面已经没有路了，而对于他来说，前方几乎看不到尽头。
铛……铛……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马车内挂着的一个白色西洋钟蓦然的响了起来。
两人看了眼钟面：16：00。
萝拉跪坐在矮桌边，神色微动。
“加隆门主，如果您真的是那个和初代仙主决战的世纪之王，那么或许现在在省城的那个小家伙，就是您妹妹的孙女了……”
“哦？”加隆一愣。
“我见过几次面。”萝拉低声道，“那个小家伙是现任的南天门主，在您黑烟岛一战消失后，南天门内部分裂，天将自立门户，脱离门派，原本南天门就是南十二门结合成的产物，没有了精神象征和统一领袖，分裂也是必然的。其中一部分加入仙宫，一部分加入我魔门。剩下的坚持原部的，和白云门结合，形成了现在的南天门原型。”
“继续……”加隆第一次听到完整的关于南天门的形成发展，没想到居然还是和白云门融合后的产物。
萝拉略微整理一下思路。
“南天圣拳门没有了圣拳，只能就名南天门，其领袖瑛儿在星环门和梦魇之王的照拂下，还算运转正常，只是后来瑛儿因病去世，留下两个养子养女，南天门又因为争权分裂一次。这一次没了旧人的关系，星环门和梦魇之王方面也不再照拂，仙宫趁机下手，我魔门虽然尽量照拂，但还是……还是……”
她做出一副极度惋惜的样子，言辞情深意切，无论是谁听了，都觉得她这么关心南天门的发展，显然是真心帮过照拂。
加隆只有听到瑛儿病故时，眼中闪过一丝波动。
“所以禁武令出现了？”
“嗯。”萝拉点头，“没人想到瑛儿前辈居然还将真正的希望放在了一个孙子辈的年轻小女孩身上。等到发现，仙宫大势已成，我魔门想要帮手，但现在自身难保……”萝拉露出泫然若泣的模样。
“那现在的白云门又是怎么回事？”加隆显得意外的平静。
“您是说蓝洲那边的那个小门派？”萝拉连忙收拾姿态，“那确实是当年白云门弟子建立的，只是早就没了传承，练的也只是末流密武。”她倒是什么都知道，不愧为魔门首领，魔门兵主身陨后的门中第一人。
她偷眼看了下加隆。
“您是想重建宗门？”
加隆笑了笑，没有回应。
“安德莱拉和梦魇之王，还好吧？”
“安德莱拉前辈是现任星环门最强剑王，坐镇整个门派，已经很多年没有出手过了。梦魇之王前辈……行踪未知，您也知道的……这位前辈喜怒无常，变化多端，没人能够抓住他的行踪……唯一知道的是还在人世。”入乡随俗，萝拉以东洲语叙述起来居然异常娴熟，用词精准恰当。
加隆的东洲语虽然只是和那个赵姓兵痞交流学会，却依旧不如她流利。
安德莱拉和梦魇之王可是当年的一对好基友，向来是不怎么分开，加隆心知，找到其中一人，估计另一人就肯定不远了。
“还要请你通知一下星环门，让安德莱拉带着梦魇赶紧滚过来！”加隆淡淡说道。
“原话通知？”萝拉心头狂跳，星环剑王和梦魇两人都是绝顶高手，两人多年不出手，实力莫测，甚至连仙主都一直容忍星环门的屡次保护南天门举动。有人传言，两人联手甚至能和仙主一决高下。
“当然。”加隆侧头望向车外，不断掠过的黑色荒野草地被风吹得带起一层层墨绿涟漪。
忽然一只黑色鸽子扑腾着翅膀飞进马车，轻飘飘地落在萝拉手中。
萝拉看了加隆一眼，随手将鸽子一只腿牵起，取下上边绑着的黑色纸卷。
拆掉黑线，展开。
只是扫了一眼，她脸色便微微一变。
“门主，恐怕我们得加快速度了。省城情况有变，南天门主恐怕有危险。”
“细说。”加隆神色微凝。
“南天门主樱影儿被软禁，小仙主恐怕发现她的身份了。”
话音未落，萝拉瞬间感觉腰间一紧，整个人一轻，眼前呼的花了一下，自己已经被加隆揽在怀里，离开了马车，正高速疾奔在黑色荒野中。
耳旁风声呼呼作响，隐隐有着破开空气的尖啸声，周围的景象直接化为一片模糊，以她的动态视觉居然都根本看不清。
“指路。”加隆的声音在耳边传来。
萝拉骇然中，勉强往前望去，只见荒野，乱石，蜿蜒的灰白车道，全部瞬间往后掠过，不时还闪过一条草原小河，速度比起她自己赶路何止快了一倍。
“我……我看不清……”萝拉羞愧说，作为魔门现在的第一高手，居然连方向都看不清……她现在已经彻底坚信加隆是世纪之王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和当年的记载模样不同，但这不是关键。仙宫万念之眼传闻就记载着念力寄存灵魂的秘法，如果能够找到合适的躯体夺舍，就能变相重生。
加隆只得不时放慢速度，以便让萝拉识别方向。
